入戏太深 第七章
这是在法国度假的最後一天,明天飞机一飞离这里,又得再度回到忙碌的生活中。
今夜的星星特别亮,满天的星斗璀璨夺目。
位於海边,远离尘嚣的别墅,只消站在落地窗前,便可将都会人视为奢侈品的星星尽收眼底。
一翻云雨缠绵之後,古月笙包裹着床单,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她静静站在窗前,眺望着不远处的大海。
「想什么?」傅典君从浴室里走出来,带着一身清爽走向她。
「想……想关於你的事。」她似乎从来没认识过他。他们之间有最亲密的行为,可她却觉得他像一个陌生人。
和他相处的这几天,只要是在房间里,他就会一次又一次的对她索爱。因此在上,他们皆对彼此有相当的了解,只是除了之外呢?
她几乎对傅典君一无所知。
她换个方式问:「你了解我吗?」
傅典君扬着邪气的笑意,手抚上她的香肩。「全身我都看过、模遍了,你还要我了解什么?」
「我不是指这些。」她红了脸。虽然再亲密的行为都有过了,可古月笙在面对他一些亲密的小动作时,仍会忍不住脸红:「我是指……除了之外的了解。」
傅典君停止了逗弄她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她。「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太多。」起码在法国度假的这几日,他想好好的过。
「这不公平啊!我觉得你似乎知道我许多事,可是我对你的了解却少得可怜。」她喜欢他,想多了解他一些,不可以吗?
「我们之间还谈什么公平?」他被她问烦了,浓眉拢近。
「你……」她觉得他这几天温柔的相待,为她建立起的一些些信心在崩塌中,更让她觉得受伤。她深吸了口气,「我们之间不必谈公平?是啊,一个情妇是没资格跟金主要求公平的。」
「所以你问了傻话。」他的陰鸷面被她挑起。他咬着牙冷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情妇的功能只是提供身体让男人泄慾吗?怎么现在又向我要公平?你的角色真的愈演愈差了。」
古月笙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信的瞪大了眼,泪水不受控的滑落。
她没想到男人真的可以翻脸像翻书一样,前一刻还柔情似水,下一刻立即翻脸无情,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可怕!
「你……前几天还那么温柔的……」她喃喃的说,想要找回一些曾被真心喜欢的蛛丝马迹。
「哪个男人和女人上床会不温柔?」他现在的心情很糟,弄不清楚爱恨之间的界限。愈是受困於这种心绪,他的心情就愈发不能平静。
他平时的理智冷静在面对古月笙时,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古月笙是古紫月的女儿,他知道他该恨她,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他当初决定羞辱她的计划,在面对她时会迟迟下不了手?
他想让她成为他的情妇,在她身心都属於他时再恶意抛弃她,以报复古紫月当年令自己母亲痛不欲生的苦。
可他现在却左右为难,他既渴望得到她的爱,又矛盾的害怕她真的爱上他,更令他气恼的是他自己的心。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有感觉,她却是古紫月的女儿。
「你就只是为了和我上床才……才……」她原本觉得美好的事,如今怎会变得如此不堪?她火气冒了上来。「你……下流!」
「一个下流者的情妇,又高尚到哪儿去?」他冷冷的说。「说我下流,那你在我床上发浪时怎么不这么说?」
「你……无耻、无耻!」她歇斯底里的吼道。
「看来你必须好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冷笑,「因为往後你可能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必须和你口中的无耻之徒共处。说明白一些,你还得任这样的人予取予求许久。」
「不!」她声泪俱下。
「不?」傅典君彷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的笑了出来,笑意中满是令人生畏的冷鸷。「一个『不』能否决什么?」
古月笙看着他,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这么一个可怕的男人。她恨声道:「我已经上过你的床,我们之间的交易算履行了!」
傅典君轻佻的挑起眉,「我还没玩够你,交易不完全。」
「你欺人太甚!」
「你只要依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他霸气的说,天生的狂鸷之气表露无遗。
「别人怕你我可不。」她恨死了他那张从容的脸,是不是天之骄子在面对任何事时都能表现出如此自在的模样?
「别逞匹夫之勇。」他看着她,「在我对你有兴趣时,你就该是我的,别傻得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式想摆月兑我。我玩腻了你,自然不会留你。」他的手抚上她倔强的小脸。
「如果你想要一个百依百顺的女人,凭着阁下的财力,绝对『砸』得出一个哭笑由你的女人,但我不是那个人!」
「并不是每个女人生来都会百依百顺的。」他不带感情的说:「所谓的专家也不过是训练有素的狗。钱能把每个女人温驯化。」
「我会是你第一个无法温驯化的女人。」
天!这个社会的拜金风潮已把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全然物慾化了,他真的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你嘛……」对於她的话,他不以为然的回以冷笑。「我只知道你也是一个为了钱而上了我的床的女人。我想,把你温驯化只是时间问题吧?」
古月笙眯着眼看他,此刻她恨极傅典君的一切,更恨自己竟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男人的坏,她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那么,我就会让你没有时间将我温驯化。」
「什么意思?」傅典君的脸拉了下来。
古月笙淡淡的、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如果再度逃离是她唯一能够减少痛苦、减少受折磨的方式,那么她会再毫不犹豫的逃一次。
与其痛苦的沉沦,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的断了这一切。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傅典君静静的凝视着她,锐利如鹰眼的眸子像是要看穿她似的。从她的美丽眼眸中,他读出了浓烈的痛苦和些许绝然。他忽然打破沉默,「如果,你说的没有时间让我驯服你,是指你又要逃离一次的话,那么我劝你别做傻事。」
古月笙不受威胁的冷笑,「脚长在我身上。」这话意味着她爱到哪里就到哪里,谁也管不着她。
傅典君沉肃的说:「只要你敢再逃一次,我要你周遭的亲朋好友都为你付出代价。」他姿态从容,眸子里却恍若结了层寒霜一般。
「你敢?!」
「你要不要试试看?」他语气中充满令人害怕的坚决。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对於征服女人特别有兴趣而已。」他笑得坏,就是要把古月笙吃得死死的。看着她握紧了拳头却沉默不语,他知道他赢了。起码他明白她不会再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若他说了这样的话她仍敢逃,那他还真佩服她的勇气。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了我?」
「不久的将来,也许数个月後,也许根本不必那么久。」他看着她,淡然的说:「我对女人从来不求天长地久,起码到目前为止,没有女人让我有想拥有她一辈子的狂想,因此,你不必担心我会留住你一辈子。」
傅典君的话令古月笙没来由的又揪紧了心。他是告诉她,她的地位和他以往所交往过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吗?
其实,这些她不早就知道吗?为什么在听到傅典君这样的话後,她的心仍难过得好像被划了一刀一般?
「你最好能记住你此刻所说的话。」
「我的记性一向不错。」
「希望如此。」
***
走进常和朋友相约见面的PUB,娄靖远远的就看到外型出众的好友,立刻向他走了过去。
「唔,情场浪子失恋了吗?」他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开始损久违两个月余的好友。
怪哉,傅典君这家伙不是和东方珏一样,平常时候都是少有表情的吗?怎么今天脸上写着「老子很不爽,少来惹我」?
傅典君连抬头都懒得抬,迳自又招来服务生要了一杯酒。
「咦,不理人哦!」
「你今天来这里是说风凉话的吗?」他瞥了娄靖一眼,端起快见底的酒杯晃了晃,然後一口喝乾。
嗯,他心情真的有些不好,娄靖一挑眉,「好朋友许久不见,给个Smile吧。」
约他见面的是傅典君,摆一张死人脸给他看的也是傅典君。哎,他真是交友不慎呐!
傅典君看了他一眼,很直接的说:「抱歉,挤不出来。」他又不是卖笑的,要看笑脸,娄靖知道该到哪里去看。
「怎么你才一趟欧洲行回来就变这样?据我所知,你不是安排了数天假期吗?怎么度假回来後反而像在那里遇到了金光党?」他实在想不透傅典君还会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有什么不快说来听听吧。」
凭他和傅典君的交情,他们可以分享许多事情。在商场上他们是彼此竞争的对象,私下却情同手足。
服务生送来了两杯调酒,傅典君端起其中一杯啜了一口,突然说:「最近忽然发现,女人真是种麻烦的动物。」
娄靖失笑道:「连你都觉得麻烦的话,那表示对方真的是狠角色了。」
傅典君对女人的绝情是出了名的,他处理感情的事一向乾净俐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狠角色?」他又啜了口酒,沉默不语。
古月笙算「狠角色」吗?不,她比他所遇过的任何女人都天真、单纯,要猜透她的心思易如反掌。她有的也不过是比其他女人来得倔,脾气来得硬罢了。
就征服者的角度来看,她这只猎物根本就是有勇无谋,要使她乖乖落入圈套不会是件难事,可是……
为什么在面对她时,反而是他这个猎人自乱阵脚了呢?
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竟然有能力令他心情如此糟。
说到女人,娄靖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傅典君对他提过的古紫月之女。那女孩好像叫古月笙吧?唔,那个「狠角色」会是她吗?
「喂,那个叫古月笙的女子卷款逃亡後,你不是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吗?不会是你没找到她,心情因此而郁卒吧?」像傅典君那么精明的人,敢坑他钱的女人称之为狠角色的确当之无愧。
「我找到她了。」有时候他还真希望那时没找到她。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
「很复杂的心情。」
娄靖有些讶异的看着他。「这不像你,典君。」
「我知道。」他垂下眼睑,密长而卷翘的睫毛令一向给人陰柔感的傅典君更显陰沉。深吸了口气,他抬起头来,像是已愿意面对自己的问题一般。「娄靖,相不相信我有朝一日会为女人动心?」
「基本上不相信,理论上却该相信。」为了缓和气氛,他开玩笑的说:「理论上不是该异性相吸吗?为了自身安全起见,我可不希望你是个圈内人。」
傅典君淡淡的一笑,他知道娄靖猜到了正确答案。「这是很伤脑筋的一件事。」
「能够真心的爱一回未必是件坏事。」他是花心惯了,可能已经收不了心,那并不意味他觉得真正的去爱一个女人是错事。
「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我的第一回动心还真是充满悲情色彩。」傅典君有些自嘲的说。
「你喜欢上有夫之妇,还是爱上了女同志啊?」
「如果我告诉你,我动心的对象是古紫月的女儿呢?」他至今仍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为什么当初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如果他早知道会如此,也许今日就不会如此苦恼了。
上苍还真把他整得够彻底!
「是她?」娄靖听到这消息,比方才听到他说他为一个女人动心更加吃惊。
哎,果然悲情,而且他们父子俩的品味实在很相近啊。
照傅典君说,他父亲当年被古紫月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不惜屡屡伤害结发妻子的心,而造成他们父子间的心结,使得他将对於古紫月的恨延续到她女儿身上,而今他自己竟然也为古月笔动了心!
「发现这种心情的时候,我比谁都震惊。」在好友面前,他只想诚实的面对一切。
「那就接受吧。」娄靖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可是选择爱一个人,可能会比选择恨一个人好过。
傅典君像是赌气一般将酒一饮而尽:「可是当初我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强逼她当我的情妇?为什么终究利用了她需要钱的弱点羞辱她?那正是因为我要报复她母亲加诸在我母亲身上的痛苦,我没有办法忘记我妈妈所受的苦呀!」
「把上一代的恩怨报复在古月笙身上,那有些不公平吧?」怪就只怪傅典君的「恋母情结」太深了。「我想,她自己可能至今都还不明白,你百般为难她的真正原因。」
他默认了,好一会儿後才开口,「我对她有种近乎爱恨两难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何不放手去爱呢?把所有的爱恨全都抛诸脑後。」娄靖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古月笙了,否则他现在不会那么痛苦。
「我办不到。」他也想好好的喜欢古月笙,宠爱她,可是他忘不了太多仇、太多限,夹在爱恨中,他没办法选择爱而忘了恨。「我唯一能做到的是放她自由。」他可以放弃报复,可是再进一步绝不可能。
把她留在身边,她不快乐,他也痛苦。放了她,其实也是给自己自由。
「你可能会後悔喔!」
傅典君苦涩的一笑,脸上有着淡淡的寂莫。「我不知道这样做我会不会後悔,只知道到目前为止,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是一向自负的他说出来的话吗?他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以前总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人会迷惑於爱情,为什么人在情感中总会变得软弱、不堪一击,可是这些他原本不屑的事情,现在都明白了。像他,不就是个为了情感,连自己以往的坚持都要输掉的人?
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可怕?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是爱情。只要陷入爱情中,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强者。
正当傅典君和娄靖谈论着事情的时候,在他们斜後方正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陌生男子,他听了许久,得到满意的答案後即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