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婚启事 第九章
雷亚斯的演唱会让小巨蛋爆满,保全与警卫为了挡下汹涌而至的人潮,忙得不可开交,在空中挥动的萤光棒则是让人看得眼花撩乱,所有粉丝都陷入了疯狂状态。
小赵紧张兮兮的跟在主角身旁,琼斯也毫不犹豫的跟进——雷亚斯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除了上台,他俩无所不在。
东方厉身上的衣服让他很不爽,是长得拖地的披风,他恨不得拿剪刀将它剪断,免得后台一堆人踩得他寸步难行!
接到责备的眼神,小赵愣了一下,“是你自己说没意见的!”这是趁东方厉和亲亲老婆讲电话是时叫他做出决定的,总之,他没错。
“效果不错的话,美国演唱会时也可以这么做。”琼斯抽出随身记事本记下。
东方厉只差没吐血,他是主唱,却被人随意摆布?算了,得去看亲亲老婆有没有在台下?
刚踏出的脚被披风给阻挡去路,有人踩到他的“拖把”,他立即转过头,看着满脸歉意的工作人员。
“我有看到嫂子啦!你放心,我有亲自去带位,嫂子的位置在你的正前方,我很够意思吧?”小赵把他压在椅子上坐好,怕他又乱跑——弄脏衣服事小,等会儿开唱找不到人事大,他只是小小的经纪人,可不想为这种事变成歌迷的罪人。
在炫丽的灯光里,他出现在舞台上,笔直的眼神在远方看到他要找的人——正如小赵所言,她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在灰黯的灯光里,他就只看得见她一人——所有人都不重要,那些千千万万的歌迷也不算什么,在他的眼里就只有她!
嗓音沉稳,悠然缭绕,盘旋于空气中,贝斯低低跟随,鼓声浅带入,拉开了演唱会的序幕。
狂响的音箱围绕在四周,雷亚斯的嘶吼和披风让全场疯狂,在舞台上跃运的男人紧握麦克风,喉咙里的乐音侵蚀着台下听众的神经,摇晃的萤光棒像是满天星唇般,所有的人情绪都冲到高峰。
黑压压的人群不过是构成黑夜的一分子,星辰不在他眼里,而是为了衬托他的月亮、他的阳光,他的笑容挂在脸上,这是他头一回在演唱会上笑到好想狂叫,于是他故意在曲间大吼,故意在间奏绕场奔跑,排演里没有这些,但他就是想做,他太开心了,只因为她就在他的前方。
他本以为她不会出现——她拿着他给的门票,却没答应一定会出现。
他苦哈哈的绕着她打转,千拜托、万拜托,他就是希望她能在场上,因为这是他今年的第一场演唱会,到了美国,他不会勉强她一定要在台前。
他第一次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所有人,感谢小赵、感谢琼斯,感谢他和她身边的人,他看见她的微笑,满足在心里扩散,他知道这会是他一生中最棒的演唱会。
“接下来,我要把这首歌献给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她说摇滚风格对不上她的胃口,她喜欢抒情一点的曲子,为了不让她中途离场,我只好牺牲一点,换个曲风来讨好她。”
台下突然骚动起来,雷亚斯话声一停,又安静下来。
“她不相信一辈子和永远这种天长地久的情话,所以我绝不给没有时间的承诺。这是为她写的歌,她和同事、朋友都在现场,我很宝贝她,所以不能跟大家分享她坐哪个位置。”他的脸上挂着无比喜悦,双眼注视着前方。
所有的歌迷都在猜,身边的人是不是雷亚斯话里的那个人?
“很重要的一点,我要跟她的朋友说,我亲亲老婆的老公绝不是复制品,我亲亲老婆的老公就是本尊,下次记得要巴结一点喔!
“因为我亲亲老婆的英文不好,所以我第一次写中文歌曲,也只会出现在这场演唱会上,各位,你们花钱买门票真的很值得喔!”
台下有人激动了,只差没冲上台。
“亲爱的老婆,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有这么多人做见证,哪天我变心,就让他们把我千刀万剐;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我爱你。”他的语气非常深情,引起台下躁动不已。
歌迷们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贵宾席里也有人在窃窃私语,猜测着未曾谋面的雷亚斯的新娘在哪里。
“这首歌献给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歌声响起,所有杂音暂停,目光全停在台上那男人的身上。
耳边是他轻轻的呢喃,他在说情话,情话像歌唱,他要情人相信他的爱情,直到死亡将两人分离;世界很宽、很广,但他们还是相遇,他碰到无数的女人,却还是遇见了她,那些信他、爱他、迷他、恋他的他都不要,他就是要这个不敢相信任何人的亲亲老婆。
他不要全世界、不要这些歌迷;他不要名、不要利,就只想留在她身边,陪她看书、陪她下厨,陪她看着时间流逝,而他仍在她身边,不曾离开过。
“你还不相信他吗?”唐雅君低声问。
“我不相信任何人。”林舞阳的双眼被雾气占据,盈盈水光在眼中打转,“到现在我依然不信任何人,但是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他。”
可以,从她可以相信的这一瞬间,她知道她会沦陷,因为她可以相信他的爱是真实的,而非虚幻的口头说说。
“没想到复制品就是本尊,本尊就是复制品,天啊!我平常都在跟复制品聊天打屁,也就是说……我都在跟本尊……早知道我就叫复制品签名,我真是亏大了!”何倩抱着头,沮丧的喃喃自语。
林舞阳笑了,泪水滑过脸颊,他的深情感动,何倩的难过,让她又笑、又哭,她已快弄不清到底这是不是喜极而泣。
“放心,等他巡回演唱会回来,你再让他签给你,你们再讨价还价,看是要签十张,还是一百张,我都不会干预。”
“真的吗?太好了!怎么能只签一百张,要签也要签一千张、一万张!”
退到后台换衣服的东方厉突然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应该不是被林舞阳嫌他多事才对——他不是故意要在舞台上透露两人的感情,他只想告诉全世界,他的爱只会给她。
“雷亚斯,那首情歌……”小赵冲到他身边。
“不能收在这里。”
“咦?为什么?”
“那是我老婆专属的歌,要录音也只能录一张,是老婆专属的。”
“少少几片也可以,就录一张情歌啦!两首歌或三首歌就好,拜托!”
“不想。”
“不然就做单曲?”
“没兴趣。”
“发一万张?”
“只有一张。”
“不然五千张?”
“一张。”
“一千张?”
“……”
这一季雷亚斯的唱片纪录多了一张专辑“我爱你”,只有三首情歌,全球五百张限量,包括演唱会上的“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小赵只差没对林舞阳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专辑不至于难产,全靠她开金口。
“你要让所有人见证你对我的承诺,就该让歌曲发行,让听到的人都知道你爱我。”
东方厉无奈的接受——因为他的爱是无价的,不想变成利益的一环,所以只答应少量发行,没想到变成收藏家和歌迷眼里的圣物。
台湾演唱会第一次没有录音和录影,电视新闻的片段都是经纪公司给的,没拍到观众席,但去过的人都说值回票价,这是美国的演唱会所没有的福利。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这首歌把雷亚斯的名气推到另一座高峰,让他领走许多音乐奖项,但雷亚斯依然不变,只接他高兴的工作、只挑他满意的时间,电影找上他、电视剧找上他,他都以不变应万变。
琼斯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小赵的不满可以媲美玉山,但主角还是宁爱美人不爱江山——他不要深夜录影,不能干扰他吃饭时间,他要讲电话甜言蜜语时也不许旁边有人偷听,他没有变,从第一段感情直到现在,他专一,以前是专一的喜欢,现在是专一的爱,他还要更努力,努力让她的相信不只是一瞬间,他要努力让她能爱上他,努力成为她幸福的来源。
捕风捉影去嫉妒不存在的人,散出发占有欲,在所有物上加标记似乎不只是女人会做的事,男人也可以做得很彻底。
何倩常笑东方厉顾老婆顾得这么勤,到底是谁会跟他抢老婆啊?
办公室里哪个人不知林舞阳是已婚的?
就算她外型保守到让一群想追她的人打退堂鼓,抱着一丝渺小希望的人在看到她的老公天天报到,也会模模鼻子录下一个幸福吧?
可东方厉就是不知自己可以吃醋到什么程度——没人跟他抢,他只要顾好让老婆相信他爱她就好,却在几天后,他才得知原来吃醋与嫉妒是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和疯狂的。
从美国巡回演唱会回来,何倩对东方厉的态度只有最初时大大的改变——小声嚷着要他签名一千张,连签名板都准备好要让他签到手软;过了两天,他又变回何倩嘴里的复制品,毕竟他和她心目中的偶像还是有着很大的距离,她的偶像才不会每天没事做的跑户政事务所来打屁聊天,破坏她美好的印象。
“决定了!我只喜欢唱歌中的雷亚斯。”
于是东方厉的好日子就到这一天为止,接下来的日子就跟过去一样,是跟何倩在斗嘴中结束的。
下班前,何倩模来办公室的报纸,台湾演唱会结束隔天的娱乐新闻头条是猜测雷亚斯的老婆是谁,还有雷亚斯的情歌献唱,听说炒作了一整个星期,狗仔还不死心的追到美国去。
在美国的演唱会上,林舞阳完全没出现——她到东方厉母亲的家里住,和佑佑相见欢,她的假只排休一星期,所以比东方厉早回来。
东方厉一到晚上就打电话向她抱怨他一个人有多么孤枕难眠,就算回到台湾,他一样天天都来电,让她涌起的寂寞都轻易的被消灭。
想到这男人连演唱会的中场休息时间都不放过打电话跟她聊天,她忍不住觉得莞尔——他不害臊的用中文、用英文诉说意在他的寂寞,说他想她,说他不要开演唱会了,电话都还没说完,人已被琼斯给拖上舞台。
电话里,她听见他唱英文歌——现场和CD真的有差,她同意何倩的说法,CD里的声音太过清洁,所有的杂音都像被滤器滤得干干净净,不像她习惯的声音;舞台上的他才是她熟悉的男人。
“小舞,你看,复制品居然背着你和朱佩羽牵扯不清,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作!”何倩低声骂道:“之前才说他爱你,现在又跟别人搂来搂去,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何倩有了一点小改变,从推崇雷亚斯的专一,变成咒骂他的花心,难怪她说只喜欢唱歌中的雷亚斯。
林舞阳瞟向报上的照片和狗仔提供的时间,哂笑道:“那天他和佑佑在客厅里,八点半到九点时他们正在打电动,我可以保证那个背影不是他。”
“真的吗?”退役粉丝很怀疑。
“佑佑不会放他老爸出去拈花惹草,因为他不希望陪他玩电动的人是我。”
“玩电动而已,老妈就不行吗?”
“因为我摔坏了好几支握把,佑佑说他不希望下一个受害者是电视机。”
退役粉丝闻言,当下很没义气的蹲在地上大笑,只差没笑到打滚。
下班时间一到,铁门拉下来,早在十分钟前里面就已没人,但公务员还是要有公务员的美德,他们不能提前下班,在秒针滑过十二的那时才会欢喜的拉下铁门拒绝接客。
林舞阳拉起肩包走出户政事务所,和坐在福特里的东方厉四目相视而笑——是她不让东方厉下车来接她的,她还不想在瞬间成名。
还未走近车,一双温暖的手臂倏地从她身后将她的双肩环住,顽固的圈锁住她的步伐,不让她往前。
她没挣扎,只有微微的颤抖,这种抱法她非常熟悉,熟悉到压在心底下去回想的所有往事都在这一刻硬是被敲开重现了。
“姐,我好想你。”
有点低泣的鼻音,让她笑了。
“姐,你不要再逃了,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爸爸、妈妈和女乃女乃都不在了,你可以不要再逃了。”
“我没有逃,你的电话我有接,你现在不是找到我了吗?”
“可是你让我找了好久,真的是好久。”
鼻音加重,她都快怀疑身后的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是为了分那笔财产而来找我的吗?”
“那是二伯,我早就把放弃继承同意书交给律师了,我只是想你,怕你过得不好,你又不肯见我,手机都是关机,为什么我连讲个电话都要靠运气?”
东方厉哑口无言的望着前方抱在一起的男女——被抱的是他的亲亲老婆,抱人的是一直站在户政事务所外面的男人,从他来等老婆就看到那男人站在外面一动也不动,原来对方是在觊觎他的亲亲老婆。
一股莫名怒火从心底烧起,那男的是怎么了?眼瞎了吗?没看到他老婆手上的婚戒吗?还抱得那么紧,还胆敢靠在她的耳边细语!
嘴里酸酸的,心脏有点痛,东方厉觉得很不是滋味,最好给那不识相的男人一个左勾拳,再给他一个右勾拳……
好,就这么做,最好打到那男人爬不起来,再踹上一脚,让那男人没办法再业缠他老婆。
下车,车门没关,东方厉快步冲上前——他看见林舞阳眼角的泪光,那男人到底是谁,居然害了老婆难过?光是这一条罪名就让那男人罪该万死!
林舞阳有些惊讶,她忘了东方厉在车上,看他怒气冲天是很有趣——也就只差头发没飘起来,而短发也飘不起来。他身上包围着一团火焰,怎么想都知道情况不对!
她正想上前阻止,但抱住她的人却不肯放手,她总不能用脚把东方厉喘开吧?
“厉,不要冲……”
话还没说完,东方厉的拳头已经吻上她身后男人的脸颊,她听见那人的轻呼声,然后是东方厉的咒骂——
“臭痞子!你眼睛是放在哪里?没看到她已经结婚了吗?她有戴戒指耶!你要找女人别找到我家,她是我老婆!你要是再靠近她一步,我就让你死得很难看!
Shit!以为有几分长相就能吸引所有女人吗?要比长得帅,你还差得远咧!
有空回去照照镜子,这个女人是我的,凭你这模样,重新投胎还比较快,下辈子说不定还能轮到你!”
那男人没有回话,让东方厉误以为那人是心虚。
“羞耻心有没有啊?没有的话快去找条狗,看是黑白花黄……是哪只刁走了你的羞耻心,找不到就去资源回收场,看有没有人拿去回收换钱!没人告诉你,别人的老婆是碰不得的吗!你小学老师没把你教好,我很乐意用拳头来把你教会,顺便再告你骚扰!
你有种就再抱我老婆试试看!要当小白脸、要当情夫、要当牛郎玩劈腿游戏,路上有的是女人,可我老婆就只养我这个小白脸……”
林舞阳拧眉走向东方厉,与他面对面,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往他的怀里送,贴在他的胸口。
她知道他在生气,但气得很好笑,连说话都说得语无伦次。这个男人啊!是不是要在她身上绑绳了才会放心?“厉,别生气了。”
“为什么不生气?抱你是我的权利、是我的福利,凭什么他来跟我抢?”怒气消了一大半,他回抱住她,软软香香的,她就靠在他的胸膛,一股满足感从脚底窜升。
被打的人则是满脸莫名,他没抢人老婆啊!他只是抱他的姐姐……哦!他有点懂了,但是这一拳他挨得好冤喔!
“厉,他是我弟弟,是你的小舅子。”
“什么?”当下有人的脸色立刻变得比喝苦茶还要难看。
“姐夫,你好,我叫阳梓安,是阳梓嫣的弟弟,很高兴……不对,很无辜的挨了你一拳,真的很痛,还有,我的羞耻心没被狗给刁走,它还好好的在我的身上。”
“什么?”
“厉,忘了告诉你,我另一个名字叫阳梓嫣,应该说那是我原本的名字。”
她没回头,没松开抱他的手——她需要一点点的勇气,她还不能看着东方厉的脸,“梓安,你住哪里?”
“我还没找住的地方,我是赶着来告诉你,二伯找征信社的人调查你,还有,二伯和堂弟在外面欠债欠得急,他们已在计划要杀人灭口,只要你死了,就不需要印章了。”
“我知道了,你去找雅君,她会帮你安排住的地方。”
“姐,我可以再见到你吗?”
“我会好好考虑,是真的,我会好好的考虑。”将脸埋入东方厉的怀里,深深的,像是想把自己给嵌入他的身体似的。
直到阳梓安离开,她都没从东方厉的怀里抬头,他任她抱紧,他懂她需要人给她温度——她不想见的家人冒了出来,她弟弟想见她、她二伯要杀她……
杀她?为什么要杀她?他可能需要再去见唐雅君问个清楚。
“阳,你弟弟哭了,我从没看过一个男生哭成那样。”颇为难看。
“他是爱哭鬼,从以前就没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却看见他的下巴——他还真高,这种时候满不方便的,“厉,我们去接佑佑,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
“阳梓嫣这个名字,是十八岁以前的我,为了逃离家,我投靠叔公,叔公好心收留我,这些雅君都有告诉你了,对吧?”她坐在车里,望着窗外,车窗映着他的身影——她有些事没说,但该来的总是会来,她终究还是要说个明白。
他颔首。
“叔公和爷爷都是入赘的,爷爷入赘女乃女乃家,孩子生下就跟着女乃女乃姓阳,叔公入赘新竹人家,但跟爷爷不同,婶婆和叔公结婚后没几年就生病过世,叔公没有子女,带着旧姓,所以还是姓林。
听说曾爷爷过世得早,爷爷和叔公还未入赘前,就已经不在了,财产也分得清楚,爷爷那份挂在爸爸名下,但我逃婚,就给季村长机会让人吞了,爷爷和阳家的财产进了别人口袋,终究会有人不甘心。”说着说着,又想起过去,记忆还是存在,她怎么藏也藏不住。
东方厉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一股冰冷的感觉从他的掌心传来——她的心已冷了多久,他不会多问,只等她自己开口。
“伯伯不开心,女乃女乃疼爸爸,爸爸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女乃女乃捧在手心里。爸爸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大伯在很早就因心脏病去世,二伯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二伯爱赌,六合彩、地下赌场,能赌就赌,所以欠了很多钱,每次都要靠女乃女乃出面才能解决。女乃女乃过世前,家产早就全没了;女乃女乃过世后,二伯一毛钱也分不到,顶多分到债务。
二十岁我成年溜回家,到户政事务所办理分户,同时改了名字,也改和叔公姓。我的名字是叔公给的,就叫林舞阳,在学校,叔公事先和教务处的人打过招呼,表面上我仍叫阳梓嫣,学籍资料这两个名字都能查到,因为是同一个人嘛!”
车子在路上奔走,过了两个红绿灯,又碰上下班尖峰时刻,一路走走停停的。
“叔公过世前交代律师,他名下的财产大部分都留给我,如果要卖、要换钱,必须先过律师那一关,由我盖两个印,由律师审过,才能做买卖手续,律师那关只要没过,谁都别想打歪主意,当然,我死了就不一样了。
为了躲二伯、为了躲阳家,我从新竹搬到宜兰,从宜兰迁到台东,我拼命调职、转调,只差没申请在职进修。我很怕被发现我改名,偏偏害怕的事会发生,我只能拼名字上加锁,一道、两道,你的征婚启事是我的第二道锁,还记得吗?我要求冠夫姓,东方林舞阳,差了两个字,至少会慢一点被发现,只要慢一点,我就有机会再找另一条逃生的路。”
“除了逃,没有别的路吗?”
“逃有两个理由,第一,我不见阳家人,我不想再被抓回去,到妈妈过世前,他们都想着——只要我嫁给季村长,就能拿回那笔钱;第二,叔公的财产是土地,二伯如果是分到一点就会知恩的人,那我不介意,可二伯不是,叔公的土地大部分分租给务农的人家,务农不如以前好过,叔公跟他们约定,只要租约满二十五年,可以用三分之一的价钱买下土地,要是我答应卖掉,对那些人不公平,也是背信忘义。
二伯不会简单放过我的,他要分、他要抢;雅君打听的结果,说二伯和女乃女乃吵架,失手将她推下楼,但阳家好面子,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杀亲罪是罪加一等,二伯也不敢自首,家属又没追究,都说是女乃女乃自己跌下楼,警察不会自找麻烦,所以二伯下一个目标,轮到我!”
他将车子停好,幼稚园门口有许多车,家长陆续把孩子接走,她顿了一下,解开安全带,扯出一抹笑容,“我有麻烦的背景、有麻烦的过去,加上现在与未来的麻烦,虽然已经过了鉴定期,你还是可以选择要不要退货,我不会带走你的任何一样东西,那些钱我会还给你。”
东方厉摇摇头,他不喜欢看到她强扯的笑容,那会让他觉得心痛,伸手触碰她的嘴角,他只想抚平她难看的表情。“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结过一次婚,对象是佑佑的母亲,她是我在酒吧驻唱时认识的女孩,跟经纪公司签约,她是最支持我的人。
她是华侨,个子高挑,有着一头俏丽短发,有一次醉酒,我们缠绵一夜,后来各取所需,我们维持这样的关系两年,然后她怀孕了。
我觉得对她有亏欠,所以我们结婚,生下佑佑,她要的一切,我能给的都会给,唯一给不起的就是爱情——我不爱她,这是事实,她也很清楚,我们可以互相喜欢,却不会擦出爱情的火花,不要怀疑,我是爱佑佑的,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他的思绪仿佛跟着话语回到了当年那个时间——“佑佑出生后,这样的生活过了半年,她终于受不了,她用我在演艺圈的关系搭上更有名的明星。
到底她爱不爱对方我不是很确定,我们的离婚很和平,她说她爱地方,说对方可以给她一切,包括爱情。后来在对方有意的安排下,她成名了,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但她很有名气,即使她和她爱的人结婚,却无法怀孕!
佑佑两岁时,她打电话给我,说她要佑佑,她丈夫不介意她曾有过孩子,甚至会把佑佑当成是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她要把佑佑接过去。
那通电话让我抱着佑佑逃到台湾,离美国远远的,至少我还保有佑佑,可我又害怕佑佑长大后见到妈妈,觉得她的生活条件比较好,会怨我将他和妈妈分开、怨我给不了他优渥的生活资源,所以刚到台湾时,我一边接美国的工作,一边赚台湾的钱,我不是要逃避佑佑的教育,而是我忘记了佑佑需要关心,当我想起来时已经太慢,接着我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哪天他长大离开我而选择投入母亲怀抱,我不会那么痛苦、伤心。”他苦笑着。这个故事,除了他的母亲,谁都不知道,小赵、琼斯,狗仔……谁都挖不出来。
她定定的望着他,原来他也有一个故事,大家都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到台湾,原因很单纯,他想保有儿子,害怕儿子会离他远去。
“阳,我爱佑佑,可以为他成为懦夫、逃兵,逃到台湾;而我爱你,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你吓不跑我,你要逃,我会跟在你身后帮你提行李,我们可以到墨西哥、到欧洲、到日本、到印度,到新加坡,你要逃开我,我下一步就会跟上去,你甩也甩不掉。”
她笑了,伸手抱住他的颈子,眼里早存在着雾气。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你可以试一试,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用行动来证明,我爱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他抱住她,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嘴里唱着他写给她的歌,唯一一首的中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