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墙妻 第六章
她记得只要杨浩筑一忙起来就会忘了吃饭。
没有多想的准备了几道他爱吃的菜,做成便当,去看母亲的同时,顺便将便当交给了行政人员转交给他。
才打算走向电梯到母亲的病房时,她却万万没想到遇到了她根本不想遇到的人。
才刚下飞机的苏亚娜,一点也不顾疲累,心急的她只想在最快的时间内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
这一个礼拜,她被迫跟著父亲和母亲到瑞士去看阿姨顺便放个假,但她可一点都不感激这样的安排,若能选择,她情愿二十四小时都跟杨浩筑绑在一起。
人美、学问高、家世好的她,为了杨浩筑情愿等待多年,就算已经而立之年,也一点都不在乎,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便会死守著他。
在多年前,杨浩筑第一次被自己的父亲带回家时,她对他便一见锺情。
纵使他是个孤儿,连学费都得要靠著打工和奖学金才能支撑,但她一点都不在乎,她看上的是他那股子奋发向上的心,而她对他的感情,多年来始终不变。
唐明月看著踩著自信的步伐越过大厅的人影,心慌的想要躲开她,但她缓慢的行动使她无法如愿。
原本她是不会注意到她的,但苏亚娜看著背对著她急速离去的跛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医院看到什么样的病人都不会令人觉得意外,但独独这个瘦弱女人的背影。
她的心头一震,立刻疾步走了上去。
转进一个较少人出入的回廊角落,唐明月松了口气。
她曾在苏亚娜宣布她将一辈子不能行走之时承诺,她不会再回杨浩筑的身边。
现在她出尔反尔,想起了苏亚娜一定会气愤的神情,她打了个冷颤,根本不敢想像这个天之骄女若发现她的踪影将会是如何的震怒。
「唐明月!」苏亚娜几乎咬牙切齿的看著躲在角落的女人,难以置信的吼道:「真是你!」
神游太虚的唐明月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心脏差点跳了出来,她震惊的双眸转向声音来源,苏亚娜不知何时站定在她的身旁。
「苏……苏医师?!」
苏亚娜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她的力气几乎要把她的手给扭断,唐明月的双眉不自觉的拧了起来,「我给浩筑……」
「浩筑?!」苏亚娜听到她的口气,尖锐的打断了她的话,几乎发狂的低语,「这个名字是你叫的吗?」
唐明月在心中叹了口气,说不明白苏亚娜对杨浩筑的心是假的,她很清楚这个可以说是拥有全世界的女人,一颗心全都放在杨浩筑的身上。
有个穿著白袍的医师走过她们的身边,他与苏亚娜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在苏亚娜的示意之下,他沉默的离开。
苏亚娜不想谈话被打扰,於是扯著唐明月到楼梯间去。
唐明月忍著脚痛,吃力的跟著。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苏亚娜推了她一把,愤怒的问。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她柔声说道:「但是,我妈妈需要开刀,所以我才……」
「藉口!」苏亚娜啐道:「全台湾有多少个心脏科医师,为什么非要浩筑不可?」
「这不是我的意思,」她无力的澄清,「是我妈妈的意思。」
「别当我是三岁小孩!」苏亚娜不留情的目光射向她,「你可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你的脚也是我让它重新站起来的,若你惹火了我,我可不介意将这一切给收回来。」
她的威胁听起来很可笑!但是看到她狂乱的神情,唐明月却很清楚她是说真的,她真的会置她於死地。
在五年前,当苏亚娜在病重的她面前带来胡定强时,她便明白这个天之骄女真的是爱惨了杨浩筑。
苏亚娜足以给浩筑许多机会,而这些都是当年垂死的她所做不到的事情,她选择退让,一方面是因为以为自己时日不多,另一方面,更是希望浩筑能因此得到更好的未来。
而事实证明,当年也确实是因为苏亚娜的这层关系,静心医院的院长才会同意让浩筑去完成那个九个月大婴儿的手术,也因为了这个机会,浩筑的际遇变得不同。
「苏医师,我知道你跟浩筑才是最相配的一对。」唐明月近乎苦涩的开口,「我也没打算要介入你们。」
「我本来就跟他才是天生一对。」苏亚娜高傲的说,「你就算想介入也没法子介入。」
杨浩筑是她父亲也就是静心医院院长——苏介文的得意门生,原本他们是对金童玉女,谁知道半路却杀出唐明月这个程咬金。
这个论长相、学历、家世都比不上她的女人,竟然吸引住了一向眼中只有书本的杨浩筑。
她极尽所能的力挽狂澜,甚至追随著他的脚步出国,在他的身边扮演著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但没有用,他最後还是娶了唐明月这个丑小鸭,对她——他只是一直将她当成妹妹。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诅咒这个女人,因为唐明月这个不惊人的丑小鸭,压根不配得到这么好的男人。
而上天或许真听到了她的祈求,在唐明月与杨浩筑结婚不到半年之时,唐明月出了车祸。
那场几乎致命的车祸使她怨愤的心渐渐缓和。
她因为医师的天职而出手救了她,也让她有机会在她最脆弱而且最伤重的时候说服了她与杨浩筑离婚。
不过这个女人的意志力使她惊讶,原本她判断她将终生无法再站立,却没想到她竟花了近三年的时间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
在某个程度上,她理解了唐明月吸引杨浩筑的原因,但这不能改变任何事,毕竟她再好也比下上完美的她。
「你答应过我不回来的。」她指控道。
「我知道。」唐明月的口气有些虚弱,「但这次的情况特殊,等我妈妈的情况稳定一点之後,我就离开。」
苏亚娜直视著她,她不相信她,或许该说是,她一点都不相信杨浩筑的心意。
「我要你立刻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她警告的说:「不要出现在浩筑的身边,不然我要你好看。」
「可是……」她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我没有办法。」
苏亚娜的眼神一冷,「你是什么意思?」
她叹了口气,「浩筑同意医治我母亲,但条件是我得回到他的身边,我妈还没完全复元,我根本不可能走。」
苏亚娜难以置信的消化著听到的话语。
「他怎么有可能还会要你?」她嚷道,五年前,杨浩筑就如同一头失心的猛兽一般,口口声声念的都是对唐明月的恨,而现在,他怎么会再接受一个不忠的女人?!
看到她脸上浮现受伤害的神情,唐明月不由得伸出手想安抚她,「对不起,苏医师。」
苏亚娜就像是被火烫到似的推开她,她的力道太猛,让唐明月整个人跌坐在地。
唐明月痛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不要碰我!」苏亚娜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失礼而感到抱歉,她冷淡的看著她。
唐明月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扶著墙壁缓缓的站起身。
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亚娜要自己冷静下来,她不可能输给这个不起眼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杨浩筑的身边只有她,以後也只能有她。
「你现在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她怨愤的看著唐明月,「等我冷静一点之後,我会再找你。」
唐明月深深的看著她,同样身为女人,她很同情她,但她明白,苏亚娜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同情。
所以她默默的离开……
唐明月闷闷不乐的回到杨家。
她苍白著一张脸不能让母亲看到,她现在无法去面对质问。
意外遇到苏亚娜的事情如同一块大石似的压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几乎使她喘不过气来。
「明月!」
等在门口多时的连咏雯,一看到从计程车上下来的她,立刻开心的迎了上去。
「咏雯?!」乍见到她,唐明月有些意外。
「怎么?」看到她的神情,连咏雯忍不住开玩笑的说道:「你不高兴见到我吗?」
「怎么会。」唐明月露出一个笑容,「你等很久了吗?」
「还好。」连咏雯开心的看著她拿出钥匙将大门给打开。「这几天还好吗?」
她将钥匙给放在桌上,然後点点头。「我妈妈的手术很顺利,复元状况也很好。」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跟杨浩筑。」
她垂下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你要吃水果还是喝果汁?」
「不用忙了。」连咏雯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要她坐下,「我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而已。」
唐明月无言的看著她,她深知连咏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她的三言两语所打发,所以她只好依言坐了下来。
连咏雯深深的凝视著她,她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不过看来还算精神,只不过……
「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她直截了当的问话使她的身躯一僵,她几乎忘了她有洞悉人心的神秘力量。
「告诉我!」连咏雯皱起了眉头。
她沉默著。
连咏雯二话不说的伸出手,紧握住她的。
「不要!」唐明月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忙不迭的将手给缩到身後,「我自己说——我遇到了苏亚娜。」
苏亚娜?连咏雯先是一楞,然後杏眼一瞪。
「那个贱女人!」
听到她的话,唐明月保时缄默。
「她跟你说什么?」她愤愤的问。
「也没什么,」唐明月深思了一会儿後,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她很惊讶再看到我。」
「可以想见,杨太太的宝座飞了嘛!」她鄙视的说。「她会开心见到你那才有鬼。」
「其实她很爱浩筑。」
「可惜人家不爱她啊!」连咏雯想也不想的反驳。
听到她的话,唐明月有些惊讶,「你怎么能那么肯定?」
「我就是能。」连咏雯不知道为什么她到现在还看不清楚状况,难道真是当局者迷吗?
「但是浩筑跟她才是相配的一对。」
「这种话要杨浩筑说了才算。」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你要知道,若杨浩筑真的对那个苏亚娜有情,你走的这五年,他们早结婚了。」
关於这点,唐明月自己有想过,她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苏亚娜跟杨浩筑迟迟没有结婚。
「浩筑说……」
「说什么?」实在受不了她的吞吞吐吐,连咏雯急急追问。
她的眉头微蹙,「我们还没离婚。」
「咦?!」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连咏雯,「真的假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的表情也很困惑,「这是浩筑跟我妈妈说的,我本来想跟他问清楚,可以这几天他很忙,而现在——苏亚娜又出现了。」
「那个贱女人根本就不是问题,」连咏雯想也不想的把苏亚娜给丢到脑後,「重要的是,你们若还没离婚,是不是就代表你们还是夫妻?」
唐明月想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无从回答起。
连咏雯沉思了下,「这么说来——我赢了。」
她没头没尾的话令唐明月不解,只见连咏雯兴奋的跳起来。
「没想到,这么容易我就赢了,这个夏泽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听到了夏泽这个名字,明月知道了她开心的原因,她不由得露出一个浅笑,奇怪,咏雯有著洞悉他人的能力,但似乎对这个叫夏泽的男人,她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你们再办一次结婚典礼好了。」拍了拍她的手,连咏雯说道:「这样我不算是胜之不武,夏泽也可以输得心服口服。」
这种事似乎不是连咏雯说了就算吧!唐明月在心中苦笑,她连杨浩筑现在在想些什么都不清楚,还婚礼?!
「可是苏亚娜说……」
「你管她说什么…」连咏雯一点都不认为这个苏亚娜有任何的威胁性,迳自说道:「反正五年来,你没出现,他们也没结果。所以你现在回来,也不算是第三者,你没有破坏他们,相反的,若她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夺人所爱的人就是她。」
连咏雯的话她很明白,但是苏亚娜怨恨的神情,她却挥之不去。
「我的命是她救的。」
「拜托!她是医师,本来就该救你。」关於这点,连咏雯说得一点都不留情。「今天若换成别的医师,他们也同样会尽力的救你一命。若医师救了人,每个人都要拿老公、老婆去感恩,那当医师的不爽死了。」
她的话使唐明月哭笑不得。
「若她再来找你麻烦,你叫她去找杨浩筑。」连咏雯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她这个人一向以和为贵,所以只有被欺负的份,「毕竟选择的人是他,要她去找他。」
唐明月垂下目光,没有言语。
「不然叫她来找我。」
她一诧。
「她要男人,我的神奇婚友社就帮她找个男人,入会费跟她打个八折好了。她要几个,我就给她几个,如果她眼光真的那么高的话,我把夏泽介绍给她,夏泽不错的,又高又帅,可不比杨浩筑差。」
唐明月再也忍不住笑了开来,连咏雯实在是活宝一个。夏泽?!没想到她的脑筋竟然动到夏泽的头上去了。
这样的女人……:唐明月心想,夏泽选择了她,还真是挺辛苦的。
「总之那个苏亚娜你就不要管,你就开开心心的再办一次婚礼就好。」连咏雯讲得心都快飞起来了。
「可是……」唐明月看了看自己的脚。
「脚?」她注意到她的目光,「拜托!不过就是脚瘸了罢了,根本不是问题。」
唐明月摇了摇头,「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讲,但是-要娶我的好像不是你吧!」
她先是一楞,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来唐明月也是个开朗的人,只不过这几年的际遇使她的个性大变。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相信只要是有情人都会在一起,唐明月和杨浩筑一定不会例外,她赌上了她神奇婚友社的招牌保证。
寒流来袭的夜晚,唐明月早早就上床睡觉。
窝在舒服的大床上,她沉沉的入睡,一直到她上床睡觉的时候,杨浩筑因为工作都还没进家门。
黑暗中,房门静静的开启、带来些许亮光,然後又恢复一室的阗静。
丝被被拉起,一个黑影轻轻的躺到了她的身旁。
身躯乍然碰上有些冰凉的肌肤,使她战栗了下,她眨了眨眼,缓缓张开眼睑。
「你回来啦!」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搂抱著她,点了点头。
她压下打哈欠的冲动,「你饿吗?要不要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杨浩筑摇了摇头,吻了吻她。
他的唇有些冰冷,她反手紧抱著他。
「外头很冷吗?」她柔声的问。
「有点。」他简短的回答,他紧搂著主动投怀送抱的她,热切的吻著她,在她的颈边磨蹭著。
她主动的翻身压在他的身上,在黑暗之中,他的黑眸闪闪发亮,她微微一笑,低头吻住他,她的动作很快的就让他燃烧了起来。
浴室淋浴的水声停止,躺在床上的唐明月整个人还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杨浩筑简单的披了件浴袍走了出来,虽然已经天亮了,但气温还是偏低。他打开暖气,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她身上。
「昨天你在医院遇到亚娜?」
听到他的话,她身躯明显一僵,精神全都来了。
「怎么不说话?」他站在大床旁,低头看著她。
她躲著他的眼神,缓缓的坐了起来,赤果的肌肤接触到有些冰冷的空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明月?」他皱眉。
有个内科医师跟他有些私交,意外的看到苏亚娜和她在角落交谈,好心的告知他这件事。
「你早餐要吃什么?我去弄。」唐明月飞也似的从另一头下床。
他快她一步的抓住她。
「你在逃避些什么?」
她依然不敢看他,「没有啊!」
「明月!」杨浩筑的口气有著警告,「你不要以为我不清楚,苏亚娜跟胡定强两家是世交。」
听到他的暗示,她的脸色刷地惨白。
「你该不会以为我打算……」她的话声隐去,要不是情况特殊,她真的会大笑出声。
「说话!」他的手用力的捏著她的手腕。
她忍住痛,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认定了她与胡定强有什么。
「我说过——我爱你,在我心中一直只有你。」
他瞪著她。
「你不相信我?」她心痛的问。
「你要我怎么信你?」他激动的反问,「你以为只要说我爱你这三个字,我们就可以回到以前了吗?」
她吞下喉中的酸楚,「我们都回不去以前了,因为我也不是以前那个行动自如的唐明月。」
他放开了她,气愤的看著她,「我不会因为你的脚而瞧不起你,我看不起的是你的不忠。」
「不忠?」她觉得讽刺的露出笑容,「对!我不忠,所以我们离婚了不是吗?」
「我们没有离婚!」他厌恶的说,「虽然当初我很想,但我毕竟没有做,我为什么要成全你跟胡定强?你们凭什么耍著我玩?觉得我是个孤儿,好欺负吗?我找了你一年多,最後不得已放弃,现在好不容易你自己自动送上门,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大言不惭的说爱我?!」
唐明月闻言,倔强的仰起下巴,「既然你不信我,那我想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她的话狠狠的打击了他,他咬牙切齿的瞪著她,「别忘了,我们还没离婚!这次我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你。」
她紧握了下双手,「何必呢?死守著这个婚姻只因为你的不甘心,你太傻了。」
「这话,轮不到你说。」他愤愤的转身离开。
她沮丧的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间,似乎只要他们的关系稍稍缓和了点,一句话却又可以轻而易举的瓦解一切。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