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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明月刀 第二十三章 神秘老人

寢室後還有間小屋里面隱約的有水聲傳出。

他忍不住走過去,門是虛掩著的,他只看了一眼,全身的熱血就幾乎全都沖上了頭頂。

寢室後這小屋竟是間裝修得很華麗的浴室,池水中熱氣騰騰,四面圍著雕花的玉欄桿,欄桿上接著件寬大的白布長袍。

一個人背對著他站在浴池里,雪白的皮膚光滑如絲緞,腰肢縴細,臀部車圓修長挺直的雙腿,看來就像是白玉雕成的。

傅紅雪看不見她的臉,只看見她頭上三千煩惱絲都已被剃得干干淨淨,頂上還留著受戒的香疤。

這個入浴的人竟是個尼姑。

傅紅雪並不是沒有看過女人,也不是沒有見過赤果的女人,可一個赤棵的尼姑.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尼姑的胴體之美,雖然令他目眩心動,但他也絕不敢再去看第二眼,他立刻沖了出去,過了很久之後,心跳才漸漸恢復正常。

他心里立刻又有了種奇怪的想法︰"這尼姑會不會是明月心?"這受過了那麼多打擊挫折之後,明月心很可能已出家為尼,但他卻再也沒勇氣回去證實了。

就在這時,他又看見了一扇門,同樣的雕花木門,仿佛也是虛掩著的,這問屋子是不是他原來住的那間,他已完全無法確定。

屋子里住著的說不定就是明月心,也說不定是那心如蛇蠍般的卓夫人。

既然來了,他當然要進去看看。他先敲門,沒有回應,輕輕將門推開線,里面果然也有一桌菜現在就正是吃飯的時候,無論什麼樣的人都要吃飯的。

一股酥酥甜甜惡味道,從門里散出來,桌上的六盤菜之中,果然有一樣松鼠黃魚,樣糖醋排骨。

轉了無數個圈子後,他又回到剛才出發的地方他反而覺得松了口氣,正淮備推門走進去,突听"砰"的一聲響,門競往里面關上了。

一個冰冷的女子聲音在門里道;"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地站在外面?快走"傅紅雪隨心又一跳。

他听得出這聲音,這是明月心的聲音,他忍不住問"明月心,是你?"過了半晌,他又報出了自己的姓名,他以為明月心一定會開門的。

誰知她卻冷冷道︰"我不認得你,你快走。"

她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是不是又被人所看管,不敢跟他相認?

傅紅雪突然用力撞門。雕花惡木門,總是要比樸實無華的脆弱得多,一撞就開了。

他沖過去,一個人正站在床前冷冷地看著他,卻不是明月心,是卓夫人。

她看來也像是剛從浴池中出來的,赤果的身子上,已裹了塊柔軟的絲印,絲巾掩映間,卻使她的胴體看來更誘人。傅紅雪怔住。

卓夫人冷冷道︰"你不該這麼闖進來的?你應該知道現在我是別人的妻子。"她的聲音所起來果然和明月心依稀有些相似。傅紅雪直視著她,仿佛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秘密來。

卓夫人道︰"我己將卓玉貞送去了你為什麼還來找我?"傅紅雪道︰"因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就是明月心。"屋子里沒有聲音,卓夫人臉上也沒有表情,就像戴著個面具。

也許這才是她的真面目,或許這也不是,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已知道她就是明月心,這一點才是最重耍的。

她動也不動地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你錯了。"傅紅雪道︰"哦?"

卓夫人談淡道︰"世上根本沒有明月心這麼樣的一個人,明月根本就是無心的。"傅紅雪承認。

有心的明月,本就像無刺的薔薇一樣,只有在傳說和神話中才會出現。

卓夫人道︰"也許你以前的確在別的地方見過明月心,可是那個人也正像你以前的情人翠濃一樣,已不存在了。"難忘的舊情永恆的創痛,也好就因為她知道他永遠都不敢再面對那樣張臉,所以才扮成那樣子,讓他永遠也看不出她的偽裝。

到了有陽光惡時候,她甚至還會再戴上一個笑口常開的麗具。然後她又忽然失蹤了,明月心也就永遠消失,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傅紅雪道︰"只可惜你還是做錯了件事,你不該殺卓玉貞。"沒有愛的人,怎麼會妒嫉?相見只半日的人,怎麼會有愛。

傅紅雪蒼白的臉上,已泛起種奇異的紅暈,道︰"你殺她,只因為你恨我。"她臉上,眼楮里忽然充滿了怨恨。

——沒有愛的人,又怎麼會有恨?

"明月心為你而死,你卻連提都沒有提起過她,卓玉貞那麼樣害你,你反而一直在記掛著她。"這些話她並沒有說出來,也己不必說。

她忽然大聲道︰"不錯,我恨你,所以我希望你死。"她轉身沖入了後面的小屋,只听"噗通"一聲,似又躍人了浴池。可是等到傅紅雪進去看她時,浴池中卻沒有人,小屋中也已沒有人。

單調短促的拔劍聲還在響,仿佛就在窗外,但是推開窗簾,支起窗戶,外面卻是一道石壁,只有幾個通氣的小洞。從這些小洞中看出去,外面一片黑暗,也不知是什麼地方。

她是怎麼走的?那小屋中無疑還有秘密的通路,傅紅雪卻已懶得再去尋找,他已找到他要找的人,也知道她為什麼要殺卓玉貞。

現在他唯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著明日的那一戰。在這里等雖然也樣,但他卻不願留在這里,推開門走出去,拔劍聲在甬道中听來仿佛更近。

他知道自已是絕對沒有法子安心休息的,卓夫人也絕不舍放過他。她一定會想出各種法子來擾亂他,讓他焦慮緊張,心神不定。雖然他並沒有對不起她,雖然是她自己要失蹤的,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默契。可是她絕不會想到這些的。

一個女人若是要恨一個男人時,隨時都可以找出幾百種理由來。這件事之中雖然還有很多無法解釋的地方,他卻已不願再想,只要能擊敗公子羽,所有的疑問都立刻會得到解答,現在他又何必多想?

若是敗在公子羽手下,這些事就更不必關心了,無論對什麼問題來說,死都是種最好的解答。

就在這時,他又找到了一扇了,拔劍的聲音,就在門里。

這次他有把握,拔劍的聲音,的確是在這扇門里發出來的。

他伸手去推門,手指一接觸,就發現這扇雕花的門竟是鋼鐵所鑄。

門從里面門上,他推不開,也撞不開,敲門更沒有回應。就在他已準備放棄時,他忽然發現門上的銅環光澤特別亮,顯然經常有人的手在上面撫弄摩擎。

銅環當中是女人的,也不是玩物。若沒有特別的原因,誰也不會經常去玩弄一個銅環?

他立刻找出了這原因他將銅環左右旋動,試驗了數十次,就找出了正確的答案。鐵門立刻開了。

拔劍的聲音也立刻停止。

他走進這屋子,並沒有看見拔劍的人,卻看見了他生平從未見過的巨大寶藏。

珍珠,綠玉水品,貓兒眼,還有其他各式各樣不知名的寶石,堆滿了整個屋子。

一間遠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大得多的屋子,這些無價的寶石珠玉.在它們的主人眼中看來,並不值得珍惜,所以屋里連一口箱子都沒有,一堆堆陳寶,就像是一堆堆發亮的垃圾,零亂地堆在四周。

屋角卻有個鐵櫃,上面有把巨大的鐵鎖,里面藏著的是什麼?難道比這些珠寶更珍貴?

要打開這鐵櫃,就得先打開上面的鐵鎖要開鎖就得有鑰匙。

但世上卻有種人用不著鑰匙也能開鎖的,這種人雖不太少,也不太多。何況這把鎖制造得又極精巧,制道它的巧匠曾經夸過口,不用鑰匙就能打開它的人,普天之下絕不會超過三個。因為他只知道當今天下最負盛名的三位妙手神偷,卻不知道,這世上還有第四個人。

傅紅雪就是第四個人。

他很快就打開了這把鎖,櫃子里只有一柄劍,一本帳簿。

一柄鮮紅的劍,紅如鮮血。

傅紅雪的瞳孔收縮,他當然認得出這就是燕南飛的薔薇劍。

"劍在人在,劍毀人亡"他的劍在這里,他的人呢。

帳簿已經很破舊,顯然有人經常在翻閱,這麼樣一本破舊的賬簿,為什麼值得如此珍措。

他隨便翻開頁.就找出了答案。這一頁上面寫著︰

盛大鏢局總鏢頭王風二月十八人見誤時,奉獻短缺,公子不歡。

三月十九日,王風死于馬下。

南宮世家二公子南富敖二月十九人見,禮貌疏慢,言語不敬。

二月十九夜,南宮敖酒後暴斃。

"五虎斷門刀"傳人彭貴二月二十一人見,辦事不力,泄露機密。

二月二十二園彭貨自刎。

只看了這幾行,傅紅雪的手已冰冷。

在公子羽面前,無論你犯了什麼樣的錯誤,結果都是一樣的。

死,只有死才能根本解決一件事。

公子羽絕不讓任何人還有再犯第二次錯誤的機會,更不容人報復。這賬簿象征著的,就是他的權力,一種生殺子奪,主宰一切的權力這種權力當然遠比珠寶和財富更能令人動心。

——只要你能戰勝,一切都是你的,包括了所有的財富,榮耀和權力。

古往今來的英雄豪杰們,艱苦百戰,不惜令白骨成山,血流成河,為的是什麼?

這種誘惑有誰能抗拒?

傅紅雪長長吐出口氣,抬起頭,忽然看見一雙眼楮正在鐵櫃里看著他。

鐵櫃里本來只有一本帳簿一柄劍,現在竟又忽然出現了一雙比利鋒更銳利的眼楮。

四尺見方的鐵櫃忽然變得又黑又深,深得看不見底,這雙眼楮就正在最黑暗處看著他。

傅紅雪不由後退了兩步,掌心已沁出了冷汗。他當然知道這鐵櫃的另一面也有個門,門外也有個人。

現在那邊的門也開了,這個人就忽然出現。

可是驟然看見黑暗中出現了這麼樣為一雙眼楮,他還是難免吃驚。然後他立刻就看見了這個人的臉一張滿布皺紋的臉,須發都已白了,已是個歷經風霜的老人,可是他一雙眼楮卻還是年輕的,充滿了無限的智慧和活力。

老人花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夜眼,你一定已看出我是個老人。"傅紅雪點點頭。

老人道;"這是你第一次看見我,也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你,我只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傅紅雪道︰"你也希望我擊敗公子羽?"

老人道︰"我至少不想你死。"

傅紅雪道︰"我活著對你有什麼好處?"

老人道︰"沒有好處,我只希望這一戰能真正公平。"傅紅雪道︰"哦?"

老人道︰"只有真正的強者得勝,這一戰才算公平。"他的笑容消失,衰老的臉立刻變得莊嚴而有威力,只有一向習慣于掌握權力的人,才會有這種表情。他慢慢地接著道強者擁有——切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也只有真正的強者才配得到這一切。"傅紅雪吃驚地看著他的改變,忍不住問道︰"你認為我比他強?"老人道︰"至少你是唯一有機會擊敗他的人,可是你現在太緊張太疲倦。"傅紅雪承認。他本來一直想使自己保持冷靜鎮定,但是卻沒有做到。

老人道︰"現在距離你們的決斗還有八個時辰,你若不能使你自己完全松弛,明日此刻,你的尸體一定已冰冷。"他不讓傅紅雪開口,接著又道,"從這走出去,向右轉三次,左邊的一間房里,有個女人躺在床上等著你。"傅紅雪道︰"誰?"

老人道︰"你用不著問她是誰,也不必知道她為什麼要等你"他的聲音飽變得尖銳而冷酷︰像你這樣的男人,本該將天下的女人當作工具。"傅紅雪道︰"工具。"老人道︰"她就是唯一可以讓你松弛的工具。"傅紅雪沉默。

老人道︰"你若不願這樣做,出門後就向左轉三次,也可以找到一間屋子。"傅紅雪道︰"那屋里有什麼?"

老人道︰"棺材。"

傅紅雪的手握緊刀柄,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憑什麼來命令我?"老人笑了,笑得還是那麼神秘詭譎。

就在笑容出現的時候,他的臉已消失在黑暗中,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傅紅雪穿過一堆堆珠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這些無價的珠寶在他眼中看來,只不過是一堆垃圾而己。

他出門之質.立刻向左轉,左轉三次後,果然就看見了扇門。

一間空房中,只擺著口棺材。上好的楠木棺材長短大小,應好像是量著傅紅雪身材做的,棺蓋上還擺著套黑色的衣褲,尺寸當然完全合他的身材。

這些本就是特地為他淮備的,每一點都設想得很周到。他們本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他死了之後,那本賬簿上必定會添上新的一筆。

傅紅雪×月×日人見,緊張疲倦,自大愚蠢,公子大樂。

×月×日,傅紅雪死于劍下。

這些帳他自己當然看不見了,能看見的人心里一定愉快得很。

棺材冰冷堅硬,新漆在黑暗中閃著微光。

他忽然轉身沖出去,先轉入那閱藏寶的房子,里面又響起了單調而短促的拔劍聲。

他卻沒有停下來,又有轉三次,推開了左邊的一扇門。

門內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卻可以嗅到一陣淡淡的幽香。

他走進去,掩上門。他知道床在哪里,他已經可以听見自己的心跳聲。

床上是不是真的有人?是什麼人。

他無法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當工具,可是他也知道那老人說的是真話,一個人若想使自已的緊張松弛.這的確是最有效的法子。

屋子里很靜。他終于听見一個人的呼吸聲,輕面均勻的呼吸聲,就像是春日吮過草原的微風。

他忍不住試探著問"你是誰?為什麼要等我?"

沒有回應。

他只好走過去床鋪溫暖而柔軟,他伸出手,就撥到一個更溫暖柔軟的胴體,光滑如絲緞。

她已完全赤果。他的手指輕觸她光滑平坦的小月復,呼吸聲立刻變得急促。

他又問"你知道我是誰?"

還是沒有回應,卻有只手,握住了他。

長久的禁欲生活,已使他變得敏感而沖動,畢竟是個正在壯年的男人他身體已有了變化。

急促的呼吸聲己變為銷魂的申吟,溫柔地牽引著他。他忽然就已沉入一種深邃溫暖的歡樂里。

她的身子就像春日中的草原般溫潤甘美。

隱約痴迷中,他仿佛又想起了他第一次接受這種歡樂時的情況,那次也同樣是在黑暗中,那個女人也同樣成熟而渴望。但她的給予,卻不是為了愛,而是為了要讓他變成一個男人,因為那正是他準備復仇的前夕。

第二天他醒來時,果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充實滿足,而且活力更充。

人生真是奇妙的事,"消耗"有時反而可以讓人更充實。

潮濕的草原在扭動、蠕動。

他伸出手忽又發現這個完全赤棵的女人頭上包著塊絲巾。

這是為了什麼。難道她不願讓他撫模她的頭發,還是因為她根本沒有頭發。

想到浴池中那雪白潔美的背影他不禁有了種犯罪的感覺,可是這種罪惡感卸使他覺得更刺激。

于是他就完全沉沒在一種他從未得到過的歡樂的肉欲里,他終于完全松弛解月兌。

他終于酸了。

多年來他都沒有睡得這麼甜蜜過,醒來時身旁卻沒有人,枕畔還留著幽香,所有的歡樂卻都已變成春夢般不可追尋。

屋子里居然有了光.桌上已擺好飯菜,後面的小屋池畔欄桿上,還掛著件雪白的長抱。

難道這個女人真的是——

他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在溫水中泡了半個時辰,再略進飲食後,他就又有了那種充實滿足,活力充沛的感覺,自覺已有足夠的力量四對切。

就在這時,門已開了。

卓夫人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美麗的眼楮充滿了譏誚之意,冷冷道︰"你已準備好了?"傅紅雪點點頭。

卓夫人道︰"好,你跟我來。"

拔劍聲已停止,圍道中靜寂如墳墓。

卓夫人就在前面,腰肢柔軟,風姿綽約,顯得高貴而迷人。

可是此刻在傅紅雪眼中看來,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和世上其他所有的女人都完全沒什麼不同。因為他已完全冷靜,冷如刀鋒,靜如磐石。

他必須冷靜。公子羽就在前面一扇門里等著他,這扇門很可能就是他這一生中走入的最後扇門。

卓夫人已停下來,轉身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道︰"現在你若想逃走,我還可以指點你一條出路。"她的笑容高貴優雅,聲音溫柔甜蜜。傅紅雪卻已看不見,听不見,他推開門,筆直走了進去,走路的姿態還是那麼笨拙可笑。

可是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停下來。他手里當然還是緊緊握著他的刀。

蒼白的手,漆黑的刀。

公子羽手里沒有握劍,劍在他身旁的石台上。

鮮紅的劍,紅如鮮血。

他斜倚著石台,靜靜地等著傅紅雪走過來,臉上還是藏著可怕的青銅面具,冷酷的眼神,卻遠比面具可餡。

傅紅雪卻好像沒有看見,既沒有看見這個人,也沒有看見這把劍,他已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至少這是他對自已的要求——無生死,無勝負,無人,這不但是做人最高深的境界,也正是武功中最高的境界。

只有在心境完全空靈清澈時,才能使得出超越一切的刀法。不但要超越形式的拘束,還得要超越速度的極限。

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這一點?古往今來的宗師名匠們,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火炬高燃。

公子羽臉上的青銅面具,在閃功的火光下看來,仿佛也有了生命,表情仿佛也在變化。

他的眼神卻是絕對冷靜的,忽然問道︰"你是否已決定放棄?"傅紅雪道︰"放棄什麼。"

公子羽道︰"放棄選擇見證的權利"

傅紅雪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我只想找一個人。"公子羽道︰"誰。"

傅紅雪道︰"一個鐵櫃中的老人。"

公子羽的眼楮里忽然起了種奇怪的變化,可是立刻又恢復冷靜,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其實他當然知道的,可是傅紅雪並沒有爭論,立刻道"那麼我放心了。"公子羽仿佛松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就只好讓我找的六個人來做見證了。"傅紅雪道︰"很好。"

卓夫人道︰"第一個人就是我你反不反對。"

傅紅雪搖搖頭。

公子羽道︰"第二位是陳大老板。"

門外立刻有人高呼。

"請陳大老板。"

能夠為這戰作見證的人,當然都很有身份,有這種資格的人並不多。

可是這位陳大老板看來卻是個平凡而庸俗的人,肥胖的圓臉上雖然帶著很和氣的笑容,卻還是掩不住心里的畏懼。公子羽道︰"你當然是認得這位陳大老板的。"傅紅雪道︰"這位陳大老板也認得你。"

陳大老板立刻賠笑道︰"我認得,一年前我們就已在風凰集上見過面。"荒涼的死鎮,破舊的招牌在風中搖曳。陳年老酒。

陳家老店。

傅紅雪當然認得這個人,但是他卻好像完全不聞不見。

公子羽也不在意,卻淡淡地問陳大老板"你們很熟。"陳大老板道︰"不能算很熟,只見過一次面。"公子羽道︰"只見過一次,你就記得。"

陳大老板遲疑著,道︰"因為自從這位客官到過小店後,小店就毀了,鳳凰集也毀了,我……"他好像忽然覺得喉嚨干澀,不停地咳嗽起來,咳得滿頭青筋暴露,眼楮里卻仿佛有淚流下。

幸好公子羽已揮了揮手,道︰"請坐。"

卓夫人立刻扶住他,柔聲道︰"我們到那邊去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過去了的事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陳大老板道︰"我不……不會……"

一句話沒有說完競放聲大哭了起來。

當世無效的兩大高手決斗,做見證的人在嚎陶大哭,這種事倒也少見。

公子羽聲色不動,淡淡道︰"陳大老板不但老成敦厚,而且見多識廣,做見證正是再好也沒有了"傅紅雪道;"是。"

他說得很平靜好像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公子羽也並沒有露出失望之色,道︰"第三位是藏珍閣的主人倪寶蜂倪老先生。"門外也立刻有人高呼︰

"請倪老先生。"

一個錦衣華服的老人昂首而人,看著傅紅雪時,眼楮里充滿怨毒和仇恨。

無論什麼樣的人,若是看見殺了自己兒女的人就站在自已面前,還能一聲不響。

倪寶蜂已坐了下去,坐在淚流滿面的陳大老板身旁,眼楮還是在瞪著傅紅雪。

公子羽道︰"倪老先生是武林前輩,不但識寶,而且識人,"傅紅雪道︰"我知道。"

公子羽道︰"能夠請到倪老先生來做我們的見證,實在是我們的榮幸。"傅紅雪道︰"是。"

公子羽道︰"我請來這三位見證你都不反對?"

傅紅雪搖搖頭。

公子羽道︰"高手相爭,正如國手對奔,一著之失滿盤皆輸所以連心情都受不得半點影響。"傅紅雪道︰"我知道。"

公子羽道︰"他們都沒有影響你?"

傅紅雪道︰"沒有。"

公子羽看著他,眼楮里居然還沒有露出絲毫失望之色。

傅紅雪臉上完全沒有表情。這三人是他的仇人也好,是他的情人也好,是哭也好,是笑也好,他全不放在心上,因為他根本听而不聞,視而不見。

這次決斗是公平也好,不公乎也好,他也全不在乎。

卓夫人遠遠地看著他,倪寶蜂和陳大老板也看著他,每個人的神色都很奇怪,也不知是驚奇?是畏懼?還是佩服?

公子羽卻仍然神色不動,道︰"第四位是九華山的如意大師。"門外當然有人高呼︰

"請如意大師。"

看見這個人慢慢地走進來,傅紅雪的臉就變了,就好像一直不敗的提防,突然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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