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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鷹 第十七章

要知蛇劍和銀鈴俱是江湖中不可一世的梁騖高手,他們不論行走哪里,總是有人巴結奉承,誰也不能給他們兄弟一點臉色看,他們也不允許別人有機會使臉色,哪知道眼前的燕雲飛就沒將他倆放在眼里,不但沒放在眼里,還有那麼一點瞧不起他們,這口鳥氣的確讓蛇劍受不了,他那股子氣如山洪樣的發了出來,銀袍一閃,人已搶了出來,狠狠的盯著燕雲飛。

燕雲飛不疾不徐的道︰「瞪什麼?拔劍呀。」

這種口吻,這份狂妄,使蛇劍在人家面前有矮了半截的感覺,蛇劍和銀鈴縱橫五湖四海,馳騁八千里路和月,哪曾受過這種烏氣,他想到自己蛇劍之名,不是平白拾來的,全憑自己那份功夫和狠厲,掙出來的一點局面,卻要受燕雲飛的奚落,心里頓時塞滿了無邊的殺氣……

他狠聲道︰「好,我就干掉你。」

手一晃,一柄狀如蛇狀的劍已扯在手里,這柄劍就是他蛇劍之名的來由,劍刃上一片青光,灰茫茫的一片,燕雲飛一看就知道劍上有毒。

劍式一起,蛇劍在空中抖了抖那柄劍,劍身居然顫起了一陣嗡鳴,可見蛇劍在劍道上果然下了一番功夫。

項七叫道︰「當家的,把這雜碎交給我……」

微微的搖了搖頭,燕雲飛笑道︰「用不著,這種狂夫不受點教訓,他不會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對付這種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要他永遠沒有再用劍的機會……」

射日劍已緩緩而起,劍光指著蛇劍。

蛇劍吼道︰「媽的,你太小看我了。」

銀鈴在旁邊看的一怔,他和蛇劍聯手闖江湖,混世面也有十幾年了,從來沒有見過蛇劍如今日般的沉不住氣,最令他不能客忍的是蛇劍一遇上燕雲飛就有種小巫大巫之別,原有的沉著和冷靜全不知溜向哪里,銀鈴立刻道︰「兄弟,這不是沖動的事。」

蛇劍恨的一咧嘴,吼道︰「不宰了他,我難消這口氣——」

蛇劍如一道銀弧一樣的在半空里閃耀,一柄劍更是像苗疆大澤里的飛蛇般上下飛射,繞著燕雲飛溜轉,此人雖在盛怒的情形下,那份功力並沒有稍減,出手拿捏的俱極有分寸,可見此人決非浪得虛名之徒。

一扭身子,燕雲飛已月兌出蛇劍的追逐搏殺外,他顫了射日劍,溜溜光影斜灑而出,道︰

「小心了,我可不會太留情——」

蛇劍在劍道上是下了很深的功夫,由于蛇形劍較一般劍刃更難這使,為了練這種劍,他曾不眠不休的吃了不少苦,自認在這方面有很深的造詣,哪曉得燕雲飛的射日劍居然隨便那麼一點,仿佛就有千百道的光影自四面八方門來,他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縷光影是真,那縷光影是假,他大懍暴退、暗道︰「好厲害的劍法。」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怕了,嗯?」

銀鈴睹狀大哼,道︰「兄弟,別怕——」

手里突然多了一個銀光閃閃的鈴鐺,那就是他聞名江湖的銀鈴了,只見他在空中搖了搖,忽然有一陣能顫動心弦的鈴聲響了起來,這陣鈴聲還真怪異,听進耳中,只覺手腳會軟,燕雲飛哪想到這個小小的鈴鐺會有那麼奇怪的威力,只覺揮出的劍力道頓失,沒有原先的威力,他這才驚覺這小銀鈴的確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

蛇劍嘿嘿地道︰「兄弟,搖呀,這雜碎快不行了。」

銀鈴大笑道︰「放心,我不會松弛,一定要他死了為止。」

鈴聲不絕,令人全身乏力——老沙叫道︰「果然有點門道——」

蛇劍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燕雲飛的劍式一緩,他的蛇劍已緊隨而上,他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那柄蛇劍在他手里,還真像是條奔躍在大川湖澤的怪蛇一樣,這一陣拼殺,逼得燕雲飛有點忙亂——突然——燕雲飛的身子如箭鏈般的穿射了過去,射日劍在一縷疾嘯聲展現出一蓬寒厲的光影,蛇劍只覺一陣冰寒襲來,嚇得縮身疾退,他不敢硬接這致命的一招。

雖然僅僅是須臾之間的剎那時光,燕雲飛卻把握住這疾如絲縷的時光,他身子在一頓的功夫,那柄射日劍倏地斜側里一轉,往前一推一挑,朝著銀鈴手里的小小銀鈴劈去。

他心里可清楚的很,那枚小小銀鈴雖然狀不起眼,卻有種能令人運不起功力的力量,只要鈴聲不斷,就能使對方的功力大打折扣,劍式便不能完全發揮出來。

要毀蛇劍必須先毀銀鈴。

有了這個認知,燕雲飛當機立斷的向銀鈴采取了攻勢,他不會予對方有任何可乘之機。

銀鈴哪會想到燕雲飛會突然暴閃過來,大叫道︰「媽的,他看上我了。」

手中小銀鈴在劍刃尚未觸及的剎那,猛地射了過來,休看那只是一枚小小的鈴鐺,威勢卻相當大,勁頭更準的很,對準燕雲飛的面門射來。

燕雲飛冷笑道︰「來的好。」

射日劍在一顫之後,立刻發出一聲嗡鳴,輕靈的劍光已點在那枚小銀鈴上,當地一聲,銀鈴已碎裂開來,隨著銀鈴破碎,鈴子里倏地射出七點寒光,罩向燕雲飛的身上。

鈴子里藏暗器,這倒是出人意料的事。

燕雲飛怒喝道︰「你敢!」

迎著那七點寒光,燕雲飛的射日劍舞成一道漫天的光幕,人隨著這道光幕射向半空,那七點寒星僅差分毫的自他身邊溜過,端是險到了極端。

哎呀——順子一聲慘叫,他站在蛇劍的身後,燕雲飛閃過了寒星,蛇劍也急忙退避,順子卻不及躲閃的中了兩點星光,在慘叫聲中,順子連翻帶滾的倒死在地上。

燕雲飛怒叱道︰「銀鈴,你該死!」

銀鈴嘿嘿地道︰「死的是你。」

他手里又多了一枚銀鈴,那就是他賴以成名的家伙,他名字叫銀鈴,他的武器也是銀鈴,他因銀鈴而出名,銀鈴能給予他更多的名譽和信心。

那枚銀鈴在他手里又搖晃起來,細碎的鈴聲搖曳不絕,發出輕脆的聲音,能擾人心神—

—蛇劍的劍又問起——在一聲輕脆的劍嘯中,蛇劍已搶先偷襲了……

鈴銀的身子在旋轉,晃身往燕雲飛身上沖,兩大高手顯然要聯手將這個眼中之刺拔掉,他們知道這個人如果長留江湖,他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他們必須殺死這個眼中釘,替杜八爺減少個敵人。

銀鈴蛇劍雙雙拼命撲殺過去,不給燕雲飛有絲毫松懈的機會。

燕雲飛的劍在晃移中化作一縷光,沉聲道︰「注意了,我要出手了。」

這聲注意了的字音也不過是剛剛歇止,那耀眼的劍芒已穿空射出,銀鈴連眼楮都來不及眨一下,已看見自己身前如寒夜里湖潭上面的水影,光光閃閃的圍繞而來,他幾曾見過這樣的劍法,那手里的小銀鈴根本還來不及發出,已懍恐的叫道︰「你,你……」

蛇劍立刻感覺出不對了,劍才遞一半,叫道︰「快閃,兄弟,快閃—…。」

銀鈴是閃了,而且閃的特別快,無奈,燕雲飛的射日劍更快,猶借著他身子閃移的快速,噗地一聲,那劍刃已穿進銀鈴的肚子里——鮮血如泉水從地面上噴出來一樣,忽地濺射出來,銀鈴的口張的好大,仿佛在訴說著什麼,而被人硬生生的堵住嘴一樣,啊了半天,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只有那啊啊的痛苦聲,使空間留下了淒慘的音符。

呼地一聲,銀鈴如金山墜地般的倒在地上。

那龐大的身子寂然而不動,連呼吸也斷了。

蛇劍悲慘的道︰「姓燕的,他媽的你狠……」

硬生生的抽回了劍,燕雲飛冷冷地道︰「蛇劍,還有你—…。」

蛇劍眼里淌了淚,吼道︰「你知道麼?銀鈴跟了我十幾年,我們兄弟感情好的像塊蜜糖,吃喝拉撒,從來沒有分開過,你他媽的,居然一劍穿了他,這股仇令人好恨……」

淡淡一笑,燕雲飛指了指項七,道︰「我也要你明白,那位項兄弟身前只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一個兄長,一個小妹,而你們的杜瓢把子,竟然為了芝麻綠豆的小事,將他們全都挺了尸,這手段會比我今天差麼?蛇劍,殺人的,只知道用刀殺人,可知道自己挨刀時候的痛苦,嗯……」

他這一說,站在遠處的項七眼里頓時淌下了眼淚,母親兄長的慘死,勾起他那難泄的憤恨,他揮舞著劍,厲吼道︰「當家的,跟他說這些干什麼?干…」

搖搖頭,燕雲飛道︰「不,我要給他個機會……」

項七一愣,道︰「什麼機會?」

燕雲飛鼻子里哼了一聲道︰「我要他自今日起了解殺人的後果,自己也會有同樣的悲慘下場,蛇劍是個聰明人,有許多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呸地一聲,蛇劍叫了起來,道︰「媽的,燕雲飛,你要我放棄我報仇的機會……」

燕雲飛雙目一寒,冷笑道︰「有沒有這個機會,你肚子里明白的很,我姓燕的敢殺人,就不怕別人找我算這個帳,蛇劍,既然你不能罷休今日之事,很好,麻煩你回去通知杜八,燕雲飛兄弟三天後必到……」

蛇劍嘿嘿地道︰「會的,我們會等著你……」

一揮手,那些漢子已跟著他緩緩退了,他們已被燕雲飛這威猛的功夫震懾住了,俱悄無聲息的悄悄而退。

遠處,風嘯依舊,地上躺著樓老頭順子和銀鈴的尸體,那腥羶的血腥還一直在半空里飄散著……

火,在一剎那冒出來,濃濃的煙吐散著——項七一把火燒了樓家酒館,心里頭那股難以宣泄的怒氣才覺得舒坦些,他恨聲道︰「兄弟,我有句話非說不可……」

燕雲飛哦了一聲道︰「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項七大聲道︰「我覺得你太仁慈了,像蛇劍這種惡性不改的人,留下他一條命,就給無數的人留了禍患,咱們不需要手下留情,殺對殺,那才是英雄本色……」

搖搖頭,燕雲飛笑道︰「兄弟,你是被仇恨蒙住心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生命來之不易,能原諒別人,就原諒對方,佛家常說,種善團結善果,我們一定要多結善果……」

項七哼聲道︰「這些道理我也懂,不過,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多做善事少做殺生,江湖就不稱為江湖了,應該叫修禪院算了老沙眉頭皺了皺,道︰」項七,你在胡謅些什麼?眼前,當家的已撂了話,三天後去找社八,咱們兄弟三個,要應付杜八那一伙人並不容易,當家的,你看咱們……「

沉思片刻,燕雲飛道︰「老沙,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通知社八麼?」

老沙一怔道︰「咱們這是按江湖規矩,正式下約……」

燕雲飛朗目如星,深遠的眺望著遠方,道︰「你明白,杜八在江湖上的實力遠超過咱們之上,咱們沒有他那麼多的狐群狗黨,他盤踞在地面上到處都有人手,我通知他的意思,是要他們那群人自行先緊張起來,我相信,憑咱們這幾個人的名聲,一定能讓他們震憾好一陣子,杜八雖有意在向我們煽火,但,有點可以證明的,他還不敢輕易動我們,所以他才選擇了項七的家,這說明杜八是個相當聰明的人,如果他要半路截殺咱們,他知道那很不容易,因為我們有很高的驚覺性,稍一不小心,我們就會發覺,而識破他的詭計……」

老沙哦了一聲道︰「他在誘導咱們進入他的老巢……」

點了點頭,燕雲飛嗯了一聲道︰「在他的地盤里,他佔了地理形勢的便利,杜八最會設計圈套,他像個捕獸師一樣,先設好了圈套,一步步的誘使我們進去,然後,他再隨意的捕殺……」

項七呸地一聲道︰「他作夢……」

燕雲飛苦笑道︰「他不是在作夢,他的確有這個能力,想想看,老營盤是個什麼地方,杜八能在短短一夜間把老營盤的那些壞種全收服過來,成了他杜八的老巢,杜八有杜八的本事,咱們可不能疏忽他的力量——」

項七一呆道︰「那怎麼辦,這麼說我們去了豈不是送死……」

燕雲飛大笑道︰「舍不得孩子掛不住狼,明知道要送死,還是要去呀,我想過了,要毀老營盤,只有一個辦法……」

老沙和項七全精神一振,幾乎是同聲的道︰「什麼辦法……」

燕雲飛沉思道︰「找磨刀的…」’老沙啊了一聲道︰「殺豬刀老保,他是老營盤的當家的,听說此人已被杜八毀了武功,早已搬出老營盤……」

嗯,燕雲飛嗯聲道︰「不錯,老保本來是老營盤的一塊天,武林那些鼠輩跑路逃亡的全窩在他那一畝三分地里,老保自然而然的成了他們的護身符,杜八是個有野心和眼光的人,他先干了老保,穩穩地佔了山頭,而老保…」

項七哎呀一聲道︰「大哥,有個鳥用?老保人都廢了,找他…」

燕雲飛一瞪眼,道︰「你懂個屁,老營盤地處險境,形勢奇特,咱們三個大人要混過去,只怕人還沒進入人家的地面,就給杜八揪出來了…」

項七苦笑道︰「我明白了,大哥是要先進入老營盤……」

燕雲飛沉思道︰「唯有這樣才能給杜八一個痛擊……」

老沙皺眉道︰「殺豬刀老保會幫我們麼?」

燕雲飛想了想道︰「那就要看咱們的運氣了,照常理老保是個廢人了,他已不會過問江湖里的事,不過,杜八毀了他,他如果還有點骨氣,一定會告訴我們一切……」

項七一移身,道︰「走吧,我恨不得立刻見到老保—…。」

他性子一向很急,想到就要立刻達成,否則連黨都睡不著,燕雲飛似乎早已胸有成竹,領著這兩個生死兄弟,大步行去。

遠遠地,有一股豬臭味吹來荒涼的小山丘上,不時傳來一陣陣怪味兒,山風在輕緩的吹著,陽光如一頂傘般的掛在半空中,蟬聲散發著懶散的叫鳴……

在那棵盤虯的大榕樹底下,此刻正有一個頭戴斗笠的村婦在那里縫補衣衫,她斜坐在大榕樹下,無視環山小路上的來人,燕雲飛望著這位村婦,道︰「請問……」

誰知那村婦頭不抬,臉不移的道︰「滾開,這里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項七聞言怒聲道︰「你這女人,講話怎麼這麼不客氣……」

那村婦依舊是原來姿態,怒聲道︰「那要怎麼個客氣,我們這里從來不與外面人交往,你們要找人,一定是走錯路了,請回吧,再往里面走,當心我不客氣了……」

燕雲飛啊了一聲道︰「大娘,你這口音好熟,我們好熟,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

那村婦似乎也被這句話給震懾住了,不自覺的抬頭往上一瞧,那張黃蠟般的臉突然一變,她放下針線破褲子,指著燕雲飛啊啊地道︰「你……你……」

燕雲飛也驚訝的道︰「吳大娘,我是小飛……」

他的乳名叫小飛,除了他自己知道外,項七和老沙都不知道,那個吳大娘仿佛在做夢一樣的由腦海里勾起那一抹回憶,她抓著燕雲飛的手道︰「小飛,小飛,你真是小飛……」

幼小的時候,燕雲飛是燕家唯一的男孩,從小身子骨就很單薄,燕雲飛的母親為了這個兒子,特別請了吳大娘做他的乳娘,等燕雲飛身子骨硬朗之後,吳大娘便辭別而去,想不到一晃十幾年,在這里居然遇上了。

點點頭,燕雲飛道︰「我是你扶養大的小飛……」

吳大娘一副老道之態,苦笑道︰「能再見到公子,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這里是我和我男人隱居的地方。我們在這里養養豬,賣點豬肉維生,公子,你來這里干什麼?」

淡淡一笑,燕雲飛道︰「大娘,我們來看一個朋友——」

吳大娘詫異的道︰「這里會有什麼朋友,此處只有我們一家人……」

項七道︰「我們是來看殺豬刀老保…」

隨著項七的這翻話,吳大娘臉色變了,身子也泛起了抖顫,她仿如已是個再也經不起驚嚇的人,任何一句話,任何一件事都能使她飽受驚惶,她嚇的倒退了好幾步。

半晌,她顫聲道︰「這里沒這個人……」

燕雲飛急忙道︰「大娘,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搖搖頭,吳大娘淚流滿面的道︰「小飛,小飛,我是念在咱們相識一場才出面認你,如果你要對老保下手,大娘這條命就先送給你……」

輕緩而親切的握住了吳大娘的手,燕雲飛道︰「大娘,你誤會了,我是老保的朋友……」

哭泣的吳大娘抹抹淚痕,道︰「老保早就沒有朋友了,他以前那班子老朋友,哪個不是出賣他的人,他躲在這里過日子,以前的人還是不曾放過他……」

燕雲飛怒聲道︰「杜八還不放過他…」

吳大娘哭的更傷心了,道︰「那個姓杜的怕我那口子會泄漏老營盤的秘密,天天都派人監視著我們,逼得老保天天像瘋了一樣,日日夜夜都泡在酒罐子里,每天醉的不像是個人,這兩天不知為什麼,杜八的手下突然撤走了,我還以為杜八善心大發,不再逼老保了呢,你們一來,倒把我嚇了一跳……」

燕雲飛輕輕嘆了口氣,道︰「大娘,這里有我,別怕了,我就是為杜八來的……」

吳大娘顫聲道︰「你惹上杜八……」

燕雲飛還沒答話,項七已叫道︰「那個姓杜的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娘,告訴老保,不要怕,這次我們一定替老保出這口氣……」

吳大娘惺驚的道︰「千萬別惹老杜,你們惹不起……」

燕雲飛笑道︰「大娘,相信我,我們不會害老保,老保和我有過一面之緣,他還信得過我,你幫我見見他……」

吳大娘顫聲道︰「見他……」

燕雲飛苦笑道︰「嗯,看看他,我們立刻就走……」

吳大娘叫道︰「見他有什麼用?他是個醉鬼……」

燕雲飛一呆,道︰「他從年青就有嗜酒的毛病,這個人有千杯不醉的本事,怎麼會成了醉鬼呢?大娘,帶我見他…」

吳大娘無可奈何的道︰「看看他也好,否則我說破了嘴也沒用……」

這個已近年邁的老婦人真是老態了,蹣跚的步履有點失衡的搖曳著,轉過一個山拗,一間草屋豁然而見,老遠的,有股酒味傳出來——吳大娘拍著門,道︰「死鬼,有人來看你啦。」

屋里有人叫道︰「嗯,臭女人,死娘們,你男人沒有酒了,也不給我弄兩壺來,當心老子廢了你這臭婊子,你要放聰明點,我是老營盤的霸子,江湖的漢子,手下兄弟千百人,隨便叫哪一個也能宰了你……」

他口齒已經不清,口吻卻還有當年那股威風勁,吳大娘對這個老伴了解太深了,知道他又在過那當年的霸子癮頭了,搖頭一嘆,道︰「他還是忘不了過去的風光時日……」

燕雲飛苦笑道︰「人嘛,免不了會懷舊…」

吳大娘輕輕把那扇門推開,撲鼻的酒味濃烈的飄過來,殺豬刀老保半歪在牆壁角上,兩個通紅的眼珠子,仿佛剛剛宰了人一樣,抓著空罐子在那里大呼小叫的。

吳大娘的頭才探進去,老保已叫道︰「酒呢,嗯?」

吳大娘擦擦眼淚,道︰「別吼了,有朋友來看你。」

老保眯了那雙眼,道︰「看我,還有誰會來看我……」

這句話勾起了他無限的痛苦,他忽然嗚嗚的哭了起來,一只大手緊緊的抱住酒罐子,全身像觸電似的不停的發抖,酒已害了他,也使他意志更加消沉……

燕雲飛大聲道︰「老保,是我,小燕——」

那是他倆當年初次論交時的稱呼,「小燕」這兩個字對老保來說,顯得太久遠太陌生了,老保恍若沉湎在十分悲愴中,眼里滲出了一泡淚水,過了半晌,他的憶識里才浮現出那一點模糊的影子,一眼落在燕雲飛的臉上……

看了又看,老保才顫聲道︰「小燕……燕子的燕,你…」

燕雲飛哈哈地道︰「不錯,燕子又來了。」

老保突然扔了酒罐子,叫道︰「媽的,小燕,你可把我給忘了…」

搖搖頭,燕雲飛笑道︰「沒有,沒有,我可沒忘記過你,只是不知道你躲到哪兒去了,今天,我找著你了,來,咱們敘敘舊…」

老保在抖顫中叫道︰「別靠近我……」

燕雲飛一怔道︰「老保,為什麼?」

老保悲泣的道︰「我老保已經是個廢人了,連一點武功都沒有了,你來看我,我很感激,但是我們決不是朋友……」

燕雲飛不解的道︰「朋友就是朋友,為什麼……」

老保哭著叫著笑著的大聲道︰「我的朋友都出賣我了,所以我對」朋友「怕了,誰是我的朋友,誰就會出賣我,當年老營盤的朋友,哪個不是出賣我的人……」

這真是一句令人落淚的話,一個人混到朋友全無,人人都賣了他,那種淒慘心境,也只有老保自己冷暖自知了,難怪他會哭會鬧也會叫了……

搖頭一嘆,燕雲飛道︰「至少你還有一個朋友沒有出賣你,那就是小燕,我永遠是你的好朋友,那相信我……」

老保大叫道︰「什麼是朋友?朋友是條蛇,隨時都會咬你一口,看看老營盤那幫子兄弟朋友,哪個不口口聲聲說是朋友,結果他們卻全投靠了杜八爺,而我,給自己認為是朋友的兄弟出賣了,他們毀了我的武功,搶了我老營盤的霸子之位,你要我還能相信我的……」

沉思片刻,燕雲飛道︰「好,老保,咱們不談朋友了,我想知道杜八搶了你的霸業,毀了你的功夫,你不想復仇麼?」

老保全身一顫,嘆道︰「我能麼?一個已經完全沒有功夫的人……」

燕雲飛嘿嘿地道︰「有何不能,你只要肯告訴我如何進入老營盤,報仇雪恨的事就由我來承擔,杜八會付出代價的……」

老保大哼道︰「你要進老營盤……」

燕雲飛嗯了一聲道︰「不錯。」

老保大笑道︰「別做夢了,老營盤地形險惡,你還沒踏進去就會被他們發現,除非你有九條命,否則,你非死不可。」

燕雲飛點頭道︰「我明白,所以才來向你請教……」

老保搖了頭道︰「小燕,看在老天的份上別去,杜八雖然毀了我,我恨不得要啃他的肉,可是我醉鬼還是勸你別去,光那段路程你就過不去……」

項七叫道︰「不行,我們三天內必須趕過去……」

老保叫道︰「去吧,去送死好了。」

吳大娘怒聲道︰「老保,你眼看著他們去送死,嗯,不看僧面看佛面,小飛是我帶大的,他也是你的朋友,你難道沒有好的方法送他們進去,嗯……」

老保訝異的道︰「連你也不反對他們去,臭娘們,你知道嘛,我不讓他們去是要保全他們的生命,杜八是個厲害的人物,他不會疏于任何防範……」

吳大娘突然哼了聲道︰「我知道你有辦法對付杜八,你只是不願意而已,咱們是老夫妻了,有什麼秘密不能讓我老太婆知道,為了小飛,你必須幫助這孩子……」

老保顫聲道︰「我……唉,我也想報仇……」

吳大娘連忙道︰「那好呀,就讓這孩子去做吧,如果蒼天有眼,他必能達成你的心願,假如不幸他失敗了,那也只能怪咱們大家的命苦……。

老保沉默了,他陷于一片痛苦中,一片悲愁里,他像是在決定一件重大的事情一樣,苦苦不能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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