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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堡 第二十三章 雪洞求丹

蒼山,位在洱海之濱,半山以上,雪鎖冰封。

韓尚志冒著砭骨奇寒,在皚皚白雪之中奔馳。

他還有三天的時間,在這三天之內。他不但要找到「神州一丑」求取「續命金丹」,而且還要趕返「舍身岩」,否則的話,吳小眉勢將玉項香消。

慕容黛告訴他,「神州一丑」住在蒼山雪洞,不言可喻,雪洞必然,是在冰雪之中。

他遍搜每一處可疑的地方,但,毫無蛛絲馬跡可循。

蒼山選題數百里,一日半日之間,要想每一個角落都搜遍,事實上決不可能,如果誤了限期,「續命金丹」即使到手,已失去了價值。

焦灼、彷徨,緊隨著他。

在一定限期之內,要尋找一個絕跡江湖的人,確實是件非常杏茫的事。

韓尚志心里也明白此行成功的希望極小,但他不能放棄這幾乎等于零的希望,他不能眼看著未婚妻吳小眉不治而亡。

正當韓尚志彷徨無主之際——

一陣隆隆之聲,倏然傳來,那聲音像是發自地底,聲音愈來愈大,像是千雷齊發,萬馬奔騰,接著,整個雪地動蕩搖幌起來。

韓尚志不由亡魂大冒。

陣陣白霧,沖天而起,轟隆之聲,震耳欲聾。

「雪崩!」

韓尚志驚叫一聲,身形疾彈而起。

就當他身形彈起的剎那,原來立足之處,已迅快的陷落了下去。

整個山域都在動蕩,像是宇宙末日的來臨,任你功力通天,也沒有你逃生之處,韓尚志像圍場中的小獸,盲目的跳擲飛騰

冰雪封蓋之下,整個的山域,已失去他的原形,根本無法判別安全地帶。

地形山貌,迅速的在改變……

足足半個時辰,那可怕的雪崩才逐漸靜止下來。

韓尚志深深吸了一口氣,慶幸沒有被死神搜去。

雪殼剝落,有的地方,已現出它原來的形貌。

迎面一堵石壁之上,現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暗付,莫非這就是「雪洞」?

他上山之後,未發現任何洞穴,若非雪崩,洞口也不會現出來,他即使找上一世,也未必能找得出來。

心念之中,他毫不猶豫的向那洞口射去。

洞口虛懸壁間,距地約四十丈高下,韓尚志三個閃身,居然到了洞口,這一刻他反而遲疑起來了!

這會是「雪洞」嗎?

「神州一丑」是否真的隱身其中?」

她肯賜給自己「續命金丹」嗎?

據慕容黛所說︰「神州一丑」怪僻絕倫,究竟怪到什麼程度?」

一陣思索之後,心想,自己是求人而來,應當以禮求見。

心念之中,對著洞里道︰「晚輩韓尚志求見!」

連叫三遺,除了洞壁回音之外,任什麼反應也沒有。

韓尚志大是惑然,難道是個空洞,但既然來了,總得要探個明白,于是他舉步向里走去。

走了不及十來步,已到了洞底,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根本是五丈不到的一個死洞,因洞道呈弧形彎人,所以人在洞口,看不出這洞的深淺。

突然,洞底壁上—樣東西,吸住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幅女人畫像,長約四尺,寬在兩尺之外。

這荒洞之中,竟然瓖嵌著一幅女人畫像,這確實是件耐人尋味的事。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走近那幅畫像。

畫像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女,畫得栩栩如生,雖然是畫的,但卻因人遐思,足見畫這像的人手藝之高,像是繪在一塊純白的大理石上,石卻嵌在岩壁之中。

這當然不是偶然的事,但他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空洞!

美女像!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正當韓尚志對著美女像出神之際,一個陰森冰寒的聲音倏告響起︰「娃兒,你主意打錯了!」

韓尚志陡然一震,旋身看處,竟然不見半絲人影,不由大感駭然,憑自己的功力,竟無法發現對方的人影,這發話的人功力確屬驚人。

「嘿嘿嘿嘿!」

又是一陣刺耳怪笑。

韓尚志不由毛發俱豎,這時,他面對洞口方向,而身後已是洞壁,這聲音何所自來?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便是發聲的是個女人。

「娃兒,嘿嘿嘿嘿︰你可以選擇一樣死法!」

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聲音發自身後,緩緩回過身形,神目如電,緊緊盯視著那美女畫像,他判斷洞里還有洞,關鍵在于這幅畫,口中冷冷的道︰「尊駕到底說些什麼,在下一點也不懂?」

「娃兒,狡辯無益,你算死定了!」

韓尚志不由怒意橫生,冷冷一哼道︰「尊駕難道見不得人,何必藏頭露尾!」

「你只敢再放半個屁,老身立刻斃了你!」

「辦得到嗎?」

「那你無妨試試看!」

就在此刻——洞口突然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

笑聲未落,一個毛茸茸的怪人,已走人洞中……

韓尚志大是駭然,來人須發虯結在一塊,身上反穿著一襲皮袍,腰間系一條草繩,遠遠望去,全身上下盡是茸茸白毛。

怪人乍見韓尚志,似乎很感意外,愕然止住腳步,朝韓尚志周身上下打量了片刻,自言自語的道︰「這丑婆子竟然收了這麼個好小于,怪事!」

丑婆子三字入耳,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如果這怪人所指的是這怪洞的主人,那很可能剛才發話而不現形的女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神州一丑」,心念及此,精神為之一振……怪老者陰陰的道︰「小子,丑婆子是你什麼人。」「丑婆子?」「別跟我老人家裝蒜,快說!」「你先報名出來?」「杰杰杰杰2小子,你要老夫報名?」「不錯!」

「哼︰听著,老夫‘北極老人’!」「北極老人?」「不錯!」「第一次听到!」「好哇,小子,你少狂,丑婆子是你什麼人?」「誰是丑婆子?」「小子,我老人家沒有這份耐心,叫‘神州一丑’滾出來!」韓尚志一顆心不禁怦怦而跳,自己的猜想不錯,這洞的主就是「神州一丑」,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但這洞深不及五丈,眼前除了自己,和這不速而至的「北老人」,就是那幅大理石面上的畫像,唯一的解釋是這洞還有洞,以方才那神秘的發話人出聲不現形的情況來,眼前的切,必入「神州一丑」之目無疑,只不知「北極老人」的意何在。

當下冷冷的道︰「閣下是尋仇還是報怨?」「北極老人」雙眼一瞪,道︰「小子,你胡說八道!」「那閣下來勢洶洶,所為何事?」「沒有你小子問話的余地!」

韓尚志一擺手道︰「如此請!」「什麼?」

「請滾出洞去!」

「好哇,小子,若非看在丑婆子份上,我老人家就先斃了你!」

「在下不承這個倩!」

韓尚志口里答話,心中卻奇詫不已,「北極老人」與「神州一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看樣子對方來意不惡,但又氣勢洶洶。

「哼,我老人家就不信這個邪,看你得了丑婆于多少真傳,接掌!」

冷哼聲中,呼的一掌擊向了韓尚志,這一掌不但快逾電閃,而且奇幻莫測。

韓尚志一式「浮光掠影」,輕輕避開對方的一擊,一招「魔王叩厥」,反擊回去。

「北極老人」駭然暴退一丈,道「住手!」

「閣下有何話說?」

「你不是丑婆子的門下!」

「在下可沒說過這句話,是閣下自己胡猜的!」

「你是誰?」

「天南幻魔宮掌門韓尚志!」

「北極老人」再退數尺,驚駭之倩益于言表。

「什麼,你是天南派掌門人?」

「不錯!」

「到此何為?」

「對不起,請閣下先說明來意!」

「這個……老夫不能告訴你!」

「那我們彼此彼此!」

「不行!」

「為什麼不行?」

「老夫有權問你!」

「憑什麼?」

「憑與丑婆子的關系!」

「什麼樣的關系?」

「這個……你不必問。」

「那在下的事閣下也最好免開尊口。」

「北極老人」怔了半響,突地大喝一聲道︰「小子,你與老夫滾出去!」

韓尚志不屑的道︰「如果不呢!」

「老夫出手無情!」

「憑你恐怕還不能請我出洞?」

「那你就試試看!」

看字方落,雙掌已疾推而出。

韓尚志舉掌緩緩相迎,一蓬朦朦白氣,應掌而發。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整個石洞都幌蕩起來,石屑粉落如雨,韓尚志仍凝立原地不動,「北極老人」卻踉蹌退了五個大步,他這一退,已退到轉彎之處,如果韓尚志跟蹤發掌,他非被卷出洞外不可。

「北極老人」須發蓬飛,眼中俱是駭色,他做夢也估不到這二十不到的少年人,會有這般蓋古凌今的功力。

就在此刻——

洞中那不知何來的聲音,挨告響起︰「娃兒,你來此做什麼?」

韓尚志恭謹的道︰「求見一位武林前輩!」

「誰?」

「如晚輩所猜不錯,老前輩就是晚輩要求見的人!」

「你知道老身是誰?」

「神州一丑!」

韓尚志口里說話,兩雙眼楮卻在竭力搜索這聲音的來源,居然被他發現了其中奧妙,那美女畫像的兩只眼楮,竟然會隱隱放射異光,這證明發話的人,正隱身在畫像之後,那塊大理石必是月復洞的樞扭無疑。

「娃兒,你猜對了……」

「老前輩可否……」

「慢著……你先把那老鬼趕出洞外,再說你的來意不遲!」

「尊命!」

韓尚志一回身,朝「北極老人」身前走去……

「北極老人」大聲叫道︰「丑婆子,我在山中冰凍了整五年,今天若非雪崩,還找不到這撈什子雪洞,你一點不念結發之情?」

韓尚志身形不由一窒,原來他們是一對夫婦,「北極老人」居然在蒼山冰雪之中尋了她五年,這話听來令人難以置信,不知這對怪夫婦鬧是什麼別扭?

「神州一丑」竟然絲毫不為這句話所動,冷冰冰的道︰「娃兒,我數到五,如果你還不能把他趕出去,你就上路吧!」

「一!」

「二!」

「三!」

韓尚志心念疾轉,自己是有求于她而來,未婚妻吳小眉活命要緊……

心念之中,雙掌貫足「須彌神功」,呼的一掌,朝「北極老人」劈去。

洞徑狹窄,跟本沒有閃躲的余地,而且「須彌神功」乃上古絕學,威力之強,駭人听聞。

「小子,你敢助紂……」

以下的話,被呼轟的勁氣之聲所掩,「北極老人」蹬蹬退了數步,身形未穩,韓尚志第二掌又告劈出「北極老人」再退……

不多不少,正好王掌,「北極老人」朝洞口飛瀉出去。

韓尚志心知以「北極老人」的功力而論,決不至被摔死,所以也沒看下文,轉身……

「別動!」

韓尚志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神州一丑」已到了自己身後。

「說出你的來意?」

「在下想求一粒‘續命金丹’!」

「什麼,你再說一遍?」

「在下希望老前輩賜給一粒‘續命金丹’!」

「哈哈哈哈,娃兒,‘續命金丹’老身畢生只煉制了三顆,已用去了兩顆,現下只剽最後一顆,你想老身能結你嗎?」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涼,道︰「老前輩不肯見賜?」

「當然!」

韓尚志暗付,吳小眉的命不能不救,說什麼也要把‘續命金丹’弄到手。「在下願意以任何條件交換!」

「任何條件?」

「是的!」

「即使是你的生命?」

韓尚志一咬牙道︰「不錯!」

「你志在必得?」

「是的!」

「作何用途?」

「救人!」

「什麼樣的人?」

「在下未過門的妻子!」

「神州一丑」冷冷一笑道︰「如果你為了‘續命金丹’而丟了性命,救活未婚妻你有何意義呢?」

韓尚志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難道對方真的要以自己的生命來交換不成?但話已出口,焉能反悔,當下坦然道︰「生命的意義並不能被死所否定!」

「如此說來,你是願意以生命來交換的了?」

「是的,不過……」

「怎麼樣?」

「晚輩尚有許多非了不可的事待了,一年之後才能踐約!」

「那,續命金丹’待你一年之後來踐約時再拿去!」

韓尚志被這句話激得火高千丈,陡地回轉身去,一看,不由「呀!」的一聲驚叫。

面對的,是一個奇丑絕倫的老太婆,丑怪之狀,令人不寒而栗,臉上堆堆累累,五官難辨,滿頭白發,散披而下,只有一雙眼楮,是唯一完整的一個器官。

「神州一丑」目暴寒光,緊緊罩定了韓尚志,久久才道︰「娃兒,我丑嗎?」

韓尚志不由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不錯,很丑,不過「不過怎麼樣?」

「一個人的外表,並不能代表真正的美丑!」

「你是說內在美丑,也就是靈魂的善惡?」

「是的!」

「那我美嗎?」

「這個,恕晚輩無法置答,因為晚輩對老前輩的為人完全陌生!」

「哈哈哈哈,有意思!」

她這一笑,牽動了面上不規則的肌肉,愈顯得猙獰可怖。

「丑婆子,你講不講理?」

「北極老人」須發箕張地走了進來。

「神州一丑」厲聲道︰「老鬼,你還我女兒的命來!」

「丑婆子,你的女兒難道不是我的女兒……」

「住口,你不尋回紅兒,今生就別再和我見面!」

「我沒有一日放棄搜尋!」「帶女兒入江湖歷練,卻把人帶丟了……」

「丑婆子,紅兒的德行和你一模一樣,你寵得她任性妄為,難道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全怪我一人……」

「神州一丑」猛一頓足,厲聲道︰「老鬼,你給我滾!」

韓尚志一旁在看這一對怪夫妻斗口,心里直想笑,真是怪人怪性,听話聲,夫妻反目,是為了女兒失蹤……

「北極老人」不甘示弱的放聲大吼道︰「丑婆子,你為什麼龜縮在雪洞里?你為什麼不出去協助尋覓?」

「人是你帶丟的!」

「可是她是我們兩人的女兒不假吧?」

「滾!」

「我住定了!」

「神州一丑」怒哼一聲,呼呼劈出兩掌,她這兩掌,可是全力發出的勁勢之強,有如倒海排山。

「北極老人」恨恨地跺腳,飛身出洞出去。

韓尚志靈機一動,向「神州一丑」一揖道︰「老前輩,晚輩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

「晚輩願竭盡綿薄,找尋令千金!」

「以此作為交換‘續命金丹’的條件?」

「晚輩有這個意思!」

「你能有把握找到我女兒?」

「這很難說,總之晚輩不遺余力就是!」

「這豈非是空口說白話,老身把金丹給你,你卻未必能履行條件……」

「老前輩未免太小看晚輩了,晚輩身為一派掌門,豈能信口雌黃?」

「你知道老身會答應?」

韓尚志不由氣結,俊面一變道︰「答應不答應在于老前輩,至于‘續命金丹’為了要挽救一條生命,晚輩志在必得!」

「神州一丑」目中陡射厲芒,沉聲道︰「娃兒,難道你想用強?」

韓尚志冷傲的道︰「善求不能,只有強取!」

「你娃兒自信能辦得到?」

「事逼此處,不得不然!」

「你別太過于迷信你的功力,那未必可恃?」

「晚輩倒沒這意思!」

「神州一丑」突地哈哈一陣狂笑道︰「娃兒,老身答應贈送你‘續命金丹’,至于小女的事,你在江湖之中,多為留意就是,不必當為條件!」

韓尚志大感意外,這種性格,真是怪得可以,當即和聲道︰「晚輩先行謝過老前輩贈藥之思,至于尋找令援的事,晚輩話已出口,當盡力辦到,無論生死存亡,對老前輩定然有所交代!」

「神州一丑」點了點頭道︰「老身接受你的好意!」

「請問令援的年貌特征?」

「神州一丑」回身朝那少女畫像一指道︰「這就是她!」

韓尚志下意識地神「神州一丑」膘了一眼,心想,一個丑如魔鬼的母親,卻生出天仙般的女兒,造物的安排的確是不可思議。

「令援的畫像?」

「不錯。這是五年前畫的,她陪老身訂發空虛的日子,她名字叫丁紅,十年前失蹤,算來已有二十六歲了!」

「晚輩會牢牢記住的!」

「神州一丑」自懷中模出—只小瓷瓶,遞給韓尚志道︰「拿去,這里面是—粒‘續命金丹’!」

韓尚志顫著手接了過來,暗道,眉抹有救了!

「神州—丑」接著一擺手道︰「你可以走了!」

韓尚志急施一禮道︰「晚輩告辭!」回身疾掠出洞。

他恨不能脅生雙翅,立即飛到「舍身岩」。

七日限期,剩下了三天,他必須在這三天中,趕到「台身岩」,否則吳小眉一命難保,是以他下了蒼山之後,全力兼程。

他暗暗地祝禱,吳小眉的傷勢在這七天之中。不要發生意外的變化才好。

一日夜的疾奔,他又回經埋葬張少坤的地方。

遠遠地,只見墳前有幾條人影在幌動,

韓尚志大感駭然,是什麼人停留在張少坤墓前,是否又是「天齊教」……

心念之中,身形不自覺的緩了下來。

一條人影,突地電射而來,刷的瀉落身前。

「弟子參見掌門人!」

來的赫然是「黑妖」沈家騏。

「罷了,我命你倆赴‘舍身岩’……」

「弟子已去過了!」

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上韓尚志的心頭。

「吳姑娘怎麼樣了?」

「弟子夫婦到達‘舍身岩’時,那里已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韓尚志腦內嗡的一震,身軀幌了兩幌,只覺一陣昏天黑地,自己千辛萬苦尋到了「續命金丹」,想不到變生突然,以吳小眉重傷之身,經這慘變,焉有幸理,當下勉強按捺住心神,道︰「八義幫總舵全毀了?」’「是的!」

「可查出是什麼人放的火?」

「據‘失魂人’說,是「天齊教」所為!」

韓尚志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失魂人說的?」

「是的,弟子夫婦剛上得‘舍身岩’,‘失魂人’接著也到!」

「失魂人呢?」

「在那邊墳前,她……」

「她怎麼樣?」

「她帶著她女兒‘有心人’的尸體來此!」

韓尚志如遭雷擊,蹬蹬蹬一連退了三個大步,栗聲道︰「有心人的尸體?」。

「是的!」

「有心人死了?」

「是的!」

韓尚志猛一彈身,向張少坤墳前狂奔過去。

墳前——

「失魂人」依舊蒙著面,手中平托著她女兒的尸體,面對墓碑,像泥塑木雕般的一動不動……

「白妖」馮瑛英搶步上前,深深一福,道︰「參見掌門人!」

韓尚志一擺手,急趨「失魂人」身前,顫抖著喚了一聲「前輩!」

「失魂人」母女雖說行事詭秘莫測,但對韓尚志可說是恩德如山。

「孩子……」

「失魂人」應了一聲,聲音是那樣的木然,沉重得像是夢囈,顯然,這神秘的人,正處在極度悲哀之中。

韓尚志凝望了「失魂人」臂環中的「有心人」一眼,第一次,他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她很美,並不亞于東方慧或吳小眉,但,她已一瞑不視了。

「孩子,坤兒是你埋葬的?」

這一聲坤兒,使韓尚志心頭為之一震,「失魂人」何以要稱張少坤做坤兒?當下也不遑追問,點了點頭道︰「是的!」

「他有什麼東西交給你嗎?」’

韓尚志駭然道︰「有的,是一個紙包,前輩何以知道?」

「失魂人」對著張少坤的墓碑,喃喃的道︰「坤兒,安息吧,你已盡了本份,你父在天之靈也可欣慰了……」

韓尚志心中疑雲大起,激動的道︰「前輩,您到底是誰?」

「失魂人」答非所問的道︰「孩子,把墓掘開!」

「掘墓?」

「不錯!」

「這……這……為了什麼?」

「完成你妹妹未了之願!」

韓尚志更加茫然,怔怔地瞪著「失魂人」,好半響才道︰「妹妹,誰?」

「失魂人」目光落在「有心人」的尸體上,幽幽的道︰「就是她!」

韓尚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會是事實,「有心人」是自己的妹妹,而她是「失魂人」的女兒,那「失魂人」是自己的什麼……

這簡是匪夷所思的事。

莫非「失魂人」心想愛女之死而語無倫次,「失魂人」平素自己如子……對,自己稱「有心人」為妹妹未始不可。

心念之中,仍忍不住惑然道︰「她是晚輩的妹妹?」

「不錯!」

「前輩是她的母親?」

「不錯!」

「生身之母?」

「當然!」

「那怎會……」

「孩子,先安葬了她再談!」

「要與坤弟埋在一起?」

「昭!」

「晚輩不明白?」

「失魂人」慘然一嘆道︰「他們本是一對,然而卻先後遭了不測,唉,讓他們死後同穴吧!」

韓尚志黯然點了點頭,眼中已蘊了兩泡熱淚,招呼「黑白雙妖」,掘開了張少坤的墓穴。

尸骸重現,韓尚志兩泡傷心之淚,終于滾了下來。

「失魂人」悲呼了一聲「坤兒」,身形搖搖欲倒。

埋葬已畢,墓碑上刻了張少坤,韓尚香兩個名字。

韓尚志駭然呆望著「韓尚香」三個字,心里說不出是悲、是驚……韓尚香,與自己的名字僅一字之差,她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胞妹?但師叔「毒龍手張霖」根本就不曾向自己提起過有妹妹這一回事?

「失魂人」陡地轉面向韓尚志道︰「孩子,你知道殺死他倆人的凶手是誰?」

韓尚志一震道︰「坤弟是死于‘天齊使者’……」

「不!」

「不?」

「應該說是我,我是殺死這一對苦命孩子的凶手,我是凶手「前輩,您歇息一會兒吧!」「孩子,我並沒有失心瘋,也非發狂,的確,我是殺死他們的凶手,因為我計劃不周,沒有盡到維護的責任……」

「失魂人」竟然痛哭失聲。

韓尚志的思想,仍然排徊在韓尚香是不是他妹妹這個問題上面,他感到自己與「失魂人」之間,關系決不尋常,只是這撲朔迷離的錯綜關系,令人難付難測。

久久,「失魂人」正住悲聲,道︰「孩子,吳小眉失蹤了!」

提到吳小眉,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吳小眉與他的婚事,是「失魂人」一手促成的,想不到禍不單行,慘變迭起。

他又想到慕容黛既然與吳小眉在一道,以她的身手,當不致遭遇什麼大不幸,但吳小眉只有七天的活命,距現在還有一天半的時間,如果吳小眉不死于意外,她也一樣活不了。

心念及此,不由肝腸寸斷,悲聲道︰「前輩可想像得出眉妹的下落?」

「可能落人‘天齊教’之手!」

韓尚志鋼牙一咬,道︰「又是‘天齊教’,可是,她活不過後天呀!」

「活不過後天,為什麼?」

韓尚志把吳小眉受傷以及自己遠道求丹的經過說了一遍。

「失魂人」栗聲道︰「孩子,如此說來,他凶多吉少了!」

「我誓必要百倍索還這筆血債!」

「孩子,不錯,你索債的時候到了!」

韓尚志突地朝「失魂人」一跪道︰「前輩,我要知道仇家是誰?屠殺韓張兩家百余口人命的凶手……」

「孩子,你起來!」

「不!今天勿必要請前輩指示仇蹤不可?」

「起來,我早準備告訴你一切!」

韓尚志這才站了起來,但已熱淚斑斑了。

他期待著這一刻的到來,他知道神秘的「失魂人」對一切都了如指掌,但她似有所顧忌,一直諱莫如深,現在她主動地要說出來,怎不令他激動欲狂。

「失魂人」眼中候現迫人神光,沉凝十分的道︰「孩于,坤兒交給你的東西先讓我過目?」

韓尚志不由大感為難,「失魂人」的要求,他勢不能拒絕,但張少坤顯然是為了這紙包而送命,其重要可想而知,他臨死囑咐要交給母親,並且以生死保護,不許遺失,言猶在耳,自不能讓他靈魂不安。

一時之間,他無言可答。

「孩子,怎麼了?」

「沒有什麼,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坤弟臨死交代,須親手交與家母,雖然晚輩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晚輩不願當著他的墳墓食言!」

「哦……不過交我過目一下無妨!」

韓尚志滿臉歉然之色,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失魂人」又道︰「孩子,你不放心我?」

韓尚志面紅過耳,囁嚅地道︰「晚輩對前輩絕對相信,只是……只是這卻關乎諾言!」

「孩子,你這樣做是對的,現在我們走!」

「走?」

「不錯。」

「走到那兒?」

「鬼堡!」

「鬼堡?」

「失魂人」點了點頭。

韓尚志略感意外的道︰「前輩不是答應告訴晚輩一切經過嗎?」

「不錯,但得先赴‘鬼堡’,然後再告訴你!」

「為什麼?」

「其中自有道理!」

「晚輩想先到‘舍身岩’一趟……」

「失魂人」似乎完全明白韓尚志的心理,一搖手道︰「孩子,不必去了,那里已是一片瓦礫之場,如果吳小眉已死,必已化為灰燼,如果沒有死,你去了也見不到她!」

韓尚志黯然的點了點頭,話題又轉了回來︰「前輩,韓尚香真是晚輩的親妹妹?」

「不錯,手足之親!」

「她……到底遭什麼人的毒手?」

「失魂人」痛苦的哼了一聲道︰「到‘鬼堡’之後,再告訴你吧!」

「失魂人」為什麼一定要到「鬼堡」之後,才肯說出事實真相,使人莫測高深,這神秘的人每行一事都那麼玄奧奇突。

韓尚志忽地想起「鬼堡主人」的禁例,不容外人涉足堡中,「黑白雙妖」帶在身邊總不太方便,心念一轉之後,從懷中掏出「南丐」所贈的信符,向雙妖道︰「你倆持這竹符,到丐幫總舵見‘南丐’,說我請他尋找一個人,這人叫丁紅,年在二十六七之間,是一個女子……」

「失魂人」接口道︰「你請丐幫找人?」

「是的,丐幫耳目遍天下,找一個人當非難事!」

「丁紅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韓尚志約略的把「神州一丑」贈靈丹,自己答應替她尋女兒的經過,說了出來,「失魂人」這才釋然的點了點頭。

「黑妖沈家騏」從韓尚志手中接過丐門長老竹符,恭謹的道︰「掌門人還有什麼吩咐?」

「丐幫事完之後,你倆到‘鬼堡’附近等我!」

「遵諭!」

「還有,把‘大般若秘錄’交給我!」

「白妖馮瑛英」忙自懷中取一個絹布小包,雙手呈上。

「你們可以動身了!」

雙妖齊應了一聲「是!」恭敬的施了一禮,彈身疾瀉而去。

「失魂人」聲音喑啞的道︰「孩子,我們也該走了!」

「是的!」

兩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向那一坯新土,作了最後的憑吊,然後雙雙彈起身形,順著官道風馳電掣的奔去。

這一天,晨曦方吐,「鬼堡」在望。韓尚志觸景生情,下意識的把目光掃向與東方慧訂交的那方巨石,這一看之下,不由心頭巨震,幾乎驚叫出聲。

巨石之頂,隆起一堆碎石,形狀像一座墳墓,墓旁,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怪人。

韓尚志對這披發怪人,並不陌生,他正是東方慧口中所稱的小師兄盡。」「失魂人」

似有所覺,道︰「孩子,發生了什麼事?」

「那巨石頂上站的正是晚輩的小師叔!」

「失魂人」目光一掃,身軀一震,道︰「不錯,‘血骷髏’最小的傳人,他在……」

「晚輩上前看看!」

話聲中,疾朝那方巨石撲去,幌身上了石頂。披發怪人回身揚掌……

「小師叔,是我!」

披發怪人的手,垂了下來,眼中暴射駭人殺芒,直照在韓尚志面上,賂不稍瞬,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是仇視、是憤怒、是怨毒……

韓尚志大惑不解的退了一步。

突地——

他眼光觸及那堆碎石,幾個驚心休目的大字,映入眼簾,「亡女東方慧之墓」

這七個字,猶如七柄利劍,插進他的心窩,剎那之間,血脈似乎停止了運行,心髒也停止了跳動,一種麻木之感,流遍全身,眼前金星亂進,地轉天旋……

「慧妹……」

兩個字方才出口,一股鮮血狂噴而出,身形幌了兩幌,栽倒碎石堆砌的墓前。

當他再度蘇醒之時,發覺自己被「失魂人」摟在懷里,急一掙扎,站了起來,披發怪人的雙目,仍狠狠地盯住他,似乎根本沒有移開過。

東方慧之死,擊破了他的心。

他付給她全部感情,現在隨著她一起埋葬。

「慧妹,你就這樣悄悄地別我而去嗎?」

他喃喃地念著,淚水隨聲而下。

他感到自己到了人生的盡頭,現實的世界對他已失去了意義。

悲劇「失魂人」曾經預料到的事,終于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小師叔她怎麼死的?」

披發怪人瞪目不語。

韓尚志再喚了一聲︰「小師叔,她……」

「失魂人」愴然道︰「孩子,他不會說話!」

韓尚志這才想起對方是個啞巴,正待手勢……

「啪!啪!」

披披怪人出手兩記耳光,打得韓尚志口血飛濺,踉蹌倒退了一步。

「失魂人」不由「哦!」了一聲。

韓尚志木然承受了兩記耳光,他不知道躲閃,也不感到疼痛,他似乎身心都麻木了,對于外物,一無反應。

此刻,幻滅和悲傷,充滿了他的心。

「慧妹,是我毀了你,是我的錯,慧妹……」

「啪!」

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打得他搖搖欲倒,血沫大量的從口角溢出。

「小師叔,我……希望你殺死我……」

披發怪人氣呼呼的從身邊掏出一個紙折,劈回擲與韓尚志。

韓尚志接在手中,先閉上眼,定了一下神,以防昏倒,然後,顫抖的手指,打開了那紙折,只見上面斑斑點點,一片段紅。

「血!血!是慧妹的血!血書……」

那些血紅的字,在他的腦海中擴大,擴大,變成了一片血海,東方慧憔翠蒼白的面容,從血海中幻了出來。

他伸手去抓,抓了一個空!

他聲嘶力竭的呼喚,但她像一尊石像,毫無反應。

幻像消失了,他逐漸能辨認出那些血紅的字,上面寫著︰「我該如何稱呼你?志哥,抑是師佷?

當你看到這一紙血箋時,我已到了另一個世界之中,我空空的離開了人世,因我已一無所有,我所有的,已全部給了你。

沒有你,人生對我毫無意義,但殘酷的現實,在我們之間劃了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只有死,是唯一的解月兌。

存在我們之間的,是罪戀?抑是孽戀?……」

他痛苦的哼了一聲,閉上了眼,口里喃喃的自語著︰「罪戀?孽戀?」,也許都不是,是傳統的禮教扼殺了這份真摯的愛情。

「失魂人」輕輕一拍他的肩頭,以一種低沉飽含憐愛的聲音︰「孩子,振作些,一切都會變成過去的!」

他緩緩睜開眼楮,往下看去︰「失去的夢,永遠無法追回!」

「生,我們無法同裳;死,我們不能同穴!」

「人世間,有比這更殘酷的事嗎?」

「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錯的是命運!」

我死後,我的遺骸,將拜托我小師哥把它埋葬在當初我們第一次相識,義結金蘭的這塊巨石上,這也算是有始有終嗎?

若死而無知,一切都交歸于虛無,化為塵土,若死而有知,我的靈魂將永伴著你,它不受任何束縛,更沒有什麼力量能使它離開。別了,永遠的。

接受我最後的祝福!

慧絕筆

持箋的手,無力的松開,血箋掉落石面,一陣江風過處。那血箋飄空而起,冉冉落人江心,消失了。

「慧妹,。等我,我來了!」

韓尚志悲呼一聲,舉掌拍向自己的天靈……

但,他的手,立即被另一支手握住了。

「韓尚志,你能死嗎?你這種行為不可恕,你留下似海血仇,由誰去報?你對得起你父之靈于地下嗎?張少坤、韓尚香,他們能瞑目嗎?」

這幾句話,猶如當頭捧喝,韓尚志心頭一震,神思清醒了不少。

「失魂人」松開了手,又道︰「孩子,你豈能因兒女之私而做大逆不道的人,她是你師姑……」

韓尚志嗆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披發怪人,緩緩轉過身去,眼中,滾落了兩串淚珠。

這真是慘絕人寰的一幕。

可以想像得到,韓尚志今後的一段人生途程,將是生不如死,因為他失去了愛。失去了生的支柱。

驀在此刻——

「鬼堡」之內,煥然沖起一道藍色火焰。

披發怪人哇哇一聲怪叫,身形似電,向「鬼堡」奔去。

「失魂人」驚呼道︰「不好,堡內有變。」

韓尚志聞聲一震,游離的神思,才告完全入竅,駭然道︰「堡內有變?」

「孩子,快走,這藍色火焰是‘天齊教’任務完成的信號,不知堡內發生了什麼意外……」「又是‘天齊教’?」

「孩子,我們得快!」

一聲淒厲的慘啤,破空傳來,兩條由堡牆飛落的人影,雙雙躺倒披發怪人腳前。

「失魂人」當先彈起身形,韓尚志也暫時拋開斷腸之痛,跟著縱去……

兩個穿綠色水靠的老者,其中之一已被披發怪人劈得腦血飛進,尸橫就地,另一個還在翻滾申吟。

披發怪人空自目皆欲裂,苦于是個啞巴,有口難言,無法訊問口供。

「失魂人」和韓尚志雙雙到達。

披發怪人哇哇怪叫著向地上受傷未死的老者一比,比比嘴,又比比自己的耳朵,意思是要韓尚志訊問口供,自己能听。

「失魂人」已搶先向地上的那老者發話道︰「混江龍,你弟兄吃了熊心豹膽,竟敢到‘鬼堡’來弄鬼?」

那老者被一語道出來路,不由魂飛天外,駭極的道︰「你……你是誰?」

「失魂人」冷冷的道︰「你別問我是誰,你只說了替什麼人賣命,到‘鬼堡’來弄手腳?」

「混江龍」突地把心一橫道︰「我兄弟已死,老夫豈能獨活,下手吧,不過告訴你,‘鬼堡’將在武林除名,像輕煙般消失!」

披發怪人口不能言,耳卻能听,手掌一揚……

「失魂人」用手一攔,又道︰「混江龍,你替‘天齊教’賣命值得嗎?」

「要殺便殺,不必多言。」

「我不殺你,我要廢去你的功力,點你七處陰穴,讓你活活現世!」

「混江龍」在地上不禁打起哆嗦來……

「你不說?」

「不!」

突地——

堡門一陣格格巨響,敝了開來,數十人影,蜂涌而出。

披發怪人哇的—聲怪叫,徑越堡牆入堡。「失魂人」大叫一聲「不好……」

叫聲未落,對岸沙灘,已有無數人影涌現。

韓尚志不由驚得呆了,他一時意會不過來到底是什麼回事。

「失魂人」手起’掌,把「混江龍」劈飛礁岩之下,悄聲向韓尚志道︰「孩子,堵住石梁入口,不放入一人,見人就殺!」

韓尚志也不逞問及原因,他直覺的感到事態相當嚴重,一彈身,奔向了石梁的入口處,蓄勢而待。

這段石梁,半隱潮水之中,是江岸通「鬼堡」的唯一道路,而且,石梁狹窄,只能容單線通過,以韓尚志的身手,堵住石梁的一端,的確萬人莫敵。

暴喝聲中,「失魂人」已與涌出堡門的那些動上了手。

韓尚志回頭一瞥,不由抨然心驚,他明白了是什麼回事。

兩條人影,已自他身前奔來,赫然是「陰陽雙煞」,雙煞現身,不言可喻被囚于「鬼堡」石屋的那些魔頭,已全部月兌困。

「鬼堡」機關重重,又有「石屋奇陣」居中,難道就憑方才死去的「混江龍」兩兄弟,就能暢通無阻,而把被囚的人釋放?

「失魂人」指出「混江龍」弟兄是替「天齊教主」賣命,看起來,這是「天齊教主」

策劃的陰謀,存心要毀「鬼堡」,以遂他稱君武林的野心……

心念未已,灘岩之上,已有數條人影奔上了石梁。

「陰陽雙煞」已來到了韓尚志身前兩丈之地……

空氣在一時之間,緊張到了極點。

「陰煞莫秀英」驚噫了一聲道︰「冷面人,你怎的會在處?」

韓尚志冷冷地道︰「兩位意在何為?」

由江岸而來的人影,已沖到了韓尚志身前,韓尚志顧不得再與「雙煞」問話,返身劈出一道排山勁氣。

他已先得「失魂人」照會,是以出手決不容情。

慘號聲中,先頭的三人被掃落滔滔江流之中,後面的不由亡魂大冒,愕然怔在石梁中腰。

陽煞高士奇」突地大叫一聲道︰「小子,你怎麼搞的,對方是「天齊教」的朋友嗎!」

韓尚志殺機更熾,冷哼了一聲道︰「那更該死!」

「噫!小子,你怎麼反助起‘血骷髏’來了?」

「不錯,‘鬼堡’仍將永遠屹立武林!」

「陰煞莫秀英」沉聲道︰「冷面人,念在上次援手之德,我夫婦不願與你為敵……」

「本人也曾蒙令師‘混世魔王’援手贈藥,彼此互不相欠。」

「如此我陰煞要得罪了!」

如雷暴喝聲中,挾以撕空裂雲的慘號,整座「鬼堡」已罩在一片慘霧愁雲之中。

「鬼堡主人」,披發怪人,已先後入場,與那些被釋的魔頭展開了搏斗。

那些魔頭,都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人物,全因探「鬼堡」而失手被囚,若以一對一,當然誰也不是‘血骷髏’的敵手,但群起而攻,情形可就兩樣了。

怔在石梁上的「天齊教」高手,這時齊發一聲狂吼,又沖了過來……

「接掌!」

冷喝聲中,「陰煞莫秀英」呼的一掌罩身擊向韓尚志。

韓尚志心知今日之戰,敵眾我寡,而且關系「鬼堡」存亡,保存實力以備持久搏戰,是為上策,身形一劃,避過「陰煞」的一擊,呼的反攻一掌。

如濤勁風卷處,「陰煞」連退了三個大步。

「天齊教」高手,適于這時沖到。韓尚志一掌震退「陰煞」,反身出指,雙手齊揚……」

「洞金指」五丈之內,裂石洞金。

指風射處,又是一連串淒厲的摻號,沖過來的七個高手,無一幸免,全都栽尸江流,隨波而沒。

暴喝聲起,「陰陽雙煞」齊齊出手,攻向了韓尚志。

韓尚志自習成「須彌神功」之後,功力已登化境,雙煞的師父「混世魔王」尚遜他一籌,雙煞當然差了更多。

出手之間雙煞又被震退數步。

那邊——

已有不少魔頭,喪生「鬼堡主人」手下,但戰況卻更見慘烈。

「失魂人」以一敵三尚足可應付。

披發怪人被四個赤發老者圍攻,情勢發發可危。

「陰陽雙煞」自命不可一世,先個別敗于「鬼堡主人」,現在雙煞聯手,竟然斗不過年青小伙,不由凶性陡發,厲喝聲中,雙雙再度進擊。

挾怒出招,勢如駭雷奔電。

十個照面之下,居然能穩佔機先。

一條偉岸人影,從石梁飛射而至。

韓尚志偷眼一瞥,不由心頭大凜,這來的正是「陰陽雙煞」的師父「混世魔王」,「混世魔王」受任「天齊教」總護法,目的就是要借勢摧毀「鬼堡」,一方面,洗刷戰敗之辱,一方面救「陰陽雙煞」月兌困。

「混世魔王」現身,「天齊教主」也必將現身出手。

衡情量勢,「鬼堡」方面確屬可危。

「陰陽雙煞」一見師父現蹤,精神大振,呼呼幾記絕招,把韓尚志迫得離石梁入口處八尺之多。

韓尚志心知若讓「混世魔王」越過石梁,情況可能立即惡化。

心念之中,「須彌神功」運足十成,猛然揮出一蓬朦朦白氣,卷向了「陰陽雙煞」,震耳欲聾的巨響過處,「陰陽雙煞」各各發出一聲悶哼,踉蹌退到一丈之外。

「混世魔王」已到達了石梁入口……

韓尚志就勢變勢,虎吼一聲,朦朦白氣,罩身向「混世魔王」卷去。

「混世魔王」可識得這神功厲害,疾退八尺。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韓尚志已站回原地,第二掌跟著出手。

「混世魔王」杰杰一聲怪笑,揮掌硬對。

韓尚志把勁力再加二成……

一聲「隆!」然巨響,石梁周遭的江水,被激得壁立如山,「混世魔王」被震離石梁,騰起丈來高下。

但這魔王功力相當不凡,只見他就勢一個旋飛,如一只巨大怪鳥,落回石梁之上。

韓尚志略不稍停,第三掌又告擊出……

就在韓尚志第三掌擊出的電光石火之間,兩道如濤勁氣,同時從背後卷向了他。

「轟!」然巨響聲中,挾以一聲悶哼。

「混世魔王」被震得再退兩丈,幾乎栽落江中,而韓尚志卻結實的承受了兩掌,雖說有神功護體,但襲來的勁道重逾山岳,身形一連幾個踉蹌,忍不住悶哼出聲,一口逆血,幾乎奪口而出,這出掌襲擊的,正是「陰陽雙煞」。

能承雙煞全力一擊而不倒,使雙煞為之寒氣大冒,這種功力,當今之世難有其匹。

「陰陽雙煞」為了策應乃師「混世魔王」沖過石梁,一擊不成,再度跟蹤出手。

「混世魔王」怪吼—聲,返身又撲。

韓尚志月復背受敵,而且都是不可一世的黑道巨孽,心中大感焦燥,「失魂人」交代他緊守進口,當然他擠卻性命也不能放人越過這道關口。

當下,怒哼一聲,旋身猛撲「陰陽雙煞」,右掌「須彌神功」,左手「洞金指」,電疾施出。

兩樣都是蓋代之學,其勢豈同小可。

雙煞擊出的勁道,踫上「須彌神功」,發出一聲震天巨響,雙煞身形齊齊往後一個踉蹌,洞金裂石的指風,幾乎是同一時間射到。

「陰煞莫秀英」身形偏右,險極的僥幸避過,「陰煞高士奇」欲避無從,用力一扭身,指風洞臂而過……

飛身出擊,可是瞬間的事。

掌指出手,已不逞計及結果如何,身形半轉,雙掌挾以十二成功勁,疾劈而出。

先後兩個動作,配合得恰到好處。

返身出掌,正好迎上「混世魔王」登上石梁進口。

白色勁流卷處,「混世魔王」又一次被震退。

韓尚志重新奪回原來的位置。

那邊場中——

地下積尸已達二十具以上,但能支持下去的,都是功力高強之輩,人數仍在三十左右,似乎他們已橫定了心要毀去「鬼堡」。

「鬼堡主人」在輪番聯手合攻之下,出手之間,已不如初時凌厲。

「失魂人」被八個高手圍攻,看來僅能自保,但也不會支持得太久。

披發怪人渾身欲血,險象環生,隨時都可能喪命。

驀然——

一條青色人影,從沙灘上幾個閃身,到了「混世魔王」身後。

韓尚志一見來人,登時血脈賁張,殺氣直透頂門。

那來人赫然正是天齊教主‘余丙南」。

張少坤、韓尚香,先後死于他手。,這仇豈能不報。

「混世魔王」「天齊教主」略一交談之後,雙雙緊依著欺了過來。

韓尚志厲叫一聲︰「余丙南,今天本掌門要招你碎尸萬段!」

「嘿嘿嘿嘿,小子,別做你的清秋大夢了!」

眨眼問,兩人已欺到兩丈距離。

韓尚志一咬牙,挾以畢生功力,推出一掌。

「混世魔王」與「天齊教主」身形一頓,但仍緊緊前後相疊,「混世魔王」怪笑一聲,雙掌緩緩推出……

韓尚志頓感情形有異!心念末已,只覺一股撼山栗岳的奇強勁流,以雷霆萬鈞之勢,猛撞而來……

—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空而起。

韓尚志蹬蹬遲到一丈之外,口角溢出兩縷鮮血。

「混世魔王」與「天齊教主」雙雙登上了堡岸原來「天齊教主’’與「混世魔王」施展的乃是「透體傳功」之法,等于合兩人的修為擊出一掌,在硬踫硬的情況下,韓尚志當然要吃大虧。

不過當今之世,能接「混世魔王」和「天齊教主」合手傾力一擊的,恐怕已找不出第二個人。

韓尚志目此欲裂,肝膽皆炸,彈身撲向「天齊教主」。

「天齊教主」閃身彈出兩丈,向「混世魔王」.道︰「護法,這小子交給令師徒!」

說完閃身撲入斗場。

「混世魔王」幌身截住韓尚志,出手就攻。

「陰陽雙煞」也欺了近前……

石梁進口已無阻礙,大批「天齊教」高手,蜂涌而來。

場中,起了一陣騷動,戰況愈見慘烈。

地慘天愁,鬼哭神號。

韓尚志狀類瘋狂,猛攻之下,竟然迫得「混世魔王」毫無還手之力。

「陰陽雙煞」互視一眼之後,雙雙加入戰圈。

「天齊教主」甫一入場,「失魂人」厲呼一聲,一連三招,迫退圍攻她的八個高手,撲向了「天齊教主」

「余丙南,你的死期到了!」

「好賤人,今天本教主若不把你碎尸萬段,誓不為人!」

雙方接戰在一起,出手盡是殺著。彼此都要置對方于死地。

韓尚志心念疾轉,「天齊教主」入場,情況必然更壞,自己若不打發了眼前人支援場中,「鬼堡」可能真的要灰飛煙滅。

心念之中,運足「須彌神功」,揉合在招式之中,施展「魔魔掌法」之中的「震」

字訣,配以「浮光掠影」身法,展開強猛攻勢。

數種絕式奇功配合施用,威力之強,驚世駭俗,但內力損耗之巨,是可想而知的,為了挽救目前危機,他只有擠命—搏。

「震」字決是借力打力,實施反震,不過對方功力如此施展的人高,結果可能適得其反。

招式一變,「混世魔王」師徒頓覺不妙。

「砰!」挾以一聲慘哼,「陽煞高士奇」被震飛兩丈之外,倒地不起。

接著,「陰煞莫秀英」口血飛進,栽瀉八尺之外。

壓力一減,韓尚志集中全力對付「混世魔王」。

三個照面之後,「混世魔王」被一掌震得口吐鮮血,踉蹌而退……

這一連串疾攻猛打,韓尚志也感到氣涌血翻,心神浮燥。

就在此刻——

對岸灘頭,人影散亂,傳來一片喝斥交手之聲。

接著,數條人影,星飛九射的向堡前斗場馳來。

韓尚志已不暇想及其他,彈身撲入場中。

一聲慘哼傳處,披發怪人口噴血箭,身形搖搖欲倒。

「小師叔,你且退開!」

喝聲中,慘嗥倏起,圍攻披發怪人的三個赤發老者之後,腦血飛濺,橫尸當場。

韓尚志像一頭瘋虎,掌劈三個赤發老者之後,再轉身形,正好三條人影向他撲來,他連對方的形貌都無暇辨認,彈指就射。

血泉噴處,三條人影尚未及出手,便已墜死地面。

這兩個照面,震驚了全場。

「失魂人」這時已被「天齊教主」迫得步步後退,險象環生。

韓尚志厲喝一聲︰「余丙南,納命來!」

接著厲喝之聲,呼呼擊出三掌。

「天齊教主」冷哼了一聲,彈身暴退一丈開外,身形一圈,換了一個位置,巧極的避過這駭人的三掌。

「失魂人」早已不支,此刻竟然有搖搖欲倒之勢,嘶聲道︰「孩子,不能放過他,他是……」

話聲未落,一股呈琥珀之色的怪異勁流,罩身卷向了「失魂人」

韓尚志不由驚魂出竅,他認識這是「天齊教主」的絕技「化元神罡」,「失魂人」

決擋不起這一擊,情急之下,十指暴伸,十縷指風,齊射向了」天齊教主」。

兩聲慘哼,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傳出。

「失魂人」被「天齊教主」的「化元神是」擊飛丈外,僕地不起。

‘天齊教主’被韓尚志指風射中,猛退兩丈。

‘洞金指」無堅不摧,「天齊教主」中指而不倒,確屬駭人听聞。

韓尚志一彈身撲向「失魂人」。

‘失魂人」待他情同母子,恩重如山,他焉能不急。

「見過掌門人」

「小兄弟,老哥哥我來了!」

韓尚志停身一看,「黑白雙妖」、南丐「,還有四個老丐,已站在自己身前,當下急向「黑白雙妖」道︰「黑白雙妖,別放過他!」

雙妖應了一聲,撲向「天齊教主」。

韓尚志這才向「南丐」道︰「老哥哥,你怎麼也來了?」

「南丐」—擺手中烏竹杖道︰「听雙妖說你赴‘鬼堡’,而適時有弟子探報,‘天齊教’近百高手,進犯‘鬼堡’,所以老化子率領門下八十弟子,星夜馳趕而來!」

韓尚志感激的道︰「老哥哥,先解決目前事端,再受小弟「小兄弟,丐邦受你再造之恩,這是理所當然!」

說著,向四丐一擺手,沖人圍圈。

「失魂人」費力的舉起手,嘶啞著聲音道︰「孩子,我……死不了,先別管我,先解你師祖之危!」

韓尚志呆了一呆,返身撲向「鬼堡主人」交手之處……

「天齊教」高手,已有數十混在戰圈之中。

韓尚志目赤似火,瘋狂的出手,擋著他的就亡,踫著他的必死。慘壕聲,喝斥聲,勁氣激撞聲,金刃交鳴聲,組成了一曲瘋狂恐怖的樂章,掩蓋了江濤澎湃的呼轟之舉。

一道白色光焰,沖空而起。

人影幌動,朝石梁方向退去。

眨眼之間,已走了十之七八,那些走不了的,增加了死尸的數日。

狂風暴雨過去了。‘鬼堡’之前,尸積如山,血流成渠。

「鬼堡主人」口里發出一陣震天狂笑,入堡而去,披發怪人卻起身收拾殘尸,—具具拋人江中。

「黑白雙妖」疾趨韓尚志身前,俯首躬身道︰「弟子未能完成諭命,讓‘天齊教主’走月兌,請掌門人處治!」

「這非你倆之過,去幫著清理現場吧!」

「謝掌門!」

雙妖過去幫著披發怪人清除積尸。

「南丐」匆匆向韓尚志道︰「小兄弟,後會有期!」

「怎麼,老哥哥就要……」

「對岸尚有丐門弟子,我得去看看善後,再者老哥哥我深知‘鬼堡」禁例,留此多有不便!」

「老哥哥千里迢迢趕來援手,小兄弟感激不盡!」

「這些都是廢話,將來如有用丐幫之處,帶上一個訊就成!」

「足感盛情!」

「哦i小兄弟,你尋找一個叫丁紅的女子,我已傳下本門符令,讓所屬各地分支弟子全力查訪!」

「謝過老哥哥!」

「再見!」

「再見!」

「南丐」自率四老丐,直奔對岸而去。

韓尚志滿懷歉疚的目送「南丐」離去,然後才趨近「失魂人」身前,惶急的︰「前輩,你的傷……」

「孩子、不要緊!我已服下了本門傷丹!」

「失魂人」說著,搖搖幌幌的站起身來,一掃血跡斑爛的現場,道︰「余丙南此計果然毒辣!」

韓尚志劍眉一蹩道︰「那些被囚石屋的牛鬼蛇神,怎的會全部月兌困。」

「那已死的‘混江龍’弟兄,是‘天齊教’兩名香主,精通水性,余丙南深知堡中的虛實布置,故特先遣兩人潛水越江,從堡後上岸,愉入堡中、釋放那些被囚的魔頭、以作里應外合。」

「余丙南何以深悉堡中布置?」

「這個,見了你師祖之後,你就知道。」

韓尚志心里又打了一個結。「失魂人」又道︰「孩子,‘黑白雙妖’命他倆在堡外等候!」

韓尚志點了點頭。

披發怪人清理現場之後,徑自入堡而去……

「黑白雙妖」領了韓尚志之命,過江在灘岸等候。

「失魂人」微顯激動的道︰「孩子,我有句話問你!」

「請講?」

「你恨你母親嗎?」

「是的,我不否認!」

「你不願原諒她?」

「這不是可以原諒的事!」

說著眼圈一紅,腦海中立時浮起她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的種種,在淚光之中,平添了一份恨的光影。

「失魂夫」幽幽一嘆道︰「孩子,如果你母親下嫁‘天齊教主’是有不得已的苦衰,同時她並不會沾污了清白之身,你也一樣……」

韓尚志在露駭極之色,道︰「前輩完全知道。」

「不錯!」

「以晚輩所知,‘天齊教主’生理先天殘缺,家母不會被沾污,倒是可信,但這不能否定她一切喪失人性的行為!」

「孩子,我說假如她的情非得已?」

母子天性、韓尚志雖然恨透他的母親、但下意識中何嘗不希望奇跡發生,當下激動不已的道︰「晚輩須要事實證明?」

「當然!」

「失魂人」緩緩扯落面巾。

韓尚志驚呼一聲,蹬蹬蹬蹬連退數步,全身簌簌而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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