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 第十一章 別無去路
(一)
九月十四,晨。
大廳里沒有窗戶,也沒有陽光。
這寬闊的大廳,四面牆壁雖然粉刷得雪一般白,卻終年不見日色。
陰慘慘的燈光,也不知是從哪里照進來的。
朱五太爺道︰"你真的很想?"
小馬道︰"真的!"
朱五太爺道︰"你不後悔?"
小馬道︰"言既出,永無後悔。"
朱五太爺道︰"好!"
這個字說出口,完顏兄弟的鐵拳已擊下,鐵拳還未到,拳風已震耳。
完顏鐵右拳打小馬的左顎,完顏鋼的左拳打小馬的右頸。
他們每個人只擊一拳,這兩拳合並之力,已重逾千斤。小馬沒有動。
快拳必重,重拳必快。
這兩拳既然重逾千斤,當然快如閃電,一拳擊出,力量一發,就如野馬月兌韁,弩箭離弦,再也難收回去了。
小馬看準了這-點。
他並不是那種很有機心的人,可是他打架的經驗實在太豐富。
他既然不動,這兩拳當然全力擊出。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游魚般滑了出去。
他幾乎已感覺到拳鋒觸及他的臉。
他-直要等到千鈞一發、生死剎那間,他才肯動.除了經驗外,這還得有多麼大的勇氣!
只听"蓬"的一聲,雙拳相擊,完顏鐵的右拳.正打在完顏鋼的左拳上。
沒有人能形容那是種多麼可怕的聲音。
除了兩只鐵拳相擊聲外,其中還帶著骨頭碎裂的聲音。
但是這兩個神話中巨人般的大漢.卻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他們還是山岳般站在那里,橫肉繃緊的臉雖已因痛苦而扭曲,冷汗如雨.但是他們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小馬身子滑出.驟然翻身,忽然一拳擊向完顏鐵的右肋。
完顏鐵並沒有倒下去。
他還有一只拳頭,反而揮拳迎了上去。
小馬的拳頭並沒有變化閃避,他是個痛快人,喜歡用痛快的招式。
又是"蓬"的一聲,雙拳相擊,聲音更可怕,更慘烈。
小馬的身子飛出,凌空翻了兩個跟頭才落下。
完顏鐵居然還沒有倒下去。
可是他也似已站不住了。
他的全身都已因痛苦而痙攣,滿頭黃豆般的冷汗滾滾而落。
他的雙手垂下.拳骨已完全碎裂。
但他卻還是沒有哼一聲。
他寧死也不能丟人,不能替他的主宰丟人,就算他要死,也只能站著死。
小馬忍不住道;"好漢子!"
完顏鋼雙眼怒凸.瞪著他.一步步走過去。他還有一只拳頭。
他還要拼!
孤軍奮戰,不戰死至最後一人,絕不投降,因為他們有勇氣,還有一份對國家的忠心。這個人也-樣。
只要還有一分力氣,他就要為他的主宰拼到底。就算明知不敵,也要拼到底。
小馬在嘆息。
他一向敬重這種人,只可惜現在他實在別無選擇。
他也只有拼,拼到底。
完顏鋼還沒有走過來,他已沖過去.他一拳擊出,筆直如標槍。
這一拳並不是往完顏鋼拳頭上打過去的,是往他鼻子上打過去的。
要從這巨人的鐵拳下去打他的鼻子,實在太難,太險。
小馬這麼做.也並不是因為特別喜歡打別人的鼻子。
他敬重這個人的忠誠,他要為這個人留下一只拳頭。這一拳沒有打空。
完顏鋼的臉上在流著血,鼻梁已碎裂。
雖然他的眼楮滿是金星,已看不見他的對手,但是他還想再拼。
小馬卻已不再給他這種機會.小馬並不想這個人為了別人毀滅自己。
他再次翻身,一拳打在這個人的太陽穴上。
完顏鋼終于倒了下去,只剩下他的兄弟一人站在那里,臉上不但有汗,仿佛還有淚。
——種無可奈何的痛苦之淚。
既然敗了,就只有死。他本來想死的。
可是朱五太爺沒有要他死,他就不能死,他只有站在那里,忍受著戰敗的痛苦與屈辱,他希望小馬也過來一拳將他打暈。
小馬卻已轉過身,面對著二十丈外珠簾中端坐的那個人。
人在珠簾內.仍然望之如神。
小馬忽然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未五太爺道;"怎麼樣做?"小馬道︰"你本來早就可以阻止他們的,你早就應看得出他們沒有機會。"朱五太爺並不否認。
完顏兄弟第一拳擊出後,他就已應該看得出。
小馬道︰"但是你卻沒有阻止,難道你一定要毀了他們?"朱五太爺冷冷道︰"一個沒有用的人,留著又有何益,毀了又有何妨?"小馬握緊雙拳,很想沖過去,一拳打在這個人的鼻子上。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一條命,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可是現在他絕不能輕舉妄動。
朱五太爺道︰"其實他們剛才本可毀了你的!"小馬不否認。
朱五太爺道;"剛才的勝負之分,只不過在剎那之間,連我都想不到你敢用那樣的險招。"小馬道;"要死中求活.用招就不能不險。"
朱五太爺道︰"你好大的膽。"
小馬道︰"我的膽子本來就不小。"
朱五太爺沉默了很久.才說出一個字︰"坐。"小馬坐下。
等他轉身坐下時,才發現完顏兄弟已悄悄退下去,連地上k的血跡都看不見了。
這里的人做事的效率,就象是老農舂米,機動而迅速。
他坐下很久,朱五太爺才緩緩道︰"這一次我要你坐下.已不是為了你以前做的事,而是因為你的拳頭。"小馬道︰"我知道。"朱五太爺道︰"只不過你有坐還是未必有命。"小馬道︰"你還不肯收下這雙拳頭?"
朱五太爺道︰"我已看出你這雙拳頭,的確是殺人的利器。"小馬道︰"多謝。"朱五太爺道︰"只不過殺人的利器,未必就是忠心的伙伴。"他慢慢地接著道︰"水能載舟,也能覆舟。若將殺人利器留在身邊.而不知它是否忠心听命,那豈非更危險?"小馬道︰"要怎麼樣你才相信我?"
朱五太爺道︰"我至少還得多考慮考慮。"小馬道︰"你不能再考慮。"朱五太爺道︰"為什麼?"小馬道︰"你有時間考慮,我已沒有,你若不肯助我,我只有走!"朱五太爺道︰"你能走得了?"小馬道︰"至少我可以試試看。"
朱五太爺忽然笑了,道︰"至少你應該先看看你的朋友再走!"小馬的全身冰冷,心又沉下。他的朋友也在這里?他忍不住問;"你要我看誰?"朱五太爺淡淡道;"你並不是第一個到這里送禮的人,還有人的想法也跟你一樣。"小馬道︰"還有誰來送禮?送的是什麼?"朱五太爺道︰"是一把劍。"小馬道︰"常無意?"
朱五太爺道;"不錯!"
小馬功容道;"他的人也在這里?"
朱五太爺道︰"他來得比你早,我先見你,只因為你不說謊。"小馬怔住。
朱五太爺道︰"坐。"
小馬只有坐下。
常無意既然也已到了這里,他怎麼能走?
他忽然發現自己已完全被這個人控制在掌握中,別無去路。
(二)
鑼聲又響起,門大開。
常無意赫然就在門外,蒼白疲倦的臉,看來已比兩日前蒼老了十歲。
這一夜間他遭遇到什麼事?遇到過多少困境?多少危險?
此時此刻,忽然看見他.就好象在他鄉異地驟然遇見了親人——一個身世飄零,無依無靠的人,這時是什麼心境?
小馬看著他,幾乎忍不住要有熱淚奪眶而出。
常無意臉上卻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只冷冷的說了句︰"你也來了?"小馬忍住激動,道︰"我也來了!"常無意道︰"你還好?"小馬道︰"還好!"
常無意慢慢地走進來,再也不說一個字,甚至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小馬也只有閉上嘴。
他很了解常無意這個人,就象是焦煤一樣,平常是冷冷的,又黑.又硬,又冷,可是只要一燃燒起來,就遠比任何可以燃燒的都熾熱。
不但熾熱,而且持久。
也許它連燃燒起來都沒有發光的火焰,可是它的熱力.卻足以讓寒冷的人們溫暖。
可是現在他既然已到了這里,別的人呢?是在寒冷的危險中?還是平安溫暖?
現在常無意也已面對珠簾。
他並沒有再往前走,他一向遠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氣。
珠簾中的人也仍然端坐,就象是一尊永遠在受人膜拜的神祗。
常無意在等著他開口。
東五太爺忽然問道︰"你殺人?"
常無意道︰"不但殺人,而且剝皮!"
未五太爺道︰"你能殺什麼樣的人?"
常無意道︰"你屬下也有殺人的人.有些人他們若不能殺,我就殺。"朱五太爺道;"你說得好象很有把握。"
常無意道︰"我有把握。"
朱五太爺道︰"只可惜再利的口舌也不能殺人。"常無意道︰"我有劍。"
朱五太爺道︰"劍在哪里?"
常無意道︰"通常都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到了要殺人時,就在那人的咽喉間!"朱五太爺沉默了.坐了很久,又說出了他剛才說過的兩個字;"看坐。"小馬坐的是張虎皮交椅。
交椅的意思,通常並不是張普通的椅子.當然也不是寶座。
可是交椅的意思,和寶座也差不了太多。
交椅通常是很寬大,兩邊有舒服的扶手,大部份人坐上去,都會覺得宛如坐入雲堆里。
雲是飛的,是飄的。
椅子不是,無論哪種椅子都不是。
這張椅子卻象是飛進來的,飄進來的,誰都看不見抬椅子的人。
因為抬椅子的人實在太矮、太小,大家只看得見這張寬大沉重的虎皮交椅,卻看不見他們。
他們的腰絕不比椅子腳粗多少,看來就象是七八歲的孩子。
他們絕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他們的臉上已有了皺紋,而且有了胡須。
他們的腰上,束著三道腰帶,一條金、一條銀,光華燦爛,眩人眼目。
交椅放下,大家才能看見他們的人。
朱五太爺道︰"只要是劍,都能傷人。"
常無意道︰"是!"
朱五太爺道︰"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常無意道︰"是。"
朱五太爺道︰"一柄劍是否可怕,並不在于它的長短。"常無意道︰"是。"
朱五太爺道;"人也一樣。"
常無意道︰"是。"
朱五太爺道︰"這兩人都是侏儒,可是他們從十歲已練劍,現在他們已四十一。"磨劍三十年,這柄劍必是利劍;練劍三十年,這個人如何?
常無意道︰"我知道他們。"
未五太爺道︰"哦?"
常無意道︰"昔年天下第一劍客燕南天,身高一丈七寸,但是劍法之輕靈變化,當世無敵。"沒有人不知道燕南天。
沒有人不尊敬他。
一個人經過許多年渲染傳說,很多事都會被夸大。燕南天也許並沒有一丈七寸,但他人格的偉大高尚,卻是沒有人能比得上的。
常無意道︰"當今最高大的劍客,號稱巨無霸,他的劍法卻比不上白玉京。"朱五太爺道︰"我知道他已敗在'長生劍'下十三次。"常無意道;"你也應該知道,當今江湖中練劍的人,最高大的人也不是他。"朱五太爺道︰"我知道。"常無意道︰"當今江湖中練劍的人,最矮小的卻無疑必是玲瓏雙劍。"朱五太爺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常無意道︰"這兩人就是玲瓏雙劍,死在他們劍下的.至今最少已有一百一十七人。"朱五太爺道︰"差不多。"
常無意道︰"他們的腰帶,就是他們的劍。玲瓏雙劍,金銀交輝,金劍長三尺七寸七,銀劍長四尺一寸,人短劍長,凌空飛擊,很少人能通過他們的劍下!"朱五太爺道︰"的確很少。"
常無意道︰"要破他們的劍,只有一種法子!"
未五太爺道︰"什麼?"
常無意道︰"要他們根本無法拔出他們的劍。"這句話有十三個字。
說到第二個字,他的劍已在金劍的咽喉上。
說到第三個字時,他的劍又已到了銀劍的咽喉間。
說到第四個字時,劍鎊又到了金劍咽喉。
說到第十二個字時,他的劍鋒已在這兄弟兩人的咽喉間移動六次。
說到第十三個字時,他的劍已入鞘。
玲瓏雙劍呆住了。
他們的劍根本無法出鞘。縱然一個人的劍能有機會出鞘,另-個人的咽喉已被洞穿。
他們並不是完顏兄弟那種純真質樸的人,他們已看到完顏兄弟的教訓。
他們誰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象狡兔已死的走狗般,死在別人劍下。
他們的冷計已濕透衣裳。大廳中又一陣死寂。
朱五太爺終于不能不承認︰"好!好快的劍!"
常無意並不謙虛。
小馬更不是個謙虛的人,立刻道︰"我的拳頭也不慢。"朱五太爺道;"卻不知是你的拳快,還是他的劍快。"小馬道︰'不知道。"
朱五太爺道︰"你們不想試試?"
小馬道︰"也許我們遲早總會試-試的,可是現在…"朱五太爺道︰"現在怎麼樣?"
小馬道︰"現在我只要我的朋友們安全無恙.太平過山。"朱五太爺道︰"他們太平過了山,你的拳頭,他的劍,就都是我的?"小馬看著常無意。常無意道︰"是。"
朱五太爺大笑,道︰"好朋友,果然不愧是好朋友。"他的笑聲來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可是笑聲一發,珠簾就開始搖蕩,珠玉相擊."叮當"作響,直到笑聲停頓很久,還在不停地響。
小馬看了看常無意,兩個人心里都明白,這位狼山之王的氣功,的確已練到登峰造極、駭人听聞的地步。
就算他們的一雙拳頭、一柄劍同時攻過去,也未必是這人的敵手。
朱五太爺忽然又問︰"你們是九個上山的。三個到了太陽湖,你們在這里,還有四個人在哪里?"常無意道︰"在一個安全之地。"
朱五太爺道︰"那地方真的安全?"
常無意閉上了嘴。
他實在沒把握。
朱五太爺道;"在這狼山止,真正的安全之地只有一處。"小馬忍不住問;"太平客棧?"
朱五太爺冷笑。
小馬道︰"不是太平客棧是哪里?"
朱五太爺道︰"是這里。"
他冷冷的接著道︰"普天之下.絕沒有任何人敢在這里惹事生非,縱然丁喜和鄧定侯到了這里,也絕不敢放肆無禮。"小馬道︰"除此之外呢?"
朱五太爺道︰"除此之外,無論他們在哪里,隨時都可能有殺身之禍。"小馬的心懸起。
他知道這絕不是恫嚇.他忍不住問常無意︰"現在他們究竟是否平安?""是的。"
回答他這句話的人並不是常無意,而是狼山之王朱五。
小馬的心又沉下。
常無意的指尖在顫抖,掌心已有了冷汗。
這是他握劍的手,他的手-向干燥而穩定,可是現在他竟已無法控制自己。
因為他已听懂了朱五太爺這句話的意思。
小馬也懂。
既然只有這里才是狼山上唯一安全之地.既然朱五能確定張聾子、香香和藍家兄依舊平安無恙,那麼他們現在當然也都已到了這里。
過了很久,小馬才長長吐出口氣.道︰"他們是怎麼來的?""是我帶來的。"回答這句話的,既不是常無意,也不是朱五太爺。
門開了一線,一個人悄悄地走進來,竟是郝生意。
小馬的拳頭握緊,道︰"想不到你又做了一件好生意。"郝生意苦笑道︰"這次我做的卻是件賠本生意,雖然沒賠錢,卻賠了不少力氣。"小馬冷笑道︰"賠本的生意你也做?"
郝生意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嘆了口氣,接著道︰"他們都是我的客人,我總不能讓他們糊里糊涂就死在那山洞里。"小馬道︰"什麼山洞?"
郝生意道︰"飛雲泉後面的一個山洞。"
小馬道︰"你怎知他們在那里?"
郝生意道︰"這位常先生雖然覺得那地方又平安、又秘密,卻不知那地方才是真正有死無生的絕地。"他又嘆了口氣,道︰"狼山上沒有人不知道那地方,前面飛泉險洞,滑石密布,無論誰都很難從里面攻出來,後面更無路可退,若有人攻進去,你讓你們往哪里走?"常無意的臉色鐵青。
小馬忍不住道;"那麼秘密的地方,你能找得到,倒也不容易。"郝生意立刻同意︰"若不是有人帶路,實在很難找得到。"小馬道︰"帶路的人是誰?"常無意不開口,郝生意又搶著道︰"一定是獵狗。"小馬道︰"獵狗?"郝生意道︰"獵人先放條狗出去把老虎引到有陷阱地方,老虎才會掉下去,這種狗,就叫做獵狗。"小馬道︰"你知道那條獵狗是什麼人?"郝生意道︰"當然知道。"小馬道︰"是誰?"郝生意道︰"就是我。"這次小馬握緊的拳頭居然沒有打出去。
他的拳頭只打人,不打狗。
這個人的確是條狗,甚至比狗都不如,
郝生意居然還振振有辭,道︰"我答應過那老太婆,要報她一次恩;我也答應過朱五太爺,絕對听他老人家的話,現在我兩樣都做到了。"小馬道︰"哦?"
郝生意道;"你們要我帶你們來見朱五太爺,我已帶你們來了.因為朱五太爺也正好要我帶你們來見他,所以我不但還了那老太婆的情,也沒有違抗朱五太爺的命令。"他長長吐出口氣,笑道︰"我是個生意人,要做生意,就得兩面討好,誰都不能得罪的。"小馬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殺柳大腳?"
郝生意道︰"要殺她的不是我。"小馬道︰"是誰?"郝生意道︰"只有朱五太爺才能叫我殺人。"
小馬道︰"柳大腳得罪了他?"
郝生意道︰"我是個生意人,只管做生意,別的事我從來不問。"小馬道︰"殺人也是生意?"
郝生意道;"不但是生意.而且通常都是好生意。"常無意突然道︰"這種生意我也常做。"
郝生意笑道︰"我看得出。"
常無意道;"只不過我通常只殺人,不殺狗。"郝生意笑得已有點勉強,道︰"這附近好像沒有狗。"常無意道;"有-條。"郝生意退後幾步,笑得更勉強,道︰"你既然從不殺狗,這次當然也不會破例。"常無意冷冷道;"偶而破例一次也無妨。"
郝生意笑不出了,驟然翻身,想奪門而出。
門還沒有拉開.劍已飛來,四尺長的軟劍標槍般飛了過去,從他的後背穿入,前胸穿出,"奪"的一聲,活生生將他釘死在門上。
他死得實在很冤。因為他做夢也想不到竟有人敢在這里出手!
(三)
沒有慘呼。劍鋒一下子就已經穿透心髒。
大廳中一片死寂。過了很久,朱五太爺才緩緩道︰"你好大的膽子。"常無意不開口,小馬卻搶著替他回答︰"他的膽子本來就不小。"朱五太爺道︰"你竟敢在這里殺人!"
小馬又搶著道;"他本來不敢的,只不過他也不願壞了自己的規矩。"朱五太爺道︰"什麼規矩?"
小馬道︰"他一向不喜歡別人騙他,騙了他的人,從來沒有活過半個時辰的。"朱五太爺道︰"你知不知道這里的規矩?"
小馬道︰"什麼規矩?"
朱五太爺道︰"殺人者死!"
小馬道︰"這是條好規矩。"
朱五太爺道︰"所以我也不願有人壞了這條規矩。"小馬道︰"我也不願意。"朱五太爺道︰"那麼現在你就替我殺了他。"小馬道︰"是。"他轉過身.面對常無意︰"反正我早就想試試,究竟是我的拳頭快,還是你的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