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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巴記 第七章 殺人者與殺人者

這變化何等迅疾。

原本客棧大堂中的食客,見一個出落得那麼美的女子,仿佛發生這些事兒,都想爭來擋駕,但見關大鱷身邊四名番子服飾的番子,不曾看見他們險冷的臉色便紛紛怕惹禍上身,走避不迭了,誰又敢惹上這一干誰都惹不起的人物呢?

關大鱷破杯中劍,在客棧飯堂上的人,還未來得及弄清楚是不是應該失驚尖呼之際,一名番子啪地抽劍,柳焚余劍勢回帶,一劍刺人這名番子的鼻梁。

這名番子反應最快,武功也最高,可是卻最先死。

當柳焚余拔劍這番子臉上濺出一股血泉的時候,其余三名番子都已掣刀在手。

一名番子喝道︰「你一一一!

柳焚余飛起一腳,踢起桌子,連帶碗碟杯筷一齊罩向這名呼喝的番子。

其余兩個番子,一個揮刀撲上來,一個舞刀飛穿出去。

柳焚余行動何等迅疾,他的人疾縱了出去,等于避開了番子一刀,同時劍自桌底刺人,結果了那原呼喝在一半的番子之性命。

然後他霍然回身。

那向他出刀的番子,已知勢頭不對,返身就逃。

番子飛掠出窗外。

但他在越過窗稜的剎那,柳焚余已經追到,劍刺入他的背心。

番子怪叫一聲,變得不是飛掠出去,而是扎手扎腳掉下去,半空噴濺一蓬血花。在陽光中灑下。

柳焚余持劍環顧,另一名走得快的番子,早已逃去元蹤。

他反手一劍刺在正顫抖不已的帳房的口中,帳房哀呼半晌,登時了帳!

方輕霞「哎」了一聲,叫道︰「你怎麼連他也殺一一一」

柳焚余卻不跟她多說,一把拖住她,飛躍下樓,兩人不顧路上行人的訝異驚奇,飛奔過大街小巷,離城漸遠,到了古亭附近。

這里原本是送別之地,設有老槐樹與楊柳,並建立了七八座古亭,間隔不遠,便可飲酒送別,或作納涼棲歇之所。

走到這里,方輕霞用力甩開了柳焚余的手,站著不走。

柳焚余止步,回頭。

方輕霞捏著被握得發痛的手,嘎怒道︰「既然怕,何必要殺人?殺了人怕成這個樣子。

給人笑掉了牙。

柳焚余沒有好氣︰「你走不走?」

方輕霞噘嘴道︰「我不走,我來‘寶來城’是找爹爹來的。

忽然記起什麼地叫起來︰「你剛才為什麼說殺死了我爹?

柳焚余嘆了口氣道︰「我不這樣說,怎樣才能使關大鱷不加以防範,我想他遲早都知道我殺蕭鐵唐的事,所以不殺他,總有一天他要來殺我。

方輕霞還是不明白︰「他既以為你是他一伙的,殺他還不容易?你還花言巧語舌頭蘸蜜的跟他多說什麼?

柳焚余「嘿「了一聲︰「殺他倒是不難。難在怎麼把他四個手下一個不漏的除去,只要漏了一個,東廠、內廠、錦衣衛、香子部會找你算賬……」

方輕霞這才有些慌了︰「但……剛才是逃了一個呀!

柳焚余沉聲道︰「給你那一鬧,我怕關大鱷生疑,只好先發制人,但準備不夠停當,仍給溜掉了一個人……這下麻煩可大了。

方輕霞笑嘻嘻地道︰「你怕了?」

柳焚余雙眉一剔,一聲冷笑。

方輕霞又道︰「那你無緣無故把帳房殺了,算什麼英雄!

柳焚余冷哼道︰「他跟番子是一伙的。

方輕霞道︰「我不信!你有什麼證明?」柳焚余道︰「就算他們不是一伙,他把我們瞧得最仔細,官衙定會叫他繪影圖形來能緝我們,殺了他,又沒錯兒……那逃去的番子,縱知道我是誰,不一定辨清我的樣子,咱們在路上易容化裝,大概還瞞得過。

方輕霞訝道︰「你就為這點而殺他?

柳焚余道︰「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方輕霞道︰「你這個鬼!

柳焚余一笑,伸手要去拉她,方輕霞一閃,柳焚余笑道︰「你還不願走?」

方輕霞笑著說︰「你真的去找我爹爹,我才跟你走。

柳焚余道︰「我早探得你們‘大方門’要趕去虎頭山,與‘刀柄會’聚首研討創立分舵的事,寶來城既留不得,我們趕到前面紅葉山莊去等他老人家。

方輕霞听這桀騖不馴的浪子也稱自己父親作「老人家」,心中微微一甜,呢聲道︰

「暖,姑且就信你一次。說罷將手伸給柳焚余,柳焚余握著,心里有說不出的甜蜜。

兩人又走過三四座亭子,忽見前面亭子,裝飾得十分豪華,旁邊停著一頂轎子,金碧輝煌,一張紅氈,直鋪人亭內,似從轎子走出來那人的一雙鞋子,干淨得不願踏在地上,亭內人影綽綽,陪著絲竹奏樂之聲,醇酒飄香,但看去除一人之外,人人都是站看的。

方輕霞十分好奇,引頸張望,伸伸舌頭,道︰「嘩,誰的排場那麼大?」

確沒听見柳焚余的回應,側著望去,只見柳焚余神色凝重,握她的手,也突然變成石雕的一般。

方輕霞不禁輕聲道︰「這……這是誰呀?」

柳焚余忽然用力握了方輕霞的手一下,然後大步走向亭子,拱手道︰「項兄,別來無羔?」

只聞亭內一人有氣無力但又好听的聲音道︰「柳兄,想煞小弟說話的人居亭中首端而坐,背著陽光,罩在亭子的陰影里,一時看不清面目.只听到間隔而輕微「啪、啪「的指甲音聲,石桌之上,除了酒菜,還放了一把劍。

但是柳焚余知道這是什麼人。

這人就是項雪桐。

御前帶刀侍衛領班,「富貴殺手」,項雪桐。

柳焚余笑了。

「誰敢‘想殺’你老哥。那個人除非有七十一個腦袋。

項雪桐低頭端視著手指甲笑道︰「哦?多一個不行麼?少一個不得麼?」

柳焚余看了看桌上的劍,道︰」支持東林黨的隴西已家,一家七十二口,你老哥一把劍,殺了七十,余下三個,項兄大發慈悲。一個當作者婆,一個充作婢女,一個收作義子,你說,是不是要腦袋爪子超過七十,才可以逃這一死?」

獨闖已家莊,格殺七十人的事,是項雪桐未成名前的杰作,可是知道的人並不大多。

沒有人在校提起當年的威風軼事會感到不開心的,項雪桐似是例外.他只是輕彈著他修長的指甲,淡談地道︰「坐。」

柳焚余依言坐下。

方輕霞明知局勢隱伏凶險,但她心里正計較著柳焚余渾當她不在場,項雪桐眼里也似沒她這個人一樣。

方輕霞嬌美動人,出身名門.幾曾給人這般不放在眼里過?

她也可以感覺得出,局面的一觸即發,柳焚余盡管臉上微笑,可是她感到柳焚余比在飛龍嶺與李布衣對峙,梅花湖畔刺殺蕭鐵唐,來寶客棧粹襲關大鱷更為緊張。

項雪桐是誰?

方輕霞知道項雪桐只不過是一名殺手。

柳焚余為什麼會對項雪桐感到害怕,甚或畏懼?

啪,啪的彈指甲聲忽止。只听項雪桐笑道︰「听說柳兄又立下大功了?「柳焚余一震,暗忖︰這家伙知道自己殺關大鱷的事了!表面不動聲色地道︰「是麼?什麼大功?」

項雪桐卻笑了起來︰「柳兄卻來問我?」

柳焚余也笑了起來︰「也許在下殺人,也殺得大多了,記不得哪一樁有功,哪一樁有過了。

項雪桐靜了一靜。

這靜寂的片刻,柳焚余的五指,緊緊握住掌中劍柄,只剩下項雪桐彈指甲的微音。桌上的劍餾煙寒光。

但是項雪桐並沒有異動,只是說︰「‘大方門’的方姑娘跟柳兄在一起,殺盡‘大方門’人這個功,想必是給柳兄捷足先登了。

柳焚余心中一喜,五指也放松下來︰看來項雪桐還不知道自己殺死關大鱷的事。「這個麼,哈哈!

他笑了兩聲,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他不知道項雪桐知道的有多少;不表明態度,是最安全的做法。

項雪桐忽道︰「可惜,蕭檢校死了。……」他把「了」字故意拖得長長地,眼楮定定地望著柳焚余,像是要他把話尾接下去。

柳焚余五指又握緊了劍,心道︰這小子知道了。外表卻微笑如故。在等對方說下去。

項雪桐忽然停止了挑指甲,抬頭,問︰「柳兄不知道此事麼?」

柳焚余已經下定決心,要把這大患除去。所以他道︰「略有所聞,借一步說話。」他這句話是試毒銀針,一沾上去便知有毒沒毒。要是項雪桐有防著他,一定不會與他獨處,如果沒防著他,想必答應他的要求,不管對方答不答應,都可以立即看出對方的意圖。且不論如何,項雪桐此人是必需要剪除的。

項雪桐皺了一皺眉頭。

柳焚余慢慢地長吸了一口氣,他已像一支搭在滿弦上的箭矢,一觸,即發,殺無赦。

誰知道項雪桐笑道︰「可以。」

柳焚余正較放上心,項雪桐一揚手,在亭子里守候的家丁、奴僕、手下,全都垂手低酋,退了出去。

亭里只剩下了項雪桐。方輕霞和柳焚余自己。

項雪桐道︰「柳兄有後,可以說了。」

柳焚余沒料項雪桐自己不離開古亭,而叫手下出去,這一來,項雪桐身邊雖然無人,可是一旦發生事情,伏在周圍的人一樣可以搶救得及。

他把心一橫,道︰「關四爺也死了,項兄可有所聞?「項雪桐道︰「哦?」並不迫問下去。

柳焚余本想試探項雪桐的反應,此刻反而心虛,大笑三聲,道︰「看來,下一個對象,只怕不是你,就是我了。

項雪桐問︰「柳兄怎麼知道?」

柳焚余忽改而問道︰「項兄怎麼會在這條道上?

項雪桐即答︰「等你啊。」

柳焚余心里一寒,笑道︰「有勞久候,卻不知項兄等我為何?」

項雪桐針一般盯著他道︰「柳兄很想知道麼?」

柳焚余只笑了一笑,把問題遺留給項雪桐自己回答。

項雪桐道︰「柳兄應該知道原因的。」又低頭啪啪地挑剔他修長的指甲。

其實。項雪桐在古亭道上遇見柳焚余,完全是機緣巧合,出于無意的,他剛剛才趕向寶來城,但是,他一看見柳焚余和方輕霞在一起親呢神態,出自于殺手的敏感,馬上覺得情形似乎有些不妥︰

他故意不作主動招呼,可是柳焚余先招呼他。

他本來已消了疑慮,但是柳焚余一開口就奉承他。

他知道柳焚余性子驕傲,這樣做,一定有目的,所以故意出語提到「‘立功」以試探,然後以路上听到的蕭鐵唐在梅花湖畔被殺的事來觀察柳焚余的反應。

柳焚余提出單獨講話,使他心中警惕更深,驚聞關大鱷死訊。他雖似無動于衷,其實大為震抽。故意說是在路上等柳焚余。

但是柳焚余卻不流不忙,實在看不出什麼來。

只有一點項雪桐是肯定的。

他感到殺氣。

從柳焚余身上出來的,一種凌厲無比、殺人者的殺氣。

同樣的他自己也有這種殺氣。

他突然有了一個決定。

一一一不管柳焚余跟「大方門」是什麼因緣,關大鱷和蕭鐵唐的死跟他有沒有關系,還是先下手為強,擒住他,必要時,殺了他再說。

他听了探子飛報蕭鐵唐的致命傷。•

他一听,就曾對翟瘦僧說︰「怎麼這樣像柳焚余的出手?到現在,這樣想法更濃。

一一一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這是他作為優秀的殺人者之原則。

所以他笑了。

他抨著袖子,用銀鐫的酒壺,替柳焚余斟滿了一杯酒,再替自己倒滿一杯,趁這斟酒的時間里,等候柳焚余的回答。

柳焚余也在盤算著下手,如果只是他一人,他就算刺殺不了項雪桐。至少也可以突圍而出一一一但是他還有方輕霞。

一一一不成熟的時機,寧可放過,不可冒失。

這是柳焚余作為殺人者的信條。

所以他微笑道︰」項兄為何在道上苦候,我百思不解,莫測高深。」

方輕霞忍不住道︰「管他為什麼等,我們走了!她心里想︰要是這家伙敢阻擋,一腳踢掉桌上的劍不就可以了!

柳焚余轉頭望向方輕霞,叱道︰「對項兄不可失禮。」

就在這剎那間,任何人無法注意的,也沒有可能注意得到的。項雪桐指甲彈了一彈。幾星粉未,落在杯里,迅速融化不見。

項雪桐舉杯笑道︰「柳兄,我敬你一杯。」。

柳焚余笑道︰「這位是一一一

項雪桐笑道︰「我知道,方家三小姐跟柳兄倒是金重玉女,當真一對壁人。也替方輕巨倒了一杯酒。

柳焚余搶著端給方輕霞,向項雪桐道︰「我來。」

項雪桐道︰「有勞。

柳焚余道︰「不敢。項雪桐舉盅敬柳、方面人。道︰「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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