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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火情懷 第八章 拒絕期待的女人

一、人常飽經心里的動搖

張夸在警署的會議室里,遇到極其難堪的指責。

他面前堆了一疊報紙︰都是譴責警方圍捕行動不當以致造成途人無辜死傷。

「你還有什麼話說?」洋人督察問。

「我是有疏忽,但沒有失職。」張夸說,「要是沒有那名殺手,我們就不會變成時腋,功敗垂成,不過,那批毒品,倒是給我們截下了……我懷疑對方早已洞透我們的行動!」

「你就會抵賴!」總探長光火了︰「現在搞成這樣子,新聞界、學界、輿論界都在指責,途人二死二傷,嫌犯在警方包圍下被滅口,凶手則逍遙法外,你看……這……這都是你闖的禍。」

張夸站起、挺直地道︰「我願負全部責任。」

華警司搖搖頭,向總探長道︰「是我不該力上他這項行動的。」

「是我要求這項行動的,跟任何人無關……」張夸激動地道,「可是,我們不能就這樣放過李大鱷,我們應該……」

「張夸,」華警司道。

「是!」

「你到外面去,支出證件和佩槍,等候指示。」

「這……是。」

「你可以走了。」

張夸走到門口,忽回身堅持地道︰「李大鱷失掉這批毒品,一定不會不甘心,我請求讓我……」

「你已暫時不是警務人員了,張先生,」洋督察說,「李紳士是誰,你應該清楚。」

「我只知道他是走私販毒、無惡不作的人,上次的超級市場置放炸彈勒索案還跟他有密切關系,」張夸疾力奮言,「他準備狠刮一筆就移民外國了,我們不在這時制止他,抓到他犯罪的證據,繩之于法,對我們這些還留在香港的人太不公平,教我們怎麼服氣——」

「你說的事不在我們職責的範圍,張夸,你只是警方探員,不是政治演說家,請認清你的身份。」華警司沉重的說,「你要知道,李紳士有幾個餃頭、幾種身份,不是我們在有充分證據之前可以招惹的

張夸沒有听完他的話,就走出會議室。

交出他要支出的東西後,他走出警署,只覺陽光下一陣涼颼颼的風,像淬毒的暗箭一般地經過自己後頸。

警署旁一棵越牆的「森森之火」正開得燦爛,落花如雨,像趕赴一千場熱鬧的自盡。

——大概人凡是要做點事,總得要飽經心里的動搖吧?

他心里忽升起一種彈指听聲的寂寞。

這時候,恰是游白雲憤然步出那間九龍塘別墅之際,兩人同在一個剛剛開始要被繁忙煮得沸騰的城市里,都不期然生起一種人到窮途應一笑的寂寞,雖然他們是兩個性情這般迥異的人。

在李大鱷的豪化府哪里,李大鱷正怒氣沖沖,來回踱步,他那一樣手下都不敢吭聲。

「到底是誰干的!?」他厲聲叱問。

有兩個手下臉上都裹著傷,還滲出血跡。

這兩人正是李年鷹企圖迷好阿珍時的保鏢,其中一個囁嚅地道︰「是……是……」

「是誰!?用李大鱷猛叱︰「吞吞吐吐干什麼!?」

「是……游白雲。」

「游白雲?游白雲是誰!?」李大鱷大聲夾惡地咆哮︰「竟把我兒傷成這個樣子!」

兩名保鏢均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文膽司空神經說︰「我看這游白雲平時膽小如鼠,決不是什麼貨色,這事一定……有陰謀。」

「陰謀?」

「對,」文膽補充︰「游白雲的上司就是張夸,張夸了也一直很照顧游白雲。」

「張夸那一次毀了我們價值七百多萬的貨還不夠,害我連喪兩員猛將還不甘心,他還要唆使手下來把我兒子打成這樣……」李大鱷痛心疾首,陡然目中殺氣大現︰「好,你逼絕我,我就要你先絕子絕孫!」

然後疾聲間︰「阿COOL呢?」

「已通知他,還沒到。」文膽乘機進言,」我看您今回給他那一記,使他那一口皇家飯啃不下去,他定然也會還以顏色……」

「還以顏色?」李大鱷鐵青春臉道,「我李大鱷還會等到他給我臉色看!」

「你的意思是……」

「我先等阿COOL回來再說。」

這時,醫生和護士自房里走出來。醫生臉有憂色,護士帶上了門。

李大鱷急切地問︰「他怎麼了?」

「暫無生命危險。」李大鱷剛松了一口氣︰醫生就指著頭部說︰「不過,他這里,只怕暫時恢復不過來,要調養一段時間。」

李大鱷一把揪住醫生︰「你一定要醫好他、我不管,你要多少?十萬?二十萬?一百萬……我都給你。」

「這不是錢的問題。」醫生為難。

「那還有什麼問題」

「他腦部受硬物重擊,傷得不輕……」

「我不管,你醫不好他,我殺了你。」李大鱷的手指像短矛一般篤在醫生胸膛,」听到沒有?我殺了你。」

忽听房里一聲怪嘯。

李大鱷愛子心切,沖進去一看︰只見太子李蹲在床上扮狼叫。整個「驅魔人」的樣子,一見李大鱷走近慰問,他就抱住李大鱷猛舌忝,一面還厲聲叫︰「阿珍,阿珍……」

李大鱷甚為尷尬,又覺痛心,推開了他,問手下︰「阿珍?阿珍又是什麼東西?」

「阿珍就是方巧爭,據說她就是當年給我們吃夾棍的飛賊‘恭喜發財’的妹妹,對了,我查過了,游白雲還追求這個阿珍……看來,太子這次可能是他們串通好了才下毒手的。」

「好哇,‘恭喜發財’,阿珍,張夸,游白雲……你們串通起來,也抵不住我一個李大鱷!」李大鱷獰狠地道︰「看我怎麼把你們一個一個收拾掉!」

這時,武膽金童川頁自外而入,匆匆道︰「阿COOL來了。」

「好,」李大鱷立即下令︰「叫他到書房等我!」

二、掌聲只有夢里尋

日上三竿,游白雲萬念俱灰,賴床不起。

門鈴乍響,阿嬤開門,發現是一個陽光泛花的妙齡少女。

阿嬤登時以為自己眼花。

「你找誰呀?」她以為人成是找錯門了。

「阿婆,」那美得像一團氣氛——活潑快樂的氣氛——的女子。「我姓方,游白雲在嗎?」

阿嬤頓時以為自己听錯了。

「你……•小姐你找雲仔?」阿嬤終于樂開了眼,心想︰那個蠢苯肥仔都有這麼漂亮人兒的小姐找上門,這次抱孫有望了。「請進,請進來,請進來坐,請進來坐呀!」

然後她高聲叫「阿雲」,連扯帶拖的把游白雲弄醒。

游白雲惺松著眼下床,見是方巧爭,也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怔怔發呆。

生電珍巧笑倩兮。

游白雲不理她。「你來干什麼!」

「你還生我的氣呀?」阿珍認真起來更美得不可方物。

「你小心。」游白雲恫嚇她道,「你再不走,我又要你了!」

「雲仔,不許你這樣沒禮貌!」阿嬤剛泡了杯茶端出來,听到游白雲的話就斥喝︰「怎麼可以對方小姐這樣說話,沒禮貌!」

「阿婆,」阿珍笑盈盈地道。「叫我阿珍好了。」

她乖巧地替阿嘛倒茶、捶背、聊天。阿嬤樂得見牙不見眼.把她疼得寶貝也似的。

游白雲看不順眼,穿上球鞋便要外出。

「你看你……真是……」阿嬤又來羅嗦他︰「阿珍剛來,你也不陪人多聊聊,就開水燙了腳似的急急往外走,這像什麼話嘛。」

「不要緊,他跟我約好了,我們一起出去,」阿珍把話題接了過去︰「阿嬤,你要不要一塊兒去?」

「不去了,」阿嬤樂吟吟地,」這是你們後生仔女的世界,你們去吧,記得玩得晚些才回來呀。

游白雲礙于不想讓阿嬤不悅,只好不說破,跟阿珍出外,一也門,游白雲就急急腳的要撇開阿珍。

可是他還跑不過阿珍。

阿珍是氣呼呼的趕上來。

「你跟來干什麼?」游白雲說,「剛才有阿嬤在,不方便,你信不信我隨時是你?」

「不信。」

「真的不信!?」

「不信。」」

「你不要後悔?」

「我就是不信。」

游白雲不敢怎樣,只得泄了氣,沒奈何。

「我信得過你。第一,你不是我的對手;」阿珍笑嘻嘻又調皮他說,」第二,那天的事,我誤會你了。」

「哦?」游白雲佯作漠不關心。

「後來MIMI告訴我,是李年鷹那王八蛋把我架走的,她想趕上來,卻給那王八蛋的手下纏住,但卻看見你已擠了出去,緊緊的跟著他們……」阿珍扼住游白雲的臂彎,「MIMI打電話通了方姊,方姊和姊妹們到處找我,急得什麼也似的,我回去時,她們還以為我吃了那小王八蛋的虧呢——」

「你是吃了我的虧!」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是我誤會你了,下次不敢了嘛,你就不要牛氣了好不好?」阿珍嗲得什麼似的︰「好下好?好不好嘛好不好?」

游白雲的心早就給軟化了,還有什麼不好的!

兩人愉快地相聚一起,逛街、看戲、吃東西,游白雲見阿珍快樂的樣子,就想親一親,阿珍推開他,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說送給你都不想要的麼?還親我干嗎?」游白雲只好道歉不迭。兩人到了尖東一處商業中心,阿珍見到有個大熒光幕正在放映麥當娜的歌舞。就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游白雲忙問阿珍啥事這麼不開心?

「假使有一天,我能像她那樣,萬眾矚目,那該多好!」阿珍感觸地道。「我晚上當飛賊、跟流氓打架,與壞人交手,無往不利,但白天卻從沒我的事兒,上台我總沒我的份,難道我一輩子都做黑暗里的女人嗎?」

游白雲也為她不平︰「你那麼美,不會被埋沒的!」

「可是除了那些凡夫俗子,飛仔飛女,又有誰注意我?」

游白雲听了也有些難過。阿珍也覺察了,忙道︰「對不起,我不是說你。」

游白雲痴痴地道︰「你有才華,應該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

「怎麼讓全世界的人知道?」

「你上台呀。」游白雲激動地道︰「就算你有再好的才華,可是燈光照著你,你演得再出色也不會有人留意,所以要有人注意到你的存在,你一定要站出來把握機會表現給人看才行!」

「我?」阿珍指看自己的鼻子,愣愣地道,」表現給人看?」

「對!」游白雲毅然道,「在這彈丸之地,你要出名還不容易,你大膽就行啦。」

「大膽?」阿珍叫了起來,「難道你叫我去拍寫真集!?」

「當然不是啦!就算你舍得給人看我也不舍得呀!」游白雲侃侃而談,」現在電視台這麼多乜姐密姐競選,你很應該去參賽!」

「我?」

「對,我當你的提名人!」

「你?」

「我決定在我三個月不到的余生里,做好這一件有意義的事。」游白雲像個偉大的演說家,「我要使你成為光芒萬丈,人人矚目的人的!」

「什麼三個月……?」阿珍狐疑地道。

「哦,沒有……•」游白雲怕自己說出只有三個月不到的壽命,阿珍就不會理他了,忙岔開話題,「我是說,要用三個月的時間,把你塑造成一個全港最受人注意的新星!」

這一來,游白雲和方巧爭可有得忙了。

他們先去參加某個電視台的「超級新星歌唱大賽」。

過程︰阿珍嚇得要死,她畢竟沒有上台的經驗,游白雲百般安慰她,她才鼓起勇氣上陣,不料一開口,就走了音,氣先餒了半截,再試唱,又跟錯了拍子,第三次再唱,卻忘了歌詞。還有一次,明明唱得很好,評審卻說她的衣服太老土,而給那內定了的參賽者得獎。

結果︰在第五次唱的時候,一切都OK,但才唱了半句,評判已打听鈴,叫她下台。

「如果錄用,改天我們會給你通知。」電視台的組辦人員這樣告訴他們。

他們無精打采的出來。

「沒關系,東家不打打西家,這幾又不止他一家電視台,」游白雲忽然興致勃勃的說,「對面台正在組辦‘金嗓子大賽’,我們再去試試看。」

這一回,游白雲為了壯阿珍的膽,還當她的和音兼吉他手。

在阿珍之前上台的歌手,打扮得古靈精怪,引人注目,但一開金口,不會「一鳴驚人」,簡直是「出口傷人」,游白雲和阿珍暗自興奮,因為自知水臨時授討,把阿珍重新新潮打扮,既性感又感性,有型有款,上陣出戰。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遠高出那些參賽者。

游白雲觀察戰況,阿珍唱不到三句,帽上的流蘇已掉落下來,假睫毛又刺人眼里,後來竟連帽子都掉了下來。

游白雲要求評審再多給一次機會。

評審不肯。

游白雲豁了出去,索性發火。

評審們欺善怕惡,馬上通過。

這一回,阿珍更是心慌,本來要唱的是「太倦」,結果唱成了另一首「煙圈」,氣得評審跳起來大罵她是來「混吉」的。

游白雲怎讓人在他面前辱罵阿珍,于是跟對方理論,以一人跟八位評審吵罵,居然毫不遜色,一人發話,還比八人更凶,更快,更理直氣狀、理由聲更響!

阿珍把游白雲拉了出來,游白雲仍忿忿不平,罵個不休,

「我覺得你有些不一樣了。」阿珍悠悠地道。

游白雲倒是一奇。

「你比以前大膽、勇敢、有擔當了一……」阿珍有些崇拜地道,」奇怪,你像換了個人似的。」

她當然不知道游白雲因「時日無多」,什麼都豁出去了。人自然就無羈無束了。

阿珍這一贊,他倒有些靦腆起來。

「我不像你,可以變化多端,」阿珍沮喪他說,「看來我還是不適合到台上的。」

游白雲極力反對。

「唱歌不可以,你可以演戲呀?!」游白雲鼓勵她︰「現在這台正開始‘未來巨星選拔大賽’,那邊廂正舉行‘三十年不變演技大競賽’,你何下去試試看。」

阿珍受到鼓舞,再接再厲,再作嘗試。

嘗試的結果是鬧出更多的笑話︰

一次是阿珍情急的緊張之下,竟念錯了演對手戲男主角的對白。

另一次是武打動作鏡頭,阿珍用力過度,傷了那位演對手戲的嬌滴女藝員。

另一家更離譜,原來是要拍電影,導演對阿珍動手動腳,要她拍暴露鏡頭,要給男主角熱吻。

男主角還伸進了舌頭,所以差點變成「無錫人」——舌頭幾乎給阿珍咬掉了。

阿珍和游白雲大鬧一場,打得那干「掛羊頭賣狗肉」的家伙人翻鏡頭倒,出了一口鳥氣,而游白雲猶未心願,又來游說阿珍︰「戲演不成不打緊,不如去參加「xx小姐比賽」,根本不必演,不必唱,單憑美色就可獲獎,這點你是真命天子,別人根本不能和你爭。」

阿珍給他這麼一說,也真的心動了。

可惜,等到參賽時,阿珍沒辦法任由人擺布,要她走就走,要她笑就笑,而且,在由嘉賓司儀和她問笑時,他竟然反問回司儀,問得對方為之窒然,搞得司儀翻臉,阿珍中途出局,游白雲大鬧出去。

另一次競賽算是平安度過,可是阿珍變成個木美人,光彩全失,到大會宣布三甲時,引來全場噓聲,因為幾乎是參賽者中最丑的三人入選!

阿珍氣得晚禮眼也沒換,就跑了出來,向游白雲泣訴,「他們都不是以中國人的眼光來選中國美女的,完全用的是外國的標準,不是‘蘇絲黃式’的就是‘三從四德阿巴桑式」,這教真正的靚女怎麼出頭?」

「是啊,是啊」游白雲邊拿著本電視周刊小心察看,一邊附的地道,「讓我們看看還有什麼沒有參加的競選?」

結果發現只剩下了「超級孕婦大賽」和「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白痴袋觀摩賽」,正想說服阿珍參加,但阿珍已興味索然了。

「我看掌聲只要夢里尋覓了。」阿珍悠悠一嘆,「要听喝彩先準備接受番前和臭雞蛋吧。我不再期待了,以後,我什麼都不參加了。」

游白雲見阿珍這般灰心,心里也很難受。

「你放心吧,我不怨你,我對參加比賽沒有後悔過。」然後,阿珍又出神的說︰「看來,我想跟阿KAM同台合唱的願望,恐怕這一輩子都不用想了。」

三、林青霞與蓮藕湯

門鈴響了。

張夸芽著短褲,暫時丟下他正在修理冷氣機的工作,笑嘻嘻的跑去齊門。一面戲諺地道,「又沒帶鑰匙!怎麼?今晚煲的是唐菇還是蓮藕湯?又有什麼天大的新聞?這回是林青霞嫁給曾志偉不成?其實——」

忽見是方心如,怔了一怔。

「林青霞?蓮藕湯?」方心如抿著嘴笑著打量他的室內設計︰「你以為我是誰?」

「我以為——」張夸尷尬的一笑道,「今天有台風?」

「台風?」方心如也不明白所以,「沒有哇、哪來的台風!」

「不是刮十級台風,怎把你這稀客送來?」張夸夸張的說。

「不歡迎?故意把我形容成台風那樣有破壞性?」方心如仍在瀏覽著張夸的家居布置,「你家倒挺雅致的,不錯嘛,不請我進去?我也壞不了什麼事的,放心吧。」

張夸笑著把方心如請進客廳里去,倒了杯茶,笑道,「冷氣機壞了,你會給熱壞的。」

「嫂夫人上街去了?」

「她帶著孩子一起買萊去了。」

「沒請佣人?」

「哪請得起!」

「張大哥,不是我說你——」

「我知道,要是別人,發財了;哪像我,連破七十多宗案的神探張夸,連個工人都請不起,」張夸自嘲地道,「服務警界十三年,從不受賄,結果如此下場,足以警告世人,廉正危害健康!」

「不是的,張夸。」方心如阻止他自我挖苦下去,「就是因為你這樣,我才佩服你。」

張夸抬頭,剛好與方心如視線相接。

張夸迅速避開了目光。

「很熱吧?」

「你在修冷氣機?」方心如看見張夸穿著短褲,臉手沾有污漬,忽笑道,「為何不找人來修?」

「反正最近得空嘛……」

「張大哥,听說你最近給上頭——」

「對,」張夸見方心如知道了,倒沉靜下來,不必掩飾什麼了,我現在已不是警務人貝的身汾,還在等上頭決定,要不要把我調去沙頭角呢!」

「其實你又何苦……」

「何必,何苦,何需!」張夸截道,「這些道理,我都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像李大鱷這種人,只求達到目的,便不擇手段,什麼卑污鄙惡的事都干得出來。他們起先是求先發財、後立品,但一旦發了達之後,不但不立品,還不許別立德。他自己惹得一身臭,還要把推人到糞塘里,這才甘心。他們只顧面子,不要褲子,殺人放火的反而飛黃騰達,無惡不作的反而名利雙收,他們狠狠搜刮這兒一大筆,然後移民到國外去大富大貴,只留下一個爛攤子讓留下來的人收拾。你愈是遷就他們,容忍他們,他們就愈以為別人怕了他們,他們更加財大氣粗,勢凶夾狼……」

張夸越說越激動︰「我就是要跟他們周旋,我就是要跟他們作對,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凶,我比他們更凶。」

他下結論︰「我跟他們,誓不兩立,實行惡斗惡!」

「對不起,我說的太多了,全是無聊的東西,腐迂極了,近乎吃古不化,」張夸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明白也不要緊。」

「你別小看了人。我就算不明白這些道理,但也了解你;」方心如閃著明亮而興情的眸子︰「當年;要不是你留了余地,放過我們,我現在還在牢里……」

張夸望向方心如。

方心如也不把視線移開。

「但誰都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李大鱷要是個人,他就不會有今天的黑白二道上的地位;」方心如誠摯地道,「我知道我不能勸你什麼,也改變不了你的決心,不過,我要你知道一件事——」

「要是你有事,你來找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方心如一字一句地道,」要是你走投無路,來我這兒,我就是你的一條後路。」

張夸深深的望著方心如。

然後,他再度的移開了視線。

「你是女人,不該插手江湖上的事的,那是很危險的;」張夸語重心長的說,「男人的事,女人最好少管,那會安全得多。」

方心如一笑。

「你錯了。」她傲慢他說,「第一,江湖上的事,就是社會上每一個人的事,無分男女,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你別以為只有你們男人才講義氣,」方心如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遇上值得為他講義氣的男人,我也會跟他講義氣的。」

張夸不但感動,簡直震動。

「你……」張夸澀聲道。

「不錯,我是女人,」方心如容色同時艷、同時倦,「但我早已是拒絕期待的女人。你知道的。」

夕暉透過玻璃窗的鐵欄,照了進來,照在鋼琴架上、沙發上、茶幾上、茶杯上,也照在張夸和方心如的身上。

兩人凝望著。

收音機正預告著再過一會有「黃昏戀人」的歌曲點唱節目。

——這一刻過得好長。

——好久。

——就像永恆那麼的天長地久。

然後他們就听見笑聲。

張夸的小女兒張靈靈闖了進來,瞪大著無邪的眼楮打量方心如。

張夸省悟,說︰「靈靈,這是方——」

「我見過她的,我一定見過這位阿姨的!」靈靈嚷道。

方心如和藹地道,「真好記性。」

又一個小男孩闖了進來,比靈靈還調皮。

張夸吩咐︰「叫方阿姨。」

「方一阿一姨」,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叫得像唱詩班的抑揚頓挫。

張夸倒迎出口︰「回來啦?」

「暖,JOHN,我說荒唐不荒唐?無稽不無稽?」張太大一面挽著大包小包自市場上買回來的菜肉和日用品,一面手上晃著本電視周報刊︰「哎,我真不敢相信,真豈有此理!」

「怎樣了?」張夸心不在焉的打趣道,」譚詠麟吃飯時吞下了一個玻璃不成?」

「嘿,那還怎算是新聞!這才算是新聞!」張太太指著手上的小型周,「他們說——你信不信——真不可置信!」

「你不說,我怎知道信不信?」

「你當然不信呀!」張太太夸張地道︰「他們說——曾志偉和泰迪羅賓在搞同性戀!」

「嘩?!」張夸在學著太太的夸張口吻︰「搞成了沒有?」

「還沒有吧?」張太太似也有些失望,」我找遍了那篇報導,那報導是說︰按照推測,有這個可能。」

「按照推測︰有這個可能,」張夸照太太的語調,譏誚地重復了一遍,「照我的推測這家周刊可能面臨倒閉,所以才制造一切危言聳听的新聞。」

「不過這樣也是好的,新聞有真有假,正好可以考驗看新聞的人自行判別的能力。」

方心如笑吟吟的走出來,跟張太太打了個招呼︰「我們見過的。」

張太太設想到家里還有來客︰「方小姐來了?哎呀,你怎不一早告訴我!」張太太在埋怨她的丈夫。

「你一回來就一輪機關槍似的說個下停,我哪有機會告訴你——」張夸打趣地道,」沒關系,方小姐也不是外人。」

「你盡會說這些無聊話!」張太太啐道。

「那我先告辭了。」方心如說。

「不多坐一會?」張大大間。

「不了。」

「方小姐還有點事……」張夸解釋。

「你不送一送方小姐?」張太太聳恿後又自我解釋︰「你看,我手上大包小包的,還有這一身的亂,怎好意思去送方小姐呢!阿JOHN,這一帶僻靜,你就替我送一送吧。」

四、我對小方無悔

于是張夸就一路送方心如出外。

這兒是元朗一帶的住宅區,通常是要走到路口才計程車可乘。

這一路上,夕陽斜照,涼風送爽,周圍的人家至少有兩三家開了收音機,正在播當年崔萍的名曲《兩相依》︰

晚鳳起,夕陽低,柳搖曳……

只有花蔭柳堤有誰兩相依?

楮空萬里,北雁向南飛

穿過了畫樓西

早已知道音訊稀

不會有好音寄

兩相依、兩相……

只有在睡夢里

方心如踢著石子,慢慢的走著路,忽然一笑說,「連兩相依都只有在睡夢里,更休提什麼千里共蟬娟了。」

張夸看著浸在夕陽余輝里的她,忍不住說︰「千里共蟬娟其實也不難得,你看到處不是安居樂業、有家有室,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又有什麼稀奇?男女之間可以舍卻情,還有義,相知相守,這才難得!——世是最強大的美是什麼?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小方,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方心如望著夕陽,她的眼里,有著碎的記憶、冰的愛惜。

「我只知道我是個拒絕期待的女人。」方心如幽幽他說,「未曾深愛已無情,女人在沒有情的時候,只好退其次講義氣,我不像你,你是個怒向刀叢覓小詩、衣帶漸寬漸不悔的人,我不是……」

她自嘲地道︰「我沒有你偉大,我是先求自己過得開開心心、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然後才肯做一點事,萬一出了事,我還會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女人。」

「小方。」

「我只是不想你出事。」方心如凝定他說,「當年,你破了七十幾宗大案,我干了六十幾宗案子,都沒有出事。雖然一向來都是你兵我賊,你追我逃,可是,在感情上,是你在逃,我抓不著……我不想你到這個時候才出事,李大鱷不是個好對付的人,而且,阿浩也加入他們••」

「阿浩?……」張夸墜入了沉思。

「阿浩是個辣手的人,」方心如說,「他一向對你促使我解散的事甚為耿耿于懷。」

「我們不談這些了……」這時「兩相依」已播到尾聲,琴聲「情情重重」的一輕一重的響著,仿佛余情未了,扣人心弦。「你要到哪里去了?」

「回市區去,」方心如伸手攔了一部計程車,回首嫣然笑道,「然後找個不成理由的理由,讓夢夢下去……」

「小方……」

「你回去吧,」方心如坐進了計程車、隔著茶色的玻璃,更有一種剔透晶瑩似的美︰「你還有那些林青霞和蓮藕湯在等著你呢。」

張夸揮手,車子絕塵而去。

張夸依然悵望。

忽然,有人在他肩膀上大力的拍了一下,張夸整個人都震了一震。

他猛旋身、出拳。

拳頭在一個人的鼻骨前頓住。

他打不下去。

他看清楚了這個人。

——那正是他的胞弟阿KAM。

「嚇死人了,」阿KAM小心翼翼地把臉部挪開了他的拳骨,「哇,火氣那麼大!我見你站在那兒失魂落魄的,特別過來招呼一下,嘿,還差點給你‘招呼’了呢!」

「你來干什麼?」張夸沒好氣的說,「下周不是要開十幾場演唱會嗎?」

「是你的好朋友,好拍檔約我來的,」阿KAM戲謔的說,「可不是我自己要來撞破你的好事的!」

「你別來這一套,小心我拔了你的舌頭今晚加菜,」張夸一說,阿KAM連忙搖手吐舌,表示知道利害,「好朋友?誰?」

「還不是那個游白雲。」阿KAM抗聲說,「他十萬人急的約我來,說明無論死人塌樓,都要來見個面再說哦。」

「他?」張夸嘀咕︰「又不知在搞什麼把戲,他這段日子,總是神不守舍、神經兮兮的。」兩人邊說邊在回家的路上走。

「老哥,」阿kAM試探地道,」別說我做弟弟的不提醒你、剛才那位不是方姊嗎?」

「是呀,」張夸不耐煩地道,「怎麼?」

「也沒怎麼,只是,我看你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她一副芳心暗許的模樣……你一臉柔情深種的模樣,她又是柔腸百結的樣子……你——」

「夠了,」張夸打斷,「你要說就說,又不是叫你寫文藝小說。」

「你們才是在寫文藝小說,」阿KAM說,」你可別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一失足成千古笑,對不直大嫂才好!」

「得了得了。」張夸推開了家門,兩個小孩前來擁著他的大腿,「你知個什麼!」

游白雲卻已經到了,在等候著,笑問︰「听說方姊曾經來過。」張夸答︰「是呀,走了。」張夸招呼過後,到廚房幫太太洗菜切肉。

張夸是個雄赳赳的男子漢,做這些廚藝工作時未免有點笨手笨腳,他大力切肉,肉骨頭都彈跳到地上了。

張太太彎身拾起。

遞給張夸。

張夸拿去沖洗,又繼續切肉

砧板發出「踫、踫」的聲音。

張太太正在擷去有蟲的菜葉,兩人背對著,盡是水龍頭的水嘩嘩地響,時而夾雜著張夸的切肉聲,還有廚外傳來游白雲跟阿KAM對話以及小孩的嬉鬧聲。

「她走了?」

張太太問,聲音不比水聲響。

「嗯?」

張夸似沒听清楚。

「為什麼不留她一起吃飯?」

「她走了。」張夸回答。

暮色已籠罩了這小小的家居,張夸扭亮了電燈,整個廚房都柔和得似一具完整的責器。

「你為啥不送她回市區?」張太太聲音低得像蚊子,」我知道,你想送的。」

張夸忽一步攬住張太太小小的肩膊,把她扳了過來,搜尋她想要避開的眼色,發現她臉上、發上、衣上都給水濺濕了。

水龍頭嘩啦地響。

「你听著,我跟小方,沒什麼的。」張夸有力地、一字一句清晰的說。

「我知道啊。」張太太倔強他說。「可是她有,她什麼都比我強,可不是嗎?」

「是,她比你強,她武功比你好,樣子也比你漂亮,可是她不是我的太太,你才是,她也沒為我生過靈靈和比比,你為我生過;她是我的朋友,既不是我的太太,也不是我的情人。」張夸激動的說,「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對小方無悔!」

「你干什麼嘛」張太太掙動,「快放手!」

游白雲和阿KAM大概是听到些什麼聲音吧,正探頭進來,剛好看到這情景。

「快放開,人家氣你的嘛,」張太太嗔道;「看你氣成這個樣子,快放手︰我臉上都洗菜的水,要抹干。」

張夸快快地放手。

張太太轉頭洗菜,洗沒兩下,又洗臉、肩月復有些抽搐。

阿KAM見狀忙把游白雲伸過來的頭按回去,把他塞進椅子時,故意大聲的說︰「老哥和嫂子在你儂我儂,談情說愛哪。」

游白雲咕濃︰「老夫老妻了還談情?也沒見過這樣子的談情法。」

張夸低聲問太太︰「你怎麼了?」

張太太這才轉過頭來,一張乍嗔乍喜的臉,滿是沾著水珠,她破涕為笑的說︰「現在沒事了。」

張夸輕輕的把她擁著,心中感觸︰八年前,他娶她的時候,她是這般天真爛漫,在弱無依,八年後伊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卻仍是那麼心無城府,小鳥依人。

「剛才我••你說了就沒事了,」張太太撲在他懷里含混地道,「你有什麼,都瞞不住我的。」說著又有些恐懼起來。

張夸把她從懷里拉拔出來,凝望著她秀麗的臉容,認真的替她揩去臉上晶瑩的水珠。

「告訴你,讓你多了解女人一些,」張太太帶著玩笑的口吻,「女人要哭的時候,不想讓人知道,只好在雨里,在水中,那就分不清是淚還是水了。」

「所以你剛才哭了?」張夸深深地望進他太太的眸里,像一縷嘆息的幽魂。

張太太給她丈夫瞧得有些心慌,仿佛洪荒里一個陌生的男子,忽然在人生的陌路上停下來,向她注視,他的靈魂像透過目鑽進了自己的靈魂里。

她發現他拇指在淌血。

「你流血……」她心疼。

「沒事,」張夸輕描淡寫的說,「剛才不小心,切肉的時候給捺了這麼一下子。」張大大忙著替他吮血,包扎傷口。

五、歡呼聲、不要停

這時候,游白雲向阿KAM的游說也瀕臨失敗。

「你為何不讓阿珍試試看?」

「不是我不願意,我只是一個歌者,我又不是主辦單位,我沒有權愛抓誰上去唱就誰上去的,」阿KAM說,」我也只是個藝人,我還得听他們擺布呢!」

「那你是不是願意幫忙了……」

「我都說過了,不是我不願意,而是不能。」阿KAM分辨,「這社會上,任何東西建立了制度,憑你我之力,總不能夠說我要怎樣就怎樣的,那有什麼辦法,只好依據制度、消耗青春、浪費體力、付出時間,一步一步熬上去了。」

游白雲垂頭。

「你別見怪,阿珍是你的朋友,我又沒見過,更沒听過她的歌聲,我總不能……」阿KAM歉意的笑笑,「她要是真有才華,你應該鼓勵她參加——」

「見鬼咩!都參加過了,參加那種比賽,才藝第三,姿色第二,最重要的還是講運氣。」游白雲忽又萌起一線希望,抓住阿KAM的手,興奮他說,」不如你去見見阿珍,或者我帶她來見你……」

「我這幾天要準備演唱會,哪有空呀,有幾場舞,還沒排好呢!見是你約的,我才過來,今晚我本要忙到通宵的呀!」阿KAM見游白雲死心不息,只好斷然拒絕了,「反正你們還年輕嘛,他日遲早總見得著,要是見不著,在你娶老婆那天,我總見得著嫂夫人哪……」說著笑了起來。

游白雲可笑不出。

「年輕?我有時一覺醒來,都不知個世界去了哪!」他憂傷他說,「我只希望能看到阿珍如願以償,我才去得心安……」

阿KAM訝然道︰「你怎麼如此說……!?」

「就當我沒說好了,」游白雲忙說,「我常常都是這樣胡言亂語的。」

這時阿忠和阿奸也過來探張夸,見游白雲和阿KAM都在,熱烈招呼起來。

游白雲故意拭探阿忠,「你有事情要告訴我,是嗎?」

「沒有啊!」

「沒有?」

「有事嗎?」

「我的病歷……?」

「哦,那個,沒事,沒事。」

「沒事?」

「一點事都沒有,醫生只叫你吃多些,睡多些,快樂多些,千萬不要太操勞,不要胡思亂想……就可以了。」

游白雲一听,更是心里有數,知道阿忠是刻意隱瞞,他也不去說破,只冷笑幾聲。

「怎麼了?」

「沒什麼?」

「其實,當一個歇手呀,也真是有苦說不出,」這回到阿KAM向他訴苦了,「一天到晚,都不能做自己,總要做台上那個人。觀眾希望你的形象是什麼,你就得成為那個形象,去取悅他們。可是那形象是假的,取悅不了自己。」

阿奸不同意︰「你當歌星,名成利就,還有什麼不愜意的?」

「一天到晚,都在為他人而活,還快樂到哪里去?連蹲在街邊吃碟豬腸粉都不可以!在香港叫妓,明天就會上周刊的封面。大佬,這樣的生活怎過?」阿KAM訴苦訴出了興頭,「總是希望歡呼聲、不要停,但越唱下去,就越孤寂。感情?假戲無妨,真做不必!未成名的時候想成名,似被人丟在黯淡的角落,淚和笑都分不清。一旦成名,吃的是熱鬧,瀉的是寂寞!」

「成為偶像之後,不能行差踏錯,一旦失足,家喻戶曉。」阿KAM嘆道,「是,想要成名真不容易,但光輝背後也總有別情。有時在台唱歌,只覺燈色映照著個痴呆的自己,累得像一灘融化了的雪糕,那段日子,要不是老哥在鼓勵我,我恐怕一早就垮下去了——」

「像我,攻得上山頂,未必能守得住山頭,說實在的,有時,我想跟你們對調,做個平凡人,自由自在的,該多好。」阿KAM感觸地說,」所以,不要不滿足你的現狀吧,說不定,已經輪到你的黃金十年哩!」

游白雲咕嚕道︰「輪到我也沒有,我現在已累得像塊用皺了的抹布。」

阿忠也埋怨道,「這世界,從沒輪到我有用武之地。」

阿奸也怨栽連天︰「我只常常問天,上天上天,你還侮弄我不夠麼!」

「誰在呼天搶地?」張夸正興高采烈的端菜上桌,「告訴你們,小伙子,怨天尤人沒有用,游手好閑容易過,處心積慮一場空。不管你干什麼,最要緊的就是要——」

阿忠、阿妍、游白雲、阿KAM全熟悉張夸的個性,也听過無數遍他的「理論」,便一齊異口同聲地接道︰

「舉重若輕!」

張夸笑罵︰「既然知道,還不趕快幫忙開飯去!」

眾人七手八腳,開桌吃飯,張夸一家人,和幾個年輕朋友,吃得笑笑鬧鬧,打打罵罵,樂也融融,游白雲心頭稍有不暢,但他天性豁達,也為氣氛所感,暫忘了煩憂。

在這種溫馨氛圍下,飯後阿KAM提出︰「老哥,這些年來,沒有你的鼓勵,我真不知怎麼堅持下去,我想——」

「怎麼?你婆婆媽媽的干什麼?」張夸笑斥,「不是要向我借錢吧?」

「我作了一首曲子,是送給您的,打算下周演唱會時唱給您听的,」阿KAM說,「可是,我知道你近日心情不好,多半是不會去的,我現在這里,先唱一段給你听好不好?」

阿忠、阿奸、游白雲一齊哄叫︰「好!」

張太太去鋼琴那幾伴奏。

比比、靈靈也拍手笑叫︰「好呀,好呀,叔叔唱歌,我們不必看電視,也有歌听。」兩個小孩子還要「客串」當「舞蹈藝員「呢。

張夸用力地捏了捏阿KAM肋肩膀,眼里都是情和義,歡和欣,還有一些歲月驚心。

「可是……」阿KAM仍猶疑︰「我的曲子和歌詞,還沒有完成——」

「先唱一半也好。」張夸說。

大家都拍手打節拍,齊聲慫恿︰「唱吧,人生在世,能唱一段也總比不唱的好——」

是以張太太彈琴,阿KAM唱歌,阿忠阿奸游白雲拍和,張夸听著听著,眼角也潮濕了,沒有下雨也不在水里,要是落淚總瞞不住吧?張夸有點自嘲的想。

阿KAM唱的是未寫完的曲子︰《吞火情懷》,以感情唱出了他對張夸的情和感︰

你是低低的潮

也是高高的浪

流過每個人的心中

已成了拍岸驚濤

你是熊熊的火

也是冷冷的焰

你是飛蛾,曾經撲火

化作流螢照亮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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