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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劍冰心 第二十八章 兩敗俱亡

驚心動魄而恐怖的爆炸過去之後,廟牆上人影亂竄,牆外的神火教徒立即展開截殺,又一個高潮疊了出來。

藍光閃爍中,蓬蓬烈焰暴起,夾著刺耳的慘號。

每一次閃光,代表一個或更多的生命殞滅。

神火,血肉之軀定當其鋒,但金劍幫弟子的劍法也未可小覷,突圍的人半毀于神火,但也有不少趁隙沖人人圈,于是利刃發揮了威力,真正大屠殺的開始,雙方各有死傷,慘號之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

紀大妞仍緊緊抓住司徒明月的手膀。

「司徒大哥,你看……這樣擠下去會是什麼結果。」

吵「兩敗懼亡。」

「這一來豈不是天下太平?」

「現在還言之過早。」

廟里的大火不再擴大蔓延,可能是爆炸塌屋阻斷了火路之故,但中心地段主要的建築無疑地將成灰燼。

殺戮的畫面也和緩了下來,傷亡枕藉,分不清雙方損折孰重孰輕。

「司徒大哥,我們到現場看看?」紀大妞放開了手。

「再稍待片刻,看情況會不會又起變化。」

「如果讓首惡免月兌……」

「靜以待變,才能掌握最佳機會。」

封子丹又匆匆奔了來。

「廟里的情況你知道麼?」紀大妞沖著就問。

「雙方傷亡慘重,活著的不多,金劍幫的弟子多半是被神火燒死,而神火教徒大部分是被炸死,金劍幫在廟里好幾個地方預先埋了火藥,一炸一燒,這座廟算全毀了。」

「死傷的應該是雙方的精英?」

「可以這麼說。」

「雙方為首的沒現身?」

「兩位快隨我來!」封子丹急聲說。「風前輩發現了一個秘密通道,是地窖出口。管家父子現在藏匿在地窯里,遲早會出來。」

「走!」司徒明月擺擺手。

兩人隨著封子丹繞了個大彎轉到廟後。

一座寶塔矗立在廟後的土阜上。

封子丹遠遠叫停。

「我們就在這里守候,這寶塔便是出口。」

「是怎麼知道的?」司徒明月遙望著寶塔。

「風前輩和我本來隱身在塔里,湊巧逮到一名傳訊的金劍幫弟子,只那麼三兩下,他便受不住全招了。」

「哦!」

廟里火勢減弱,火頭降低,但狂冒濃煙。

月光還沒完全沉落東方已經發白,因為月令已屆下旬。

一個模糊的身影從塔門幽幽出現。

封子丹身形一動。

司徒明月立即低聲道︰「別急,這只是探風聲的。」

那人影左右一望,然後緩緩移到塔前空地,四下張望,看樣子相當謹慎,好一會兒後才朝塔門比了個手勢。

兩個長衫蒙面人步出塔門。

封子丹激動地道︰「是他倆父子!」

緊接著,五六個短打扮的隨從擁了出來。

一伙人毫不遲滯,立即轉向側方。

封子丹志切父仇,暴喝一聲︰「別走!」人像月兌弩之箭般射了出去。司徒明月和紀大妞一左一右兜了過去。

一伙人紛紛彈身亂竄。

一條人影灰鶴般從白塔的中層疾驚而下。

三人圍上,正好截住了兩個長衫蒙面人,其余五六個短打扮的已散開掠下土阜。

從塔上飛截的豁然是風不變。

四人合圍,兩個蒙面人被圈在核心。

封子丹咬牙出聲道︰「管寒星,我要把你碎尸萬段。」舉步欺向那體型較瘦的,他判斷他便是管寒星。

兩蒙面人背對背站立,各掣出長劍。

管寒星一向用的是折扇,現在居然用劍?

封子丹撲上,徒手對長劍。

風不變是正面對那較胖的蒙面人,他也出了手。

恨毒沖胸,封子丹和風不變出手相當厲辣,每一掌是狠招殺著,兩個蒙面人的長劍竟然有些施展不開。

以管彤雲父子的功力,絕對不可能有這種情況發生。

司徒明月大叫一聲︰「我們上當了!」雙手齊揚,朝兩個蒙面人一揮,然後閃電般掠離現場,紀大妞也跟著彈身。慘號之聲隨起,兩個蒙面人各中一掌,栽了下去,主要的原因是司徒明月揮出的「混元神功」使兩蒙面人內腑重創,所以封子丹和風不變一掌奏功。

封子丹抓落兩人的蒙面巾,是一瘦一胖兩個中年漢子,根本就不是管彤雲父子,這一手夠詐,不用說兩父子已經混在短打扮的手下中間逃月兌了,這兩名惑敵的手下算是白白地作了犧牲。

風不變急聲道︰「快追!」

封子丹頓足道︰「早該看出來的!」

一老一少急急奔離,現場留下兩具尸體。

天色已經微明,將沉的月光像個走了樣的白瓷盤。

又有兩條人影從塔門出現,一個是錦袍老者,腰懸長劍,另一個是年輕公子,手里持著折扇,正是管家父子。

「爹,我們現在怎麼辦?」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可惜沒能炸死神火教主,不過,為父的已經有對付他的辦法,他非死不可。」

「什麼辦法?」

「現在不是談論這件事的時候。」

「我們離開吧?」

「不,我改變了主意,我們留下。」管彤雲沉聲吐語。

「留下?」管寒星不解地問。

「對,敵人不止一路,最難纏的還是那批老怪物,誰也不會想到我們還留在現場,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發自兩人身後的塔門︰「未見得!」

父子倆左右彈開,回身。

一條人影從塔門幽然出現。

管寒星月兌口驚叫道︰「無劍公子!」

從塔里出現的是司徒明月,他本已離開現場,但中途突然想到那幾個短打扮的金劍幫武士是散開逃走的,要追也無法追,說不定父子倆來個虛中虛誘開敵人,更穩當地月兌身,于是他決定賭一賭,折回頭由後面上塔,藏身在第二層,他賭贏了。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無劍公子,你是哪一路的?」管彤雲問。

「自己本身一路。」

「跟本幫作對的目的何在?」

「為老友討債。」

「老友……誰?」管彤雲一代裊雄,非常沉穩。

「‘燕雲神雕’齊嘯天。」司徒明月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這……債從何來?」

「管堡主不,該稱你管幫主,事到如今還裝什麼相,以你的身份地位,不怕丟人麼?連殺人都不敢承認,居然妄想稱尊中原,未免太……」

「住口!憑你也敢向本座討債?」

「武道不泯,天道長存,多行不義,終必自食其果。」說完,森冷的目光掃向管寒星。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化身‘無頭人’殺害齊老英雄一家五口,利用封子丹作鷹犬又殘殺其父,管寒星,你以為傷天害理沒有報應麼?」

管寒星眼里突閃殺光,手中折扇「唰」地張開。

司徒明月單掌一揮,閃電殺手出手之快是相當駭人的,而「混元神功」的威力簡直可以說世無其匹,折扇射出的透骨神針仿佛踫上了一堵無形但有著奇強反彈力的鋼牆,紛飛激射,不但如此,管寒星本身宛如中了一記千斤重擊,連退三步,逆血幾乎沖口而出,臉色一陣煞白。管彤雲雙目盡赤。

「無劍公子,看來本座除了殺你別無他途。」

「彼此,彼此!」

「本座的劍已經多年沒飲血,今天將為你而出鞘。」

「拔劍!」

「請!」

管彤雲神色一肅,右手抓劍柄下壓,左手捏住劍鞘,緩緩拔出,上揚,閃閃金光泛起,人如獄峙淵仁,「金劍無敵」,一代超級劍手,氣勢果然不凡,在剎那之間人與劍合而為一,這一點連司徒明月都感覺到了。

管寒星俊美如處子,一向以翩翩風度稱絕,現在,他像變了另一個人,點漆雙瞳里全是恨毒,臉色極為難看,面皮肌肉不規則地抽動,牙咬得太緊而改變了嘴形,那樣子似乎恨不得要把司徒明月生吞活剝。

白光乍現,司徒明月已亮出了「雪劍」,他知道面對的是誰,絲毫也不敢托大,這是生死之決,必有一方留下,同時這種機會只有一次。

雙方各佔位置,取了最適當的距離。

亮起了手式,人、劍、空氣、時間全凝固了。

這種不世而出的劍手對決,一動便可分出的勝敗生死,不會費很多時間,但結果是什麼誰也無法預料。

現在,塔里有一對眼楮,塔外樹叢里有兩對眼楮,三對眼楮集中投注在兩人身上,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現場的人沒有發覺,事實上也無法發覺。

一切都是靜止狀態,可怕的靜止。

當事人心劍合一,連意念都已經不存在,緊張的反而是局外人,因為各有關切的對象,全心等待最後的一剎。這就像押寶,雙方投下了全部的賭本,不是贏便是輸,絕對沒有翻本的機會,下注的已經豁出去,旁觀的反而緊張焦灼。

「雪劍,他是司徒明月!」管寒星突然栗叫了一聲。

場中人沒絲毫反應,定力之強真正已到了神化之境。

叫聲過後,一切又趨于死寂。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因為時間已停滯。

「呀!」兩個人發出的是一個聲音,同一瞬,沒有先後,兩聲疊作一聲廬音不大,但卻有如晴空霹靂。

白光與金芒乍閃即止,同樣是極短暫的一瞬,沒有金刃踫擊之聲,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人還在原位置寸步未移,只是姿態改變了,雪劍斜向側下方四十五度角,金劍呈半揚之勢,場面回復原先的靜止狀態。

到底是誰輸誰贏?

「司徒明月,你這叫什麼劍法?」管彤雲聲音極為低沉。

「無劍之劍!」司徒明月的聲音是低宏。

「本座無憾!」

「雪劍無敵!」

管彤雲手中金劍緩緩垂下。

司徒明月也緩緩收劍。

管寒星木然呆住。

管彤雲臉上的肌肉抽緊,瞳孔放大,「砰!」地一聲栽了下去。

管寒星如噩夢乍醒,這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狂叫一聲︰「爹!」折扇電揚,射出一蓬「透骨神針」,人也跟著撲出,完全是拚命的態勢。司徒明月揮劍閃身,劍芒吞噬了神針,人也移了位。

管寒星撲空。

「管寒星,拿命來!」

厲喝聲中,兩條人影疾矢般射人現場,赫然是封子丹和紀大妞。

管寒星一窒,側轉,封子丹已到了他的正面。

封子丹要報的乃是殺父之仇,司徒明月不能阻止,雖然「燕雲神雕」齊嘯天一家五口的滅門血案落在他的肩上,但管寒星只有一條命,也只能死一次,他準備在必要時才干預,以成全封子丹。

「你是司徒明月的跟班。」

「過去是從現在起已經不是。」

「那從現在起你算什麼?」

「討債索血人。」

「什麼債?」

「血債!」

「你到底是誰?」

「听我的聲音。」封子丹回復他本來的聲音。

「你。…••是……」管寒星面孔起了抽搐。「封子丹?」後面三個字是由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來的。

「不錯,管寒星,你父子心腸之狠毒,手段之卑鄙,在江湖上難找其匹,如果我不機警,父子倆已經同遭毒手,我要你牢牢記住,轉世投胎做個好人……」

「封子丹,你配麼?」

「配不配馬上就知道。」一翻腕,手中多了一柄亮晶晶的匕首,沉哼一聲,身形暴進,朝管寒星當胸扎去。

司徒明月全神貫注,他知道封子丹不是管寒星的對手,折扇上的暗器與功夫尤其霸道,必須適時地予以支援。

管寒星張扇,發出「透骨神針」,然後合扇點出,兩式殺手其實只是一個動作,完全沒有間隔,非常順當。

封子丹是一個急沖,沒有變勢閃避的余地。

事實上,如果「透骨神針」與折扇奏功,司徒明月想支援也來有及……

透骨神針已然上了封子丹的身。

折扇也結實地點中前胸要害。

「啊!」是一聲短促的悶嚎。

司徒明月與紀大妞同時沖前,齊齊揚掌……

「啊!」驚叫聲,兩人齊發,揚起的手掌沒動。

封子丹的手緊貼管寒星的心窩,手里握著刀柄,刀身部分已完全沒人管寒星的前胸,刀短,沒有透背。

是同歸于盡麼?

封子丹瞪著眼,殺光未戮。

管寒星俊面已經扭歪,眼珠子暴突,鼻孔嘴角已經沁出了血水。

「一刀,太便宜你!」封子丹居然開口說話。

司徒明月與紀大妞愕住。

封子丹抽刀後退。

血泉噴出,管寒星仰面栽了下去。

司徒明月垂下手。

「封老弟,你……傷得怎樣?」

「我沒受傷。」

「你……沒傷?」司徒明月既驚且感,分明是神針上體,折扇中穴,他居然說沒受傷,太不可思議了,封子丹何來這份能耐?

「你怎會沒受傷!」紀大妞也是大感不解。

封子丹撩起了外衣,露出了令人一看便會頭皮發麻的暗赤色鱗甲。

人身上會長鱗甲?

「這是什麼?你……」紀大姐驚聲問。

「在我離開封之前,機緣湊巧,無意中買到了這件以千年毒蟒皮做的護身甲,可擋刀劍暗器掌指……」說完,拉下外衣,又道︰「當然,這是絕對的秘密,但並不絕對可恃,只能出其不意以之作為保障,要是秘密被揭穿,而對手的功力在你之上,那就很難說了。」

司徒明月深深點頭,有智慧的人才會有這種見解。

封子丹舉頭向天,悲聲道︰「爹,不孝子終算替您報仇了,願您能瞑目九泉。」淚水長掛下來。

司徒明月左右一望,沉聲道︰「此地是金劍幫地盤,自會有人善後,我們該……」說到一半,目注塔門。他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听到,只是憑一種超感覺,他認定塔里隱藏得有人,而且不是尋常人。

紀大妞若有所感地道︰「你發現了什麼?」

司徒明月道︰「觀火的人!」

封子丹一拭淚痕道︰「在哪里?」

司徒明月一目不瞬地道︰「塔里,我判斷是後我人塔的。」

說完,大聲道︰「塔里的朋友可以現身了。」

「哈哈哈哈……」塔里傳出宏笑之聲。

封子丹與紀大妞轉身向著塔門。

笑聲久久才歇。

「是教主閣下麼?」司徒明月已听出是神火教主。

「不錯!」

封子丹與紀大妞心頭起了極大的震撼,想不到隱身在塔里的竟然是曾經攪翻中原武林,被各大門派聯手剿除了後又東山復起的神火教教主。

司徒明月倒是保持了他一貫的冷沉。

「在下早該想到一幫一教全力火拚之後貴教不會撤離,教主有何指教?」

「金劍幫已經灰燼煙滅,今後中原乃本教的天下。」

「恐怕言之過早。」

「司徒明月,難道你想稱尊武林?」

「在下從未如此夢想。」

「這便不難,本座可以使你如願。」

這簡直不可思議的狂人中的狂人說的狂語,他居然能使司徒明月稱尊武林,那他自己呢?是太上?封子丹、紀大妞面面相覷,司徒明月的反應不同,在來孟津路上的墓園中,神火教主曾說過有讓司徒明月繼承基業的意願,完全不近情理,但第二次又提起這當中便有值得深思之處了,他相信神火教主絕對不是瘋子。

「在下根本沒起過這種念頭。」

「本座說過之後呢?」

「亦復如是!」

「你願迸塔跟本座一談麼?」

司徒明月默然,他必須慎重考慮。

紀大妞急聲道︰「司徒大哥,不能答應他。」封子丹跟著道︰「切切不可。」

紀大妞又道︰「他為什麼不出來,堂堂一教之主難道見不得人?」

司徒明月抬手,止住兩人開口。

「教主閣下剛剛說,金劍幫除名之後,中原武林便是神火教的天下,教主當然是唯我獨尊,像這樣的身份,就不該故神其秘,不顧風度。」

「時辰未到。」

「在下無法苟同。」

「司徒明月,本座要跟你談的乃是一樁非常重大的江湖秘事,不能人第三人之耳而且與你有切身利害關系。」

這句話極富誘惑力。

可信麼?極費斟酌。

一樁極為重大的江湖秘事,與自己有切身利害關系,這句話乍听之下誘惑性極強,但冷靜一想,又覺得事出無因。在此刻,司徒明月又必須運用他高度的智慧來判斷真假,權衡利害。鑒諸過去,神火教的人一再表示奉指示避免與自己為敵,而後神火教主要求合作,又有傳承之義,這當中似乎又不無原因。

紀大妞靠向司徒明月道︰「分明是信口之言,最不高明的謊話,司徒大哥,你可不能睜著眼上當!」她對司徒明月的關切,真不亞于親兄妹。

司徒明月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大妞,別擔心,我會有主見的。」化男女之情為友情,他的確非常感動。

塔內神火教主的聲音道︰「小姑娘,別太自作聰明,男人有男人的主見,不要妄斷是非,你的看法可能錯誤,錯誤的主意會壞大事。」

紀大妞噘嘴道︰「那教主您為何不光明正大現身?」

神火教主道︰「你不會懂,也不必知道。」

紀大妞不再言語,她不想無意義地斗嘴,只定楮望著司徒明月,與其浪費口舌,不如阻止司徒明月涉險上當。

司徒明月深深地想,他沒惑于對方的言辭,而是想到師父「萬壽老人」十年前為了除魔術道不惜與原來的神火教主偕亡同歸于盡,現在神火教死灰復燃,恃之撲滅乃是徒承師志,庶可慰師父之靈于地下,以自己目前的造詣,神火教主並不足懼,這種面對面的機會可一不可再,錯過了將貽終生之悔。

于是,他下了決心,頭一揚道︰「好,在下答應。」

紀大妞一把抓住司徒明月的手腕道︰「你要進去?」

司徒明月點頭道︰「我是該進塔面對面解決問題。」

紀大妞發急道︰「你不怕是個陷阱?」

司徒明月微一莞爾道︰「江湖人有時候不能顧忌太多,就算是刀山劍海,該走的時候還是得走。」

紀大妞道︰「我跟你進去!」

司徒明月輕輕推開她的手道︰「不必,你等在外面更好!」

言中之意,是要她守在外面準備伺機而動。

封子丹皺眉道︰「司徒大哥,你不再考慮了?」

司徒明月道︰「我已經考慮過了。」昂頭挺胸,大步朝塔門走去,充分表現了一個真正武士義無反顧的精神。

紀大妞「嗨!」了一聲,用力跺了下腳。

司徒明月進人塔門。

塔里供的是地藏王菩薩。

不見人影。」司徒明月,你到上層來。」聲音發目頭頂。

司徒明月不再考慮,依言循螺狀階梯登上第二層。此際旭日已升,陽光照得塔樓內一片亮,首先人目的是一個僅露部分如銀須發的蒙面老人,高大魁梧,身形似曾相識,塔內空間寬約丈許,是以雙方相距約八尺。

現在,他已經面對當今江湖既神秘又恐怖的傳奇性人物,隔著的僅僅是一層蒙面巾,除去這一層布巾也許很容易,也許很難,反正他已下決心,非解決這樁足以震撼黑白兩道的公案不可,冷靜超人的他,這時也難免略感緊張。

「教主還需要蒙面?」

「我們先談談。」

「從何談起?」司徒明月很快地完全冷靜下來。

「很簡單的三言兩語。」

「所謂的極重大秘事?」

「對!」神火教主應了一聲但沒說下去。

「請說吧!」

「我要你繼承教主之位,供神火教稱為天下第一。」

「為什麼選中在下?」司徒明月心弦震顫了一下,看來對方是認真的,絕對不是一句假話,但為什麼呢?

「因為你是唯一有資格的人選。」

「為什麼?」

「這便是暫時保留的秘事。」

「有條件麼?」這應該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沒任何條件,如果說有,那便是要你答應。」

司徒明月困惑到了極點,居然毫無條件?

「這是空前絕後之舉,也是震驚天下的奇聞……」

「你明白真相之後,你不會這麼想了。」

「要是在下拒絕呢?」

「你出不了這座塔。」語氣突然變成嚴重。

司徒明月心意一連幾轉,準備攤牌。

「當然會有一個留下,但不一定是在下。」

「你相當自負。」

「身為武士,焉能失去自我。」

沉默了片刻。

「司徒明月,本座不明白你何以拒絕這飛來之福?」

「很簡單,教主應該知道在下的出身,先師當年為了正義二字而以身殉之,如今徒承師志,乃是順理成章。」

「哈哈哈哈……」神火教主大笑起來。

此際,塔外已經很熱鬧,老少男婦有十數人之多,因此公案而到洛陽的幾乎全到齊了,只差「飄萍過客」和紀大娘。

除了紀大妞和封子丹是本來在現場的以外,趕來的是「青竹老人」、馬二先生、風不變、「頑鐵大師」南宮宇、「天龍神君」

谷中強、金老四、「霹靂夫人」師徒、「四絕夫人」和兩名侍女,分別散布在寶塔四周。「青竹老人」師徒、風不變、封子丹和紀大妞在塔門正面。

塔里傳出的笑聲驚動了外面的人。

最為關切的是紀大妞,她準備沖進去,但為「青竹老人」所阻。

「前輩為何要阻止我?」

「你進去無濟于事。」

「如果司徒明月中了陷阱……」

「你低估了那小子的能耐,不信等著瞧。」「前輩有把握?」

「當然,我老人家對他的關心不會輸于你。」

紀大妞默然,但一顆心仍是懸著的。

塔樓上。

神火教主斂住了笑聲,從窗欞向外張了兒眼他已經發現了」包圍塔底的人,但他像是完全不在乎,仿佛有所恃而不恐。

司徒明月當然也發現了塔外的情況,但他有自己行事的原則,心里反而希望誰都不要干預,他要自己了斷。

「教主閣下認為很可笑?」

「是很可笑。」

「笑完了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司徒明月,你所憑仗的是雪劍?」

「對,在下不否認。」

「雪劍天生奇寒,是神火的克星?」

「事實早就證明過了。」

「听說過‘無火之火’?」

「知道,曾經震散過‘陰符奼女’的武功。」

「告訴你,雪劍抵擋不了‘無火之火’。」

「在下也聲明,‘無火之火’無法勝‘無劍之劍’。」司徒明月的攻擊心已經升華,演化成無比的信念。

「好!我們現在就證明一下。」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葫蘆捏在手中。「準備接’無火之火。」

司徒明月後退一步,掣出當今第一神兵——雪劍。白光一現,塔樓里頓時充滿了奇寒之氣。像突然到了嚴冬,劍尖白芒伸縮吞吐,蓄勢等發。

「準備好了?」神火教主的目芒似乎穿破蒙面巾。

「好了!」司徒明月全神貫注,「混元神功」提到了極限,這是許勝不許敗的生死對決,心里除了克敵二字沒有其他任河意念。

一道耀目的黃光自葫蘆口乍然吐出。

雪劍白芒暴漲,有如日光破雲。

一黃一白兩道光攪合交幻。沒有任何聲息,黃光逐漸被白光吞噬,如卷舒的殘雲,蔚成了罕聞罕見的奇觀。

最後黃光完全消失,白光也告回斂。

悶哼聲中,神火教主退靠塔壁,目芒黯了下去。

「想不到‘無火之火’居然……敵不過……」

「在劍芒再吐之前,教主還有什麼要說?」

「司徒明月,你……足可為本座的繼承者。」

「神火教必須除名。」

「必須……發揚光大。

「教主執迷不悟?」

「現在,本座要揭示……秘事。」

司徒明月心中一動,對方一再強調秘事二宇,到底是什麼秘事?莫非對方還有什麼絕活留待最後施展?心念之中,全神戒備,如果對方想玩什麼花招,他有把握立置對方于死地,在這彈丸之地的空間里,雪劍威力元所不達。

「在下等著!」

「看!」

神火教主一把抓下了蒙面巾。

「呀!」司徒明月栗叫一聲,宛如遭了萬鈞雷殛,整個人仿佛已經粉碎,又像是靈魂被剝離了軀殼,人變成了木石,一萬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事竟然擺在眼前而且是天底下最最殘酷的事。

秘辛,這就是足以震撼整座武林的秘辛。

東山復起的神火教教主,竟然是受武林同道景仰,為了武道而犧牲的恩師「萬壽老人」,誰敢相信?

他希望這是噩夢。

他希望這是幻覺。

然而它偏偏是血淋淋的事實。

他發出了一聲痛極的申吟,身形搖搖欲倒。

「司徒大哥!」紀大妞已經不顧一切地沖進塔中。

「出去!」司徒明月厲吼,他還有一絲清醒。

「發生了什麼事?」

「我自己會處理。」

「我不放心,我要……」紀大妞舉步。

「我要你出去!」司徒明月揚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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