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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頭傻小子 第一章 月圓月缺

月圓月缺。

冬去春來。

晨曦乍現,煙霧朦朧。

這時——

鄱陽湖的湖面上,水天相連之處,忽然出現了點點漁舟,女的在打槳,男的在撒網。

他們辛勤的工作,臉上卻掛著幸福滿足的笑容,女的伸手一找披散在額前的秀發,輕啟朱唇,嬌聲唱道︰

「旭日初升啊——

日初升——

湖面好風兒和順——

搖蕩著漁船——

搖蕩著漁船——

做著我們的營生——

做著我們的營生——

男的不洗臉——

女的不擦粉——

大家各自找前程——

大家各自找前程——」

男的一邊收網,一邊接著唱道︰

「旭日初升啊——

旭日初升——

湖面好風兒和順——

搖蕩著漁船——

搖蕩著漁船——

做著我們的營生——

做著我們的營生——

醒把同兒撒——

眠把魚兒等——

漁家的溫飽就靠著這早晨——

漁家的溫飽就靠著這早晨——」

漁舟上的這一對年輕男女含情脈脈的凝視著,片刻,輕輕一笑,不約而同的齊聲唱道︰

「雲兒飄在天空——

魚兒藏在水中——

輕撒網——

緊拉繩——

漁船兒飄飄等魚縱——

漁船兒飄飄等魚縱——

我劃船——

你掌舵——

爺爺留下的舊魚網——

小心的再靠它過一冬——

小心的再靠它過一冬——」

歌聲甫落。

驀地——

漁船一陣劇烈搖晃,男的臉上浮現起一抹喜悅的笑容,雙臂使勁兒一拉,滿網鮮活肥大的魚兒,業已被他扔到船上。

女的望著滿船活蹦亂跳的魚兒,無限喜悅的瞅著他說道︰

「你瞧,已經裝不下了,回去吧!」

「好,咱們回去。」

男的望著她那曬得黑里透紅的臉蛋兒,歉疚而又心痛的繼續說道。「小翠兒——苦了你啦!」

小翠兒輕輕白了他一眼,心里甜甜的,嫵媚的笑著說道,「鐵蛋兒哥,咱們已經是夫妻了,還說這些廢話干嘛呢?」

與世無爭,自食其力,心里好踏實,說真的,我從來沒有這種高興過,原來人生是這樣美好。」

鐵蛋兒頗為感動的說道︰

「小翠兒,其實你可以不必跟我出來拋頭露面,我一個人也行。」

小翠兒笑了笑說道︰

「不,我要這樣跟著你,陪著你,看著你。想想看,我怎麼忍心苦你一個人哪?可惜……可惜再過幾個月……我……我就……」

鐵蛋兒眼珠子瞪得老大。

一瞬不解的怔怔瞅著小翠兒,焦急不安的說道︰「再過幾個月就怎麼樣了?」

小翠兒被他問得臉上一紅,頭一低,忙避開他的眼神。

鐵蛋兒臉上疑雲一片,益發不安的瞅著她說道︰「咦?你……你怎麼不說話呢……」

小翠兒紅著臉抬頭瞥了他一眼,羞答答的低聲說道︰

「我……我是說……再過幾個月你就……你就要做爸爸了……」

鐵蛋兒一听,先是一怔,接著大聲喝道︰「快!快把槳給我。」

小翠兒被他這一吼,還真嚇了一大跳,莫名其妙的瞪著他說道︰「干嘛?」

鐵蛋兒頗為緊張的說道︰

「快——快把獎給我,小心動了胎氣。」

說話聲中。

就听——

「噗嗤」一聲。

只見——

小翠兒業已忍俊不禁的失聲笑了起來,片刻,便上氣不接下氣的輕輕啤了他一口,嬌媚的說道︰「你懂什麼——才四個月不到。」

「不行!」

鐵蛋兒邊說,邊過去強行把小翠兒手上的槳奪過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扶她斜靠在船幫上,頭一低,把耳朵緊貼在她小月復上,凝神听將起來。

不一會兒,鐵蛋兒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

小翠兒黛眉微微一皺,臉上疑雲陣陣,頗為納悶兒的問他道︰「你——你听到什麼了?」

小翠兒不問還好,這一問麻煩可大了,只見鐵蛋兒雙眉軒動,面涌怒容,冷冷一笑,氣呼呼的說道︰「哼!這小王八蛋重女輕男,叫媽不叫爸爸,看我不打爛他的小才怪!」

說老實話。

小翠兒心里就像有十五只吊桶,在七上八下,因為她實在弄不明白,鐵蛋兒為什麼會突然雙眉軒動,面涌怒容,大發雷霆。

現在——

小翠兒終于明白了,原來鐵蛋兒故意使壞,拿她尋開心,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右手一伸,直向鐵蛋兒脖梗子上扇去,同時大聲說道︰「你要死啊——嚇了我一大跳!」

小翠兒出手雖快,可是鐵蛋兒比她更快,縮脖兒一伸出頭,業已閃過一旁,運槳如飛,小船似箭一船飆了出去。

前面漁船上一個年近古稀,正在撒網的老人家抬眼看了看鐵蛋兒和小翠兒,笑著說道︰

「鐵蛋兒,這麼早就回去啊?」

鐵蛋兒一听,忙把手上的槳一順,穩住漁船,接著說道︰

「二大爺,不是我鐵蛋兒偷賴,實在是裝不下了,不信你瞧瞧。」

二大爺似乎有點兒不大相信的看了看滿船活蹦亂跳的魚兒,然後又輕輕瞟了小翠兒一眼。頗為羨慕的對鐵蛋兒說道︰

「鐵蛋兒,你媳婦兒有幫夫運。難怪最近你小子都魚貨滿艙,人要懂得借福,你小子可不能欺侮人家噢!」

鐵蛋兒一齜牙,裂著大嘴笑了笑,老半天沒有吭氣兒。

小翠兒乖巧的對二大爺輕一點頭,接著說道︰

「二大爺,鐵蛋兒心疼我還來不及哪,怎麼會欺侮我呢?」

這時——

另外一條漁船上的一個粗壯漢子,右手一伸,沖鐵蛋兒做了個「擲股子」的手勢,然後大聲說道︰「鐵蛋兒,你最近發了,也該請請我這個現成兒的媒人了,晚上咱們大舅爺那兒見,痛痛快快喝它幾杯,不見不散,別忘了噢!」

因為——

二大爺和小翠兒正好背對著那個說話的粗壯漢子,所以並沒有看到他在對鐵蛋兒做「擲股子」的手勢。

可是二大爺腦袋瓜子後面就像長了眼楮似的,知道他在搞鬼,本來想狠狠臭罵他一頓,因為礙于小翠兒在一旁,只好冷冷叱道︰

「半瓶小醋,你吃喝嫖賭不學好,那是你們家的事兒,我二大爺管不著,也懶得管。

現在——

我二大爺可把話說在前頭,你小子如果膽敢帶著鐵蛋兒嫖賭會,當心我打斷你的狗腿!」

其實——

半瓶子醋這一頓罵挨的還真夠冤枉,說老實話,並不是他約鐵蛋兒去賭,而是鐵蛋兒約他去賭。

正因為有二大爺和小翠兒在,半瓶子醋不好直說,可是他又怕鐵蛋兒忘了這一碼子事兒,所以臨時改口說是去大舅爺那兒喝兩杯。

本來——

鐵蛋兒還想搭腔兒,說他晚上一定會準時赴約。

可是被二大爺這一通兒臭罵,他只好尷尬的苦笑了笑,忙向二大爺和半瓶子醋揮手告別,運槳如飛,匆匆離去。

小翠兒是個聰明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子事了,她生怕鐵蛋兒臉上掛不住,也就沒有當場點破。

不過話又說回來,鐵蛋兒除了喜歡喝兩杯,偶而到大舅爺那兒小賭賭之外,並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和越軌的行為。

再者。

鐵蛋兒一年四季辛勤的工作,對于小翠兒更是體貼入微,叮以算得上是一個好丈夫。

因此——

小翠兒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來不干涉他的行動,兔得管的太緊了,一旦引起他強烈的反彈,反而不好收拾。

現在——

小翠兒發現鐵蛋兒雖然一直低著頭問聲不響的在打槳,但是他的眼楮卻一直偷偷的向她瞟個不停,似乎在為自己秘密被揭穿,而感到不安。

于是——

小翠兒輕輕一笑,安慰鐵蛋幾道︰「鐵蛋兒哥,你成天辛勤的工作,也夠苦了,偶而去大舅爺那兒喝兩杯,小賭賭,也是應該的。

二大爺剛才明里是在罵半瓶子醋,骨子里卻是在警告你,千萬別沉溺其中,越陷越深,最後不可自拔!」

鐵蛋兒一听小翠兒的口氣,不但沒有絲毫不高興的樣子,而且並不反對他晚上去赴約,不禁欣喜若狂,頗為感激的瞅著她說道︰

「小翠兒,這麼說你是不反對我今天晚上到大舅爺那兒去了?」

小翠兒輕輕一笑,點了點頭說道︰「嗯!」

「小翠兒,你——你真好。」

鐵蛋兒把話一頓。

默默凝視著小翠兒,似乎想看看她是否口是心非。

如果他不願意讓他去,他寧可讓別人背後指指點點,說他怕老婆,也不願意讓小翠兒傷心難過,何況他就要做爸爸了。

可是——

鐵蛋兒打量良久,小翠兒卻始終面帶微笑,沒有任何人不高興的樣子,于是誠摯的正容說道︰

「小翠兒,我老實告訴你,並不是半瓶子醋約我去大舅爺那兒賭,而是我約他的。

謝謝你給我面子,免得讓人說我怕老婆,不過我可以對天發誓,過了今天,我絕對不再去賭,否則……」

小翠兒輕輕白了鐵蛋兒一眼,打斷他的話、插嘴搶著說道︰

「哼!你也真是的,好好兒的發哪一門子誓嘛!」

「鐵蛋兒哥,你既然已經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了,我也只好實話實說嘍,其實,我並不介意你偶而出去喝兩杯,賭幾把,而真正讓我擔心害怕.感到不安的是……」

鐵蛋兒臉上疑雲一片,因為他想不通,猜不透,除了賭以外,還有什麼好讓小翠兒擔心的?于是沖口說道︰

「快告訴我,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小翠兒略一思忖,輕輕一嘆,幽幽的說道︰

「俗話說——色不迷人人自述,說老實話,真正讓我擔心害怕,感到不安的是大舅爺那兒那幾個窯姐兒!

雖然——

你沒有埋怨,也沒有怪我,但是心里一定在納悶兒,為什麼最近我一直推三阻四,不肯跟你興雲布雨干那件事兒?

也許你自己並不清楚,你興起來有多嚇人?

有多凶,有多狠,有多瘋狂?

不錯!

你是帶給我前所未有曾有過的痛快,每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快樂,可是你我誰也沒有把握,在欲仙欲死,攀上淋灕酣暢最高峰上的忘我情況之下,能夠保持冷靜,自我克制,不讓我肚子里的小生命受到傷害。

鐵蛋兒哥,這就是我拒絕和你興雲布雨干那件事兒的最大理由,你明白嗎?

當然我也了解,你正年輕力壯,對于興雲布雨干那件事兒迫切需要,如果得不到正常發泄,很可能被迫向外發展。

說老實話。

我並不是一個善妒的醋娘子,也不在乎你偶而去嫖妓宿娼、和其他的女人上床干那件事兒,想想看,大戶人家的妻子部不在乎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而我的老公偶而去打打野食,又算得了什麼呢?

問題是那些窯姐兒千人騎,萬人模,生張熟魏,來者不拒,而你和她們春風一度之後,很可能被染上‘楊梅大瘡’,果真如此,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更害苦了我們尚未出生的孩子!

鐵蛋兒哥、你說——我能不擔心害怕,感到不安嗎……」

小翠兒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听——

「噗嗤」一聲。

只見——

鐵蛋兒業已忍俊不禁的失聲笑了起來。

小翠兒把臉一板,狠狠瞪了鐵蛋兒一眼,不悅的冷冷說道︰「你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對對對!你說的對極了。」

說著說著,鐵蛋兒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片刻,輕一搖頭,接著說道︰

「喂!你以為我是狗啊?大雞兒一掄,不管老的少的,不管美的丑的,不管腥的臭的,就硬往里邊兒戳呀?

老實說。

大舅爺那兒那幾只破鞋,一個個長得像豬八戒他媽,別說讓我去花錢去嫖,就是她們倒貼讓我白玩兒,我的那個不會硬!」

小翠兒小嘴一撇,輕輕啤了鐵蛋兒一口,似笑非笑的瞅著他說道︰「臭美!你以為你是誰呀?嘴巴里說的好听,誰知道你肚子里在想什麼?」

鐵蛋兒被小翠兒的俏模樣逗得心神一蕩,嘻皮笑臉的說道︰

「你呀大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有了你這個美嬌娘從今爾後,再也不會去踫別的女人。

如果——

你還不放心,干脆去集上買個銅套幾,順便買把鎖,把我的那東西鎖起來,再麼拿刀把它割下來,用麻繩一穿,掛在你脖子上,看著放心,用起來方便,免得你擔心害伯,疑神疑鬼!」

小翠兒黛眉一豎,杏目圓睜,揚手欲打,寒著一張粉瞼說道︰

「狗嘴里長不出象牙來,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哈!狗嘴里如果能長出象牙來,我早就不打魚改行去養狗了,準發財。」

鐵蛋兒把話一頓,幽幽一嘆,愁眉苦臉的瞟了小翠兒一眼,繼續說道︰

「喂!你也實在太霸道了吧?既不肯跟我……又怕我去嫖妓宿娼,怎麼——難道你想活活把我憋死啊?

拜托拜托,我保證今天晚上跟半瓶子醋照個面兒就回家,也請你答應讓我親熱親熱,到時候我完全听你指揮……

這樣就不會傷害我們的孩子了對不對?

如果你一定不答應跟我興雲布雨干那件事兒,到時候憋得頭昏腦脹,在沒咒兒念的情形之下,可別怪我當著你面兒,自己解決嗅!」

小翠兒一方面看鐵蛋兒說得可憐,一方面還真怕他憋急了偷偷去嫖妓宿娼,向外發展,繼而一想,肚子里懷的孩子是還不到四個月,只要自己小心一點兒,干那件事兒應該也不會有大礙。

同時——

每當午夜夢回,小翠兒總覺得在什麼地方,麻麻的,怪怪的,像螞蟻在爬,蟲兒在鑽,要多難過有多難過。

一念至此。

只見——

小翠兒臉一紅,頭一低,聲音低得不能再低的緩緩說道︰「好嘛好嘛……」

鐵蛋兒一听,精神立刻為之一振,手上一加勁兒,小船飛也似的向前飆了出去。

照道理,這個鄱陽湖邊兒的豐漁村,既非交通要道,亦非車船碼頭,而且全村只有六七十戶人家,多半以打魚為生,不應該有什麼客棧,酒館兒,賭場,和依門賣笑的窯姐兒才對。

怪就怪在老天爺對這個豐漁村的人特別照顧,使這一帶水域所產的魚蝦,不但又大又肥,而且味道奇佳。

因此——

而附近各大集鎮的餐館樓,市場商販,以及一些大戶人家,一年四季,都派有專人到這兒來收購魚貨。

這樣一來。

不但使當地的漁民財源滾滾,而大舅爺的那一間吉祥客棧,也就應運而生,為了顧客的需要,也就順理成章的兼做飲食生意。

大舅爺是一個頭腦靈活,而又非常聰明的人。

他深深了解,人活在世界上,並不只是為了睡覺和吃飯。

當人們吃飽了,睡足了之後,總得想點兒花樣,讓花錢的大爺們消遣消遣,樂和樂和才行。

否則,別人口袋里的銀子,又怎麼會跑到他大舅爺的荷包兒里來哪?

食色性也。

孔老夫子的確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他發明了這句誰也無法否認,永遠不能推翻,流傳千古的至理名言。

可是——

大舅爺比孔老夫子更聰明,他認為孔老夫子是聰明一世,卻懵懂一時,忽略了人除了「食」和「色」兩種性以外,還有一種性,那就是「賭性」。

因此——

大舅爺靈機一動,他所開設的那一間吉祥客棧,不但兼做飲食生意,而且還兼做賭場和妓院生意。

由于——

鐵蛋兒為人誠懇和氣,賣魚童叟無欺,從不偷斤減兩,所以很多人都樂于和他交易,滿滿一船魚貨,很快就被搶購一空。

然而——

奇怪的是鐵蛋兒手上卻拎著兩條又肥又大,極為罕見的金絲鯉魚,無論別人出多高的價兒,他都不肯賣,從吃過中飯就傻柱子似的站在門口兒,東瞧瞧,西望望,臉上一片焦急之色,好像在等什麼人。

小翠兒推開窗戶,探頭看了看鐵蛋兒,緩緩說道︰「還沒來呀?」

鐵蛋兒伸了個懶腰,頭也沒回的說道︰「沒有。」

小翠兒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想了想說道︰

「人家也許有事兒不來了,反正他又沒付咱們訂金,有人要就把魚賣了,沒人要拿回來咱們自己吃,你干嘛死心眼兒站在那兒傻等呢?」

鐵蛋兒一听,腦袋子搖得像貨郎鼓似的說道︰

「那怎麼行?人家說了要我今兒格留兩條魚給他,他不來拿是他不對,咱們賣給別人是咱們不對,再說這幾天人家天天來跟咱們買魚,從來沒有黃牛過,就沖著這一點兒咱就該等他。」

鐵蛋兒還真誠實得可愛,小翠兒一賭氣,「嗤」的一聲關上窗戶,不再答理他。

就在這時。

驀地——

人影一閃。

就听——

鐵蛋兒「啊」的一聲驚叫,身不由己的連連後退,目瞪口呆,滿臉茫然之色,怔在那兒久久不發一語。

原來——

鐵蛋兒面前已多了一個這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身穿天藍杭綢長衫,足登粉底薄履,文雅又透著鋼健,玉面朗目,唇紅齒白,看上去頂多十五六歲。

鐵蛋兒雖然在跟小翠兒說話,可是他的眼楮卻一直在注意前方,甚至于連眼皮子都沒有眨過一下兒,可是,眼前這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是打哪兒來的呢?又是怎麼來的呢?

如果——

這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是從前面那一條路走過來的,鐵蛋兒不可能看不見他,可是除此之外,又沒有別的通路,那他又是打那兒冒出來的?

思忖之間。

鐵蛋兒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顫,因為他忽然想到了鬼。

不錯。

眼前這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是最近這幾天才在他們小漁村出現,哪兒來的?沒人知道,來做什麼?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要跟鐵蛋兒買魚?當然更沒有人知道。

鐵蛋兒越想越不對勁兒,越想越害怕,越想心里越發毛,他想撤腿就跑,可是他的雙腳就像被釘子釘在地上似的,怎麼都不听他使喚。」

這時——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似乎已經看出來鐵蛋兒的緊張和不安,也猜測到他心里想什麼,輕一搖頭,頗為後悔的暗暗忖道︰

「剛才我一時情急,不知不覺將輕身功夫施展出來,沒想到卻把這位仁兄給嚇著了,看樣子他十之八九以為撞到鬼啦!」

一念至此。

只見——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雙手一拱,笑著說道︰

「對不起,我因為有事耽誤了一會兒工夫,害你久等了。」

鐵蛋兒先是一怔,接著「噗嗤」一聲,情不自禁的失聲笑了起來,臉上驚悸之色,亦一掃而空。

因為——

鐵蛋兒常听老一輩的人說,鬼是沒有影子的,可是他發現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長長的影,卻非常清楚的映射地上,由此可以證明,他是人而不是鬼。

于是——

鐵蛋兒一邊哈腰兒,一邊猛蹶還禮,爽朗的哈哈道︰

「不要緊,不要緊,反正我也沒事兒……」

說著說著。

鐵蛋兒眼珠子忽然骨碌碌一轉,想什麼似的略一打量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繼續說道︰

「對了,前面蕭老爺家里最近從北邊兒來了一個白頭發,白眉毛,白胡子,像神仙似的老人家,身邊兒還帶著一個好漂亮的小女孩兒,和一個黑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你跟他們是不是一伙兒的?」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略一沉吟,還沒來得及說話,急性子的鐵蛋兒業已湊近他,極為神秘的壓低嗓門兒,搶著說道︰

「喂!你知不知道?那個從北邊兒來的老人家不但會武,而且是個高手噢!」

「噢?」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一听,眼楮里閃過一抹異樣神采,下意識的輕輕「噢」了一聲,接著反問鐵蛋兒道︰

「你怎麼知道那位老人家會武?而且是個高手呢!」

鐵蛋兒指手劃腳,神氣活現,唾沫橫飛的說道︰

「哈!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告訴你,我們村子里的蕭老爺就是個身懷絕技的練家子,他的三個兒子大呆,二傻,三楞子手底下也都有兩下子。

有一天我意中發現,蕭老爺子那三個寶貝兒子,正圍著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比劃,你猜怎麼著?結果他們哥兒三都讓人給放倒了。

還有——

那個長得好漂亮的小女孩兒,身上穿著一套大紅衣衫,乍一看簡直就像個小辣椒兒,這個小丫頭片子可就更厲害了,腳尖兒就這麼輕一點地,哈!‘嗖’的一聲就上了好幾丈高的白楊樹。

俗話說——名師出高徒。

那位老人家身邊兒的兩個小孩子,武功已經如此了得,他本人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你說——那位老家不是高手是什麼?」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雙眉輕皺,陷入沉思之中,似乎在推測那位老家,和他身邊兒的那兩個孩子,究竟是什麼來路。

鐵蛋兒怔怔瞅著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片刻,眼楮忽然一亮,想起什麼似的推了推他,輕輕說道︰

「小兄弟,你是不是也會武啊?」

「我?」

那個豐神如玉美少年先是一驚,接著掩飾的笑了笑,緩緩說道︰

「你瞧瞧,風一大都會把我吹倒,怎麼可能會武哪?你呀這一回可看走眼嘍。」

話一說完,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迅速從身畔模出一塊碎銀子,塞給了鐵蛋兒,然後把他手上拎的兩條金絲鯉魚接過來,掉頭就走。

鐵蛋兒低頭一看手上的銀子,立刻追上前去,大聲說道︰「要不了這麼多,我找給你。」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急于月兌身,可是他又不敢再施展輕功,無可奈何的說道︰

「不用找了,多的送給你打酒喝好吧!」

鐵蛋兒說什麼也不答應,一邊拽著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不放,一邊伸手朝懷里撲去,同時說道︰「那怎麼行,我這就找給你。」

說話聲中。

驀地——

「嘩啦」一聲。

鐵蛋兒急著要找錢給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一個不小心,把掏出的制錢兒撒了一地。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一彎腰,準備幫鐵蛋兒把散在地上的制錢兒撿起來,可是他忽然忍俊不禁笑了起來,瞅著鐵蛋兒說道︰「怎麼兄弟你也喜歡這個?」

哈!妙極了。

原來——

撒在地上的制錢兒當中,還有五六顆骰子。

鐵蛋兒略顯尷尬的笑了笑,接著說道。

「偶而玩玩兒,實不相瞞,今天晚上我跟人約好了到大舅爺那兒……」

鐵蛋兒的話還沒有說完。

只見——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眉頭一皺,笑容頓斂,嘴角輕輕掀動了一下兒,想說什麼,但卻沒有說出口。

鐵蛋兒只顧了低著頭撿錢,也就沒有注意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的神情變化,繼續說道︰「小兄弟,如果你有興趣,晚上咱們大舅爺那兒見……」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輕輕一嘆,搖了搖頭,悄然離去。

日落黃昏。

彩霞滿天。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酒足飯飽之後,才依依不舍的向橫波姑姑告別,準備回到荒林古墓,向父親稟告會見橫波姑姑的經過。

他一直不知道,父親還有這麼一個風姿綽約,清麗月兌俗,猶如洛水神仙似的妹妹,而他母親五年前過世的時候,也沒有跟他提起過,為什麼會這樣呢?這是一個謎,一個解不開的謎。

還有——

他更不知父親讓他送給核波姑姑的小錦盒里面,裝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不過他從父親把小錦盒交給他時神色之凝重,叮囑之殷切判斷,小錦盒里面裝的很可能是一件極為珍貴的首飾。

然而——

他一想起橫波姑姑乍一見到那個小錦盒臉色突變,神情緊張,手足無措,頓夫常態來看,他又否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

不用說。

那個小錦盒里面裝的很可能是一件極不平凡的東西。

那錦盒里面裝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呢?他雙眉緊鎖,臉上一面茫然之色,始終找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來。

走著走著。

驀地「嗤」的一聲,只見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忽然愁眉盡展,極為愉快的失聲笑了起來。

因為——

他突為想到他橫波姑姑的獨生愛女——沈圓圓。

沈圓圓僅僅大半他歲,貌美如花,膚如凝脂,國色天香,秀外慧中,是一個賢淑端莊的好女孩兒。

盡管——

在這短短的三天相處,他們姐弟之間很少交談言笑,但是沈圓圓卻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而且他也樂于和她靜靜的廝守在一起。

她那娟秀的臉龐兒,高雅的氣質,雍容的儀態,清澈,明亮的大眼楮,長而濃密的睫毛……讓他看了感到舒暢無比。

這時——

在竹林子里比武嬉戲的村童,一聲低吼,接著像一陣風似的卷上了黃土坡兒。

接著——

人影一閃,快似閃電,一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業從竹林子里追了出來。

不用說。

鐵定是蕭老那三個寶貝兒子大呆、二傻、三楞子又向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叫陣挑戰了。

從大呆、二傻、三楞子哥兒三個灰頭土臉的狼狽相來看,十之八九又打輸了,戰敗了,被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狠狠修理了一頓,否則,這哥兒三個怎麼會夾著尾巴落荒而逃呢?

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輕一縱身,幾個翻落,業已登上了黃土坡,後發先至,擋住大呆、二傻、三楞子,和十五六個村童的去路,沉聲說道︰「喂!有種……」

本來——

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是想說——有種就別跑,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听——

「噓」的一聲輕響。

只見——

蕭大呆右手食指疾伸,按在自己嘴唇上輕輕「噓」了一聲,示意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禁聲,同時指了指他身後。

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心知有異,忙回過身去一看,頓時怔住。

原來——

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正面帶微笑,似緩實快的朝黃土坡走了過來。

由于——

這個小漁村里終年看不到身穿杭綢長衫的人,因而這些村童斷定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很可能是從縣城里來的讀書人。

通常——

窮人對有錢人,大老粗對讀書兒,往往會有一種兩極化的反應。

一是對他們極為尊敬。

一是對他們極為仇視,為什麼會這樣?相信他們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別看這些村童年紀不大。

但在他們潛意識里,卻對那個身穿天藍杭綢長衫,豐神如玉的美少年卻充滿由嫉妒而產生的敵意。

于是——

那些村童不約而同勾肩搭背,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一看樣子他們是想整整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

雖然——

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年齡最小,可是因為他的本領最大。所以大伙兒不得不征求他的同意。

那個長得像煤球兒似的小男孩兒盡管不大贊成。

可是他也沒有反對,于是大伙兒膽子一壯,迅速往草叢里一藏,靜待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前來。

這些村童雖然已經壓低嗓門兒,小心翼翼。

可是因為人多,又多數不會武功,行動起來難免會發出聲響。

照道理,那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應該有所發現才對,問題是他一腦門子卻在想著那位沈圓圓姐姐,也就沒有注意到有人想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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