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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筆春秋 第一章 白馬紅妝

斜陽夕照,芳草如茵,一陣歸鳥,投向遠處的叢林。

這里是青海的「哈拉湖」,碧波如鏡,水面之下,倒映著山坡、浮雲,像是夢境里的景色,美得出奇。

「哈拉湖」的正前方,有一座百十丈高的小山,名叫「木蘇」,在青海人的土語中,是「神奇的禮物」之意。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在「木蘇」山上,建築了一座頗具規模的佛寺,紅牆綠瓦,使周遭愈加顯得絢麗如畫。

可是現在,這座佛寺卻沒落了,荒廢了。

原來碧綠的瓦,殷紅的牆,由于風雨冰雪的侵蝕,都失去了它們原來的光彩,像是一張蒼老的面孔,正在低聲地唱嘆著,沉暮之情,一眼便可看出。

不知是什麼緣故,青海的佛教徒,永遠不再來了!

在昔日,這座佛寺的香火很旺盛,這可以由殿內陳設眾多的香爐得到證明。

可是此刻,人們都忘記了它,偶爾有些牧人到來,也沒有一個人進去看它一眼,仿佛那是一塊罪惡之地。

一陣徐徐的晚風吹來,它的影子,伴著彩霞、叢樹和落葉,在湖水中輕輕地浮動著……

遠遠傳來一聲輕微的馬嘶,接著蹄聲也可以听見了。

在金紅色的陽光下,馳來了一匹烏黑色的駿馬,馬上的人,只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衫,未曾持韁,雙手都掩在長長的袍袖中。

他生得英俊而健壯,雙眉 揚,墨黑如漆,挺秀的鼻子,嘴唇很薄,紅潤光澤。

最俊的還是他那雙眼楮,亮得賽過午夜的寒星,可是並不可怕,因為其中含蘊著智慧和熱情,仍然有一種柔和之美。

由他古銅色的皮膚看來,他必然飽經風塵,在江湖上游蕩了很多年了。

他似乎很沉靜,臉上除了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外,看不出什麼表情。

直到馬兒在湖邊停了下來,他才抬起頭,望著那殘破的寺院,嘴角泛出一絲淺淺的笑容,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在晚風中,似乎听見他在低語︰「不錯!達木寺!我終于找到了!」

說完了這句話,他伸出了兩只手掌,撕碎了一片小紙條,紛紛地拋進了「哈拉湖」

中。

他很細心,把紙片撕得粉碎,也許這張紙片上有什麼秘密,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他的目光,循著地勢,打量著「達木寺」的四周,以及附近的地形。

在「達木寺」的周圍,有十七個殘破不全的石翁仲,七倒八歪地陳列著,他仔細地看著,臉上又浮現出笑容,自語道︰「看來也許不虛此行!」

自語著,他腿腕略一用力,那匹駿馬立時揚蹄奔馳,踏著一人多深的荒草,向「達木寺」奔去。

馳行中,這少年人隨手拔起幾根野草,自語道︰「可惜這麼一塊人間勝地,卻荒廢了!」

駿馬奔行如飛,時而發出一聲長嘶!殷紅的夕陽,映照著這一人一騎,沉靜之中,頓顯一種風雲之氣。

不一會的工夫,已到了廟前,他飄身下馬,表情顯得更為深沉,佇立在廟門口,沒有發出一些聲音。

夕陽很快地落了下去,暮色漸漸地濃了,他跪在一座石像之前,低聲地祝禱著︰

「爹娘保佑,孩兒已經找到了‘達木寺’……」

祝禱到這里,他一雙俊目之中,充滿了熱淚,但是他強忍著,不使它流出眼眶。

他緩緩地站起身子,走近一座石像,張開他的雙臂,把這座石像緊緊地擁抱著,用低得幾乎听不見的聲音說道︰「古浪,你有此奇遇,總該技驚天下,力除十惡了……」

翌晨,天邊才露出曙色,山木的倒影,在湖面上已然看得很清晰了。

怪的是,那十七尊石翁仲都豎直了,它們的倒影,在湖面上浮動著,像是十七個生命的影子。

當太陽出來的一霎那,古浪已然立在湖邊,他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顯得神武和豪邁,看來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他全神貫注地,盯視著湖面石像的倒影。突然,他身如飄風般地,在湖邊來回地縱躍,帶起了呼呼的風聲,快疾無比!

他身形快得出奇,像是一片飛雪,又像是一粒迸珠,才前又後,倏左忽右,遠遠望去,恰似一個飛舞若電的黑球,簡直使你看不出是個人來。

可是,當你仔細看時,又不禁為之驚訝了!

原來他只是不停地換著十七個招式,而這十七個招式,與湖面那十七個石人浮動的姿勢完全一樣。

古浪一遍遍地重復著,絕不稍停。

就在他全心練習之際,突然一聲蒼老而深沉的長嘆,由那破落的廟院中傳了出來。

古浪不禁大吃一驚,這時他正縱起空中,身如雕鵬,只見他雙臂一環,猛然把身子擰了轉來!

緊接著他身子猛然一長,「長風萬里」,身如狂風一般,在空中一個大盤旋,雙足向空一蹬,宛似一只巨鳥一般,撲上了山坡!

他毫不遲疑,腳才點地,又再次騰起,這一次竟比上一次更快疾!

一連七八個縱身,已經撲到了廟門,其神速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他像一陣風似的,撲進了神堂,雙目似電,四下略一掃射,沉聲問道︰「什麼人?」

問過之後,四下靜寂如死,除了微風吹動著四周的野草,發出一陣陣「沙沙」之聲外,別無一絲聲息。

古浪的一雙劍眉微微蹩起,緩緩地移步走到神堂的側門。

他低頭察看了一下,目光接觸到一物,精神不禁一振,連忙彎身拾起。

他拿在手中細細觀看,是一個很小的白玉佛像,雕刻得極好,光澤溫潤,顯然是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古浪把那尊玉佛緊緊地抓在手中,立時由側門走出,來到天井之中。

這天井的範圍倒也不小,全用白色的方塊大石鋪成,由于荒廢日久,已是落葉遍地,隨風飛舞。

除了天井的正北方,是內殿之外,東、西兩排廂房,倒也有十幾個房間。

古浪略一察看,自語道︰「這些大概是以前僧人的禪房。」

他說著,已經把每一間禪房察看了一遍,絲毫沒有發現異常。于是,他緩緩地走向內殿。

走上了石階,便開始用手去推那兩扇紅木雕成的大門。

當他的手,才接觸到那兩扇紅木大門時,突然一股斜來的勁風,向他的雙腕擊了過來!

雖然這股勁力離他還很遠,但是古浪已經覺得非同小可,他猛然把雙掌收回,身形一晃,向旁閃開了五尺。

他身形還未站定,便把身子擰了過來,饒他轉得快,仍然沒有發現什麼。

天井之中,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古浪臉上不禁微微變色,忖道︰「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誤的話,此人的功夫就太高了!」

他很快地圍著天井轉了一圈,一無所見。

古浪心中想道︰「如此看來,這內殿之中,必然有些名堂……」

他更下定決心,非要到內殿中尋找出一個結果來。

他把那尊白玉佛像很仔細地放進衣袋中,再度走向內殿。

這一次他全神貫注,但是卻沒有絲毫警兆,那兩扇紅木大門,很容易地便被他推開,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隨著這聲輕響,落上了一片塵澤和一些斷落的蛛絲。

古浪用衣袖掃開,跨進內殿。

這間內殿,早已荒廢了多年,然而供桌上的兩只蠟燭竟然亮著。

由于蠟燭擱置太久,落有蛛絲,這時火頭搖曳,劈啪響著,昏黃色的光芒,不住地晃動。

古浪不禁吸了一口氣,說道︰「怪事!誰點的蠟燭?」

他目光向四下巡掃,朗聲說道︰「是哪位朋友?請出來一晤!」

意料之中的,沒有人回答他,于是他把內殿之中,每一個角落都搜了一遍,除了灰塵蛛絲之外,仍然一無發現。卻在案頭之上,找到了很多殘破的經卷。

古浪很小心地,把它們收集在一起,夾在脅下,一掌打熄了燭火,走出內殿。

他把那些經卷送到自己寄居的禪房之內,壓在皮褥之下,這才又走出房來。

他自語道︰「既然他跟定了我,遲早總會出現!」

說完,如飛向寺外奔去。

他像是弓弦上的一只疾箭般,射到了山下。

這時太陽的位置已經移動,那十七個石像浮影的姿勢也跟著變動了,于是古浪又展演開一套新的拳腳。

直到日正當中,他才收住了勢子,全身已然汗濕透盡了。

古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把上身衣服月兌下,露出雄壯結實的胸脯,在烈日下發出古銅色的光澤。

他擰干了濕衣,擦拭著身上的汗水,搖著頭,苦笑著自語道︰「老天爺,練了半天,一點要領也沒有啊!」

說罷又搖搖頭,匆匆地趕回廟中,拿出干糧,卻發覺方桌之上,平放著一大塊風干了的咸羊肉!

古浪不禁霍然一驚,猛然站了起來,把那塊羊肉拿在手中,自語道︰「怪了!此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是他知道,一時之間是無法找到那人的形跡的,于是也就毫不客氣,用干糧夾著羊肉吃了起來。

他匆匆地吃過了午飯,急忙又趕到山下。

他看了看湖面的石人倒影,並沒有什麼變動,這才放了心,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說道︰「我就先洗個澡吧!」

好在曠野荒郊,四下無人,古浪月兌去了衣服,足尖輕點,拔起了六尺多高,身子彎成弓形,活像一只巨蝦。

當他凌空落下,距湖面只有三尺時,猛然身子一繃,成了一條直線,緊接著「噗」

的一聲輕響,已然沒入了「哈拉湖」中。

他好高的水性,湖面只不過蕩出了一圈水紋,竟連一絲水花也未濺起!

雖然烈日如火,但是湖水仍然寒涼透骨,侵入肌膚。

古浪展開身形,宛似一只蛟龍般,在「哈拉湖」中翻撲沉浮,激得浪花點點,在日光中閃爍不已。

古浪興致大起,忖道︰「此地真個可愛,如果不是有事,我真願永遠在此!」

他取過了髒衣,略為洗滌,平鋪在岸上,然後盡情地戲水。這兒只有他一個人,他不住狂笑大叫,好不高興,把水中的魚兒,嚇得紛紛逃開。

良久,他發現太陽的位置又移動了,這才慌忙地爬上岸,像個原始人般,又開始他的功課。

直到夕陽西沉,暮色轉濃時,古浪才停了下來,因為太陽已經落山,那些石像的影子已經不會有什麼變化了。

古浪又洗了洗身子,把曬干的衣服穿上,由于過度疲勞,他把身子平躺在芳草地上,讓柔和的清風,輕輕地拂過,只覺得舒適極了!

古浪望著天邊的彩霞,一雙俊目中,射出兩道奇異的光彩,自語道︰「我的任務太重,我一定要不怕任何艱苦,把這套奇絕的功夫練成!」

古浪說著,面上露出一絲不可理解的笑容,接著說道;「青海人真笨!平白地放過了這種天下難求的神技!」

這個孩子的思想,遠比他的年紀成熟,沒有任何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會像他這麼深沉穩靜。

當月亮上升之後,他又開始忙碌了,這時的招式,與白天恰恰相反,因為月亮的光是由相對的方面照來的。

一直到二更時分,他才疲累地停住了手腳,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覺得很高興,因為這一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他的收獲是無價的。

但是由于過度的疲累,他又禁不住發出了怨言︰「創始這套劍法的人真缺德,簡直是折騰後學的人!」

雖然這麼說,可是他仍然深深地感激那個人。

匆匆十天過去,十天以來,除了陰天和中夜以外,他從沒有停止過練習。但是他很灰心,因為十天來晝夜地苦練,他居然得不到一點要領!

然而他師父蒼老的聲音,總是在這個時候,回繞在他的耳邊︰「孩子!學會它!一定要學會它!」

于是,熱血又開始在他心中沸騰,也更堅定了他原來本已經很堅定的信心。

第十一天的傍晚,古浪發現自己的糧食快完了。

恰好今天夜晚月亮不曾出來,也許她也疲倦了。

古浪心中很高興,想道︰「正好!趁今天沒有月亮我去辦些糧食,順便買些紙筆,把這些姿勢變化畫下來,以後就省事多了!」

他帶了些銀兩,由廟後拉過那匹黑馬,騰身而上。

那匹烏黑色的駿馬,顯然不耐長期的閑居,古浪才一上馬,它已閃電般地向山下馳去。

古浪撫著它的頸子,笑道︰「黑兒,今天你可以痛快地跑一陣子了!」

在「哈拉湖」之南,百里之內有一小鎮,名叫「多玉」,這時古浪便是朝那個方向駛去。

馬蹄踏在黃土地上,發出輕脆的「得得」之聲,如畫的景色,由古浪的眼邊,飛逝般地向後退去。

盡管白日里炎熱異常,只要太陽一落山,立時判若兩個季節。

古浪身在馬上,寒風習習,有一種深秋的感覺。

他心中默默地想道︰「我一個人生活在這里,雖然很寂寞,可是將來也只有我一個人,獨享這份成功的滋味!」

「多玉」鎮位于「哈拉湖」與「伊克別爾旗」之間,是一個很小的鎮。

大約還不到二更,古浪已經抵達了。

由于這一帶森林遍野,盛產木材,所以「多玉」鎮便成了一個小小的木材集散地,倒也十分繁榮。

古浪先尋了一家馬店,著他們為馬辦草料,然後一個人向鎮上惟一的一家「百樂」

酒館走去。

青海人隆鼻凹目,身材高大,有些像新疆人,他們都有很大的酒量,所以這時酒館之中,已經擠得滿滿了。

古浪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立時有伙計趕了出來,嚷道︰「客人請進,牛羊肉青稞酒全有!」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這麼多人我往哪里坐?」

伙計笑道︰「不要緊,我給你找!」

說著把古浪讓進了酒店,不少青海人因沒有坐位,都站著吃喝。他們站著喝酒聊天,往往是一兩個時辰,不足為奇。

小伙計很快便請人移出了一個座位,古浪坐下之後,點了些酒菜,獨自吃著。

由于他裝束儀表與眾不同,大家都看他出奇,他是由中原來的,于是不少人來找他聊天,但是他卻很少答話,顯得非常冷漠。

時間一長,那些青海人也就不再尋他談話了。

古浪飲食之際,突見眾人紛紛閃開,心中很是奇怪,抬目望去,不禁心中一動。

原來門外進來了一個灰衣老僧,這老僧發須皆白,但是紅通通的一張臉,精神極佳,很難判斷出他的年紀。

那老和尚進來之後,一般青海人紛紛施禮,老和尚也含笑合十。

他略一張望,便向古浪這邊走了過來,用青海話問一個當地人道︰「朋友,可否為我讓出個坐位來?」

那青海人連聲應諾,讓了開去,老和尚便在古浪對面坐了下來。

古浪見他所點菜食,葷酒皆有,心中想道︰「我當他是雲游高僧,卻原來是個喇嘛!」

因為一部分西藏喇嘛是葷酒不忌的。

那老和尚自從酒菜來了之後,便專心吃喝,不再與別人交談。

古浪細心地打量他,見他長得甚是清秀,雙目雖然淨潔,但缺少練武人的那一分光彩。

他雖然吃的是大酒大肉,但是吃相文雅,很有幾分書卷氣。

古浪察看他良久,心中暗笑,忖道︰「他不過是個普通喇嘛,我卻把他誤會作古廟中燃燭之人!」

等到古浪酒飯已過,吩咐伙計辦了十天的干糧,那老和尚突然對古浪說道︰「小兄弟,請問你貴姓呀?」

古浪听他說的是青海話,便也用青海話回答道︰「我姓古!」

這個少年人的天性中,似乎有一分冷漠存在,所以他對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從來沒有一絲笑容。

老和尚微微一笑,眼楮眯成了一條縫,說道︰「老僧法號門陀。」

古浪一听他的法號很是奇怪,不禁望了他一眼,仍然不發一言。

門陀和尚淺淺地喝了一口酒,又接著說道︰「古施主,老僧是個游四方的野和尚,無家可歸,你知道哪兒有什麼空廟,可供老僧棲身麼?」

古浪心中一動,冷冷說道︰「哈拉湖有座達木寺,老師父不嫌偏僻,不妨去該處寄宿!」

門陀老和尚高興異常,用力地搓著一雙干枯的手掌,說道︰「阿彌陀佛!有這等去處,老僧自是不會放過。施主,你也在達木寺棲身麼?」

古浪望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這時小伙計已把干糧送來,馬店的伙計,也已把那匹駿馬牽到門口,並且代辦了一大包草料。

古浪付清了帳,把人、馬的兩大口袋食料,掛在了馬上,然後上了馬。

這時已是三更時分,酒店內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那個老和尚。

古浪上馬之後,向他遙遙拱了一下手,說道;「老師父再見!」

門陀和尚卻追了出來,說道︰「施主!如果順路,你可否把我載到‘哈拉湖’去?」

古浪雙目一閃,說道︰「不順路!」

一言甫畢,跨下駿馬已一聲長嘶,如飛而去。

古浪回到了「達木寺」之後,一切均無異狀,第二天起,他又開始了艱苦的工作。

清晨,太陽還沒有出山,古浪在湖邊散步,他望著清澄的湖水,被微風吹起了陣陣漣漪,心中不禁聯想到自己的身世和任務。

他很焦急,恨不得一天就把這種功夫學會。

那十七具殘破不全的石翁仲,默默地站立著,這十幾天來,雖然經過了他的搜集和修補,但是仍然有一具石像缺了一顆頭顱。

古浪心中很難過,因為這十七具石像,就如同他的師父一樣,他對他們充滿了摯愛和尊敬。

他已把這一帶都找遍了,但是始終尋不著那顆失去的頭顱。

這時東方漸紅,天已經亮了,突然,一個念頭像閃電般,由古浪的腦際掠過,他忖道︰「這十七個石人雕塑得栩栩如生,我何不逐個詳細看看以增進對他們的印象?」

于是,他走向最左方的一具石像,那具石像與他差不多高,古浪細細地觀察著。

這尊石像,是個七旬以上的老者,生得甚是枯瘦,頷下長須垂胸,可惜面部殘破不全,無法看清他的相貌。

古浪看了半天,忖道︰「他一定是個奇人,只可惜不知道他是誰。」

古浪想著,正要提步離開,突然發現這石像的內脅下,刻著幾行小字,如果不用心去看,幾乎看不出來。

古浪連忙低下了頭,仔細看去,只見上面刻的幾行小字是︰「莫雲彤,河北人,擅‘千佛指’。」

古浪不禁驚喜交集,失口道︰「啊,莫雲彤!」

莫雲彤是江湖上一大奇人,直到現在,偶爾還在江湖上出現,什麼人為他塑下這尊石像呢?

古浪百思莫解,再向第二尊石像走去。

這座石像是一個老年的道土,身子很瘦,頭部大得出奇,兩個大眼楮深凹進去,看來很是恐怖。

古浪又在脅下尋著了他的名字,那是︰「婁弓,湖北人,擅‘萬手琵琶’。」

古浪大吃一驚,因為這婁弓也是江湖中聞名喪膽的人物!

他疑惑了一陣,又走向了第三座石像。

這第三座石像,也就是缺了頭顱的,看他的穿著,像是一個文弱書生,長袖墜地,右手還拿著一只短笛,體態修長,雖是一座石像,仍然有著很濃的書卷氣。

古浪仔細地尋找,只在他胸前找著一個「琴」字,此外別的什麼也沒有。

這具石像,似乎有極強的吸引力,使古浪徘徊不去。

他心中想道︰「這人一定也是個武林奇人,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也曾把自己所知道的厲害人物,在腦中想了一遍,但是始終想不出一個名字中有「琴」的人物。

第四個石人是一個古稀的老婆婆,生得很是丑陋,身上的小字,寫的是︰「況紅居,河北人,擅‘青袖八閃’。」

這也是個不可一世的人物,古浪一年前曾經見過她一次,所以認得她,卻不知為何被人塑了像,遠放在青海的「哈拉湖」邊。

接著,他依次地看完了所有的石像,都是他所熟悉的人物,其中有十二人,身上都刻了「已死」兩個字。

未死的六人,除了前面四人外,另外兩個是︰

谷小良,河南人,擅‘雲天劍’;

石懷沙,四川人,擅‘無相神功’。

古浪滿懷疑惑,他沒有想到,這十七個人,全是他所知道的人物,更不了解是誰為他們塑了像,來研究他們的功夫。

這時旭日東升,嬌紅如玉,映透了半邊天。

古浪取出紙筆,準備把這十七座石像的倒影的各種變化,一一畫下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古浪已經畫下了將近三百種不同的變化姿勢,雖然未能把它們每一種變化畫全,但已經相差無幾了。

今晚又沒有月亮,古浪把所有的畫仔細收起,回到了廟中。

睡下之後,他不禁想起在「多玉」遇見的門陀和尚,他原以為門陀和尚是個非常人物,一定會尋到這里來的,想不到卻是多疑了。

一陣陣的夜寒襲來,悶雷隱隱作響,古浪忖道︰「想是要下雨了!」

他起身把窗戶關好,再度睡下,這時霹靂一聲,銀蛇般的一條閃電一閃而逝,緊接著落下了雨點。

不一時,狂風大作,甚是恐怖,但是古浪卻睡得很香甜。

三更時分,古浪醒了過來,悶雷正殷,古浪突然想起一事,不由一驚,忖道︰「啊!

那些石像可能會受到雷雨的摧損,我得趕快把他們放好!」

想到這里,立時披衣起床,推開房門,閃身而出。

他才落到天井中,全身已然濕透,這時恰好亮起一道閃電,眼角只見人影一閃,很快地便消失了。

古浪心中一驚,足下一點,掠過了西廂房,緊緊地追了下去。

狂風暴雨,吹得他口鼻難開,那黑影已經出去了十余丈,正向山下狂奔。

古浪提足了氣,大聲喝道︰「朋友!何不留下來與我作作伴?」

他口中喊著,人如驚鴻一般,一掠七八丈,由一叢矮樹上越過,快速已極地緊追不舍。

這時風強雨疾,雷電交擊,整個的天地好像要崩坍了一般!

前面那條人影,御風飛行,快得出奇,古浪一連三四個起落,已失去了那人的影蹤。

再向前去,便是大片樹林,古浪站在暴雨之中,忖道︰「他必然跑到林子中了,會是什麼人呢?」

在這種情況下,古浪知道,再要想找出此人,已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便轉身向「哈拉湖」撲去。

等他趕到湖邊,目光所及,不禁又驚又痛,原來那十七具石像,已經碎成了許多小塊!

古浪撲過去,就近觀看,發現那些石像分明是被人以掌力震碎的!

古浪不禁大怒,咬牙道︰「好匹夫,下次可不容你輕易逃走了!」

古浪巡視著這十七具石像,每一個石人的人頭,都裂成了兩半。

他心中很詫異,忖道︰「看情形此人似是有為而來,並非專來對付我的……」

他想著,拾起了兩半人頭,在閃電之下,略一察看,心中又是一驚,失聲說道︰

「啊!我卻不知道人頭之中.還藏有東西!」

雖然他尚不知道,人頭之中藏了些什麼,但可以想象得到,必然是些極不平凡的東西。

古浪不禁懊喪得很,這些寶物,都是由于他自己的疏忽而平白放過了。

他丟開手中的兩爿人頭,又拾起了另外兩爿,飛快地向廟中奔去。

古浪進入房中,顧不得渾身濕透,尋出火種,匆匆燃上了油燈。

燈火昏黃,古浪略一掃視,不禁又是一驚,原來他就寢的那張床上,竟是一片泥水,並且被翻得亂七八糟。

這情形很明顯,是有人在他出房之後,乘虛而入,查他的底。

古浪心里明白,那人翻搜的目的,是他昨日所畫的那些圖形。

他緊張萬分,匆匆把床板翻起,所幸畫片還在。石像已毀,現在這些畫片,便是無價之寶了。

古浪小心地把他們收好,然後把身上濕衣換去,他心中很是納悶,由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看來,那人似乎一直在暗中窺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方才的追縱,顯示那人有一身卓越的輕功,必然是一個棘手人物。

古浪警告自己,在下一次的行動中,自己要盡全力,把那鬼魅般的人物擒獲。

他正在思忖著,突然,遠處傳來一曲笛音!

古浪劍眉一揚,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行動,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聆听。

風雨,雷電,雖然震耳欲聾,但是那曲笛音,卻如天外仙樂,清晰悠長,每一個音符,都深深地打入古浪的心中。

笛音哀婉,有如巴峽猿啼,杜鵑泣血,當此雷雨之夜,空山古廟,听來更是不勝淒涼。

不知不覺間,古浪被這曲笛音引入了化境,他仿佛感覺到,那是自己的親人在呼喚,心中有一股不可開月兌的悲戚,眼角也流出了幾點熱淚。

良久,良久,笛音戛然而止。

雷雨仍殷,古浪已經不知流了多少淚了。

他用衣袖擦拭著,忖道︰「好蠢!我竟被它騙出了眼淚!」

由于方才的笛音,使古浪想起了那缺頭的石人,他的手中不是拿著一支笛子麼?

翌晨,風雨已停,大地恢復了平靜,昨夜的大雷雨,把萬物洗刷一清,但是「哈拉湖」的湖水,卻變成了渾沌一片了。

古浪走到湖邊,十余天來,與他為伍的那些石人,四分五裂地散布一地。

古浪心中很是難過,他痛恨那個破壞石人的人。

滿地均是成半爿的人頭,向內一面尚留有嵌物的痕跡,這些都是古浪事先疏忽,所未發現的。

那些破碎的石像,已經毫無用處了,古浪把他們拾起來,丟入湖水中。

費了很多的時間,古浪才把那十七具石像的破塊丟完,這時「哈拉湖」邊,已經空無一物了。

古浪忖道︰「我的緣分就這麼多麼?十幾天的時間我卻是一點要領也沒有得到!」

他感嘆了一陣,取出自己所畫的圖片,然後在湖邊看著自己的影子,苦練起來。

正午時分,古浪才歇了手,突听一聲脆鈴之聲,隨風傳來,甚是悅耳。

他心中很奇怪,立時把畫片收起,沿著湖邊,迎著聲音走去。

不一會的工夫,一騎雪白的駿馬迎風馳來,馬的頸子上掛著一串銀色的小鈴當,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古浪停下腳步,馬兒已經駛近了,馬上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她穿著一身黑衣,背後背著一把寶劍。

這種情形看在古浪眼中,不覺很是詫異,忖道︰「她會是什麼人?怎麼……」

念頭還沒轉完,那女孩已發出了一聲嬌喝,把馬兒停了下來。

古浪仔細打量她,只見她身材窈窕,一張瓜子臉,雲發拂亂,一雙秀目,宛如清澄的湖水一般。

她的鼻子挺秀,小小的嘴,秀美之中,另有一種剛強之美,由此看得出,她也有著剛強的性格。

古浪正在打量她,那女孩子已經說道︰「朋友,你貴姓?」

古浪翻了一下眼楮,有些不樂地說道︰「我叫古浪,你呢?」

那女孩輕輕地念著他的名字道︰「古浪,古浪……」

古浪有些不耐煩,說道︰「你是誰?到這里來作什麼?」

那女孩微微一笑,露出編貝似的牙齒,面頰上也掀起了兩個酒窩,美得出奇。

她笑著說道︰「我叫童石紅,來找人的。」

古浪別過臉,目光投向湖面,冷冷地說道︰「你找誰?」

他的冷漠和稚氣,引起了童石紅的興趣,她雙手輕輕一按鞍橋,人如巧燕般地落下馬來。

古浪似乎不願與她接近,向旁邊移開了幾步!童石紅逼上前來,說道︰「我要找一個人,他住在廟里。」

古浪緩緩地說道︰「他叫什麼名字?」

童石紅說道︰「他是一個出家人,法號阿難子。」

一听這句話,古浪不禁大吃一驚,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阿難子是青海第一奇人,也是整個武林的頂尖人物,已經有五年沒有下落,但是武林中,仍然傳誦著他一些驚大動地的事跡。

古浪望了她良久,才說道︰「這是一座空廟,除了我以外,再沒有第二個人,你到別處去找吧!」

童石紅似乎很失望,輕輕地啊了一聲,說道︰「那麼你知不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古浪有些不耐煩,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就是一座空廟!」

他說著,徑自走到湖邊坐下,拾起地上的碎石,投向湖心,發出「  」的清脆之聲。

這時四下很是靜寂,古浪只顧投他的石子,連看也不去看她一眼。

突然,他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童石紅竟坐到了他的身旁。

她也抬起石子,一顆顆地投向湖心,古浪也不理她,仍舊投著自己的石子。

沉默了一陣,童石紅終于打破了寂寥,說道︰「你住在這里作什麼?」

古浪望了她一眼,說道︰「不作什麼!」

童石紅秀眉皺了一下,說道︰「你這人真奇怪,好像不太喜歡理人。」

古浪說道︰「我就是這個脾氣!」

他說話的神情,就如同一個小孩子在生氣一般,不禁惹得童石紅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清脆悅耳,一如她馬頸上的小鈴當。

古浪氣道;「不要笑!你來找阿難子作什麼?」

童石紅用雙手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頭發,借著湖水照著自己的容顏,好半晌才說道︰

「我找阿難子要一樣東西。」

古浪問道︰「他是個出家人,你找他要什麼東西?」

童石紅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找他要一支筆……」

說到這里,她似乎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停住口,並且臉上微微地變了顏色,叱道︰「你到底是誰?問我這些作什麼?」

古浪將身站起,冷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找他是要那支筆!」

童石紅也站了起來,叱道︰「我找他要什麼筆?你說!」

古浪哼了一聲說道︰「春秋筆!對不對?」

童石紅面色大變,驚道︰「啊!你也知道春秋筆!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說著,竟由背後撤下寶劍,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似的。

古浪含笑搖手,說道︰「快把寶劍收起來,嚇不倒我的。」

童石紅反而把寶劍握得更緊,如臨大敵一般,提高了聲音喝道︰「你要不說出你是什麼人,可別怪姑娘不客氣!」

古浪撫著一雙虎掌,哈哈大笑道︰「你一個女流之輩,就能把我嚇住麼?」

童石紅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以寒光閃閃的寶劍,指著古浪說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是干什麼的?」

古浪含笑說道︰「問也是白問,還是省省力氣吧!」

童石紅大怒,手中寶劍一揮,叱道︰「好小子!我要你知道姑娘的厲害!」

一言甫畢,身如清風一般,撲了過來,招出「蓮子吐心」,劍身挾著一道寒光,直向古浪前胸刺去!

這一招來得好神速,轉眼寒光閃閃的劍鋒離古浪前胸已不過數寸,敢情她是真的不留情了!

古浪一聲輕笑,身子一晃,童石紅寶劍刺空,他已在三尺以外。

他的臉上,掛著幾絲惡作劇的笑容,說道︰「姑娘,你還差得遠,省點力氣吧!」

童石紅一聲急叱︰「我叫你狂!」

第二劍又出,只見她身如巧燕,一陣風似地卷到,劍身一橫「量地為舟」,挾著凌厲的劈空之風向古浪頭顱劈來。

她的招式既猛且狠,還是毫不留情。

古浪身子一旋,鬼魅般地閃了開去,壓低了嗓子,笑著說道︰「第二劍!」

童石紅大怒,腕子一帶,寶劍倏然轉回,隨著古浪的身形,刺向古浪的「肩井穴」!

古浪喲了一聲,說道︰「好劍法!」

肩頭一扭,劍尖由肩旁滑過,再一進步,已經欺近了童石紅,笑著說道︰「已經第三劍啦!」

童石紅叱道︰「還有,你等著吧!」

劍隨聲出,直取古浪前胸。

童石紅這一劍于憤怒之中,使出了全身功力,寶劍來勢雷霆萬鈞,劍身顫動,發出陣陣龍吟之聲!

古浪不禁有些詫異,他想不到這姑娘小小年紀,居然有這麼高的功夫,心頭暗暗吃驚。

這時寶劍已經刺到前胸,古浪凹月復吸胸,身子立時退後了半尺,童石紅第四劍又落了空,她不禁大怒,叱道︰「我讓你逃!」

隨著這句話,她腕子一震,寶劍如龍口之舌,急如沉雷般劈下!

這一次古浪不再躲讓了,他一聲喝叱道︰「你真不知道好歹!」

這時劍尖已然逼到,古浪不但不讓,反而猛翻右掌,二指如電,竟捏向童石紅的劍身!

他這里二指還未遞出一半,童石紅已經感覺到一股勁力,心中吃驚,哪里還敢讓他捏住?

她急忙把寶劍撤回,但身子已然欺近,只得右手猛抬,玉指直點古浪「眉心穴」!

古浪見她身手靈活,所出招式,每一招都是向致命之處下手,好似彼此有著深仇大恨一般。

他心中甚是惱火,猛然偏頭讓開,喝道︰「看樣子要給你點苦頭!」

他猿臂一伸,五指如鉤,向童石紅的右腕抓去!

這雖然是屬于小巧的擒拿功夫,但是經古浪施展出來,卻是威猛難當。

童石紅猛覺勁風襲來,古浪的右掌已經遞到,芳心大震,急亂之中,足跟用力一蹬,身子如同疾箭倒射,向後退開了五尺。

古浪腳下未動,身子已經迫了過去,笑道︰「惹怒了我,想逃也來不及了!」

說著右掌像閃電一般,追著重石紅的身形,二指如電,點向童石紅的額頭。

童石紅見他身形如風,出手勁疾,小小年紀,指力卻是十分驚人,不禁嚇得花容失色,慌忙又倒退五步。

古浪方才是一味逃避,這時卻反了過來,一招接一招,逼得童石紅連連後退。

她揮動著手中的寶劍,連連地叱道︰「你要是再逼我,我可要使絕招了!」

古浪聞言大笑,說道︰「我正要等著看你的絕招!」

童石紅柳眉一豎,右手之劍猛劈下來,口中嬌叱道︰「你再接姑娘這一劍!」

這一劍來得好不凌厲,直逼古浪面門,古浪微微一笑,說道︰「還是這一套!」

他向左一閃,已然讓開劍鋒,正要出招,不料童石紅這一招竟是虛招。

古浪尚未躲讓之前,她便已把寶劍收了回去,緊接著劍尖一轉,「袖里乾坤」,寒光閃閃地向古浪右肩砍來。

這一招倒是出乎古浪意料之外,他身形才移開,寶劍已經砍到身前!

在這種情形上,古浪想要施展別的招式,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得向外移開一步,拚命地把身子一擰,想躲過她這一劍。

誰知童石紅這一劍仍是虛招,就在古浪欲動未動之際,她的劍勢倏然又變!

只見她長劍猛然向下一沉,由上式改為下式,寶劍夾著劈空之聲,向古浪的雙足砍到!

這第三招真個驚人,古浪萬沒有料到,她竟有這麼一手出奇的劍法,更想不到她竟連使兩次虛招,而全力在此一劍!

這時眼看就要被寶劍砍上,古浪已無暇思索,他雙足一蹬,身子向上拔起了七尺多高,雖然逃過了,但是劍身緊貼腳底滑過,也算是異常驚險了。

古浪身在空中,不禁又羞又怒,大喝道︰「好丫頭!我要你知道厲害!」

但是等到他落下了地,正準備給童石紅一個厲害時,卻見童石紅已經收了寶劍,坐到一旁去了。

古浪頗為奇怪,忍著怒氣說道︰「你怎麼把寶劍收起來了?」

童石紅回過頭來,嫣然一笑,說道︰「我已經佔了上風,自然不願意再打了!」

古浪聞言不禁一怔,說道︰「這就算佔了上風了?」

童石紅點頭道︰「我動手的規矩是,對方只要被我逼起空中,就算是敗了!」

古浪啼笑皆非,說道︰「這是哪門子規矩,你可敢再與我較量幾招?」

童石紅哼了一聲說道︰「有什麼不敢?不過現在我不願意動手了。」

古浪心里雖然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

于是他走得遠遠的,在湖邊坐了下來。童石紅默默無言,只是對著水面整理自己的容顏,好似坐在梳妝台上一般。

古浪看著心里有氣,把頭轉過一旁。

但是童石紅好像有吸力似的,不大會的工夫,他的目光又轉了回來,偷偷地打量童石紅。

她大約只有十五六歲,紅通通的一張臉,像是熟透了的隻果,正以雪白的兩只玉手,編結著自己的一頭烏發。

不一會的工夫,她編成了兩個大辮子,對著湖面照了半天,搖搖頭,好似不太滿意,又把編好的辮子打散了。

古浪看得希罕,心中忖道︰「費了這大的事編好,為什麼又打了開來?」

他才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自然不懂得女孩子的心理,深以為怪。

童石紅全神貫注在自己的頭發上,不知弄成了多少種怪模樣,最後又不滿意地恢復了原狀。

時間一長,古浪也不禁看得津津有味,忘記了方才那場打斗。

童石紅一直弄著頭發,直到累了,才把目光移到古浪身上。

只見古浪雙手抱著膝,下巴貼在膝蓋頭上,一雙俊目注視著自己,好似看出了神。

童石紅不禁面上一紅,啐了一口,說道︰「呸!不要瞼!看人家梳頭!」

她這幾句話,把古浪說了個大紅臉.趕緊坐直了身子,氣道︰「誰看你梳頭?」

童石紅把滿頭秀發甩向腦後,說道︰「這里的景色好美啊!」

古浪聞言心中好笑,忖道︰「你弄了半天頭發,卻贊起景色來了!」

童石紅見他不答,又說道︰「你一個人住在廟里,到底是做什麼?」

古浪氣道︰「你管我?喂!你還不走做什麼?」

童石紅說道︰「這里是荒山野廟,又不是你家,告訴你,我今天不走了。」

古浪瞠目而視,說道︰「什麼?你今天不走了?」

雖然古浪怕她耽擱了自己練功夫,但是奇妙得很,心中卻有一種希望她留下的。

童石紅在湖水里洗洗手,說道︰「哼!這里景色美,我要多玩幾天。」

說完,站起身子,牽著那匹白色的駿馬,沿著山徑,竟向那座破廟走去。

古浪吃了一驚,趕忙站起來,想要攔住她,但卻不知被一種什麼力量阻止著,看著她苗條的背影,消失在紅色的院牆里。

古浪用手模著自己胸前的圖冊,忖道︰「糟糕!她在這里,我就不能練功夫,非得讓她走才行!」

想著,立時趕了過去,等他走進廟門,一看之下,不禁氣得半死!

原來童石紅竟擅自取了他所辦的馬料,喂著她那匹駿馬。

古浪趕緊把那一口袋豆子搶了過來,說道︰「你怎麼隨便拿我的東西?」

童石紅若無其事,拿出一塊雪白的絲絹,一邊擦拭著馬身上的灰土,一邊道︰「有什麼了不起,吃了多少給你錢就是了!」

古浪氣得發抖,說道︰「去你的!我又不是賣馬料的!告訴你,吃完了趕快離開這里!」

童石紅回過頭來,說道︰「我要是不走呢?」

古浪正色說道︰「我不是與你開玩笑,你要是不走,麻煩可大了!」

他說完之後,提著那一袋子豆子,向殿內走去,當他走到了邊門之時,又轉過身來,說道︰「我少時再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徑自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看正午已過,便取出干糧吃。

但是他的心中,始終放不下童石紅,忖道︰「她可能會真地走了……」

好幾次,他想去把她留下來,但是每次都強自忍著,因為他不願意為她而誤了自己的正事。

古浪食不知味地,把肚子塞飽,前院靜悄悄的,沒有一些聲息。

古浪心中有些惋惜,這時,他仿佛才感覺到童石紅的美。

他正思忖著,突然,前院大殿之中,傳來一陣篤篤的木魚聲。

古浪不禁大為驚奇,這深山荒寺,久已人獸無跡,和尚也都死絕了,哪里來的木魚聲?

他打開房門,忖道︰「莫非是那門陀和尚來了?」

想到這里,他加快了步子,向前院走去。

前院之中,靜悄悄的,童石紅和那匹白馬,都已不見蹤跡,大概是走了。

大殿之內,木魚陣陣,並且夾雜著經文,古浪雙手推開殿門,只見一盞孤燈之前,坐著一個灰衣老僧,一手敲著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這念經的和尚,正是他在「多玉」所遇見過的門陀和尚。

古浪不禁又氣又笑,忖道︰「真是個怪和尚,專程跑來念經了。」

由于老和尚經聲不絕,古浪也不好與他講話,靜站了一會,轉身走出正殿。

他站在廟前的大石上,向下望去,童石紅果然騎著她那匹駿馬,沿著「哈拉湖」邊向北行去。

古浪心中有些空虛,這一霎那,他又後悔不該趕她走的。

一直到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古浪還站在大石之上遙望,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古施主,她走遠了!」

古浪回過身來,不知何時,門陀老和尚已經來到身後,銀白色的胡子,被風吹得不住飄動。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她走遠了,老師父到來為何?」

門陀和尚把手背在背後,眺望著遠處的景色,說道︰「我是出家人,難道不該到廟里來麼?」

古浪不再說話,望著童石紅的去處,他希望能再看到她一點影子,但是很失望,童石紅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了。

門陀老和尚仍然在古浪的附近,來回地踱著步子,他似乎很關心這個少年人,望著他的背影,一會點頭,一會搖頭。

良久,門陀老和尚又問道︰「古施主,你還要在此盤桓多久?」

他的話把古浪由幻想中驚醒過來,回過身,說道︰「我還要待些時候,老師父你呢?」

門陀和尚在廟門口一塊大石上坐下,含笑道︰「老僧行遍天涯,從未見此勝地,說不定便要以此為歸根之地了。」

古浪一雙劍眉微蹙,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麼,因為自他第一眼看到這個老和尚之後,便有一種異常的感覺,所以便容他在這廟里住下。

一晃眼之間,又是七天過去了。這七天之中,古浪每日照例到湖邊練習招式。

門陀和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大殿內念經,偶爾也和古浪談談天,但是古浪練習功夫時,他從不出現,好似故意躲開似的。

這麼一來,更引起了古浪的疑心,決心要探明這個老和尚的底細。

這一天,黃昏時候,古浪正在湖邊苦練,老和尚由半山走了下來,他雙手攏在袖筒中,一路觀賞著風景,顯得悠然自得。

古浪立時停下了活動,老和尚已經緩緩走了近來,半月形的眉毛微微一揚,笑道︰

「小施主,你在練功夫麼?」

古浪點點頭,說道︰「只是為了強身,練著玩的。」

門陀和尚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小施主,我看你身手矯健,不知你練的是什麼功夫。」

古浪心中一動,反問道︰「老師父,你也會武功麼?」

門陀和尚微微含笑,說道︰「我是出家人,焉會學那些凶殺玩藝?不過我活的時間太長,跑遍了天下,也見過不少會武功的人,所以倒看得懂。」

古浪劍眉微揚,說道︰「老師父,你看我的武功如何?」

門陀和尚笑道︰「看你人倒是聰明得很,想來你的武功必然不錯,你可願讓我試上一下?」

古浪雙目一閃,說道︰「願意領教!」

老和尚模著垂胸長髯,笑著說道︰「呵呵……我是不會武功的人,說什麼領教。你看,那是什麼?」

古浪隨著他的手勢望去,只見湖畔右方,有一株三人合抱大樹。

這株大樹並不像一般樹木生得那麼筆直,而稍有斜度,好似斜著生長的,足有二十余丈高。

古浪回過頭來,說道︰「那株大樹如何?」

老和尚慢條斯理地,指著樹下道︰「你再看樹下有什麼?」

古浪又依言看去,不知何時,樹下竟多了一個二尺多高的帶耳大花瓶,古色古香,似乎甚是名貴。

門陀和尚接著說道︰「現在你如果能用一只手,提著瓶耳,裝滿了‘哈拉湖’水,以輕身功夫,走上這株大樹,便算是一流功夫了!」

古浪覺得有些稀奇,自己估計著,大約可以做到,于是點頭道︰「好的!我就試試看。」

說著向樹下走去,門陀和尚又道︰「注意,上樹之時只能用腳,不能用手!」

古浪回頭道︰「我知道啦!」

門陀和尚又道︰「如果瓶中之水,濺出了一滴,還算不得功夫。」

古浪笑道︰「我想還不至于!」

說著已然走到了樹下,他低頭望了望那只大花瓶,只見上面浮雕著山水彤雲,色彩深綠,非金非石,試用二指彈了一下,發出清脆之聲。

古浪單手握住瓶耳,向上輕輕一提,竟是紋絲不動,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以古浪的一身功夫,連一只小小的花瓶全提不動,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古浪面上一紅,暗運三成勁力,作勢向上一提,那只瓶子,雖然微微搖了一搖,但是仍然未曾離地。

古浪心中又驚又奇,忖道︰「怪了!這瓶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

他暗吸一口氣,運起八成力,這一次總算把瓶子提了起來,但是仍覺非常吃力。

門陀和尚已經笑道︰「孩子!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啊!」

古浪面紅耳赤,氣道︰「笑話!這算得了什麼,一只小小……」

才說到這里,氣松了一些,立時覺得花瓶向下墜,奇重無比。

古浪的身子,竟也被花瓶帶得歪向一旁,幾乎站立不穩。

他大驚失色,連忙加了一成勁力,才算是把花瓶穩住,人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門陀和尚笑道︰「總算不錯!現在去裝水吧!」

古浪已顧不得說話,極力地提著氣,向岸邊走去,盡量地平衡著身子。

奇怪的是,這只小小的花瓶,足有千鈞之重,竟使得他有些步亂。

門陀和尚含笑旁觀,像是在看戲一般。

古浪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走到了湖邊,頭上已經冒出了汗。

由于要取水,他不得不把左腿跪在地上,身子又是一沖,險些落下湖去。

古浪嚇得一陣心跳,他又猛吸了一口氣,把右臂平伸,那只花瓶,在空中不住地顫抖。

這時古浪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的窘相,把勁力貫在右臂,探入湖水之中。

立時一陣「咚咚」之聲,瓶中裝滿了湖水,由于瓶在水中,重量立時大減,古浪松了一口氣。

這時他已經知道,這件差事,不是自己的功夫可以勝任的。

但是他天性好強,咬緊了牙,用力地把瓶提上來,並站起了身子。

門陀和尚又道︰「等瓶身上的水滴流盡再走,不然就弄不清是否濺出水來了。」

古浪無奈,只好站在那里,手里好像提著一座山,重得要命。

等到瓶身上水珠滴完,門陀和尚才道︰「好了,現在上樹吧!」

古浪這才舉起千斤之步,向大樹走去。

古浪提著花瓶,裝滿了湖水,向那棵古怪的大樹走去。

那只大瓶,本來就重得出奇,裝上湖水之後,越發不可支持,古浪心中大為奇異,忖道︰「只不過灌了這麼一點水,怎會就又重了這許多?」

他咬緊了牙,把全力貫注在右臂上,但是那只花瓶,已然微微地顫抖,根本沒有辦法走快。

至此,古浪才知道厲害,但是心中亦有一種憤怒,以他這身卓越的功夫,竟連一只瓶子都提不動,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門陀和尚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上,面上帶著一絲笑容,靜靜地望著古浪,看他的表情,他似早已斷定古浪無法作到似的。

古浪這時面紅耳赤,心中又驚又怒,一條右臂酸痛不已。幾乎就要支持不住。

他強自忍耐著,慢慢地,總算走到了那株大樹前。

古浪抬頭望了一下,雖然這棵大樹斜向一邊,但是陡度仍然極大,若要走上二十余丈,空身當然沒有問題,提著這只瓶子,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古浪打量了一陣,覺得右臂奇痛,不敢久捱,當時氣貫丹田,雙足一點,躍上了五六尺,落在樹干上。

他才落上了樹干,瓶中之水,已由瓶口濺出一大片來。

門陀和尚大笑道︰「好了!你已經輸了!」

古浪面紅耳赤地躍下樹來,把那只大瓶放在樹下,用力地喘息著。

只不過是這麼一會工夫,古浪的感覺,竟比與別人拚了半天命還累,心中好不駭然。

門陀和尚拍著身邊的大石,笑道︰「坐下來歇歇吧!」

古浪還在生著悶氣,站在那里不動。

門陀和尚含笑望著他,半晌又道︰「自己功夫不濟,生什麼氣?」

古浪雙目炯炯地望著門陀和尚,問道︰「你是不是武功很高?」

門陀和尚搖頭道︰「我告訴過你,我只是個走方的和尚,根本不會武功的。」

古浪瞪著他說道︰「我不相信,這只瓶子這麼重,你不會武功怎麼拿得動?」

門陀和尚笑道︰「這瓶子又不是我拿來的。」

古浪走到他面前,說道︰「不是你拿來的還有誰?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就沒見過它。」

他一雙目光,炯炯逼人,好像在問口供一般。

門陀和尚說道︰「是我一個朋友拿來的,他听說你在練功夫,要我考驗考驗你。」

古浪搖頭道︰「我不相信!」

門陀和尚說道︰「你不相信算了!」

古浪轉過身,望著那只古怪的花瓶發怔,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門陀和尚突然問道︰「小施主,你習武有多少年了?」

「十二年了!」

古浪說這句話的時候,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那只花瓶上,一臉的不憤之色。

他的話使得門陀和尚驚奇起來,他站起身子,說道︰「啊?你練武已有十二年了?

你今年多大?」

古浪說道︰「我十八歲了,你不信麼?」

門陀和尚雙手握住古浪的膀子,仔細地看了一陣,搖頭道︰「你雖然練了十二年的武功,可惜卻沒有什麼用處?」

古浪一雙俊目閃了一下,說道︰「為什麼沒有用處?」

門陀和尚放開手,說道︰「練武的人,最基本的是先把筋骨氣練出來,然後練別的工夫才有用。」

古浪聞言,挺起了胸脯,說道︰「難道我的身體還不夠強壯嗎?」

門陀和尚笑道︰「你的身子是夠壯了,可是內力不夠,不然你為什麼提不動那只花瓶?」

古浪聞言不禁為之語塞。

門陀和尚又接著說道︰「我看你最近好像在練一種很深奧的功夫,這麼多天來還沒有得到要領,就是因為內力不夠。」

古浪心中若有所悟,說道︰「若是我內力夠了,就能夠練成了麼?」

門陀和尚笑道︰「譬如一個人,會走之後方能學跑,練武也是同樣道理,你多想想吧!」

說過之後,雙手套在了肥大的袖筒中,轉身上山而去。

古浪一個人,痴立在湖邊,思索著門陀和尚的話。

由于方才提瓶的失敗,加上門陀和尚的幾句話,古浪不禁有些茅塞頓開之感。

這十幾天來,練習那套神奇的功夫,總是不得精髓,原來都是因為內力不夠,而致舉手投足,均無法進入化境。

他從沒有想到,是因為自己內力不夠,如今門陀和尚一語道破,他總算大徹大悟了。

于是,他決心先由內功練起,那只大瓶放在那里,正好利用。

這時他不禁對門陀和尚生出了敬佩之心,也把他當作是一個身負奇技的奇人。

整個一天,古浪一直在練那只花瓶,可是總覺得力氣不夠。累出滿身大汗,每次還是把花瓶中的水濺了出來。

但是他並不氣餒,相反的,他心里充滿了喜悅,因為一個善心的奇人在栽培他,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他坐在那株大樹根上,望著地上的花瓶,心中忖道︰「最多十天,我一定要把內力練足!」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又射到山上那座古廟,想道︰「看來這個和尚對我倒是很好,以後我要對他客氣些!」

這時已是落日時分,紅日彩霞,映在湖心,顯得多彩多姿,分外美麗。

古浪不禁又想起了童石紅,奇怪的很,自她離開之後,古浪時時想念她,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覺得自己太寂寞了,如果有童石紅在這里,他們可以聊天,一同騎馬,或者在「哈拉湖」中戲波……那將是多麼有趣啊!

古浪想著,不禁笑了起來,當他發覺,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時,不禁又感到幾分惆悵。

他嘆了一口氣,仰首望天,紅紅的太陽,已掛在山頭之西。

門陀和尚自從上山之後,就沒有再下來過,但是古浪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見,一陣陣的木魚和誦經之聲,隨風飄傳過來。

古浪心中想道︰「出家人真是奇怪,念經一念就是一天!」

想著,他起身回廟,希望能夠接近門陀和尚,多知道他一點底細。

一路走來,山風吹著他汗透了的身體,感到一陣寒涼,由于過分疲勞,他也懶得去洗澡了。

當他走近院牆之後,門陀和尚的誦經之聲,听得更清楚了,使人有一種超然出塵的感覺。

門陀和尚就住在院旁一間小禪房中,這時房門敞開著,古浪身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他想道︰「我且到他房里去看看。」

古浪想著,已然邁步進了那間禪房。

房內的布置簡潔異常,一張山木桌上,放著一只小香爐,厚厚的檀香,正冒著青煙,室內充滿了香味。

一張小木床,上面只鋪了一張席子,案頭擺了幾本佛經,牆上掛著一小張「釋迦牟尼」的水墨像,雖然筆觸簡單,但是寶像仍極威嚴。

另外在靠窗的一張小桌上,擺設著文房四寶和一本絹紙的詩集。

古浪隨手翻了翻,那本詩集全是門陀和尚自己的作品,內容也只是他學佛的心得,寫得平和空靈,不愧是個看破紅塵的高僧。

古浪心中有些失望,他原想發現一點與武學有關的東西,可是一無所獲。

當他正要離去之時,一陣清風,吹落了幾張白紙,古浪俯身抬了起來,在這些白紙之中,卻有一張水墨畫成的人像畫。

古浪一看之下,不禁大為奇怪!

原來這張畫,畫的是一個無頭之人,分明就是那尊缺了頭的石像!

古浪好不驚異,這張畫與那無頭石像一模一樣,手中也拿著一支短笛,在畫紙之上,並且也寫了一個「琴」字。

古浪心中想道︰「這個人到底是誰?門陀和尚為什麼單把他畫下來?難道門陀和尚也與這十七具石像有關?」

這一串問題,在古浪的心中涌起,他百思莫解,越發覺得事情蹊蹺。

這時門陀和尚的念經之聲,突然停止了,古浪連忙把畫放好,走出禪房。

過了一會,門陀和尚由大殿走出,念了一天的經,他似乎很疲倦,伸了一個懶腰。

古浪迎上去,說道︰「老師父辛苦了。」

門陀和尚望了他一眼,說道︰「我一點也不辛苦,倒是你辛苦了!」

古浪接口道︰「我……我有些問題要請教老師父。」

門陀和尚點點頭,說道︰「到我房里來吧!」

古浪隨在老和尚身後,又進了禪房,門陀和尚指著一張木椅道︰「你坐下來,有話慢慢講!」

古浪依言坐下,門陀和尚提起桌上銅壺,倒了兩杯冷水,遞過一杯,說道︰「有什麼問題要問?」

他說著,仰頭喝了一大口水,白色的眉毛一皺,又道︰「可惜未帶茶葉來。」

古浪端著那杯冷水,心中的問題極多,一時卻不知如何問法,半晌才道︰「老師父,我們在此相會也是緣分,請你實在告訴我,你是否武功很高?」

門陀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一點武功也不會!」

古浪皺著眉頭道︰「可是你對武功很內行,我的毛病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門陀和尚又喝了一口水,說道︰「我說過我有很多會武的朋友,長久與他們在一起,耳儒目染,也就懂得了不少,至于我本人確是一點武功也不會的。」

古浪知道這麼問他,是絕不會承認的,便道︰「老師父,這里以前有十七個石頭人,你可曾見過?」

門陀和尚含笑自若,說道︰「那十七個石頭人,在這里已經擺了好幾年了,卻不知怎麼不見了。」

古浪緊接著說道︰「就在不久之前,一夜雷雨,把他們全打壞了!」

古浪說這話的時候,不住地觀看門陀和尚的面色。

門陀和尚搖了搖頭,說道︰「或許是他們作惡多端,遭了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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