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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玉劍如虹 第十三章

不錯,果然有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一個身著青衫,躺在榻上,面對里壁,仿佛是在睡覺?

另一個身著黑色勁裝,正立在一架書櫥之前,彷佛正向書櫥中,凝神注目,對于南宮獨尊、岳克昌二人之來,卻毫未回身,連理都不理。

南宮獨尊目光電掃全室,挑眉問道︰「岳兄,那一個是適才在第二層石室中,對你暗下毒手之人?」

岳克昌手指背對自己,站在書櫥前面之人道︰「是他,當時他雖從背後發掌,我又中毒神昏,但仍瞥見這無恥之徒,穿的是一身黑色勁裝。」

南宮獨尊目注黑衣人,冷然發話叫道︰「朋友,別再裝模作樣,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今你該還我岳克昌兄一個公道,但南宮獨尊要先請教一聲,你為何甘犯江湖大忌,從背後發掌傷人?」

那黑衣人仍然不睬,連頭兒都沒動一下。

南宮獨尊細看兩眼,又向榻上青衣人掃了一瞥,口中不禁失聲驚咦?

岳克昌道︰「南宮兄為何驚咦?莫非有甚發現?」

南宮獨尊指著榻上青衣人和櫥前黑衣人道︰「我有點覺得這兩個人,都不像是活的?」

岳克昌被他一言提醒,目光微掃,點點頭說道︰「南宮兄所料,多半不差,我們先看看榻上那個。」

走近榻前,果然看出青衫人只是一具陳尸,但不知服食了甚麼靈藥,使全身皮肉,雖已干癟,卻未腐爛。枕下,露出一點紙角,岳克昌凝功防毒的抽出一看,只見紙上寫了八個字兒是‘寶藏任取,莫傷骸骨!」

岳克昌‘哦’了一聲,向南宮獨尊笑道︰「原來榻上青衣人,就數這‘泥犁古洞’主遺蛻我們且通試一奠,對洞主略致敬意吧?」

這是俠義之道,也是人情之常……

南宮獨尊當然沒有反對,就在面對榻上青衣人遺蛻,默默通誠致敬之際,南宮獨尊瞥見這位洞主所穿青衫的左襟頭上,佩戴著一朵小小的玉質蘭花,有花有葉,葉色純白,花色淡紫,好似雕琢的十分精美!

玉琢蘭花,胸前佩飾,也屬于人情之常,故而岳克昌雖也看見,但和南宮獨尊一樣,都沒有特別加以重視。

向洞主遺蛻,默默通誠以後,南宮指著那站在書櫥之前的黑衣人道︰「岳兄請看,在如此環境中,不可能被人點穴制住,定是業已死去的了!」

岳克昌點了點頭,眉峰微聚說道︰「我的看法與南宮相同,但有一點卻弄不明白,就是這廝決非具有浩然正氣的忠臣烈士之流,為何死後尸身不倒?」

南宮獨尊道︰「這事著實有點奇怪,我們且近前看看?定會明白。」

話完,兩人走過,方發現那具書櫥,並不簡單,其中竟以「八卦」分格,暗合陣圖,中間並有個半紅黑的‘太極圖’樣。

黑衣人彷佛是伸手欲從‘死門’中取甚書籍,而被‘死門’中猝然出現的一枝尖銳鐵棍穿過心窩,致命而死!

那尖銳鐵棍上,多半還淬有劇毒,黑衣人遺尸才氣血立僵,周身發黑,又被鐵棍深穿入胸,支持尸身不倒!

南宮獨尊目光一注,「哦」了一聲道︰「原來竟是這廝,難怪竟會對岳兄背後下手的那等下流無恥」

岳克昌道︰「南宮兄這樣說法,定是認識此人?」

南宮獨尊道︰「這廝復姓司徒,雙名獨霸。號種‘閻王’……」

岳克昌曬然道︰「僅從這外號之上,便知定是個行為萬惡的黑道人物。」

南宮獨尊頷首說道︰「此人是個如命,並心辣手狠,采花以後,必定傷人的獨行大盜,但一身功力,卻相當不弱,所煉黑煞陰手,極為歹毒,但畢竟所學粗俗,見識不高,否則,他應該看得出書櫥布置,暗合陣法,不會中了‘死門’之內的突然晴器,化為異物!」

岳克昌冷笑道︰「這種情況,大概是利令智昏,才致死星照命!」

南宮獨尊問道︰「岳兄這‘利令智昏’一語,怎樣解釋?」

岳兄昌道︰「這‘閻王’司徒獨霸,定是發現了君子真經天蘭秘譜,急于取得,才未注意書櫥分格,暗合奇門中了意料以外的致命埋伏!」

南宮獨尊聞言,目光凝處細一注視,果然發現那「死門」分格以內的二十來冊書籍中,有冊薄薄小書,標以‘天蘭’二字。

這時,岳克昌也已發現,並正伸手去取。

南宮獨尊心生警覺,急急發話叫道︰「岳克且慢……」

岳克昌笑道︰「南宮兄不必擔心,你沒有看見我已避開‘死門’位置,是站在‘生門’之前,斜身伸手去取的麼?」

南宮獨尊目注岳克昌,搖手笑道︰「話雖如此,我們還是盡量謹慎,免涉奇險才好!」

岳克昌說︰「依南宮兄的高見,應該怎樣取法,或是干脆放棄?」

南宮獨尊目中電閃神光,揚眉笑道︰「既入寶山誰肯空手而回?我認為一人先行凝功,隔空推動那冊標以‘天蘭’的薄薄小書,再用‘接引神功’,吸取入手,另一人則在旁,凝功準備,若有異動,立即搶救,這樣作法,或許會比較穩妥一點?」

岳克昌听到他考慮周到,表示佩服地,雙翹拇指贊道︰「南宮兄確實老到高明,岳克昌敬如尊命,就請南宮兄為我護法便了!」

話完,為了尊重南宮獨尊的意見,先行退了兩步,然後隔空吐勁,右掌一伸,覷準「死門」分格中的那冊小書,一推一抓。

那冊外署‘天蘭’的小書,應掌立動,被推得往內一縮,毫無異狀!

但等岳克昌轉以‘接引神功」,猛力一抓時,小書雖被內家勁氣,抓吸得凌空飛出,但書櫥中也生變化!

所分‘驚休傷死杜景生開’等八門八格中,每格均飛出一種暗器,半紅半黑的‘太極圖’中,也噴出一股黑水,和一片紅煙!

幸虧南宮獨尊警戒早生,應變迅速!變動才生雙袖齊拂,用的是剛柔不同的兩種勁道!

左手用的是柔勁,把岳克昌的身形,向外一推。右手用的是剛勁.用‘流雲飛袖’的強勁罡風把‘太極圖’中所噴的一股黑水,和一股紅煙,全都驅散向相反方向!

岳克昌索性借勁倒身,一連幾滾,總算僥幸逃過了八種厲害暗器的凌空蝟襲!

他雖幸月兌大難,卻仍有余悸,站起身來,面色如土地,向南宮獨尊苦笑道︰「南宮兄你又救了我一次性命,剛才岳克昌若是冒失伸手……」

南宮獨尊擺手截斷岳克昌的話頭笑道︰「岳兄不必再客氣了,且請看看手中之物,是否載上玄奇高深武功的‘君子真經天蘭秘譜’?」

岳克昌翻書一看,不由氣得把雙眉結在一處。

南宮獨尊一看岳克昌的神色,便失笑說道︰「怎麼樣?難道這冊書兒,竟是白紙?」

岳克昌把滿面氣惱神色,轉成苦笑道︰「這‘泥犁古洞’主人,未免太狡獪,他把君子真經天蘭秘譜,也和那敵國財富一般,是另有藏處!」

南宮獨尊有點會錯了意地,揚眉問道︰「藏在別處,莫非也是在那‘白水鎮’麼?」

岳克昌搖了搖頭,遞過手中那冊因而觸發不少暗器,險些要了自己性命的薄薄小書道︰「南宮兄請看,‘泥犁古洞’主人在這書上留言,說‘天蘭秘譜’便藏于這間石室中,但來人若是無緣,卻絕難發現,並還略加提示呢!」

岳克昌話音剛了,南宮獨尊不及翻側小書地,便自問道︰「那愛弄狡獪的‘泥犁古洞’主人作了甚麼提示?」

岳克昌道︰「提示極為簡單,只告訴我們,那冊天蘭秘譜,又名芥子經而已。……」

這時,南宮獨尊已翻閱小書,見果如岳克昌之言,遂徽蹙雙眉,苦苦思索?

岳克昌在他思索之際,又走近書櫥,雙目凝光,細看櫥中陳列的所有書籍……

但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回岳克昌只是用目觀看,卻沒敢冒昧伸手,作任何觸踫。

驀然間,耳邊響起南宮獨尊的笑聲道︰「岳兄,你如此注目書櫥,莫非有甚發現?」

岳克昌搖頭道︰「小弟只是隨便看看而已,南宮兄智慧超絕,定然已得驪珠!」

南宮獨尊道︰「我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從‘天蘭秘譜’又名‘芥子經’的提示之上,猜出這冊武林秘芨,定非巨大,必是極為細小!」

岳克昌想了一想,表示同意地,頷首說道︰「南宮兄猜得對,‘納須彌,于芥子’,這冊萬眾覬覦的武林奇書,不知究竟細小到甚麼程度?」

南宮獨尊道︰「既然載有不少奇絕功力練法,以及內家上乘妙訣,則字數定不甚少,縱令書寫得再極細小,也不會當真小的宛如芥子—般吧?」

岳克昌笑道︰「小弟也是這等看法,我們略進飲食,休息一會,等體力完全恢復後,逐寸逐寸地,細細排搜,最多費些功夫,把這間石室,處處搜到,縱並‘天蘭譜’真正小如芥子,也不怕它會飛上天去!」

南宮獨尊也覺有點渴餓,遂點頭一笑,與岳克昌覓地坐下,同進飲食!但他們口中雖在進食,目光卻仍到處掃視,希望能徹底看破室中秘密。

這種情況,到令非完全由于貪得異寶,武林人物的好奇心理,和冒險個性,也佔了極大原因。

進完飲食,覺得勞累已復,便立即進行排搜!

所謂‘排搜’,便是全面搜索,任何一地,任何一物,都不輕易放過。

但直等南宮獨尊與岳克昌精疲力竭地搜遍室內,把架上每一本書籍,都取下細閱以後,仍無絲毫發現。

南宮獨尊氣得索性躺在地上,雙雙抱頭,長嘆一聲道︰「厲害,這間石室,只僅這點周圍,怎麼寶藏其中,竟難發現絲毫痕跡?」

岳克昌也嘆息一聲道︰「是啊,天下事難者極難,易者極易,我們搜尋那敵國財富一索便得,但如今對這冊秘芨,卻似乎是踫了釘子?」

南宮獨尊突似觸動靈機地,喜形于色叫道︰「有了,有了………」

岳克昌說道︰「南宮兄真有本領,你找著了麼?那‘天蘭秘譜’現在何處?」

南宮獨尊笑道︰「不是有了寶物,我只有了一種想法,可能會接近事實?」

岳克昌既有點失望,也有點希望地,發話問道︰「南宮兄,你有何高明想法,趕快說將出來,我們研究研究?」

南宮獨尊道︰「我這想法是先加比較,再作推理……」

岳克昌急急問道︰「比較?以甚麼和甚麼比較?」

南宮獨尊又飲了一口水兒面含微笑答道︰「既然來到這充滿驚險,也充滿刺激的‘泥犁古洞’之中,自然是以兩樁洞中藏寶,互相比較!」

岳克昌道︰「是用那敵國財富,和‘天蘭秘譜’二者……」

南宮獨尊才一點頭,岳克昌便又問道︰「這二者,—個是已得驪珠,一個尚茫無頭緒,卻是如何比呢?」

南宮獨尊道︰「是在這兩者之間,比較比較那一種來的重要?」

岳克昌知道南宮獨尊此語,必有深意,遂在仔細想了一想以後,方自搖了搖頭,苦笑答道︰「南宮兄,我覺得你的這項問題,等于白問,根本就沒有正確答案。」

這回輪到南宮獨尊發怔了,看看岳克昌,微皺雙眉,愕然發話道︰「岳兄此話怎講?這兩樁寶藏,性質絕不相同,怎麼會沒有孰輕孰重的正確答案呢?」

岳克昌道︰「常言道︰‘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是見仁見智,各有不同,對這洞中藏寶,恰好適用此例,有人喜愛武林秘芨,有人喜愛敵國財富,輕重之間,因人不同,怎會有正確答案?」

南宮獨尊靜靜听他說完,微微一笑道︰「岳兄,你會錯意了。」

岳克昌方自詫然瞪目,南宮獨尊又復笑道︰「我這孰輕孰重的問題,不是籠統言之,是有特定對象,遂不再有見仁見智之慮。」

岳克昌「哦」了一聲,目注南宮獨尊道︰「南宮兄所謂的特定對象,是何等之人?」

南宮獨尊向那身著青衫,側臥榻上的‘泥犁古洞’的洞主遺蛻,伸手一指,含笑說道︰「就是這位洞主。」

一句話兒,又把岳克昌雙眉微蹙地,陷入沉思之中。想了好大半天,岳克昌方神色慎重的緩緩說道︰「假設以這位洞主,作為特定對象,則兩寶之間的輕重對比,似乎是天蘭秘譜,比較來的重要。」

南宮獨尊正欲發問,岳克昌又復說道︰「小弟這種論斷,並非隨口答復,而是有兩點根據︰第一點,這位洞主,不居城市,甘隱深山,不營巨墓,寧藏秘洞,自然是淡于富貴之人,第二點,由于他把敵國財富,藏在第二層石室中,而把‘天蘭秘譜’藏在第三層石室之內,也顯然對後者比較重視!」

南宮獨尊‘哈哈’一笑,撫掌贊道︰「高明,高明,小弟完全贊同岳兄所作推理,彼此的心中想法,幾乎是完全相同,毫無二致。」

岳克昌苦笑道出︰「南宮兄,小弟愚昧,尚不知你為何要成立這種推論?」

南宮獨尊說道︰「這道理並不難解,岳兄請想一想,其它的奇珍異寶,姑且不論,僅以名劍而言,為何傳世越來越少?」

岳克昌憤然道︰「這是由于中國人有個壞習慣,心愛之物,往往殉葬,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死的越多,能代表文化傳統,留給後人研究改進的寶劍名刀,奇珍異寶便越來越少,大都作了那些王侯將相的墓中之物!」

南宮獨尊點頭道︰「岳兄此論,委實一針見血,痛快淋灕,但這‘泥犁古洞’主人,會不會獨超凡俗,或是也犯了那些王候將相的同樣錯誤?」

岳克昌听至此處,方從恍然中鑽出—個大悟,目閃精芒問道︰「南宮兄你是認為這位泥犁古洞主人,既然把天蘭秘譜,看得比敵國財富重要,便可能以此武林秘芨作為他殉葬之物?」

南宮獨尊笑道︰「岳兄認為有沒有這種可能……」

岳克昌毫不考慮地,連連點頭,應聲答道︰「有,有,大有可能……」

南宮獨尊道︰「既然大有可能,則這位洞主,蛻化石榻,並未入棺,殉葬的心愛之物,多半便在他身上。」

岳克昌完全同意地,向榻上青衣人,雙手一拱道︰「對不起,我等既入寶山,不願空手而回,少不得要對洞主遺體,略為驚動……」

話方至此,南宮獨尊突又搖手笑道︰「不必驚動洞主遺體,我已滲透端倪,知道天蘭秘譜在那里了!」

岳克昌听得頗感驚奇地,‘咦’了一聲道︰「南宮兄,你並未對這位洞主遺蛻,動手搜察,卻怎………」

南宮獨尊笑道︰「小弟昔年曾親金石冶印,知道有種‘神眼雕刻’,可以在粒米之上,精鐫百字……」

岳克昌頷首道︰「小弟也不單听說,並還見過,是在一枚桃核之上,鐫刻了整篇東坡學士的‘前赤壁賦’……」

語音至此略頓,目注南宮獨尊,詫然又道︰「但不知南宮兄突然提起這種神眼雕刻則甚?」

南宮獨尊道︰「我是從天蘭秘譜又名芥子經上,獲得靈感,認為那冊上載絕學,被武林人物,萬眾覬覦的罕世秘芨,多半就是洞主遺蛻青衫襟上所戴的這朵玉琢蘭花?」

岳克昌的兩道目光,立時被南宮獨尊說得移注榻上。他向‘泥犁古洞主人’襟上所佩那朵葉作純白,花作淡紫的玉琢蘭花,細一注目,失聲說道︰「南宮兄當真估計得絲毫不錯,這朵玉啄蘭花的花葉之上,都鑄有痕跡……」

他一面發話,一面伸手,把那朵玉琢蘭花,從青衫人的襟上摘下。

南宮獨尊本欲發話阻止,但因岳克昌的動作太快,話到唇邊,花已入手,遂忍住話頭,未曾說出。

岳克昌持花在手,細加注目,揚眉說道︰「這花瓣暨蘭葉之上,均鐫滿痕跡,但過份細小,不先設法放大,根本看不出是些甚麼內家妙訣,武林絕藝……」

南宮獨尊笑道︰「設法放大不難,只要尋上兩面晶鏡,磨得略呈凹凸,再加配合裝置,便可把那些細微刻痕,放大到十倍以上!」

岳克昌忽似有甚發現地,揚眉說道︰「我發現了,這花心中央有四個字兒,鐫得略大,似乎可以憑目力辨識?」

南宮獨尊問道︰「岳兄請看,大概是天蘭秘譜四字………」

岳克昌把玉琢蘭花湊近雙眼之前,一面加以細看,一面搖頭答道︰「不是天蘭秘譜四字而是請墜泥犁四字……」

說至此處,猛然悟出這四個字的含意,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南宮獨尊也自心底生寒,恐怕自己先前所擔心的事兒,可能出現?

他雙眉緊皺,伸手入懷.模著尚存一粒的小還丹向岳克昌注目問道︰「岳兄.你……你沒有甚麼事吧?……」

岳克昌知道南宮獨尊的問話之童,卻未回答,只是苦笑一聲,在石榻上坐了下來,並把手中那朵玉琢蘭花輕輕放在榻旁幾上。

南宮獨尊覺得他未曾答話的情況不對,遂急急叫道︰「岳兄……」

‘岳兄’兩字剛剛出口,岳克昌好似神疲已極地,已往榻上躺下。

南宮獨尊知道不對,他因早已有準備,趕緊取出那粒小還丹來,向岳克昌口中喂去。

誰知就在這剎那之間,岳克昌的口耳眼鼻等七竅之中,均都沁出雲血,並四肢一挺,全身平蹦尺許來高,然後跌躺榻上,一動不動!

這是中了劇烈毒力的征象……尤其是剛才那四肢一挺,全身一蹦,更表示了不單七竅溢血,連髒腑肝腸,也告寸斷!

如此情況,慢說‘小還丹’,便是有粒幾乎能夠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大還丹’,也無法改變既成事實。換救岳克昌已赴九幽的一條性命!

南宮獨尊驚魂欲絕,雙目含淚的好生欷獻……

就在他欷獻聲中,岳克昌除了毛發,衣物牙齒之外,全身骨肉,便自漸化血水……

※※※

吳天才靜听南宮獨尊說完在「泥犁古洞」中的當初經過,揚眉笑道︰「南宮莊主的機運真好,三人一齊入洞,司徒獨霸與岳克昌均化異物,兩宗藏寶,都由你獨得而還!」

南宮獨尊苦笑道︰「當時情況確實如此,但事無佐證,也難怪會令人懷疑我見利忘義,曾有下流舉措!」

說至此處,又自‘哦’了一聲,向吳天才舉杯苦笑道︰「這是當年舊事的一切經過,但直至今日之前,還有兩件事兒,我也應該對吳兄說個清楚………」

吳天才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當前情勢,頗為復雜,也頗為凶險,為了便于因應,南宮莊主對于一切因果,還是詳言無隱的好!」

南宮獨尊苦笑道︰「出得‘泥犁古洞’後,我便立來‘白水鎮’,果從廢園中,按圖常冀地,獲得敵國財富,遂漸改建成今日局面,但……」

吳天才飲了一口茶兒,接口微笑說道︰「但對于那冊‘君子真經天蘭秘譜’,卻無法參透.遂又把腦筋動到‘仙霞嶺幽蘭谷’的九畹仙子頭上。」

南宮獨尊赧然笑道︰「除了想請‘九畹仙子’指點‘天蘭秘諧’上,有關蘭藝的一些特殊知識我念及曾與岳克昌同共患難,又膝下乏人,遂倚仗素精易容之術,索性扮成岳克昌的形相,一來免得使岳倩倩承受喪父之痛,二來也可將這敵國財富,由她繼承,或是分他一半,俾令岳克昌兄,在九泉之下.略可暝目!」

吳天才頗表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南宮莊主的這種想法,到頗合情合理,但岳倩倩是絕丁聰明之人,她會不會認得出你不是她生身之父?」

南宮獨尊道︰「一來她自幼離家,二來我精于易容,三來又藉詞並未和她過份接近,故而直到目前,關于我的身份問題,岳倩倩毫不起疑,到是白嬤嬤的神色之間、有點……」

吳天才接口問道︰「南宮莊主請恕我問句可能失當之語,白嬤嬤功力不弱,除非遭人暗算,頗難遽下毒手,是不是…」

問至此處,似乎略有礙難,有點問不下去。

南宮獨尊恍然悟函吳天才問話之意,慌忙搖手接道︰「吳兄千萬不可有這種想法,我對岳倩倩完全是眷念故人之女,意欲有所分贈,以求心安,縱然白嬤嬤有甚疑心,我也不會向她暗下辣手,自減實力……」

吳天才道︰「那麼,把你認成了‘閻王’司徒獨霸化身的那撥武林人物,又是怎樣……」

話猶未了,南宮獨尊便滿面苦笑的接口說道︰「這樁事兒,太以奇怪,約莫半年多前,便有人向我威脅,指我是‘閻王’司徒獨霸化身,當年並作過一件見不得人之事,倘不肯分贈十萬金珠,並交出‘天蘭秘譜’,必將邀來威震江湖的‘四絕書生’沈宗儀,取我性命。」

吳天才道︰「南宮莊主一受威脅之後,便立即找我?」

南宮獨尊搖頭道︰「沒有,我先設法探查對方身份來歷,以及司徒獨霸昔年所為,究竟是甚麼樣的見不得人之事?但卻毫無頭緒,只查出對方要搬來沈宗儀之語,並非虛言恫嚇自忖年老力衰,天蘭秘譜又未練成,決非‘四絕書生’之敵,才麻煩與‘四絕書生’並稱一時瑜亮的吳兄,為我御此一劫!」

吳天才笑道︰「這兩項原因,若是由我來查,大概或可水落石出?」

南宮獨尊陪笑道︰「既然如此,便請吳兄以你與沈宗儀一路交厚關系,查查他身後之人究竟是誰?怎會把我當成‘閻王,司徒獨霸,要報雪甚麼不共戴天仇恨?」

吳天才點頭道︰「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對方既處心積慮,有備而來,我們應該要把敵情了解得透徹一點!」

南宮獨尊問道︰「吳兄怎樣查察,你是打算前往?……」

吳天才搖頭笑道︰「不必,我不必千幸萬苦,去找對方,卻打算把‘四絕書生’沈宗儀邀來莊中一敘!」

南宮獨尊听得先是一怔,但旋即點頭笑道︰「把他約來也好,反正我只要接連放起兩道飛龍旗火,沈宗儀便會立即趕來。」

吳天才問道︰「南宮莊主怎會這樣深具言信的有把握呢?」

南宮獨尊遂仰‘青木郎君’東方朗與仇如海同來情況,加以敘述,說完並道︰「那仇如海貌相雖老,但神情舉措,暨目光氣質,卻逃不過我這雙老眼,分明是個年輕人物裝扮,加上再以‘仇如海’為名,我遂認為他的本來面目,多半就是‘四絕書生’沈宗儀!」

吳天才略一加以尋思,點頭說道︰「南宮莊主的這種推測,大概不會有錯……」

南宮獨尊笑道︰「在我發出連續‘飛龍旗火’,召他來此之前,有樁事兒,想先與吳兄商議商議。」

吳天才從南宮獨尊的神色之上,感到事不尋常,遂目注對方問道︰「南宮莊主有何重要之事,盡管請講,吳天才只要能供聰慧,便決不藏拙!」

南宮獨尊換了一副既和善又關切的神情,含微笑說道︰「雖是重要之事,也可說是一件輕松之事……」

吳天才方自‘哦’了一聲,南宮獨尊又復笑道︰「吳兄絕藝驚才,名傾四海,但在芸窗伴讀,紅袖添香的主持中饋方面,似乎還………」

吳天才搖頭道︰「我對文武各途,都還有點鬼聰明,但卻就是對這件事沒有天才,一來,不願對庸脂俗粉,甘伺妝台,二來,……」

南宮獨尊不等吳天才話完,便即笑道︰「這件事兒,不一定要有追求天才,憑人作伐也可,南宮獨尊想向吳兄討碗冬瓜湯喝!」

吳天才詫道︰「南宮莊主,那怎會在群豪虎視之中,有此閑情逸致?」

南宮獨尊自桌上拈了兩枚桃仁,一面入口嚼食,一面含笑道︰「岳倩倩……」

三字才出,吳天才便眉頭緊蹙,連搖雙手!

南宮獨尊見狀,好生驚訝地,發話問說道︰「岳倩倩不當尊意?她是絕代天人並不是庸俗脂粉……」

吳天才苦笑一聲,接口說道︰「岳姑娘雖屬絕代天人,得妻如此,原屬無憾!但這類嬌娃,平素多半目空于頂,看不起一般臭男人,但若一旦有傾心,卻又石爛海枯,矢情不二,南宮莊主在一路間,派了不少耳目,你應該知道岳倩倩的萬斛情絲,業已系向沈宗儀了!」

南宮獨尊苦笑道︰「這確是我始料未及的一樁重大矛盾,我想改變事實……」

南宮獨尊道︰「不見得,只要吳兄點點頭首肯,我可以……」

吳天才輕輕嘆息一聲,目注南宮獨尊道︰「我知道你以化身岳倩倩之父的便利,可使她疏于防範,甚至于對她算計,甚至于讓我把生米煮成熟飯……」

南宮獨尊笑道︰「這難道不是有效策略?……」

吳天才冷然道︰「對你絕對有效,對我絕對無效!」

南宮獨尊愕然不解,向吳天才瞠目問道︰「吳兄此話怎講?」

吳天才道︰「這樣一來,可以使我不再別去,永遠留在‘養天莊’中,更可使我與沈宗儀之間成為情敵,必須以生死相拼,豈非對你而言,絕對有效?」

南宮獨尊臉上一紅,吳天才繼續說道︰「在我這一方面,縱然乘人于危,把生米煮成熟飯,也最多獲得岳倩倩的一具軀殼,重要百倍的一顆芳心,也就是能使軀殼發生價值的蜜意柔情……」

南宮獨尊嘆道︰「吳兄陳義大高……」

吳天才搖頭道︰「這決不是陳義大高,在描寫美女的‘比花解語,比玉生香’兩句雋言之中,前者一定重于後者,否則,縱有絕代容光,又與木雕西子,冰殿嫦娥何異?」

南宮獨尊听他竟推謝自己這番美意,不禁眉頭深蹙!

吳天才笑道︰「南宮莊主不必煩心,我既受重聘,必盡全力,你用不著另加擾絡,且連續放起兩道‘飛龍旗火’,把沈宗儀召得來吧!」

南宮獨尊道︰「吳兄如今便打算與沈宗儀分分高下,一死相拼?」

吳天才搖頭道︰「不是,我們有樁約定,抵達白水鎮後,第一次見面,仍敘朋友之交,第二次再為敵對之搏,我向來為人,最重然諾,打算借這‘五雲樓’,對沈宗儀好好款待一次,也利用這次機會,替你把他為何視‘閻王’司徒獨霸為不共戴天之仇,問問清楚,也把你不是司徒獨霸之事,說個明白,若能使這位‘四絕書生’,置身事外,豈不是好?」

南宮獨尊道︰「多謝,多謝,一切均仰仗吳兄!」

吳天才說道;「南官莊主不必稱謝,我既受人之雇,理應忠人之事,但我卻有件事兒,不太高興,認為你對我有所保留,並未完全說出真話。」

南宮獨尊道︰「吳兄還有何疑問?」

吳天才冷冷說道︰「根據你所說當年經過,確實不愧為正人俠士,還有些東南武林盟主的氣度身份,但在我前來白水鎮的一路之間,發現你對沈宗儀所用手段,相當陰損毒辣,前後舉措,不似一人,究竟是所陳不實?仰或是近年以來,在氣質上起了變化?」

南宮獨尊赧然道︰「吳兄問的極是,我應該加以解釋……」

吳天才灑然道︰「南宮莊主請注意,以後對我盡量要開誠布公,若等事後再加解釋,效果便差得多了!」

南宮獨尊苦笑道︰「吳兄所作質詢,須分為雙重解釋,第一種說來奇怪是近年以來,我在氣質性格上,的確起了變化,首先是豪氣減退,其次是竟會怕死……」

吳天才道︰「這是你既有了敵國財富,又有了辛冰冰那等美艷妻妾,生既可戀,怕死則無可厚非,但有些手段,為何會變得極為毒辣陰損呢?」

南宮獨尊在臉上微微一紅,苦笑說道︰「那些陰損毒辣舉措,全是師爺安排!」

吳天才頗出意外地,「哦」了一聲道︰「南宮莊主還有一位師爺?」

南宮獨尊點頭道︰「有,也是一位失意江湖的退隱之人,名叫向百勝……」

吳天才道︰「這位向百勝師爺呢?怎不請出一會?」

南宮獨尊答道︰「向師爺因一路安排,均告失敗,生恐對方太以厲害,吳兄獨力難支,遂告假數日,去邀請他一位好友,來此為阻。」

吳天才雙眉微挑,鼻中冷冷「哼」了一聲。

南宮獨尊見他似有不悅之色,急忙陪笑說道︰「吳兄如覺向師爺此舉,有點多余,那我們便打消……」

吳天才把手一擺,沉聲說道︰「暫時不必打消,一切均等我和沈宗儀仔細傾談以後,再作決定吧……」

說至此處,飲了一口茶兒,目注南宮獨尊道︰「事不宜遲,南宮莊主請連續放起兩支‘飛龍旗火’,召請沈宗儀吧。」

南宮獨尊自然唯唯領命,剎那之間.兩道龍形旗火,便高竄數十丈的起在當空。

※龍寶寶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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