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梭 十七、桃花娘又結新歡
司徒壯語音不清的道︰
「當初我就知道關金有良心呀,本來嘛,在朝為官好燒香,那年他的那樁大案若不是我一手攔下來,只怕今天這世上已沒有他姓關的人了。」
金小山似是知道司徒壯有恩于關家,如今姓關的知恩回報罷了。
于是,金小山小心翼翼的解上布包,輕輕的放在桌面上,緩緩的解開布包,邊笑道︰
「小的把東西交在老太爺手上,別的不想,只要老爺子給個收條,小的也好回去交差,這也是我們鏢行的規矩。」
于是,金小山面露微笑的打開木匣——
于是,紅色的緞底烘托著一個金光閃閃的「金菩薩」,立刻大廳上一陣驚呼,那麼一座華麗的大廳,立刻因為這座金菩薩而黯然失色不少。
金小山望著老太爺那吃驚模樣,笑道︰
「回老太爺的話,這可是純十斤重黃金鑄造,出自巧匠之手,價值邊城的寶物呢!」
雙手施力的托棒在雙手,司徒壯滿面擠出條條皺紋的笑意,贊不絕口的道︰
「確是件稀世寶物。」
就在他一陣鑒賞中,就在司徒杰與柴管事等人的驚嘆中,金小山小聲的道︰
「老太爺,你請賜小人一張回條吧。」
輕點著頭,司徒壯道︰
「這是應該的,應該的,杰幾快去寫一謝函,且封五十兩銀子賞給這個誠實不欺的小子,留他客室吃飯去。」
金小山忙施禮,道︰
「回老太爺的活,小子已經吃過,只希望收了回條這就連夜上路呢!」
撫髯望向金小山,司徒壯道︰
「倒是個精明干練的年輕人,就隨你的意吧。」
邊接過下人送上的香茗呷著,又問了一些關家在老金礦村的事——
金小山知道的不多,只是點頭應付而已!
沒有多久,司徒杰已匆匆走來,把一封信交在金小山手中,道︰
「這是回謝函,你好生收著。」
金小山接過來,立刻抽出信紙細看一遍,看得司徒杰火冒三丈,而司徒壯卻點頭道︰
「別看這小伙子年紀輕輕的,辦事倒是滿認真,我老人家當年也是喜歡這種樣的。」
金小山收起回函,也把已封的五十兩銀子揣入懷中,這才施禮退出大廳來。
司徒壯撫著金菩薩,對柴管事道︰
「替我送這小伙子出府。」
根本不用吩咐,柴管事早跟著金小山走向前院來,一路走著,柴管事邊笑邊對金小山道︰
「兄弟,你這就要走了?」
金小山道︰
「不錯。」
柴管事走的更近,邊又道︰
「連夜回山里去?」
金小山仍然兩個字︰
「不錯。」
柴管事面已罩上寒霜,只是黑天里金小山未曾看見。
「小兄弟,我可是一直在幫著你,也一直侍候你的。」
金小山笑道︰
「謝謝你老啦!」
眼看著繞過最後一個回廊就要走到大門口了,柴管事一急,就在轉角暗處,自後面一把拉住金小山一臂,冷然道︰
「小兄弟,你怎麼不上路啊,我這里一直在點化你,你那里好像三腳踢不出個屁的直裝糊涂呀!」
金小山愣然回頭,見柴管事變臉,不由怔怔的道︰
「管事爺,你要干什麼?」
柴管事怒道︰
「你是真不知,還是裝糊涂?」
金小山道︰
「我知道什麼?」
柴管事沉聲道︰
「你們走鏢上道的,也應該知道江湖規矩吧,有道是見一面分一半,我這里侍候你好一陣子,接進又送出的,你怎的五十兩銀子一人拿,這夠意思嗎?」
這真是當面鼓對面鑼的敲得響,如今話已明說,金小山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呵呵一聲笑,金小山道︰
「原來你是想分些銀子呀,何不早說呢?」
邊伸手人懷模出那封五十兩銀子來,匆匆的打開,他也不看的隨手一把抓,立刻塞入柴管家懷中,道︰
「哪里不是交朋友的,你拿著吧!」
柴管事一時間還真不敢相信,喘了一口氣,才道︰
「是我老柴錯怪你了,小兄弟原來是位義氣干雲之士。〞金小山一笑,又抓了幾錠在手上,道︰
「有件事情我是隨便打听一下,完了這些還是要送你柴老做下酒銀子的。」
柴管事雙目一眯,笑道︰
「已經足夠了,小兄弟有事只管問。」
金小山看附近無人,這才小聲道︰
「老金礦村的關爺為何要送如此貴重之禮給你們老太爺的?」
柴管事一陣猶豫,才低聲道︰
「我說給你小兄弟,你可千萬別向他人張揚喲!」
金小山道︰
「那是當然了。」
聲音更低了,柴管事似囈語般的道︰
「大約十幾二十年前吧,老金礦村出了大血案,當初由姓關的領著十幾個淘金的到金沙江淘金,才半年不到,忽然那十幾個人全失蹤了,只活著姓關的一人,于是一場官司打到洛陽巡撫衙門,那時候我們老太爺還在巡撫衙門主事,這才軟硬兼施的把官司攔下了,至于詳細情形,年深久遠,我也記不起來了。」
金小山可真干脆,手中幾錠銀子又塞到柴管事的懷里,喜的柴管事合不攏嘴巴。
于是,就在柴管事的恭送如儀下,金小山一搖三擺的走出司徒府那座大門來。
金小山如今一身輕松的找到「中州酒樓」,要了一間房,自己心平氣和的躺在床上。
他可不會連夜出城去,因為他還有約。
他既然約了那四個黑衣勁裝漢子,自己就得好生歇上一夜,養足了精神,才好對付敵人。
◎◎◎
洛河的水悠悠往東流,流過了洛陽也流入了老黃河——
金小山出洛陽城才只一個多時辰,就在洛水的老渡口處他才過了河,一條堤岸上,半枯的柳枝成排栽,附近已有著一片蕭煞。
金小山正往前急趕呢,不遠處的小山坡凹處,突見那四個黑衣勁裝大漢,一字排開的向他走來,光景是早在此地候著他了。
兩下里這一照上面,迎面一個短髭粗漢眉頭上的鋸齒鋼刀閃露著窒人精芒,齜牙咧嘴的道︰
「女乃女乃的正是這個王八蛋。」
另一個鷹眼大漢雙手各握著一柄短叉,沉聲道︰
「昨日老頭兒的話還真不假,這小子真的沒逃走。」
手一緊,鋸齒鋼刀又托在左手上,短髭大漢粗聲又道︰
「這小王八蛋是他娘的飛毛腿,堵緊點別再被他逃了。」
金小山雙肩一聳,面無表情的道︰
「各位,連逼又堵的究竟看上我金小山什麼了?」
短髭大漢嘿然一聲,道︰
「把你後腰上插的那個布包抽出來,先讓爺們瞧瞧看是不是我們墨雲谷要找的東西!」
金小山一听,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四個黑衣勁裝大漢是墨雲谷的人,而墨雲谷卻出了賞銀要大叔的頭,今日既然踫上,可得弄個清楚才是。
心念間,金小山先是輕松一笑,道︰
「這麼說來,各位可全是墨雲谷的殺手了,怪不得穿得一身黑衣衫。」
短髭大漢沉聲道︰
「豈止是殺手,墨雲谷四煞就是我兄弟四人。」
另一個黃面大漢,握著一把滿是尖刺的狼牙棒,喝道︰
「老大,我們可不是攔住這小子說長道短論出身的,快叫他取出絨布包來看,是不是我們追查的那玩意兒。」
金小山突然獅目暴睜,道︰
「在未讓各位驗看之前,在下倒想先問一聲,墨雲谷為什麼在江湖上放出消息,一心要謀取‘閣王梭’,且還要取那姓水的人頭。」
黃面大漢吼叫道︰
「好小子,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了。」
金小山笑笑,道︰
「豈止在下,江湖上誰人不知道墨雲谷出重賞要追找‘閻王梭’的。」
短髭大漢手托鋸齒鋼刀,溜前一步,道︰
「不惜,墨雲谷是出了重賞在追查失蹤數年的‘閻王梭’,至于為什麼,那是墨雲谷的事,你小子最好別多問。」
黃面大漢道︰
「快取出布包來讓爺們過目吧。」
一聲哈哈,金小山道︰
「看各位這種欲噬人的架式,大概我金小山不取出來,各位是不會讓路的了。」
短髭大漢嘿嘿冷笑,道︰
「你最好放明白些,論個頭你大概連我們中間任何一個也抗不過。」
金小山一笑,道︰
「也好,各位看看又有何妨呢?」
邊伸手自背後抽出綠絨布包——
又見他滿面含笑——
于是,「嗖」的一聲,綠色絨布已被他掖回腰帶上,而極光四射的「閻王梭」,已在他的右掌上快速的旋動著,旋動使對面四人各自暴退一步——
短髭大漢手中鋸齒鋼刀已橫在胸前,他雙目直視著金小山手中旋動的「閻王梭」,厲吼道︰
「谷主說的果然不錯,這就是‘閻王梭’,兄弟們可得多加小心了。」
黃面大漢手中帶刺狼牙棒斜指右前方下面,咧嘴吼道︰
「谷主明明說‘閻王梭’是個白發老頭子,怎會是這麼個土頭土腦像個驢吊的大傻蛋。」
早听得有個上寬下窄臉型大漢,翻動一雙金魚眼,道︰
「哥子們,‘閻王梭’握在那老頭手上,必然威力十足,這話可是谷主說的,他叫我等遇到要特別小心,如今‘閻王梭’被這小子取得,兄弟我敢說這‘閻王梭’的威力已大打折扣,不足為慮了。」
鋸齒鋼刀一掄,短髭大漢厲裂的道︰
「老四說的不差,像那姓水的一生浸婬在這‘閻王梭’上面近四十年,這小子才有幾天,別看他氣定神閑的把那玩意幾像耍陀螺似的玩于掌中,老子看來那只不過是幾手花招而已!」
半天,金小山未開口,但他在心中可在琢磨——
他要知道墨雲谷主又是何人。
他更要知道墨雲谷為什麼要取水大叔項上人頭。
但是,金小山更知道眼前絕對免不了一場惡斗。
而從迎面四個人的架式與氣度上看,四個人能稱四大惡煞,武功絕對了得。
是以他在心中盤算,而對于墨雲谷四煞的話,根本未去理會,甚至也不作回話。
突听得鷹目大漢道︰
「老大,且問這小子,姓水的是死是活,死又死在何處,活著又是藏在哪個老鼠窩里的。」
早見那手握鋸齒鋼刀大漢戟指金小山,道︰
「王八蛋,你听到了嗎,如今那個‘閻王梭’的真正主人在何處,是死了呢,還是活在哪個鬼地方?」
金小山面無表情的道︰
「你們真想知道我大叔的生死嗎?」
黃面大漢吼叫道︰
「老子們若不想知道那個老狗的生死,早圍殺你這狗操的了。」
金小山冷然一哼道︰
「各位這麼你一句他一言的罵得我金小山十分的不自在,要知罵人也是一種至高的學問,不論如何個罵法,罵的人罵後全身舒坦而精神煥發,被罵的人也是無話可說的自承該罵,但眼前我金小山可不是來找挨罵的,當然各位罵後還是一肚皮的肉跳心又驚,無他,因為我手中尚握著這麼一根‘閻王梭’。」
鷹眼大漢一挽雙手短戈,道︰
「哪個听你放閑屁,快回答爺們問話。」
金小山遂一笑,道︰
「回答各位什麼話?」
黃面大漢怒道︰
「我操,你在裝的什麼糊涂。」
金小山道︰
「我這個人有個別人不太喜歡的毛病,就是干什麼事絕不吃虧,當然也不安心去佔別人便宜,各位要問我什麼,當然可以,那得先回答我的問話,這叫做各人不欠人情而又兩不賒欠。」
短髭絡腮大漢怒罵,道︰
「娘的老皮,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伺大爺們論斤兩談生意的,看老子們怎麼收拾你吧!」
黃面大漢伸手一攔,道︰
「總得先逼問出水老頭的生死下落,萬一這小子招架不住的被我們殺死,再想找姓水的就麻煩了。」
四個人還真的有志一同的齊點頭——
金小山卻哈哈一笑,道︰
「金小山老話一句,要想問消息,那得先交換。」
鷹目一陣翻動,短叉交叉在胸前,把個頭直向那黃面大漢示意——
黃面大漢道︰
「老三你有話就說吧。」
鷹目大漢道︰
「反正這小子死定了,且答應他的要求又有何妨!」
四個人又是齊點頭——
短髭絡腮大漢遂沉聲道︰
「女乃女乃的,你有什麼話好問的,那就快說快問。」
金小山輕點頭的道︰
「我想知道你們墨雲谷谷主是誰?」
短髭大漢毫不考慮的道︰
「關浩關爺。」
金小山一怔,道︰
「哈哈,原來又是個姓關的呀!」
黃面大漢罵道︰
「娘的,天下姓關的一大把,這有什麼稀奇的,倒是你該說出那姓水的是生是死了吧。」
金小山道︰
「我大叔活著,而且活的可歡適呢!」
一擺手中狼牙棒,黃面大漢道︰
「他人在哪里?」
金小山道︰
「那得在手底下過幾招以後再說,因為如果三五招下來,各位全投入閻老二懷里,我說了也是白說。」
暴喝一聲,半天不說話的金魚眼大漢破口罵道︰
「放你祖女乃的屁,殺!」
早見他鐵棒一掄,狠狠的砸向金小山頂門——
一經發動,金小山立時覺得有如長浪拍岸般的四個黑衣勁裝大漢迎面席卷而來——
威猛的兵刃「嗖」聲中,四個大漢如同四只黑豹,把金小山早罩在他們的怪兵刃之下,光景一上來就要把金小山劈斷捏碎呢。
連著倒翻三個空心跟斗,突然在四個黑雲似的大漢包抄圍殺中,金小山已飛身騰回兩丈余。
他的這種去而復回動作,令墨雲四煞一驚又喜。
驚的是金小山的反應如此之快,如果他再反身逃去,還真夠四人追的。
但當金小山回身躍回的時候,四個人同時一喜,立刻成四個方向把金小山包圍起來——
不約而同的四聲大喝匯成一聲︰
「殺!」
就在四個黑衣勁裝大漢奮不顧身的怒撲而上的剎那間,金小山也狂吼道︰
「天外星!」
那是「閻王梭」之殺招之一,金小山尚未以此招對付敵人,如今見這墨雲四煞來勢太猛,才突然使出這招來。
于是,又見銀芒在他的身前一閃而到身後,就在他快不可言的錯步中,空中疾奔的銀芒又呈九十度的交織奔馳不息——速度上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
當真是流星一現,因為墨雲四煞誰也不及揮動兵刃阻擋,就已面上出現個鮮血狂賤的血洞而倒在地上。
金小山邊走向洛寧的官道,邊擦拭著梭尖上的鮮血,他甚至連多看墨雲四煞一眼也沒有。
金小山又覺著一身輕松,因為他一直是尊照水大叔的話在做事,包括如何干淨利落的打擊要命的敵人。
如今金小山更帶回一條大叔必然十分願意听的消息——那就是墨雲谷主叫關浩。
◎◎◎
又來到道旁的那家野店。
這家野店仍然有不少客人在吃飯,當然也有喝酒的。
金小山才剛進門,就見姓莊的掌櫃哈哈笑著走上來,道︰
「客官,你昨日托老漢帶的話,我正好走沒多遠就踫上那四個人了,我把你的話告訴他們,昨晚他們就在我店里住了下來等你了。」
莊掌櫃說完,伸頭往外望,邊回過身來問金小山道︰
「一大早他四個又去接你了,怎麼啦,沒踫上?」
金小山一笑,道︰
「踫是踫上了,不過說了兩句話以後他們又走了,這回走的可遠,一時間只怕不會再來了。」
莊掌櫃如何知道金小山的話中有話,只得打個哈哈,道︰
「那你吃點什麼?」
金小山道︰
「四個大饅頭,一斤醬牛肉,胡辣湯給我來個大碗的。」
莊掌櫃笑道︰
「要說你老弟叫的這些東西真實在,吃一頓一天不會餓,我這就叫他們送來。」
金小山心情愉快的吃飽飯,遂即又上路了,今夜他是要住在洛寧的,不過明天要趕往丁家寨,他心中又在琢磨,可別再踫上那個惹人厭的「桃花娘子」方小玉了。
但是上天總是會捉弄人的,因為你不想的,偏就會來,難道這不是人們說的,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嗎!
◎◎◎
金小山自殺死墨雲四煞以後,當天他就趕到洛寧,這晚他在客店中听到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六盤山的土匪撲向金沙江岸的老金礦村附去了。
傳言中六盤山的土匪有兩百人,而老金礦村全部老少加起來還不到一百人,除非董五爺能把所有近百名淘金客召集起來,但那也絕非一般土匪們的對手。
另外在老金礦村北面山凹處的關家,也許該同董五爺的人合作御匪了吧。
金小山也想起住在過山嶺村的水大叔同水二兄弟二人來,自已正該早點趕回去才是。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一張被。
金小山這是第二回來到了丁家寨,有幾個寨丁認識金小山,當即又把他招待在寨內。
吃過晚飯,金小山也不多說話,立刻倒在炕上睡大覺,就在他迷迷糊糊中,突然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他隔著紙窗外望,發現正有二十幾個背刀壯漢往樓門外走去,不由得好奇的爬下炕。
金小山尚未走出房門,迎面一個寨丁匆匆進來,見金小山要出去,邊笑問︰
「要上茅房?」
金小山搖頭,道︰
「外面這時候還有人到寨外去,干什麼的?」
那寨丁指著剛走出寨門的一眾塞丁,道︰
「你是說他們呀,其實也沒什麼,這幾天六盤山上的土匪在移動,有的說是要過冬了,他們要往四鄉搶糧,你小哥是知道的,今年秋收的包谷才入倉掛梁(北方有許多包谷是掛在梁上的),總得要防著他們來搶吧。」
金小山道︰
「我在洛寧听人傳說,六盤山上的土匪撲向老金礦村了呢,怎麼這里卻說他們搶糧的。」
寨丁打個哈哈,道︰
「山上的土匪鬼得很,誰會知道他們究竟要干什麼的,只有照了面才能確定。」
金小山點頭,道︰
「你說的對,只有見了面才能確定。」
這時那寨丁取了東西要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頭問︰
「你是老金礦村開鏢局的?」
金小山點點頭道︰
「是呀!」
寨丁凝視著金小山道︰
「听說金沙河上自流沙溝,下至過山嶺,在這長五十里內山里的土匪從不去搶劫的,他們只守著各處要道,等著淘金客送上門來的,對吧?」
金小山道︰
「是有這麼個傳說。」
寨丁立刻又問︰
「依你小兄弟看法,這次他們為何一反常態的去打劫老金礦村?為金還是搶糧?」
金小山搖搖頭,道︰
「我不知道,不過我早晚會明白的,因為明日我就會過六盤山,明晚我又會住到那荒山里的野鋪中,總會問個明白的。」
其實金小山哪里會知道,六盤山土匪去搶老金礦村是假,找上金記鏢局才是真,因為「桃花娘子」方小玉那天被金小山的「閻王梭」嚇跑以後,匆匆的騎馬又回到了六盤山上,那已是第二天正午了。
「坐山虎」張耀一夜未見「桃花娘子」方小玉歸來,就像比自已掉了魂還令他六神無主。
當天誰在他眼里全變得可憎可厭的被他大罵不休。
一大早他就趕到了官道邊,宜到「桃花娘子」方小玉縱馬馳來,他才破「怒」為笑的張開懷抱住了方小玉心肝寶貝的先就一陣猛舐狂啃,那管得了一伙土匪撫掌大笑的。
棗紅大馬由「坐山虎」騎,「桃花娘子」方小玉卻扭腰擺臀的坐在張耀懷抱里,二十幾個扛刀嘍羅跟在張耀騎的馬後面,這些嘍兵全是「坐山虎」張耀的小同鄉,也是他從豹子崖一直帶在身邊的親信。
蹭在張耀那有力的臂彎里,方小玉嬌聲爹氣的道︰
「見了你我才覺著自已又活了。」
「坐山虎」張耀沉聲低問︰
「怎麼回事,可曾追上那個小子了?」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
「追是追上了,卻料不到那小子已非從前阿呆,變的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可精著呢。」
「坐山虎」張耀怒道︰
「這小子究竟是干什麼的,你又如何同他認識的?」
一聲冷笑,「桃花娘子」方小玉道︰
「說了也許會嚇你一大跳。」
「坐山虎」張耀嘿嘿笑著大草胡子往方小玉那彩面上一陣磨蹭,道︰
「姓張的就不知道什麼叫怕,當然也就不知被嚇的滋味如何,你且說出,也叫我‘坐山虎’嚇上他娘的那麼一大跳如何!」
「桃花娘子」方小玉被蹭得欲拒還迎的一陣格格笑,道︰
「我老實告訴你吧,如今老金礦村那邊設了一家金記鏢局,專門替淘金客們押鏢上路,南面的上川府他們已經押送過一次,連王老頭的那幫兄弟們也全完了,大前天的那個小于,就是押鏢師,也不知他送的什麼鏢,送往何處的,張郎呀,往後你這攔道的買賣只怕要改改行了。」說著反手向上,托著張耀的毛森森下巴直搔不停,搔得張耀在馬上眯著一雙銅鈴眼直呵呵不已!
「坐山虎」張耀抱著方小玉騎著馬,一路回到六盤山的大寨中,對于他的不表示意見,「桃花娘子」方小玉還真的有些不懂。
下得馬來,他突然一陣大吼,道︰
「送飯填肚子,女乃女乃的,吃完了咱們上路。」
眾嘍羅一听全都一怔,這才吃過午飯一個多時辰,又要吃飯,上哪兒呀!
連幾個頭目也不敢多問的忙著喝叫快準備上路了。
反腿一腳把個木大門踢開起來,「坐山虎」張耀距離他那個鋪了幾張狼皮的床還有一丈遠呢,雙手一送就把「桃花娘子」方小玉拋在床上。
只見他雙手箕張,「哦」的一聲直撲壓而上,光景還真正名副其實的「坐山虎」架式。
「咚」的一聲,大木架支的床被他壓垮一腿,床歪了,但方小玉一個反彈之後,哩嚀一聲早被張耀壓了個難動分毫,就這麼歪歪的床鋪歪歪的人,湊和著二人攜手尋幽探勝去了。
六盤山的大寨上,近兩百嘍羅全都叨拾得就等魁首「坐山虎」張耀發號施令了,卻是「坐山虎」張耀遲遲的未開門,不過場子上背刀的一伙嘍羅可不急,因為大伙正把房子里面張耀同方小玉的嘻笑聲當成了山歌听呢!
快一個時辰過去了,大木門被張耀拉開來,身後面的「桃花娘子」方小玉緊緊的跟著走出來,二人全都收拾得干淨利落,那方小玉的鋼刀巳插在背上,張耀的長把大板斧也拎在手中,光景根本沒有那回事似的。
不過仔細看二人,可就心中有數了,因為張耀有些疲倦的雙目無神,而「桃花娘子」方小玉卻是彩面上青一塊紅一片的一時間未能消散,這證明「坐山虎」張耀必是吃了敗仗。
話雖如此,但「坐山虎」張耀一走出門來,立刻一挺胸,高聲指著六盤山南方道︰
「山上過冬,沒糧食怎麼行,本來領你們下山討糧的,如今听說老金礦村那邊開了一家鏢局子,女乃女乃的,這是在同兄弟們打對台,也是在挖我們的牆根,現在我們就去收拾那個鏢局子,順便在老金礦村弄足糧食,這就叫一舉兩得。」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
「老金礦村家家糧滿倉,這些年可存足了銀子呢!」
就在方小玉銀鈴似的一說,眾嘍兵立刻高聲附合。
「坐山虎」張耀大手一揮,道︰
「下山!」
命令一下,六盤山上土匪留下三十幾個守寨的以外,一下子走了一百五十個,一路浩浩蕩蕩的往南拉去——
◎◎◎
金小山也是往南行,一大早他離開丁家寨,過午時候他就上了六盤山。
六盤山還是有土匪在官道邊放哨,四個嘍兵見來了一個人,早迎上前去擋住金小山的去路。
金小山一見,哈哈一笑,道︰
「上回有五個,今天怎的只有四個,各位老鄉,六盤山上的人馬呢?」
有個短小精悍的一揚手中鋼刀,破口罵道︰
「操他親娘的老娘,原來杜老大五人是死在這小子手中,敢情好,今日被我們兜個正著,正好替杜老大五人報仇了,伙計們,圍起來殺呀!」
這人吼聲大,但另外三個可不傻,竟沒有一人動的。
無他,因為他們心中明白,連杜老大五人都那麼輕易的全死在這小子手中。
如今四個人絕難討到什麼便宜,再說如今山寨上的人已拉到老金礦村去了快兩天,算一算也許正回頭了,這時候不著興上干的。
金小山見四人誰也沒動,不由一笑,道︰
「人是一碗血,樹活—張皮,如果我舉手之間破了各位身上血,跟手來的就是禿鷹野狼,各位以為我這話實在不實在?」
精悍的那人怒罵道︰
「我操,你小子南天門前說大話,你是在嚇天呢還是在嚇仙,你知道老子們這是干什麼吃的?」
聳肩一笑,金小山道︰
「不就是攔路打劫的土匪強盜嗎?」
那人一挺胸,鋼刀橫在胸前,道︰
「這就對了,只有人見強盜就撒腿跑的,哪見過有人敢站在大爺們面前吹牛皮的!」
金小山面含冷霜,但皮在抽笑,道︰
「天下就有人不怕強盜的。」
短小精悍的土匪咬著牙,道︰
「那一定就是你這三八蛋了。」
金小山突然拉下臉來,道︰
「對于一個將死的人,就算讓他罵上幾句也是無傷大雅之事,但各位罵完了就應該不要忘記一件事情。」
那人愣然道︰
「什麼事?」
金小山已緩緩伸手抽出他那個綠絨布包來,邊笑道︰
「當然是如何保命呀!」
剎時間四個土匪各自橫刀身前戒備。
沒有一個上前沖,只見各自在後退——
于是,金小山笑了……
「你們能逃得了嗎?」
「嗖」的一聲,「閻王梭」一片銀芒畢露在金小山的右掌上,陣陣的旋動,噴灑著點點銀光刺目,綠色絨布已掖在腰帶上。
早听得那短小精悍漢子叫道︰
「你想干什麼?」
金小山道︰
「殺人!」
那人忙又道︰
「打個商量如何?」
金小山一楞笑道︰
「哦!說說看你們要如何的打商量。」
那人忙倒提鋼刀,伸手一讓,道︰
「我們不攔你,你請過山如何?」
嘿然一笑,金小山道︰
「好嘛,你小于見風就轉舵,風來一邊歪呀。」
那人急又道︰
「這可是六盤山開山立寨以後從未有過的事,你老鄉可別得了便宜又賣乖呀!」
「呸!」金小山戟指對面四人,道︰
「弱肉強食一向是你們所標榜,如今你們攔著我金小山硬的不成來軟的,怎知我是吃了秤錘鐵了心的一付軟硬不吃架子,今天先收拾你四個,然後再殺上你們老窩去,免得你們吃定那一幫苦哈哈的淘金客。」
精悍的漢子一听,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小子,我們這里讓你一步,你那里真的來勁了,我操,你吃定我四個人也許不難,但要想同我們魁首一較長短的比誰的胳臂腿粗,不是老子吹牛,你小子還真的差上那麼一大截吧!」
早听得另一個漢子高聲道︰
「小子,難道你沒有听說過‘坐山虎’張耀的?」
金小山可真夠快的,就在對方的話音仍在,他一個雲里縱,人已自四個人的上方堵在上山去路。
「閻王梭」仍在他的右掌上旋動。
但四個土匪吃驚于金小山的臉色,怎的一下子變得恁般煞白嚇人。
蹬著後跟向後退不迭,短小精悍的漢子道︰
「你難道真想同我們魁首為敵?」
金小山冷若冰霜的道︰
「說,姓張的今在何處?」
那漢子看不出金小山的企圖,聞言立刻回道︰
「我們魁首現在不在六盤山寨。」
金小山緩緩逼近四人,邊沉聲道︰
「到哪里去了?」
四個人對望一眼,金小山突然暴喝一聲,道︰
「回答我的話!姓張的到哪兒去了?」
又是短小漢子,道︰
「老實告訴你,我們魁首正領著眾家兄弟去往老金礦村,听說那兒糧多以外,順便也要拔去並在那兒的一家鏢局,你若有真本事,何妨去找我們魁首拼命去,在我們面前你吃燒個鳥。」
鳥字出口,嘴巴尚未合上呢,未見銀星拖曳,卻見星芒在面上一閃。
「叭」的一聲脆響——
只見那短小精悍漢子早拋刀撫嘴,連連「嗚嗚」怪叫著。
一陣跳叫中,雙手盡是鮮血,緊跟著「噗」的一聲,吐出一地碎牙。
這人連翻怪眼的看了金小山一眼,掉頭狂叫著往山林中奔去——
另外三人正要逃,突听得金小山暴喝一聲,道︰
「站住!」
三個人連刀也舉不起來的直不愣望著逼近的金小山。
每個人一臉驚慌,因為他們根本未見金小山是如何出手。
就那麼銀梭往來,眨眼功夫只一半呢,已打碎短個漢子滿嘴牙齒。
金小山一字字的道︰
「我不殺你們,但卻要你們替我傳句話給那姓張的。」
一听說能活命,三個人施禮不迭的道︰
「老鄉,你只管吩咐,什麼話一定替你傳到。」
金小山咬咬牙,道︰
「告訴姓張的,他若是個人物,三天後的正午時分,我在老松坡下等他,記住,我可是一人前往,如果他是個孬種,那麼他盡可領著六盤山所有的嘍兵前去助威!」
三人忙應道︰
「你盡可放心,我們魁首也自認是一號人物,他絕不會勞師動眾的去對你一人的。」
金小山冷哼一聲,道︰
「滾!」
雖說是罵人的話,但听在三個土匪耳中全變得中听極了。
只見三人連連笑意滿面的點著頭,然後回身拔腿就逃,而且還是沒命的逃!
于是,金小山笑了——
◎◎◎
就在這天傍晚時分,金小山又來到那家茅屋飯鋪前,早見那個猴兒相的漢子,滿面驚奇的道︰
「你——」
金小山雙眉一揚,道︰
「怎麼啦,忘了我是誰?」
火眼金楮滴溜轉,尖尖的嘴巴朝後咧,尖聲一笑,道︰
「你老鄉不就是那天晚上在我這店里住一晚的嗎,記得你好像身上還背了個布包呢。」
金小山故作驚訝的道︰
「你的記性可真不賴,連我身上背的那個淨重十斤又是純金打造的價值連城金菩薩,你也記得恁般的清楚呀……」
猴兒相的人笑道︰
「客官,你是在逗我猴兒李吧,誰那麼大膽的一個人敢背著那麼值錢的玩意兒走荒山過野林子的。」
金小山已坐在桌子旁,聞言面無表情的道︰
「我呀,而且已平安的把那玩意兒送上洛陽城,如今這是一身輕松的走回路呢!」
猴兒李心中明白,前天傳下來的話可真不假,山道上堵截這小子的杜老大五人全死了,顯然是死在這小子手里的。
他娘的,點子硬,自己可得小心應付了。
心念間,猴兒李笑道︰
「你這是福星高照,有神守護,比仿說你現在吧,紅光滿面,福運當頭,連山里的二郎神也棄職前來守著你了。」
金小山獅目一閃,道︰
「今晚我的興致好,心情愉快,著意的想喝點酒什麼的,你能先替我炒上一盤大菜?」
猴兒李一聲尖笑,道︰
「酒是有幾斤,不過大菜可端不出來,如果說青豆生之類的小萊,也許還有個半斤的—
—」
金小山突然一把扣緊猴兒李的衣領,使得猴兒李雙腳離地飛揚,口中尖聲道︰
「客官,你這是干什麼,有話好說呀!」
金小山道︰
「你店里明明有做大菜的料,為什麼你說謊,可是怕我金小山少給你銀子嗎?」邊伸手入懷,一把抓出幾錠銀子,狠狠的砸在桌面上。
猴兒李偏頭哀求道︰
「銀子誰不喜歡,可是我這店里實在找不出做大菜的材料來,我有什麼辦法,你吃饅頭籠里有,要吃面條我給你 ,上大菜實在沒有得……」
金小山更怒,道︰
「好小子你還要欺騙我嗎?」
猴兒相的雙手一攤,道︰
「客官你若不信,何妨自己動手去找,兩間茅屋就是這麼大,繞個圈有什麼能瞞得了你的一雙慧眼呀!」
于是,金小山一笑。
放下猴兒李,道︰
「好,你領我後面去看看,要是讓我找到什麼雞呀鴨的,看我饒得了你。」
猴兒李心中還真犯嘀咕,心想這個客人是閻老三,今晚恐怕不太平了。
領著金小山,走出茅屋外,外面已是灰暗一片的連個月光也沒有。
但金小山剛走出茅屋,立刻發現一個鴿子籠正安置在茅屋外面的架子上。
那架子正貼著茅屋的山牆支著,里面的白鴿有三只,其中一只還在咕咕叫呢。
回手一巴掌,打得猴兒李一個大旋身,人幾乎滾在石地上,金小山指著鴿籠罵道︰
「王八蛋,那是什麼?」
猴兒李捂著嘴巴,道︰
「那可不是雞也不是鴨,只是三只瘦鴿子呀!」
金小山冷笑一聲,道︰
「我生平最愛吃鴿子,里面鴿子全拿出來,我要全部清炖的。」
猴兒李搖頭,道︰
「鴿子身上光骨頭沒有肉,再說我們也不賣鴿子呀!」
金小山戟指猴兒李,道︰
「惹惱了我金小山,片下你大腿上肉下吧吃。」
猴兒李一哆嗦,道︰
「你敢情還吃人肉呀!」
金小山道︰
「有什麼不敢的,你可是需要我證明給你看?」
猴兒李道︰
「別證明了,我給你殺鴿子吧。」
金小山可看的真切,燈光下他守著猴兒李,自己卻雙手交叉的掖在臂彎下,一副自得的樣子,心中在想︰
「那天不就是放出這鴿子傳送的消息嗎,今晚我就吃了你們的鴿子,看看是你們精還是我金小山狠。」
守著猴兒李殺鴿子,金小山更守著猴兒李下鍋炖,邊呵呵笑道︰
「店家,你可曾常听人說過,天下最好吃的野味,莫過于天上飛的鴿子鵪鶉,地上跑的兔子狗肉,不信等一會兒你自己一嘗就知道了。」
猴兒李心中暗罵金小山七十二代老祖宗,心中也在盤算。
只要你小子今夜不走,早晚你會落在我猴兒李手中,那時候你小子著我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吧,我的兒。
不旋踵間,一盆帶湯帶肉的鴿子端上來,一壺有些快變味的酒也提到桌面上。
不過金小山可沒有喝酒,那麼一大壺酒卻全被他逼著猴兒李喝下肚,他卻伸手在籠里抓了幾個還冒熱氣的大白饃,啃著鴿肉撕饅頭,吃的好不痛快。
猴兒李想喝點鴿湯也被金小山擋了去。
不過猴兒李卻又借著酒醉,一頭倒在桌面上,再也不動了……
金小山可真夠絕。
自己先把門關上,這才找了一根粗麻繩,死死的把猴兒李捆了個結實,一頭繩子搭在橫梁上,不高不低的把猴兒李吊在半空。
金小山拍拍巴掌,倒在床上就睡起來。
猴兒李開始的時候還在裝酒醉,本想叫,又怕被金小山識破,只得咬牙硬撐著……
低頭見金小山睡的自在,猴兒李突然尖叫道︰
「喂!喂!」
他聲音高而尖,山中夜又靜,立刻附近有了反應——
先是有開門聲,不旋踵間,茅屋門被人拍的「 」響……
「猴兒李,你可是得手了?」
猴兒李仍然是在尖叫不休——
于是門外又有另一人道︰
「猴兒李,你是怎麼啦?」
又一人也叫道︰
「你先開門呀,好歹我們人多,大伙也好打個商量呀!」
茅屋門突然打開來,灰暗中,門外站了三個漢子。
三人見不是猴兒李,全都一愣,道︰
「怎麼你——」
冷笑一聲,金小山道︰
「我怎麼啦,嗯?」
中間一人道︰
「猴兒李呢?」
金小山道︰
「他酒喝多了,盡在發酒瘋窮呀呀,沒你們的事,回去照顧自己的門戶吧。」
中間一人對另二人道︰
「猴兒李就是喜歡喝馬尿,女乃女乃的別管他了。」
三個人回頭各自去了。
金小山這才走入屋內關好門,他抬頭望望吊在那兒的猴兒李。
一塊擦桌抹布可把他的嘴堵得緊,連出「嗚」聲也沒有的猴兒李憋的直翻白眼。
這一夜金小山睡的可真舒坦,茅屋里連個老鼠也沒有的令他睡到一覺到天亮。
當然,這一夜猴兒李也十分安靜。
因為前半夜他還能借酒力活動筋骨,只是到了後半夜,他已被吊得昏死過去了。
當然天亮的時候他還依然故我的把個「猴頭」垂掛得像要與肩頭月兌節了。
金小山伸了個懶腰,抬頭望望被吊在梁上的猴兒李一眼,不由得一聲哈哈。
叨拾一下自已,這才又在籠里抓了幾個饅頭,大搖大擺的走出茅屋外面,邊回頭高聲叫道︰
「店家,我走啦,有機會我還會再來的!」
當然,他的叫喊是給另外那幾家人听的,因為這時候的猴兒李已是氣若游絲的一臉蠟黃了。
金小山走的可真快,一路他在想,水大叔說的不錯,人在江湖上,就得先保命,一個身處險地的人,不作興慈悲為懷,那是同自己過不去。
金小山心中好高興,今晚就可以回到老金礦村了,早的話自己連夜趕往過山嶺村,大叔還住在扁和的家呢!
又見日頭中天,荒山里已有烏鴉群飛,今年的雪只怕要來的早了。
突然間,深谷中傳來陣陣人語聲,听起來只怕有不少人。
金小山四下一打量,立刻躍身一堆矮竹林中把自已先隱藏起來。
于是,他真的大吃一驚!
只見遠處來了一大群背刀漢子,顯然是往六盤山去的。
每個人皆背著包袱,抗著糧袋,低頭頂腰似走又跳的一路閑扯淡的往前趕著路。
竹林中金小山仔細數,少說也有一百多,正中央,金小山怔住了——
只見「桃花娘子」方小玉手挽在一個虯髯大漢臂彎里,一路笑著一路叫的把身邊大步走的大漢逗得直樂哈哈——
金小山再仔細看,不由得熱血沸騰,雙手抖顫。
面前可不正是自已處心積慮要找的仇家「坐山虎」張耀。
不錯,正是他。
幾年不見他還是老樣子,自己個頭高,但他比自己高半頭。
如今「桃花娘子」方小玉搭配在他身邊,還真天作之合,因為方小玉也是個大個子。
「坐山虎」張耀那對銅鈴眼一眯又張的接著方小玉往前走。
哪里會想得到附近還藏了個要命的。
金小山本想一沖而出的殺他個措手不及,但他見這一百多人,自己絕對殺不下手也殺不光。
另一方面自己約定三日後在老松坡下比斗,自已又何必急在一時,且快找到大叔以後再商量。
于是,金小山望著「坐山虎」張耀領著人遠去,這才匆匆的急往老金礦村趕去——
◎◎◎
老金礦村北面的關家莊是那麼的寧靜,風景如畫的一片美景中。
金小山在心里奇怪,怎麼「坐山虎」張耀領了那麼多嘍兵竟然沒有槽塌到姓關的?
金小山走進關家大院門樓的時候,正踫見關福走出來,二人這是見面一陣喜,但關福喜的可並不自然。
金小山走近關福,道︰
「你們老爺子在吧?」
關福忙道︰
「跟我來。」
又在前面大廳上,金小山見關老爺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喝著參茶。
有個小男童還在他背後不輕不重的捶著,捶得關金那雙虎目一睜一閉的好不自在。
關福走到大廳中,關金才睜大眼楮來,只見金小山也跟在關福之後走來,不由一驚而起的道︰
「你回來了?」
金小山伸手一禮,道︰
「總算把關爺的鏢送到地頭上。」
邊伸手入懷,把司徒壯的回信交在關金手中,道︰
「這是司徒府的回信。」
關金接過來一看,點頭道︰
「不錯,這是司徒太爺的口氣。」
邊高聲道︰
「給金兄弟看茶。」
早見一個壯漢自屏後走出來,雙手捧著個茶盅。
金小山一笑,道︰
「茶就不用喝了,關爺且把另外五千兩銀子交出,金小山還得趕著回鏢局復命呢。」
關金灰髯抖動不已,心中忿怒難以自恃。
稍頓之後,他冷冷的道︰
「金記鏢局只怕已經不存在了。」
金小山一怔,道︰
「關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關金直視著金小山道︰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老金礦村遭到大批土匪洗劫,不過今早土匪走的時候卻一把火燒了你們的金記鏢局,你若不信,何不回去看個明白。」
金小山獅目怒睜,咬牙道︰
「金小山知道那是沖著我來的,不過燒了個草棚子並不表示那幫土匪的手段就嚇倒我們。」
他一頓之後,又道︰
「關老爺子,我在等著快取銀子呢。」
關金怒道︰
「如果說我請你寬限幾天呢?」
金小山道︰
「三對面說好了的,怎可故意拖延的。」
關金一拍桌子,道︰
「你想怎樣?」
金小山長身而起,戟指關金道︰
「姓關的,你想耍賴不成?」
關金怒吼連連,道︰
「不是耍賴,是沒有。」
金小山冷哼一聲,反手又抽出那個絲絨布包來。
「嗖」的一聲,絨布掖在腰帶上,「閻王梭」已在他的右掌中旋動起來。
只听他語音鏗鏘的道︰
「還是我大叔說的話對,人心難測水難量,所以他臨去曾交待我,如果關家耍賴,那就取了你姓關的項上人頭,五千兩銀子也不要了,姓關的,保命吧!」
關金驚怒交加的道︰
「你想殺我?」
金小山踏前一步,道︰
「你應該知道我說得了做得到的,反正我金小山沒家沒累,殺了你我拍走人,你的這座莊院里,大概還沒有人攔得住我,當然包括你養的幾只啃過人肉的黑狗。」
就在這時候,只見一個武師急步走進大廳,看他那種滿面疲憊,僕僕風塵樣子,光景是遠道趕回來了。
關金一見,忙問道︰
「怎麼樣了,可找到二老爺?」
那武師低聲道︰
「墨雲谷那面死了四個大頭目,小的趕去的時候,二老爺正好出外了,所以沒有依計行事。」
關金一聲長嘆,道︰
「這次真的誤了大事了!」
金小山冷冷的望著關金。
他心中在想,你這個黑心肝的老賊,還以為我不知道呢,當年你準是謀害了一群淘金客,這才霸住這一帶自立為主,以為我不知道,他娘的原來有錢人的錢不一定全是來的正當呀!
關金望望面罩寒霜的金小山,一聲長嘆,道︰
「姓金的小子,算你狠,也算你走運,姓關的認了。」
邊自懷中一陣掏取,五張各一千兩銀票早怒擲在金小山面前,狠聲道︰
「別太高興了,早晚我還會一張張的收回來的。」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收不收得回去,可不是全憑你姓關的一句話,那是要露出點真才實學才算數。」
關金突然大怒的破口大罵,道︰
「拿了你的銀子,滾你的蛋去!」
哈哈一聲笑,金小山旋身抖手打出「閻王梭」,但銀芒只在關金面前一閃而退,嚇的關金全身一震。
一旁的武師正要拔刀沖殺而上呢,早見金小山的閻王梭突然自他的肩頭下擊,「當」的一聲響中,「閻王梭」帶著地上的五張銀票已落在金小山的手中。
只要銀票本身不假,有點破損也無妨。
一聲哈哈,金小山的人已在大廳外。
關金還想再罵幾句他才沖到大廳門口,哪里還有金小山的人影。
◎◎◎
走出關家莊,金小山頓覺輕松不少。
天黑沒關系,這條路他熟得很,沒多久他就到了老金礦村。
金小山先到自己的那座茅屋,還真的已經給「坐山虎」張耀給燒的一灘灰燼——
于是他想起了北斗峰下自已的家——
也想起被燒死的妻子小小與兒子九九。
金小山面目僵呆的自言自語︰
「姓張的,你又一次燒了我親手搭蓋的屋子,你等著付出你應付的代價吧,我的兒!」
一陣追思過後,金小山走到錢家飯鋪門口。
這時飯鋪的門關得很緊,他一推未推開來,這才拍門叫道︰
「小五子,開門啦!」
飯鋪里突然有人叫道︰
「是金兄弟回來了,快去開門。」
金小山一听就知道是錢掌櫃的聲音。
早听得小五子道︰
「是金哥嗎?」
金小山又听得拉凳子桌于聲音,然後大門被拉開了,小五子早迎了出來。
金小山點頭笑著走進飯鋪里,錢鳳已從里面跑出來,金小山忙笑道︰
「听說這里鬧土匪,你卻安然無恙,倒是令我大為驚奇呢。」
錢掌櫃迎上來,道︰
「金兄弟你也知道老金礦村鬧土匪呀,還好我們知道的早,後院有個地窖,阿鳳就是躲在那兒的。」
金小山坐下來,道︰
「給我下碗面吧。」
錢掌櫃搖搖頭,道︰
「紅薯稀飯還有,白面連麥子全被那幫土匪搶光了。」
金小山一愣,道︰
「眼看著冬天就來了,老金礦村的人們怎麼過冬呢?」
雙手一攤,錢掌櫃道︰
「怎麼辦,連銀子全被搶光了,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多年來土匪顧不到這里的,哪想到今年全走樣了呀?」
金小山扒著紅薯包谷稀飯,心中可在琢磨,如果「坐山虎」張耀不知道我金小山,如果我沒殺了他的人,而老金礦村也沒有個「金記鏢局」,姓張的絕不會對老金礦村下手,顯然自己給老金礦村帶來了災難。
心中有了愧疚,金小山偷眼望望一旁坐著的錢鳳,只見錢鳳也在望他,不由一笑,放下碗來道︰
「錢掌櫃的,老金礦村近百口人總得設法子吧,日子總是要過的呀!」
錢掌櫃道︰
「我去求過董五爺,可是他們大部分的人全回鄉了,你是知道的他們一走就是結伴上路,听董五爺說在往上川府的那條路上如今平靜,連他也要回鄉了。」
金小山一听,這才緩緩自懷中模出兩張銀票來,他往桌子上一放,道︰
「早些找人往上川府去辦多些糧食回來,人總是要吃飯的,我走了。」
錢掌櫃取過銀票,不由得大叫道︰
「兩千兩呀,我的媽呀,全老金礦村的人有救了呀!」
錢掌櫃招手叫金小山,但金小山回頭一笑,道︰
「我還有事要辦,大叔還在等我呢!」
緊跟在金小山身後的錢鳳哀愁的道︰
「就知道你大叔,也不同我說一句話就走了。」
金小山道︰
「我當然有話要同你說,但這可不是一時間我就說得出口的,你等著我回來吧。」
錢鳳想跟出去,但金小山手一攔,又道︰
「外面黑的很,可別出去。」
錢鳳道︰
「這時候你上哪兒找水大叔?」
金小山高聲道︰
「過山嶺村!」
听起來人已在十丈外了。
錢掌櫃這才自言自語道︰
「原來他們住到過山嶺那面了。」
一旁的小五子驚訝的道︰
「走的快也得三更過後了,金哥難道不怕狼?」
錢掌櫃望著手中銀票,道︰
「小五子,你以為人出狼哪個厲害?」
小五子一想,道︰
「終究還是人厲害。」
錢掌櫃一笑,道︰
「這不就結了,他連山上土匪都不怕,豈又會怕狼的!」
于是小五子也笑了——
瀟湘子掃描,theOne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