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紅顏 第五部 骨肉情仇 01 毀誓下山 獨闖魔宮
你可曾獨居荒山?
你可曾骨肉分離?
你可曾遭受到親情的背叛?
你可曾飽受痛苦的折磨?久歷失望、寂莫、惆悵、憤怒這麼多眼楮看不見的敵人的侵襲?
這一切的不幸,你一定不曾遭受過。
大多數的人都不曾遭受過。
然而這個不幸的女人,紫蝶仙花蕾,卻統統都嘗到了。
最先是她次女花心蕊為愛出走,緊接著長女花心怡奉命尋妹,也是去而不返
兩個原先形影不離,唇齒相依的可愛女兒,就這樣地離她而去了。
正當她憤怒難遣、愁極無聊的時候,一個失意的青年人,來到了黃山。
這個青年名叫郭潛,他的來意,是專程把她兩個女兒的近況和遭遇告訴她的。
她听得的事實是︰次女心蕊無恥、婬賤、私婚;長女心怡雖然玉潔冰清,卻依然月兌不開為情所折磨,她似乎情有所鐘,苦苦地迷戀著一個人萬斯同。
紫蝶仙花蕾悉知這一切事實,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雖然她在入山隱居之初,就立下了永不出山的誓言,但是,如今為了她這兩個不听話的女兒,為了匡正她花氏一門在武林中的自負和盛譽,她不得不背棄此誓言,決計要將兩個女兒帶回山上,以正家風。
當然,這麼一來,卻又牽扯出另外的幾個人來。
第一個深為她所痛恨的是葛金郎這個膽敢與她次女花心蕊私自成婚的小輩。
葛金郎據說武功高強,而造就他一身武功和天不怕地不怕個性的人,毫無疑問的就是他父親鬼面神君葛鷹。因此,葛鷹便自然而然地成為花蕾第一個要找尋的對象。
提起鬼面神君葛鷹這個人,凡是在武林中略具見識的人,都不會陌生。他的一生,包括他詭異莫測的武功,在武林中被引為傳奇,膾炙人口。
據說他自幼在高麗遇見了一個異人,收歸門下,學成了一身絕技,和他同時從師的尚有一人,這人較葛鷹略長,名叫莫老甲,綽號西天一怪,也是一個極難纏的人物;只是這莫老甲卻遠居青海,從未涉足中原罷了。
鬼面神君葛鷹與西天一怪莫老甲,二人雖是生性殘忍,技藝超人,卻因為生性怪癖,不喜人群,所以直接受他二人毒害的人並不多。人們對于這兩個怪人所談論的一切,不過是些捕風捉影之談,卻很少有人見過他們的廬山真面目。
可是他二人卻是極具奢侈,著重浮華享受之人。莫老甲開府青海在此從略,而這個葛鷹在天台山的一切,卻是不得不談一談了。
天台山是浙省有名的大山,位處天台縣之西北,它和普陀、雁蕩在浙省是三座最負盛名的山嶺。
這座山形勢高大,西南接括蒼、雁蕩,西北接四明、金華,婉蜒東海之濱,風景極為綺麗。北有石橋,長數十丈,展兩嶺間,望之如龍蛇行空,自古皆為飛仙所居住之處,它的超拔可想而知了。
自從鬼面神君遷居此山以來,這魔頭傾其百萬家資,變賣了無數得自天竺高麗的珠寶,在這座山上絕峰的大回嶺上,興築了一座可以媲美帝王的宮殿,號其為上丸天宮。
這上丸天宮自此,就成了武林一支極負盛名,而玄奧莫測的武林別宗。
數十年以來,上丸天宮的門人,是絕少涉入江湖的,可是知情者,對他們卻是絲毫不敢輕視。因為凡是來自天台山上丸天宮的人們,無不有一身驚人的絕技,因此他們在武林中的聲價,一直是很高的!
也就因為如此,那鬼面神君葛鷹,更加養成了一副驕傲狂橫的個性,他自詡的身價,比王侯還要高。
這一天也正是一個深秋的日子。
天台山下,來了一個四旬左右的婦人,這婦人生得峨眉淡掃,杏目含威,也許她本來的歲數已過五十了;可是看起來,她還是有相當的風韻。尤其是她頭上的黑發,仍然是那麼地黑、密,只是她面上蒙有一層薄紗。
她上身穿著對襟的緊身小緞襖,另加一領紫色的紗質披風,是八幅風裙,腰肢十分婀娜,足下是一雙粉底雙鳳鞋,看上去不染縴塵。
這婦人並沒有騎馬,也未乘轎,她一路來到這里,宛似游山玩水一般,引得一般路人對她十分注意。因為那時一個婦人,是很少出門的,更不要說是游山玩水了。
由于她看起來,又不像是小家婦人,穿著儀態,縱是朝廷命婦,也不過如此。
在離上丸天宮約有百丈左右,這婦人就停下了,她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座巨大的宮院︰
天宮的大門,高有四丈,一列的水磨磚牆,圍出去足有二十丈方圓的範圍,真是好大的氣派。
婦人面現鄙夷地冷笑了笑,她緩緩地摘下了蒙在臉上的那塊面紗,又把肩上的披風解開,才發現她背後系著一根長有二尺許的翠蕭。
也許是走了太多的路,她覺得有些累,就在這山峰上,讓徐徐的風吹著,黑色的長發,飄動起來,就像是一片雲。
婦人睨目宮門,再次冷冷一笑,心中卻想道︰鬼面神君在江湖上是成了名的老輩人物,我今雖是問罪來此,卻也需顧全些禮貌才是,且等我養好了精神再說。
想著遂放目山下,但見行雲片片,都在山半飄浮,斷嶺處叢生著醉人的野蘭和百合,當真是人間仙土,比之自己處身黃山,卻不知又美上多少倍了。
她這麼深思著,心中不禁浮上了一層莫名的惆悵,愈覺得自己歲月磋跎,山居二十年來,青春已去,如今已是將垂垂老矣!
想著不禁長嘆了一聲,只覺得自己既已封劍黃山,並曾發下了誓言,如今為了愛女,卻不得不毀戒下山,仍然免不了爭強斗勝。
此刻找到了這上丸天宮,那鬼面神君葛鷹,乃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難惹人物,自己孤身前來,雖是技高膽大,卻也勝負未卜,思來怎不令人煩悶。
她愈想愈氣,歸根結底,都是花心蕊這個無恥丫頭惹出的禍患。今日勝負且不去說它,這個女兒,自己是斷斷再也不能容她活著現丑人間。
想著,她那張原來就十分白皙的臉,此刻更加顯得蒼白而無絲毫血色了。
忽然,由上丸天宮的正門內,步出一雙白衣少年,這一雙少年,由年歲上看來,僅不過二十五六,各著一件白短半袖衫,下穿白色短褲,長僅齊膝,赤足麻鞋,打扮得十分怪異。
二人步伐一致,行走極快,一直走到了婦人身前的數丈距離處,雙雙站定了身子。
婦人這才看清了,他們腰上,每人都懸有一口樣式怪異的短刀,心中一動,知道這定是上丸天宮的門人,自己原要休息一刻,也怕不能了。
當下望了二人一眼,微微笑了笑,二白衣少年,卻是昂然不動。
其中一個面色較黑的少年,口中哼了一聲道︰婦人,你是哪里來的?
那另一少年又推了他同伴一下道︰你何必問她這些?
說著遂把面色一沉道︰此乃上丸天宮葛真人修真之處,向來不許外人涉足附近,你一婦人,怎麼如此大膽,竟敢在此瀏覽
他在說話之時,婦人已面現不快,但並沒有立刻發作,一只手縮入袖內暗自模索著。
那白衣少年見狀後退了一步,又接著道︰念在你是一無知的婦人,我們不對你如何,你快走吧!
他話方說完,那婦人已自抽中,模出一紅色緞質的拜帖,同時站定了身子,笑吟吟地說道︰很好,這麼說,葛真人在家了?
那黑面少年短眉一挑,道︰你是何人?
婦人蛾眉一挑,卻又和顏悅色地把手一揮,掌中那張紅帖,卻如一支利箭似地,直向那黑面少年面上飛去。
可笑那黑面少年,一時不明所以地慌了手腳,這枚紙帖,疾飛如箭,無巧不巧,正射在了他的臉上,頓時只痛得他口中啊呀了一聲。
他身旁另一少年,見狀吃了一驚,猛然後退了一步,大聲叱道︰大膽的女人
你
婦人卻冷冷一笑道︰我的名字,在那張拜帖之上,你們一看即知。
黑面少年用手捂著臉,由他指縫間滴出了點點鮮血。
他手指著婦人道︰師兄,不要饒她,這女人有些名堂,她傷了我了。
被稱為師兄的白衣少年見狀似也吃了一驚,因為對方竟能以一張薄薄的紙絹,打得師弟皮破血出,分明她是有極為厲害的內功,否則何能如此?
當下他冷冷笑了一聲道︰放心,她跑不了。一邊說著,遂自地上,把這張名帖拾了起來,見上面是四個核桃大小的字跡︰花蕾拜訪。
少年從師未久,紫蝶仙花蕾是昔年成名的人物,由于二十年來未下黃山,差不多的武林人物,早已把她忘了,他們自是不知。
他們師徒自居天台以來,一向是目中無人,夜郎自大,對于一些盛名人物,或多或少還講一些交情;至于一般所謂無名之輩,哪會放在目中。
因此這少年猛見花蕾之名自己不知,心中已存輕視之心,再見師弟為其所傷,不禁怒從中來。
他把這張名帖,往腰中一放,嘻嘻哈哈笑了一聲,道︰我道你一個婦人,怎有如此膽量,原來是會一些武功,這就好說了。
他說著對那黑面少年怒道︰我們是好意勸說,這女人竟敢暗箭傷人,她既是來拜見真人,怎敢對我等門下弟子如此無禮,今日我們倒要給她一些厲害,也叫她不要小看了我上丸天宮的弟子,當是好欺之人!
黑面少年為花蕾上來鎮壓住了,此刻為師兄這麼一說,不禁勃然大怒。
他口中大喝一聲︰我先打了你這賤人再說!
說話間身子已自騰起,同是抖起雙掌,直向花蕾當胸猛劈了過去。
另一少年因見他上來太過輕敵,對方站立又是一懸崖之邊,這種猛撲之勢,一個不妙,就有粉身碎骨之慮。
當下喝了聲︰且慢!
即見那婦人霍地身形一縱,拔起有八九尺高下,卻又電也似地往下一墜,正落在那黑面少年的背後,反手一掌,叱道︰去!
黑面少年竟是難以躲開,被她這輕輕的一擊,嘴里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直向懸崖之下墜落下去。
只不過是舉手之間,即了卻了一條生命。
這種厲害的手段,上丸天宮中弟子,還是第一次眼見,另一少年不禁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一時驚愕得呆住了。
忽然他跺了一下腳,回身就跑,同時口中大聲呼道︰你們來呀!
可是,他身子才跑出了七八步,就為憤怒的花蕾,自其身後趕上,一指把他點倒在地。
他們這種動手的情形,早已驚動了門內諸人,一時眾聲喧嘩,人影晃動里,已有七八條疾勁的人影,風掣電閃一般地撲了過來。白衣閃動,唰的一聲,已把這位來自黃山的婦人圍了個緊。
紫蝶仙花蕾乃是久經大敵的人物,自不會為這種氣勢所懾。
她面若春水,笑容可掬地雙手互握著,格格一笑道︰你們是來干什麼?
群聲嘩然之中,一個四旬左右的道人,忽然躥身而出,他對著花蕾打了一個稽首,冷笑一聲,道︰足下是何人?請留下名來。
花蕾哼了一聲道︰我的名帖,在這位小道友的身上,你可取來看看。
道人怒目地瞪著她,一綹羊須被風吹得飄向一邊,他手上持著一口明晃晃的寶劍,聞言冷冷地道︰四明,你去你師兄身上,把那張名帖找來。
立刻就有一短衣少年答應了一聲,閃身而出,在不省人事的師兄身上,找到了那張大紅的名帖,他雙手捧上與這位道人。道人接在手中,先是冷冷一笑,待看了一眼,面色立變,就見他點了點頭道︰原來閣下竟是大名鼎鼎的紫蝶仙花蕾施主,真是失敬了!
花蕾冷笑了一聲道︰不必客氣,我是來拜訪葛真人的,不想
她回身指了一下,接道︰這兩個奴才竟欺我是一個婦人,我才略微處置他們。
道人嘿嘿一笑道︰施主,你處置得太過火了,你可知我那師佷,已為你打落澗底而喪生了麼?
這也是他自找的!花蕾說,怨得誰來?
道人面上立帶怒容,可是仍然強忍著憤怒,哼了一聲道︰施主找家師,有何見教?
花蕾道︰見他之後,我自有交待,你不必多問。
哈這道人狂笑了一聲,一搖掌中劍道︰你不說出根由,貧道是不便往里面傳的,因為家師刻下事忙,無暇分身。
花蕾冷笑了一下道︰本來用不著你們往里傳,我自己找他去。
說著舉步就向前走,但她身子四周早已為人團團圍住,此刻往前便走,如何使得?
立刻就有一短裝少年舉掌向她打來,花蕾獰笑了一聲,駢二指向這少年肩上就點。
那少年知道厲害,倏地向後一退,花蕾因而閃身而出,中年道人見狀大怒,一揮手中劍,猛地撲了上去,他口中大聲道︰姓花的,你給我留下!
口中這麼叫著,這道人足尖在地上一點,已縱身上去,掌中劍笑指天南,倏地亮起了一點銀星,直向著紫蝶仙花蕾背後扎去。
這時其余的十數個弟子,早就抽出了短刀,呼的一聲,把大門封了個緊。
紫蝶仙面現鄙夷,她手中這時尚拿著那方用來遮面的絲巾,霍地一個轉身,那方絲巾已經掄成了劍也似的直,直向道人手中劍上揮去。
原來這道人乃是鬼面神君座下第七弟子,道號伺明,劍術上已有神君六分真傳。
此刻他看見花蕾以巾為劍,居然敢向自己劍上揮來,心中就知這女人絕非易與之輩,心中先就存下了戒心,恐其有詐,不敢讓她絲巾纏上。
他口中厲叱一聲,左手劍訣一領,右手中長劍向後一挑一崩,寶劍唰的一聲,一式醉里挑燈,把長劍撤了回來。
他足下是絲毫不敢停留,長劍收回之後,身形跟著一個疾轉,踏中宮走洪門,劍如長虹二次刺出,直取花蕾肋下。
紫蝶仙見這道人還有幾分實學,劍招出式不凡,一望即知受有真傳,當下不敢怠慢。
她微微一笑,手中絲巾二次擊出,像條彩蛇似地向伺明道人劍上纏去。
伺明心中冷笑忖道︰就令你纏上又有何妨?
思念之中,長劍已為絲巾纏住,道人力貫單臂,全力向後一奪,長劍竟被奪了出來,可是一條右臂卻是齊根酸麻不已。
這才知道果然厲害,自己在她手中時候一長,必定討不了什麼好去,心中正在打著主意,對方絲巾卻又橫胸掃來。
伺明道人跨虎登山式向前一跨,掌中劍繞起了一片劍光,以力劈華山式,直向花蕾頭上直劈了下來。
花蕾想不到道人居然這麼厲害,于是手下也就不再留情,下手更毒,再也不心存客套。
遂氣充丹田,身形看似紋絲不動,可是待到對方劍刃已離她肌膚寸許的剎那,才見她倏地向外一閃,把身子閃開半尺。
看來可真是險到極點,伺明道人的劍身,擦著她的衣邊直劈了下去。
伺明道人劍一揮下,已發現不妙,奈何劍上的力道太猛,如拼命撤回,勢將露出破綻,急得他左手猛地向外一分,用擒拿式中分手奪韁,直向花蕾腕子上叼去。
可是紫蝶仙花蕾胸有成竹,怎會容他得手?
道人這種招式在拼命,卻未想到已犯武者大忌,因他雙手不同方向運力,已動搖了下盤根基。
就在同時之間,即見對方腰肢一扭,右腕微抖處,手中彩帶長虹鬧空似地一個疾轉,伺明道人再想問避哪里還來得及?
這條絲巾就像一條蛇似地,呼的一聲,纏在了他的腰上。
隨著紫蝶仙花蕾的一聲清叱道︰去!
伺明道人整個身軀,竟似一只鏈子錘似地,被搶了起來,緊接著,花蕾向外一拋一抖,就像一根滾木似地,滾了出去。
叭噠一聲,直被摔出了丈許以外。由于紫蝶仙花蕾所施的勁力著重在側旋之力,是以道人就想定住身形也是不易。
這一下正甩在了道邊的一堆亂石之間,直把道人摔了個頭破血流,一身衣服也都破了,一時再也無法爬起,就連手中的那口長劍也扔落在一邊。
四下白衣弟子,見狀紛紛驚呼了起來,有兩個人疾速地上前去攙扶跌傷的道人,剩下的十余人,只听得帶頭那人一聲吶喊,全數涌身而上。
花蕾冷笑一聲,並不慌忙地運用手中那條絲巾,時快時慢,時進時退。
那條細軟的東西,在她手中,有時作劍,有時作鞭,有時卻如一條帶子纏人下盤。
不大的工夫,只聞得一片砰砰踫踫之聲,十來個短衣弟子,竟為她摔得鼻青臉腫,手中兵刃全數月兌落,呼叱叫喊之聲,更是鬧成了一片。
是時由大門之內,又紛紛跑出了許多人來,這些人有的穿著白衣短裝,也有的身著青色道袍,上丸天宮中兩代弟子,竟有三分之一都跑了出來。
此刻那十數個白衣短裝少年早已為人攙了下去,場地中卻多了四名青衣道長!
四道長的身份似和先前那伺明道人是同一輩份,都是鬼面神君葛鷹座下弟子。
他們聞訊趕來,目睹這個婦人,只憑一條彩帶,即把自己門中弟子十余人打得這麼七零八亂,俱不禁憤怒填胸。各自怒叱著撲身而前,四口青鋼長劍,把紫蝶仙花蕾團團圍住。
花蕾見狀,益發抖擻精神平心而論,她之所以如此,旨在掃一掃葛鷹的面子,倒也並非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怨!
這時眼見對方人愈來愈多,前僕後繼,竟想依仗人多,來逼迫自己。尤其這四個道人,更像是身手不凡,自己雖是藝高膽大,以一敵四,倒也不知是否能夠穩操勝券
了。
她遂冷叱一聲︰且慢。
四道人一齊止步,其中一人嘿嘿笑道︰你這婦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花蕾寒著臉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東西!哼哼!我看你們還是知趣一點的好!
那道人一陣狂笑道︰你服輸了麼?太晚了,除非你跪在地上給我們磕上幾個響頭,叫我們把你帶入宮內,面請真人發落,否則
陰森森地一笑,這道人舉了一下掌中劍,又道︰道爺劍下,可是斷斷饒你不得。
花蕾一笑道︰是麼?
卻見她背過手來,把背後那支洞蕭給解了下來,四個道人,立刻覺出不妙,大吼一聲,足下同時上步,撩劍就刺,卻是又晚了一步!
花蕾自幼從武以來,慣施一支翠蕭,成名以後,她卻是極少使用,此時一經施展,無異如虎添翼,自是威力可觀!
當下只听她嬌叱一聲︰去!
即見她長蕭掄處,透著一股尖銳勁風,為首道人雖是劍已刺出,可是花蕾的出手,竟是比他快了一步,只听得叭的一聲。
這一翠蕭,不偏不倚,正正地打在了道人的頭上,那道人先是一怔,隨之長劍落地,最後才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下余三名道人,見狀俱都吃了一驚,呼嘯了一聲,各自挺劍而上。
三口劍把花蕾團團圍住了;並且由不同的方向,把劍刺出去,可是,紫蝶仙花蕾長蕭在手,她是不會把三人放在心上的。
只見她從容地進退著,掌中這支翠蕭,更是指南打北,點、挑、崩、打、砸,對方三口劍雖是連連逼進,卻連她身子也沾不上,到了第九式上,其中一個道人,又為花蕾長蕭點中了肺腑穴,頓時翻身栽倒,不省人事。
下余的二道人立刻現出了極度驚慌的神態,因為他們見這個婦人下手極毒,所點穴道俱是人身大穴,一經點上,哪怕是為人救活了,也只怕要落得殘廢終生。
所以他二人對敵之時真是戰戰兢兢,二道人一名伺燭,一名伺秋,雙劍勉強地支持了十數個來回,可就明顯地不行了。
伺秋道人忽地跳出圈外大聲道︰停手!不要打了。
花蕾手中洞蕭,此刻已將伺燭長劍撩開,聞言退後一步,微微冷笑道︰怎麼,你等是服輸了麼?
伺秋苦著臉道︰你這婦人,到底是誰?
花蕾寒著臉道︰我已報名數次,現在沒有工夫再說,你們如不為我去通告葛鷹,我就一路打殺進去,看看你們能否阻攔得住!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因為這女人太厲害,如果再打下去,二人非送命不可。
他們回頭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宮門之前,已經黑壓壓地擠滿了人,俱是本門三代弟子,赤臂果膝,一個個氣勢洶洶地往這邊看著。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敢妄動的,因為他們眼見著這婦人,像是凶神附體也似,手中那支蕭踫著誰誰就倒霉,連本門二代弟子,也有三名負傷倒地,他們就不用再現眼了。
二道人回頭看了一眼,心中已自了然,知道這些弟子們就是上,也只有白賠上幾條命。
伺秋咳了一聲,干笑了兩聲道︰我們去為你通稟一聲,自無什麼不可,只是打傷打死了我們門下這麼多弟子,卻叫我們如何交待?
他一邊說著,尚自頻頻皺眉,伺燭道人也苦著臉道︰你這樣凶神附體似地上門,哪里像是一個求見的客人?
花蕾細眉微挑,冷笑一聲,道︰誰說我是上門求見他,我是來找葛鷹算賬的。
道人面色又是一變,互看一眼,心說︰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找師父拚命?伺秋黃眉一聳,立刻就笑了。
他內心也就不再害怕,心忖著︰既如此,師父就再不能裝聾作啞了,反正我們打不過,你是非出來不可了。
當下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就好辦了,我師父葛真人最喜歡有功夫的人;尤其是你一個婦人,能有這種功夫,他必定很看得起你。只要你能勝過他老人家,這些人也都算是白死白傷了。
伺燭怒目道︰師兄,她既是師父的仇人,我們絕不能饒她。
伺秋心中暗暗叫苦,暗忖道︰你還鬼叫個屁呀!憑咱們兩個人行麼?我這半天好話算是白說了。
想著就狠狠地瞪了伺燭一眼,正想先敷衍對方一下,一面好待機派人送信。可是已經晚了,花蕾早已縱身而上,一支飛蕭直向伺燭面上點來。
伺燭倚仗人多,又听對方是師父的仇人,他就膽子大了,這時花蕾長蕭點來,他冷笑一聲,掄劍直向花蕾腕子上斬去。
他內心暗忖著,自己兵刃較長,這麼出手,起碼可令對方即刻退身。
可是花蕾並非如此,她卻僅僅分出一手,直向伺燭的寶劍彈去,只听得當一聲,那麼勁道鋒利的一口長劍,竟為她一指彈到了一邊。
伺燭大吃一驚,再想退身哪里還來得及?又是當的一聲,這一蕭,正點在了他正中腦門之上,他連啊呀兩個字都沒有來得及喊,已翻身栽倒在地。伺秋見狀嚇得啊了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只听得一陣雲板之聲,自上丸天宮之內傳出,門外眾位弟子無不面現緊張,紛紛回顧,那持劍的伺秋道人,忽然向旁一跳。
他面現驚慌地一面擺著手道︰請不要再打,家師要出來了。
他生怕花蕾在這一剎那間傷害自己,連連後退著道︰你不是要找家師麼,他老人家現在出來了,你看著辦吧!
紫蝶仙花蕾哼了一聲道︰我原是來找他的,他來得正好!
她說著遂垂下蕭來,身形後退了幾步,面向著大門,要見識這位名噪武林的上丸天宮的一代老怪,是怎麼一個人物。
那陣雲板之聲,敲得是愈來愈響,門外眾弟子卻是噤若寒蟬,無一發聲。
忽見門內閃出一身著獸皮的高大個子,虯須滿面,一出門就四下張望,厲聲道︰
哪一個是肇事的女人?
伺秋見來人正是神君座下最得意的兩名弟子之一,這兩名弟子,是鬼面神君自高麗帶來隨身之人,武功得自葛鷹真傳。
二弟子一名降龍,一名伏虎,來人正是那位伏虎尊者,伺燭等人雖名份是他師弟,可是無論身份、武功較這二位師兄都差得太遠了。
此刻見這伏虎尊者一出,知道師父必將來臨,因為這二位師兄,素日和師父是形影不離的。
伺秋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手指花蕾道︰回師兄的話,這婦人就是。
伏虎尊者一雙大環眼,凌厲地向著花蕾望去,厲聲一哼,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白衣弟子,把紫蝶仙花蕾的名帖找出來,雙手奉上。伏虎尊者接過了名帖,那白衣弟子聳肩道︰二師叔,這女人實在很厲害。
伏虎尊者厲哼一聲︰飯桶!
大手一翻,那名白衣弟子,竟被摔出了丈許以外,連一聲也不敢哼,爬起來蹲向一邊。
他們這群弟子素日最畏懼的,除鬼面神君葛鷹之外,僅有三人,除卻真人之子葛金郎外,就是降龍伏虎二人。
以上三人因蒙真人喜愛,加以武技出眾,各弟子誰也招惹不起。
伏虎尊者把同門師佷摔出以後,憤憤地看了一下名帖,他的面上立刻現出驚訝之容。
當下看了花蕾一眼,寒聲道︰原來是花女俠,久仰大名!
這時雲板之聲,敲得似較先前更為急促,當當之聲震人耳鼓。
伏虎尊者回顧看了一眼,冷冷地道︰在下听說閣下深居黃山,早已不問外事,今日何故又破誓出山?傷我門下的人,倒要請教!
他說話之時,一雙虎目閃閃有光,像是忍著心中的憤怒。
花蕾見對方年歲至多三十二三,生得是豹頭環眼,身高體大,說話聲如洪鐘,一望即知是一個練有相當功夫的人,乃猜定是葛鷹座下一個得力弟子。她只當如此一鬧,那葛鷹是無論如何定要出來了,卻未想到,仍有這麼多花招,自己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個相當叫字號的人物,不想在人家眼中,卻有不堪承教之意,屢次三番,卻盡打發些後生小輩,來與自己糾葛。
想到這里,一時怒由心起,暗中咬了一下牙,心說︰拿蛇拿頭,今日要是見不著葛鷹,就先拿這個橫小子試試身手,看那葛老魔能龜縮到何時!
紫蝶仙花蕾有了這種想法,就打定了主意,望著伏虎尊者冷冷一笑道︰我來此要會的是葛鷹,奈何你們這群小輩,三番兩次地阻擋,迫我傷人,又怨得誰來,你又是誰?
伏虎尊者素日被人捧得鳳凰蛋似的,這小輩二字,今天還是第一次听人當面喝叫,早不禁氣得頭上青筋暴起,濃眉乍展。
他嘿嘿一笑道︰你連真人座下降龍、伏虎二尊者,也是不知,尚有何能來此惹是生非?
花蕾心中驀地想起,仿佛早先曾听人說過有這麼兩個人,慣施雙圈,力不可敵,心中不禁動了一動。
但是她並不帶出一絲驚懼的樣子,只淡淡一笑道︰這麼說足下就是降龍道人了?
伏虎尊者宏聲道︰貧道伏虎,降龍尊者是吾師兄。
失敬了!花蕾點了點頭。
伏虎的一雙大環眼楮睜得更大了,顯然是怒不可遏,花蕾冷笑了一聲道︰你師父是命你來敵我麼?
正是如此!伏虎尊者大聲道,他是直性子,不擅說謊。
很好。花蕾說,她並且退後了一步,四下的人都讓開了,當下空出了一個十分寬大的場地。
伏虎尊者向前走了幾步,花蕾這時掠了一下散亂在前額的秀發,她那風韻,仍是有些媚人的,莫怪有幾個弟子,眼楮都直了。
這時伏虎尊者大聲對一個弟子說道︰你進去,叫他不要敲,這沒有什麼大不了。
那弟子匆匆離去,伏虎尊者又看了一下傷倒在地面上的幾人同門,他把方才為花蕾點倒的那個伺燭扶了起來,這道人是為花蕾先前長蕭點中面門而倒。
伏虎尊者這時看去,只見他面色青紫,正中山根處,有銅錢大小的一個黑點。
人是已經死了,敵人這種力透長蕭,點人致死的手法,很令伏虎尊者吃驚。因為他是個行家,只一眼已看出了敵人這一點,暗含著閉穴、貫穴的手法在內,只憑這種力道,自己似乎比她要遜色許多。
冷冷一笑,他遂把伺燭放在一邊,望著花蕾咬了一下牙道︰姓花的!我上丸天宮究竟與你有何深仇大怨,你竟連下毒手?今日本尊者要看你有多厲害,來吧!嘴里這麼說著,他鐵塔似的身子,霍地向下一蹲,那雙在獸皮之外蟠龍栗肉的粗臂,向身後獸皮中一探,緊跟著他雙手向外一抖,只听見嗆啷一聲脆響,再看他手中,卻多了一雙金光耀目的金圈。
這兩枚金圈,一大一小,約有鴨蛋般粗細,可是並非是圓的,而是有稜邊的,每一稜邊,都是鋒利的刃口,只在近手處才是圓形的,可用手抓拿。
最厲害的在這一雙圈的頂端,各有一枚劍形的尖刺,長有半尺,看來更是鋒利無比。
二圈一大一小,名謂日月雙環,伏虎尊者雙圈一抖,相擊而出,發出一片叮當脆響。
在場諸人,可都知道他這雙圈之上有極厲害的功夫,而又知道這姓花的婦人,那支翠蕭之下,也有不凡的造詣,二人動手,可是一場好戲,一時又不禁地後退了數尺,空了許多地方。
伏虎尊者日月雙環一出手,左腳一點地,雙圈一個盤旋,一上一下,直奔花蕾胸上砸去。
花蕾見他這日月雙環,確是厲害,哪敢怠慢,倏地回月復吸胸,雙環已帶著風聲,電掣般奔到了身前;而在這時,她那支長蕭卻也長虹貫日而出,直取對方咽喉上的咽喉穴。
花蕾這一亮開式子,伏虎尊者已不由佩服,只見她右手駢中食二指,下余三指卻緊扣掌心,成劍訣式,跟著抱元守一,殺腰族身,洞蕭已換到了右手。
那支磨潤得光華如翠的長蕭,綠光閃閃,在她手中,宛如一條靈蛇一般。
伏虎雙環落空,先一偏頭躲開了點來的蕭梢,掌中日月雙環餓鷹振羽,一奔對方長蕭,一往敵人右耳下撩去。
這一式旋展極快,非斜打,亦非平出,令人顧彼失此,顧此失彼,果然厲害。
花蕾也暗自驚心,對方雙環是同時打出,卻也是同時而到。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花蕾的長蕭,猝然向下一沉,犀牛望月式向前跨出半步,對方雙環落空,同時間,她的蕭身突揚!
只听得當的一聲,那枚直奔面前的金環,已為她點了開去。
她施的是一個巧力,所點之處多是一個交點,伏虎尊者只覺掌心發熱,金環險些月兌手。
好個花蕾,她身子真可當得上一個快字。
長蕭一擰,蕭轉人隨,倏地已到了伏虎尊者背後,一領長蕭海燕掠波,直奔對方臂頭上點了過去。
伏虎叱喝一聲︰好!
雙環一合,當的一聲,巨大的身子向下一矮,醉踩梅花樁,嗖一聲,已把身子給轉了過來。
可是他掌中雙環,這時也同時打出,一左一右直向花蕾兩臂上砸貫而去,四外各人都喝了一聲︰好!
紫蝶仙花蕾對付這伏虎尊者,可不復像方才那麼如意了,尤其是一動上手,她更知道對方雙環之上,威力無匹,自己只要絲毫大意,就有性命之憂,所以她心中可是絲毫不敢大意。
這時,她身子霍地向後一倒,不明白的人定會以為她是負傷而倒,其實大大不然。
這是一式鐵板橋的功夫,花蕾已多年不用了;可是施展起來,看上去還是那麼如意利落。
緊隨著她身子像風車似地一個疾轉,掌中蕭撥風盤打,直掃伏虎尊者下盤。
伏虎霍地一個倒折,只見他右手金圈一按地,哧一聲,尖刃沒土,左手的金圈滿月望斗,直劃了一個半圓的圈子向花蕾下額撩去。
二人這一動上手,四下是鴉雀無聲,一個是身高體大的道人,一個是身材縴瘦的婦人。
這麼一動上手,只見滿空飛人,金光蕭影,還夾雜著洞蕭孔內嗚嗚的鳴聲,真是驚人眼目,動人心魄。
伏虎尊者今天是安心拼命,因為他知道對方聲望,今日自己如能將她打敗,從此江湖上,他也就不難揚名立萬。
這一發狠拼命,雙環上可真有無限威力,起落進退之間,崩、點、打、纏、鎖、踫、砸,各要訣運用得各盡其妙。
只看他起伏進退,隨心所欲,真有雷霆乍驚,風雨驟臨之勢。
可是他的對手也太強了,花蕾掌中這支翠蕭,可是一生未遇敵手,雖是一支竹蕭,可是她使用的卻全是劍上的功夫。
眼前她這支蕭,卻是三十六手鎖海伏波劍的招式,展了開來,蕭聲嗚嗚,光華燦燦,如飛電,如流星,身形蕭影,矯若游龍,進如迅雷,閃如驚鴻,靜如山,動如河,好不厲害。
此時她蕭身橫出向外一封,伏虎尊者的身形也自欺進,這道人也是急怒攻心,求功心切,但見他雙手回展,身形前上,狸貓三撲鼠。
這一招好不厲害,那是點面門,掛兩肩,對方如左右閃躲,卻可改為玄鳥劃沙
直取中鋒,連環三式,真有鬼神不測之威。
花蕾緊提蕭梢,用搖肩式,避開右肩,崩手回身,避開了他的第二式,而以拔身之式拆他的第三式。然而敵人卻以為有機可乘,只听他大吼一聲,雙環上一聲大響,他是殺腰過臂,雙環緊貼地面斜上打出去,驚人心魄的烏龍穿塔。
花蕾身在空中,毫無憑借,伏虎尊者雙環是如此厲害,任何人眼下,也都認為她是萬萬難以躲開,可是紫蝶仙卻不甘服輸。
她憑著四十余年的內家功夫,霍地身形住下一沉,一甩蕭,硬把下墜的身子又躍起了一尺來高,長蕭飛點,點在了伏虎尊者前面那枚金環之上,借著這一點之力,她身形已如同海燕掠波一般地落在了伏虎尊者身前。不容伏虎尊者再施花招,長蕭如蛇而出。
只听得噗一聲,這一蕭正點在了伏虎尊者的右面肩窩上。
這地方雖非致命要害之處,可是花蕾卻有意下重手,因為她知道這伏虎尊者,定練有橫練的功夫,普通手法豈能傷得他分毫?
是以下手之時,早已把內力逼進蕭內,不要說對方是血肉之軀,就是一塊青石,也能給她點碎了。
當時就听伏虎尊者大吼一聲,身形踉蹌後退,嗆啷一聲,金環墜地,他面色一片青紫,黃豆大的汗粒,由他面上淌下來。
花蕾這一蕭,實實地把他右肩骨環給卸了下來,血脈俱停。
只見霎時間,他這只右手,已腫漲得有盤子那麼粗細,他就像呆子似地站住了。
紫蝶仙花蕾冷笑了一聲,說實話,她雖是勝了他,卻是覺得極為吃力,由此看來,這位鬼面神君的功夫也就更可想而知了。
她橫蕭在手,冷笑道︰怎麼,是你們去請葛鷹,還是我自己去?
大伙沒有一個敢哼氣,這時上來兩個人,把伏虎尊者踉蹌的身子攙了下來。
花蕾又問了一聲︰怎麼樣?
還是沒有人答腔,她就冷冷一笑道︰那麼我就自己進去了。
卻見閃出了兩個青衣道人,攔在了門口,這時雲板之聲又起,卻較先前敲得更為響亮。花蕾連傷多人,非但不疲,相反地卻更覺得精神抖擻。
她見竟仍有不知死活的道人,膽敢攔阻自己的去路,那麼自己又何在乎多殺二人?
于是她毫不猶豫地微微一笑,大步向著宮門之內踏進,手中長蕭毒蛇尋穴,直向其中之一的心脯穴上就點。
那道人撩起長劍,想去削對方這根竹子做成的玩藝兒,可是還未挨上,自己先哦
了一聲,撲通倒在了地上。
原來花蕾這時候下手是絲毫不留情,她竟把自己的拿手功夫,逼魂指施了出來。
這種逼魂指的功夫,豈是他們二人能抵受得起?所以當時傷及六根脈神,倒地歸陰。
那另一小道見狀,嚇得臉上變了顏色,他是再也不敢輕捋虎須了,當時閃身一旁。
花蕾長眉緊顰,戾氣充面,一蕭在手,只要有人膽敢當道,她定格殺不論。
就這麼她大步地走了進去,一路之上,都是花樹夾道,她這才知道,上丸天宮之內,好大的地勢,花樹滿園,宮室星羅棋布,真不愧當之為宮。
花蕾煞神附體似地一路行著,但見前路無數弟子都在跑動著。
有那接近的弟子,也都遠遠地急忙讓開,花蕾冷笑了一聲,心中甚為得意,心想自己這一打,算是把他們給打怕了。
忽然她听得 的一聲大響,忙回過身來,卻見前面進來的大門,竟被關上了,幾個白衣弟子,正在大門上加著鎖鏈。
有人高聲叫著︰關好了,別叫她跑了。
還有人叫著說︰這女人打死了十幾個弟兄,好厲害!千萬不能讓她跑掉了!
花蕾站定腳步,心中一怔,正要回身撲過去,轉念一想,心說反正我來此是勢將要見著葛鷹不可!又何在乎他們關不關上門?
心中想著,並不在意,又向前繼續行去,這時,那亂噪的人聲和震耳的雲板之聲都停住了,反倒是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花蕾一路穿廊越道,只見眼前翠松草坪,相映甚美,足下是紅色水磨方磚的道路,曲曲折折地直通向一個六角形的大廳。
大廳正前方是一色的雲石砌台,打磨得平滑如鏡,四面軒窗一齊開著,顯得氣派十分宏偉。
大廳的前方,有一方黑漆大匾,書以紅漆三個大字演武廳。
紫蝶仙冷笑了一聲,心說︰好!我就去你們這里的演武廳演演武藝吧!
她實在也沒想到,今天事情會被自己弄成一塌糊涂,試想那鬼面神君一定不會輕易饒過自己,眼前已無妥協可能,自己也就豁了出去。
她心里這麼盤算著,足下則更快捷地直向演武廳奔去,眼看離演武廳尚有十丈左右的距離,忽見廳門內數十名白衣弟子一擁而出。
這些白衣弟子,俱是和先前門口那些弟子一樣的打扮,短衣麻鞋,腰插短刀。
這眾多的弟子,一出來雁翅似地向兩邊排了開來,沒有帶出一點的聲音。
遂又見擁出了二三十名青衣道裝弟子,這是天宮中第二代弟子。
出門之後也是向兩邊排開,他們口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
花蕾心中一怔,站住了腳步,暫時沒有再向前走,這為數約百名以上的弟子,站定之後,全把憤怒的眼光,直向著花蕾身上看來。
就在這個時候,繼由大廳內擁出了一輛全白色的四輪推車。
在這推車之上,鋪著一塊黑色的獸皮,其上坐著一個貌相古怪的古稀道人。
花蕾見來人,身穿白麻布衫,猿臂鳶肩,滿頭須發,其白如銀,兩道白壽眉,由兩邊眼角下垂及頰。
這人面色鮮紅,獅鼻闊口,滿嘴銀牙,兩耳垂輪,色如丹砂,又長又厚,貌相堪稱是奇古,通身衣履清潔不著點塵。
尤其是他那一雙眯著的細長眼楮,睜合之間,精光閃閃,隱射凶光。
這道人身後除了兩名推車的白衣弟子之外,左右尚有兩個出色的人物。
其中之一,是一個身材高大,滿頭紅發的怪人,身著獸皮,看來不像是中原之人。
這人短額闊嘴,雙耳招風,頭上梳著道髻,一雙怪眼嘰哩咕嚕地四下亂看,一眼看定了花蕾,就不再動了。
那另外一人,卻是一個長身玉立,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的美少年。
這人衣著華麗,身披鶴毛披風,足踏薄底快靴,一派斯文樣子,和那紅發的高大怪人對襯起來,真是十分刺目。
花蕾已猜出那紅發道人,定是所謂的降龍尊者,至于這個華服長身少年,一時倒也猜不出他是何許人。
至于那推車上的怪道人,自不待言,他定是這上丸天宮的主人,人稱鬼面神君葛鷹的便是。
紫蝶仙雖說是技高膽大,可是目視著這位早已揚名武林的一代怪杰,見他這種長相,這種氣勢,心中也不覺有些吃驚。
這輛推車推出了門外丈許左右,車上的古稀道人平空揮了一下手,車輪立止。
就見他目光向著正前方望去,那紅發大漢立刻指了指花蕾,問著他小聲說了幾句。
鬼面神君兩彎壽眉倏地向下一搭,闊口微啟,嘿嘿冷笑了幾聲,嘴皮微動。
那紅發道人立刻直腰,向著花蕾大聲道︰真人問你姓氏,方才在門口惹是生非的是你麼?
花蕾冷冷一笑,手上長蕭指著葛鷹道︰老怪物,你休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花蕾若是怕了你,也就不來了。
葛鷹細目一張,精光四射,他直視著花蕾良久不語,過了一會兒,又低聲向那紅發道人說了幾句。
降龍尊者又大聲道︰真人說他知道江湖上有你這麼一個人,只是真人生平會敵無數,卻從來沒有和女人動過手,也不願和你們女人說話。
花蕾氣得連連冷笑不止,若非是眼前這麼多人阻擋著,她真恨不得撲上去就動手。
可是她們這種武林中高手,涵養功夫,尤其高人一等,心中雖是怒甚,卻在對方話未完前,不發一語。
降龍尊者于是又接著道︰真人問你此來何事?問你知罪不知?
哈花蕾冷笑一聲,點點頭道︰老怪物,我來找你,是要問你要回我的女兒。
這時那站在葛鷹身後的白衣少年,倏地面色一變,不禁後退了一步,而且驚奇地向著花蕾望去。
降龍尊者十分吃驚,當下低聲把這幾句話重復著又告訴了葛鷹一遍。
這怪老道人,立刻白眉向兩下一分,丑臉上帶出了奇異驚訝的神色,繼而目現凶光,又低低地說了幾句。降龍尊者立刻大聲道︰你找女兒,怎的找到了我上丸天宮?我們怎會知道你的女兒?
鬼面神君更是瞪目欲裂,像是氣憤到了極點,用手重重地在獸皮坐墊上拍了一下。
這道人原來也是忍不住氣而說話了,那種聲音就像是山貓叫的聲音一樣。
他道︰你一女子,怎麼如此胡鬧,貧道主持上丸天宮已垂六十年之久,就從未有發生過像今天這種胡鬧的事情
他氣得有些發抖,伸出一只手,指著花蕾道︰我宮內全是童真的道人,向未涉足塵世之間,你找女兒,卻怎麼找到了這里來?
說著嘿嘿怪笑了一聲,雙手按著獸皮,身子起伏如波地道︰多年以來,本座雖是與人無爭,卻也容不得爾一婦人如此猖狂,哼哼!
說著回過頭來,對降龍尊者道︰這女人共傷了本門多少弟子?
降龍尊者目光視向一青衣弟子,後者畢恭畢敬地拜倒在地,抖顫顫地說道︰啟稟真人,這婦人剛才在宮內滋事,共傷本門三代弟子二十六人,死八人
在場各人都不禁抽了一口冷氣,就連葛鷹面色也是一變!
那弟子繼續道︰另傷我二代弟子七人,死六人,伏虎師叔,也為這婦人點中穴道,右肩成殘。懇乞真人,務必嚴懲這肇禍婦人,以為弟子等伸冤。
說完話後,連連在地下叩首不已,降龍尊者揮手令去,這時鬼面神君葛鷹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輕輕哼了一聲,喃喃自語道︰罪過罪過
一面說著,那雙凶光四射的眸子,注定在花蕾身上︰你這婦人,連斃我門下多人,即使以本身性命相抵,也值不得了。哼哼這麼便宜地讓你一死!
微微一頓,兩道白眉往下一搭,忽然變得和氣地道︰你說找你女兒?你女兒叫什麼名字?怎會來到我上丸天宮?你倒要說說清楚!
花蕾並不懼怕,聆听之下,她冷冷說道︰這件事我看還是問問你那個寶貝兒子吧!
葛鷹回頭看了身後的華服少年一眼,又回過頭來冷笑,道︰貧道不懂你說的話!
老怪物!花蕾冷冷地道︰令郎拐誘我女兒月兌離家門,匿居雁蕩,這件事自當要尋你理論。
鬼面神君聞言之後,就像刺蝟似地直立起來,先是一怔,繼而須發怒張。
好一個刁鑽的婦人,簡直是無理取鬧!
一面說著忽然回身向那個華服美少年道︰金郎,你過來。
那個身披鶴毛披風的美少年,神色略似張惶,呆了一下,勉強定神,緩緩走過來。
葛鷹手指著他,轉向花蕾道︰這就是小兒金郎,他在貧道座前,多年以來,未曾離開一步,你方才所說,又作何解?
其實葛金郎方由雁蕩歸家不及十天,葛鷹所以這麼說,自然是心存袒護。
花蕾不明所以,聆听之下,著實吃了一驚。她奇怪地看了金郎一眼道︰你就是葛金郎?
葛金郎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就是,你方才那些話,都是听誰說的?
花蕾退後一步,訥訥道︰這件事不會錯,是郭潛親口告訴我的。
葛金郎本以為她握有真憑實據,心中尚在打鼓,此刻見狀,不禁寬心大放。須知他父親雖是護短成性,卻也不容他在外如此胡作非為。
當下哈哈一笑道︰姓花的,我看你是無事生非,簡直是一派胡言,血口噴人。此番大鬧天台山,死傷我數十門人,真正是罪大惡極!
說著霍地回過身來躬身向葛鷹道︰請爹爹傳令,由兒子殺了這大膽胡鬧的女人。
葛鷹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她是插翅難飛。
紫蝶仙花蕾聞得葛金郎那一番話後,一時失了主張,不禁怔了一下,這一點倒是她事先沒有料到,心忖著︰莫非那個郭潛真的騙了我不成?
這麼一想,不禁大為心虛,暗忖著如果自己女兒並沒有為葛金郎所誘,自己今天這種舉動,可就大大的冒失,不能自圓其說了。眼前這個葛老頭兒,又豈是好惹的主兒?
可是若要她開口服輸認罪,實在是太窘之事,事到如今,也只有把假的當成真的,絕不能向對方輸了口風。
當下心中有了決定,遂冷冷一笑道︰你父子這一套鬼把戲,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你們把我女兒藏在哪里?還不快快喚她出來!
葛鷹嘿嘿一陣怪笑,聲如夜梟地道︰好個刁鑽的婦人,我父子對你一再容忍,並非怕了你,來,且隨我進來說話!
微微一頓,這道人又道︰怎麼,你敢來麼?
花蕾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心里不無猶豫。可是她藝高膽大,卻也並不放在心上。
當時微微一笑道︰既來到你這魔宮,我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不過你要想拿下我,卻也並不簡單,你頭前帶路吧!
葛鷹一言不發,右手舉起揮了揮道︰回演武廳。
他身側四名弟子,立刻答應一聲,推動他坐下輪椅,轆轆有聲地向演武廳前進,須臾來到廳前。
那個滿頭紅發的降龍尊者,嘿嘿笑了兩聲回身向花蕾道︰你請進來。
花蕾預料到必定又要有一番廝殺,只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豁了出去。冷冷一笑,便放步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