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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劫 第十章

「我以為你是一個識貨的,原來不是。」花虎轉問香菱。「你又是怎樣說?」

香菱道︰「我現在只想趕快去找師父,問清楚到底是什麼回事。」

花虎大笑道︰「好極了,我也正想跟他好好的談談,父債子償,徒弟債當然是師父來打點,是不是。」

香菱一掠秀發,搖頭道︰「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好了。」

她隨即吩咐各人保護德昭的安全,與李浪往外走,花虎果然亦步亦趨。

到他們離開,德昭仍然是那樣子,無論怎樣看也不像是偽裝。

XXX

出了外堂,李浪才問︰「我們到那兒去?」

香菱道︰「師父說過回禁宮,我們當然是往禁宮走一趟。」

李浪道︰「禁宮禁衛森嚴……」

香菱截口道︰「以我們的身手要偷進去也沒有多大困難,只是花大哥的輕功……」

花虎大笑截道︰「以我的輕功,也一樣是沒有什麼地方阻止得住,但你那個師父統領大內禁衛,你這個徒弟要見他,還不是簡單?」

香菱道︰「我就是不要驚動其他人。」

李浪插口道︰「驚動與否相信都沒有分別,方才我倒是忘記了你師父在禁宮的地位。」

香菱輕嘆︰「冷靜一些。」

李浪道︰「這些日子,我已經學會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需要冷靜的了。」

「無論如何,有一個人保持冷靜總是好的。」香菱垂下頭。

李浪輕擁著她的肩膀,他完全明白她的心情,也希望陳搏真的只是判斷錯誤。

來到了正門,香菱揮手示意將門打開,卻在門打開那會兒他們三人都不由怔住。

陳搏正立在門外。

看他的樣子,顯然已立在那兒多時,門大開,也仍然那個姿勢立著。

風吹起了他的須發衣衫,他看來就像是孤松上的仙鶴,高嶺上的冰雲,是那麼孤高,不染一絲塵俗之氣,仿佛隨時都會飛飄天外,李浪三人不由又生出那種高不可攀,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齊皆倒退了一步。

陳搏看著他們,突然一笑,那剎那,香菱卻完全沒有他在笑的感覺,她追隨陳搏學藝多年,也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出現,之前陳搏無論喜怒哀樂,只要看見她都立即有那種感覺,但現在——

她看得很清楚,陳搏是在笑,那為什麼她完全沒有笑的感覺?

是虛偽,她終于想到「虛偽」,這之前,她怎會將陳搏與「虛偽」這種字眼聯想在一起。

花虎第一個開口,「啊哈,我們正要找你老人家,你老人家便回來了,難道你老人家真的是一個活神仙,能夠知道過去未來?」

陳搏淡應道︰「若有真正的神仙才能夠知道過去未來,我這個時候回來正好遇上你們出去只是巧合。」

花虎大笑道︰「好像你老人家這種身份居然還這樣謙虛,實在是少見。」

陳搏道︰「好像你這麼豪爽的英雄好漢居然會繞圈子說話也實在少有。」

花虎一怔,陳搏接問︰「你們準備到那兒找我?」

「他們建議進禁宮去。」

李浪隨即道︰「事情最後還是要在禁宮之內解決的。」

陳搏有些驚訝的道︰「你怎會想到這麼遠?」

李浪道︰「也許類似的事情我知道得已實在太多,當然我是希望這一次例外。」

陳搏沉吟著沒有作聲,花虎看著他們,大笑道︰「你們又在打什麼機鋒,男子漢大丈夫,何不爽爽快快的說個清楚明白。」

陳搏道︰「一件事要說得清楚明白並不難,要說得令人听來舒服可就不容易了。」

花虎搖頭道︰「若是好事無論怎樣說听來也是舒服,相反,怎樣說也沒用的。」

陳搏目光陡亮。「不錯,我是著相了,看來反樸歸真的確不容易。」

花虎道︰「我可不懂得那許多道理,只知道越爽快越干脆越好,拖泥帶水的,最是要不得。」

陳搏道︰「說得好,我也喜歡爽快干脆的人,我們進去坐下好好說清楚。」

花虎道︰「這里也一樣,我是性急的,但這個時候,那一個不想快些知道真相?」

陳搏轉過半身,仰首向天,忽然問︰「殿下是不是已經醒轉?」

李浪道︰「不錯,也所以我們才知道他到底變成了怎樣子。」

陳搏嘟喃道︰「他應該不會這麼快醒轉的,但他與正常人有分別,反應當然未必會與正常人一樣,我的判斷也所以未必準確。」

李浪道︰「即使他的反應與正常人一樣,你的判斷也未必會準確。」

陳搏微笑。「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一個活神仙,不是一個真神仙。」

李浪道︰「你若是一個真神仙,能夠知道過去未來,根本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陳搏點頭。「即使有,要將人救活也不是難事,藥到病不除,叫什麼神仙?」

李浪道︰「你終于承認,德昭太子,藥石無靈,根本無藥可救,難免變成白痴的惡運。」

陳搏道︰「你們其實應該知道,之前我曾經救過幾個傷在碧靈針下的人。」

香菱插口道︰「這難道不是事實?」

「當然是事實,那些傷在碧靈針下又被我救活的人現在仍然在府中,隨時可以找他們到來一問。」陳搏笑接道︰「否則你們也不會將德昭殿下急急送回來。」

香菱嘆息道︰「我們應該考慮到他們的情形有異,碧靈針深入腦袋,雖然很快拔出來,但針上的藥已留在腦袋中,就是將藥物驅得出,亦已開始了破壞作用,以腦袋構造的軟弱與重要,已足以令一個人變成白痴。」

陳搏道︰「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你們應該早已考慮到的。」

香菱搖頭︰「我們沒有——」

李浪接道︰「殿下的受傷已令我們心神大亂,但最主要是你在我們的眼中已與神仙沒有分別,任何事情到了你手中也可以解決得來。」

香菱道︰「這不能說是我們的錯誤,你不是一直以這種形像出現我們眼前?」說時,目光注視著陳搏。

陳搏道︰「事實我不是一直也做得很不錯?」

香菱道︰「所以我們才會有那種錯覺。」

陳搏道︰「我只是以活神仙的形像出現,從來沒有這樣說,也沒有強迫你們相信。」

香菱不能不同意,道︰「我們承認由于對你的錯誤觀感,將德昭殿下送回來,而事實,無論我們怎樣做,德昭殿下的情形也是一樣,不會有任何奇跡出現,所以你就是醫不好,我們也不能怪責你。」

陳搏微笑。「你能夠明白這一點最好。」

香菱接道︰「就是你欺騙我們德昭殿下已康復,無論動機怎樣我們也只能怪責自己見識少。」

陳搏沒有作聲,香菱目光轉向李浪。「這件事你以為怎樣?」

李浪目注香菱道,「我完全同意這件事完全是因為我們的見識少,現在我也只是想知道,事情到底已變成怎樣,當然,無論變成怎樣也是與我們無關。」

香菱接對陳搏道︰「你喜歡說便說,不喜歡說我們也無話可說。」

花虎卻插口道︰「非說不可,我們若是不清楚事情變化,如何決定行止?」

陳搏頷首道︰「不管怎樣,這件事都應該讓你們有一個清楚明白。」

花虎接問︰「德昭太子現在到底怎樣?」

陳搏道︰「他與白痴無異,沒有人會在乎他,現在他反而更安全。」

李浪道︰「當然,沒有人會贊成由一個白痴繼承王位,也當然,沒有人會在乎一個白痴的存在。」

香菱追問︰「那是由什麼人繼承王位?」

「金匣之盟,兄終弟及,除了晉王,還有什麼人有這個資格?」陳搏反問。

香菱一怔又問︰「晉王謀害德昭太子,皇帝難道沒有考慮到取消他繼承的資格?」

陳搏道︰「本應已考慮到,但德昭殿下根本沒有死亡,晉王謀害的嫌疑當然亦已洗月兌。」

李浪道︰「皇帝已經知道這件事?」

陳搏道︰「晉王方才入宮見皇帝,已經解釋得很清楚,可惜皇帝未能等到見德昭殿下最後一面。」

李浪面色驟變,香菱吃驚的望著陳搏,花虎月兌口道︰「他死了?」

陳搏若無其事的︰「人總要死的,皇帝的身體一直非常虛弱,受不住大的刺激。」

李浪突然笑起來。「你其實用不著花這許多唇舌解釋,我們都不是太笨的人。」

陳搏點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種好處。」

李浪卻道︰「跟一個大國師說話,卻是如此的不爽快。」

陳搏道︰「你可以問,用你的方式。」

李浪立即問道︰「你其實一看便已知道德昭太子無藥可救,將我們請出寢室,只是要冷靜下來,以決定行止。」

「不錯,我是需要很冷靜的考慮清楚,這關系華山一派的將來……」

李浪截道︰「考慮清楚之後你便去找趙光義?」「是先去找惠王——」

「秦康惠王德芳?」

「我是希望他能夠代之而起,可惜他膽子既小,又沒有那份興趣。」

「最後你只有找趙光義。」

「晉王的確是一塊做皇帝的材料,立即便能夠權衡輕重,當機立斷,知所取舍。」

李浪冷笑道︰「听你這樣說,天絕地滅相信是凶多吉少的了。」

陳搏淡然道︰「江湖上已再沒有天絕地滅一派的存在,他們認為一山不能藏二虎。」

李浪又是一聲冷笑。「是他們認為也好,怎樣也好,沒有分別。」一頓接問︰「然後你與趙光義往見皇帝?」

「事情早一些解決總是好的。」

「皇帝應該不是一個這麼容易被騙信的人,看見你改投趙光義那邊,當然會想到德昭太子已遭不測。」

「我們已解釋清楚,絕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是他仍然要追究。」

「于是你們唯有下毒手?」

「不能這樣說,皇上是壽終正寢。」陳搏又仰首向天。

李浪只是冷笑,香菱忍不住插口問︰「那個趙光義到底給師父什麼好處?」

「晉王賜華山給我們華山派,並封為師為神仙。」陳搏難免有些洋洋得意。

香菱點頭道︰「趙光義果然是有帝王氣派,出手實在很闊綽。」

陳搏拈須微笑道︰「華山派到為師這一代才叫揚眉吐氣,自此為天下武林各門各派之首。」

香菱嘆了一口氣。「師父有沒有考慮到天下武林怎樣看我們華山派?」

陳搏道︰「他們又不能夠看到什麼?」

李浪笑起來,香菱卻怔在那里,陳搏接道︰「千秋萬世,也只會知道有一個陳搏被皇帝封為神仙,並賜西岳華山。」

香菱嘆息著問︰「師父又難道能夠活到千秋萬世?」

陳搏道︰「一個人能夠留名千秋萬世,並不是一件易事難得有這個機會。」

香菱還要說什麼,李浪突然道︰「要清楚明白的都已經清楚明白了。」

香菱回顧李浪。「我還是不明白,師父怎麼會變成這樣。」

李浪道︰「他本來就是這樣,只是我們一直都發覺,到現在才看出來。」

香菱搖頭,李浪接道︰「他其實是一個政客,只是我們一直都留意他武功方面的成就。」

「我知道什麼是政客。」香菱突然打了一個寒噤,她是明白李浪為什麼會將陳搏看做一個政客。

陳搏微笑道︰「這是我一天之內第三次听到別人將我當政客看待。」

李浪道︰「只有政客才漠視一切,非要做官不可,那怕只有一線做官的希望也會掙扎到底。」

陳搏道︰「我以為你會說我不擇手段。」

李浪冷冷道︰「德昭太子不是你,絕不會跟趙光義沖突,也許你的出發點基于正義,但最終還是要跟朝廷得到一官半職。」

陳搏微笑,李浪接道︰「以你的武功要殺趙光義何等容易,天絕地滅現在保不住性命,之前應該也一樣,可是你一直都沒有動手,主要你是害怕萬一給別人知道,便難以在朝廷立足。」

陳搏道︰「趙光義到底是未來的一國之君,無論我站在什麼立場,殺他都難免遭人非議。」李浪目注香菱。「可是你們一直都沒有留意這一點,我也沒有例外。」

陳搏截道︰「我這一代國師到底不是浪得虛名,非獨教他們本領,還教得他們知道一些隱讓,以大事為重的道理。」

李浪道︰「你當然是要他們小心謹慎,避免損壞德昭太子的形象。」

陳搏道︰「一切得正途解決總是好的。」

「這是表面。」

「也就是所謂政治。」陳搏又微笑。「這種表面功夫並不容易做得好。」

李浪道︰「我現在總算明白,幸好我還有命在。」

「這不容易,你還年輕,要珍惜你的命。」陳搏目光一遠。「海闊天空,你可以去的地方很多,我也敢保證,絕不會再有人找你麻煩。」

「只要我不再找趙光義算帳?」

「這是唯一的條件,我不想皇城再有任何麻煩,你也該明白,一國不能一日無君,天下安定,實在需要一個像晉王那樣的人來管理。」

李浪冷冷道︰「我答應跟你合作,主要是為了對付趙光義,現在你背棄道義,轉投趙光義,合作便到此為止,我也沒有必要跟你談什麼條件。」

陳搏沉聲道︰「你是說帳一定要算的了?」

李浪冷笑道︰「這與你沒有關系。」

陳搏揚眉道︰「好,好漢子,今日我也不與你為難,以後我不希望在禁宮之內見到你。」

「各為其主,非見不可的情形下,還是要見的。」李浪目不漸遠。

陳搏道︰「以你的武功,不容易接近晉王。」

李浪沒有理會他,目光轉向香菱。「我要走了。」

「等一等——」香菱深深的吸一口氣。「我說完幾句話也要走。」一頓接一笑。「江湖上我沒有多少經驗,你當然不放你這個朋友獨個兒到處闖。」

李浪正覺得奇怪,香菱已然跪倒在陳搏面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

陳搏顯得很意外,正要問,香菱已然道︰「師父多年的教導,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報答,這柄劍是師父贈給我的,現在我還給師父了。」她接將配劍取下,放在地上。

陳搏沉聲道︰「你要與我月兌離師徒關系?」

「我是怎樣的性子師父應該明白。」香菱仰首道︰「師父若是認為之前我的出生入死不足以抵消,可以將我的武功追回去。」

陳搏又是一怔,道︰「有你這番話,我已知道你是下定了決心的了。」他忽然笑起來。「你堅決要走,我絕不會擋你。」

香菱一聲「多謝」站起來,一掠秀發對李浪道︰「可以走了。」

李浪看著她,道︰「我到底沒有看錯你。」轉向花虎一搖頭。「走———」

花虎反問;「走去那兒?」

李浪道︰「你當然是回寨去。」

花虎道︰「我還未說清楚呢!」

「什麼?」李浪詫異。「你要說清楚什麼?」

花虎道︰「當然是我做官方面的問題。」

李浪月兌口一聲︰「做官?」

花虎「哈哈」一笑,轉問陳搏。「我跟太子的約定你是知道也同意的了。」

陳搏點頭。「以我所知還有玉龍佩做信物。」

「不錯,那塊玉龍佩天下無雙,人所共知,太子也就是擔心口說無憑,所以才交給我保管作證。」

陳搏道︰「有那塊玉龍佩作證,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你的說話的。」

花虎道︰「太子現在變成這樣,你老人家改投晉王趙光義,繼續做你的國師,我若是也要改投晉王,是不是也跟你老人家一樣?」

陳搏沉吟著道︰「當然一樣。」

李浪突截道︰「花虎——」

花虎轉過頭來。「我所以插手這件事目的主要是做官,主要有官做便成,管他那許多。」

李浪還要說什麼,花虎已接道︰「我們一會再詳談,現在我先跟這位老前輩老人家弄一個清楚明白。」

李浪嘆了一口氣。「我們在街口等你。」

花虎連聲叫好,轉向陳搏。「我們要不要坐下來好好的談談?」

陳搏道︰「無論太子答應你什麼條件,我也會替你主持公道,不會讓你吃虧的!」

李浪香菱沒有听下去,轉身離開,在轉身那剎那香菱仍然抱著萬一的希望,希望陳搏改變初衷。

當然,她最後還是失望,陳搏仰首向天,仿佛根本不知道她離開。

XXX

長街寂靜,冷風呼嘯,香菱有些不堪寒意的偎著李浪,李浪也顯然發覺,擁著她。

她走著忽然道︰「我實在難以忍受,或者我太沖動,但無論如何我都絕不以為這樣做是錯的。」

李浪道︰「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做人的原則,我也絕不以為一個人堅持原則有什麼不對。」

香菱低頭道︰「師父竟然是一個這樣的人我實在怎也想不到。」

李浪道︰「一方面是由于他平日的孤高,另一方面是我們的意志都集中趙光義,認為這是一個大壞蛋,對付這個大壞蛋的都是大好人。」

香菱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現在連我也糊涂了。」

李浪苦笑道︰「你師父這樣做,說不定真的還為了天下蒼生設想,趙光義將來說不定真的是一個明君。」

香菱詫異望著李浪,奇怪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李浪苦笑著接道︰「令師既然是一個政客,應該就不會胡亂選擇對像投靠,尤其是他不惜幫助趙光義謀害趙匡胤,趙光義若是一個庸材他又怎會不惜孤注一擲?」

香菱不由點頭。「以他的武功,若是要殺趙光義根本輕而易舉……」

「對,不說楓林渡驚天動地的一擊,就說這一次他只是一個人便殺掉天絕地滅,可見他的武功高到什麼地步,天絕地滅面臨生死存亡當然會拚盡全力,仍然不是他的對手,之前更不用說,如何保得住趙光義的性命,他卻始終都不肯親自出手,除了德昭太子還不是做皇帝的材料令他提不起孤注一擲的興趣之外,沒有其他原因的了。」

「德昭太子的確顧慮太多,在他本人也拿不定主意的情形下,其他人的確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後來他雖然已拿定了主意,趙光義也已開始了報復行動。」

李浪道︰「作為一個政客在這種情形下當然是按兵不動,看清楚優劣再作選擇。楓林渡一擊我看令師已下了頗大決心。」

香菱道︰「他其實可以乘天絕地滅離開趙光義的時候全力襲擊趙光義。」

李浪道︰「我們都沒有留意這些,你知道是甚麼原因?」

香菱搖頭︰「你說呢?」

李浪道︰「因為我們並不是真正的江湖人,也習慣了政治的黑暗。」

香菱嘆息道︰「所以我們都認為這件事應該是這樣做。」

李浪道︰「否則我們早已爽爽快快的直接去對付趙光義而不是跟他捉迷藏。」

香菱看著他,又一聲嘆息。「你本來已經放下一切,全力去對付趙光義的了,只是因為我將你引進德昭太子那邊,令你改變了主意。」

李浪道︰「要放下一切實在不容易,我原是有意模仿那些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俠義恩仇,到底根深蒂固,一听令師那麼說,便認為那麼做最適合,改變初衷。」

香菱接問︰「你現在打算怎樣?」

「不知道,現在我的心很亂。」李浪搖搖頭。「我需要很冷靜的考慮清楚。」

香菱道︰「你擔心真的如我師父所說,殺了趙光義會天下再大亂,生民涂炭。」

李浪道︰「也許,為了對付趙光義,死的人已經夠多,而完全沒有意義,怎能令人不心灰。」

香菱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李浪接苦笑,道︰「也許我認為我原來的主人實在該死,為他報仇並沒有多大意義,若是因此能平定的天下再動亂,更說不過去。」

香菱道︰「尤其是現在,趙光義若是也死了,唯一有資格繼承的便只得一個秦康惠王,這個人……」她突然一笑。「又來了,這個人我們認識不多,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怎能夠亂下判斷?」

李浪知道她為甚麼有這種感慨,她侍候陳搏多年,尚且看不透陳搏是怎樣的一個人,何況一個根本不認識的秦康惠王?

香菱嘆息著接道︰「我也不該說這許多來影響你的決定。」

李浪道︰「現在我只擔心一個人。」

「花虎?」香菱黛眉輕蹙。

「他一心要做官光宗耀祖,以他的出身做官的機會只怕真的只此一趟,難怪他怎也不肯就此罷休。」

「你擔心我師父會對他不利?」香菱搖頭。「不會的,一來師父沒有殺他的必要,二來師父一直都想鞏固自己的勢力。」

李浪沉吟道︰「花虎對他應該就是有利無害,趙光義現在也應該是用人之際……」

下面的話還未接上,花虎已然帶著他的人從後面追上來,一面大呼︰「小李——」

李浪沒有回頭,只是問︰「會不會令師經過一番考慮,最後還是拒絕了他的要求?」

「應該說不會的了。」香菱已經回頭,也清楚看見花虎一臉的笑容。

李浪嘆了一口氣,停下腳步,花虎快步追前來,大笑道︰「那個老頭兒算爽快,我開的條件他全都答應了。」

「這是甚麼?」香菱目光落在花虎手中的一支碧玉簪上。

花虎反問︰「你不知道這是甚麼?」

香菱目光轉落在花虎面上。「這是……」

花虎道︰「你師父束髻用的,也是給我的信物,保證他答應我的條件一定會履行。」

香菱又問︰「你要他答應甚麼?」

「還不是太子答應過我的,我這個人一向都不太貪心,又沒有替他干過甚麼,怎能夠要他甚麼好處?」

香菱道︰「你倒也老實。」

花虎大笑道︰「你那個師父也是,他並沒有否認小李的所以找我,完全是為了配合他的計劃,既然是他出的主意,他當然要負責任,幸而他沒有推卻。」

香菱道︰「可是你仍然要他留下信物才肯罷休。」

「小心一些總是好的,他跟我不像我跟小李的關系,要是小李,只要他一句話便成。」花虎一拍李浪的肩膀。「當然我根本就不會跟你談條件。」

李浪苦笑道︰「我若是可以跟你談條件,第一個條件便是要你放棄做官。」

花虎大笑道︰「幸好你並不是陳搏,之前我也沒有答應過你任何條件。」

李浪道︰「若不是有官可做,你也根本就不會插手這件事。」

花虎又大笑三聲。「當然了,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個人的事,既然是替人做事,又怎能不計較酬勞啊。」

李浪道︰「事情現在……」

「現在是怎樣我難道還不清楚,陳搏現在深得趙光義重用,有這位國師擔保,我還有甚麼擔心的。」

「官場黑暗……」

「自古以來都是一樣,我自會小心,而且我各方面人強馬壯,誰敢來捋虎須?」

李浪還要說甚麼,花虎話已接上。「老弟,人各有志,再說,這種做官的機會不多,錯過了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我娘年紀已一大把,就是我等得了她也等不了多久。」

李浪深注花虎,道︰「你得以插手,這件事完全是我穿針引線,若是你們因此而有甚麼損傷,我將會抱憾終生……」

花虎笑罵道︰「你這個老朋友要升官發財了,你不說恭喜的話倒還罷了,還說這些不吉利的,害得我听著心驚膽顫。」

李浪面露歉意,道︰「關心則亂,但凡事小心,總是好的。」

花虎道︰「我就穩記著你這句話凡事小心好了。」隨又把玩著手中碧玉簪,道︰「陳搏也會替我小心著,趙光義對他也該避忌三分,最低限度在他撒手西歸之前我這個官應該可以做得舒舒服服的。」

香菱听著不住的搖頭。「你也是政客作風,看來你們應該合作得下去。」

花虎笑接道︰「性情接近當然是容易相處,就像你跟小李,不也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香菱實在想不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听著俏臉上不由抹上一層羞紅,半身一縮,躲到李浪的另一面。

李浪忙道︰「你又來胡說了。」

花虎道︰「你就是不夠爽快,我花虎是過來人,老婆也娶那麼多個,經驗難道還不夠,難道還看不出香菱對你情深一片,你對她也是?」

李浪沉默了下去,花虎笑拍著他的肩膀接道︰「人家現在孤零零一個,你應該知道怎樣做的了,雖然說她一身武功,到底是一個女孩子,最好還是不要在江湖上奔來跑去,听我說,你們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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