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眼龍 第四十六章 百里窮追食惡果
保坤向陣中仔細一瞧,陣中不但愁雲慘霧,鬼哭神嚎,而且辨不出四周的方向,眼前僅見魔影幢幢,山脈綿亙,亂石林立,叢莽荊棘無路可通……
保坤暗暗心驚,忖道︰「這大概是自己的幻覺吧?剛才未進陣之先,分明看見是一片廣場,怎麼一下子便到處都是亂石荊棘?……」
保坤略一定神,微閉雙目,對身後的因果大師道︰「大師進陣來的感覺如何?」
保坤問了一句,未見因果大師回答,又再問一次,仍未見因果大師作答,保坤頓時心中大疑,因果大師隔他僅五六步的距離,說話不會听不到?
而因果大師亦只見保坤嘴巴在張動,也不知保坤說些什麼。
保坤在疑竇中,返身想向因果大師走近,可是走了許久,仍然見因果大師與自己相距五六步。
這時,一部分群豪已沖入陣中,他們所感受的情形,和保坤一樣,能見到可是說話听不到。
此刻,陣中的番僧,手持白色長幡,游走越來越快,他們口中念念有詞,面色凝重,走起路來黑衫飄飄地擺動。
保坤見狀,暴喝一聲,一掌向那些游走的番僧推去!
掌風卷起地上的沙石,如狂濤般威力,向那些番僧身上卷去!那些番僧,對保坤擊去的掌風,恍似未見未聞,他們還是持著白幡繼續游走,並沒有傷在他的掌風之下。
保坤極感奇怪,以他的掌力,可以開山裂石,怎麼擊在他們身上,卻似石沉大海,毫無傷害呢?
他正疑慮間,忽見因果大師右手一揮,向逼進他的番僧,打出一掌,因果大師這一掌已用了八成真力,掌風掃過去之際,那些番僧輕似絮,掌風如同擊在敗絮之上,因果大師暗暗吃驚,他忙閉雙目,運功調息,耳邊只听到一片喊殺之聲,恍如千軍萬馬,一齊向他們襲來。
因果大師低沉地宣了一聲佛號,陡然睜開雙目,大喝一聲道︰「阿彌陀佛!你們再故弄玄虛我佛慈悲恕弟子要開殺戒了!」
他運功雙臂,突地對逼進他的幾個番僧,一招「大羅金剛掌」拍了出去!
紅光閃處,幾聲慘叫,有三個番僧便毀在他的絕招之下。
因果大師欺身而上,長臂一探,便從倒在地上的番僧手中奪了一根白幡過來。
仔細向那白幡上一看,不禁暗暗心駭!
原來那白幡之上,繪了許多無頭鬼像,上面注記︰「招魂之幡」。
此幡搖動三分鐘之久,進陣之人,便迷失方向,五分鐘之後,互相失去听覺,十分鐘,失去視覺,三十分鐘之後,失去本性,一個時辰,失去知覺……
因果大師這時才明白剛才保坤嘴巴對他張了幾張,他听不到對方的話聲,原來已失去了听覺。
他想︰「再過五分鐘,群豪便會失去視覺,只有等待敵人來活捉了。」
他在情急之下,殺機頓生,此刻他若不能以殺止殺的手段,必困死陣中無疑。
因果大師忖動至此,厲喝一聲道︰「你們再不撤除迷魂陣,老衲得悉數把你們超渡了!」
因果大師心地仁慈,他在沒有出手殺人之前,一再警告對方。
保坤距因果大師不遠,他見因果大師看到白幡之後,面色突變,心知有異,他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少年,此刻他已感到情況不對,如果不再設法突出陣外,必會凶多吉少。
他正在忖動之際,群豪已有部分人,傷在番僧的白幡下面。
因果大師此刻已揮動雙臂,「大羅金剛掌」法,已連番施出,一時之間,陣中慘叫連天……
片刻之後,保坤忽然感覺眼前升起一團茫茫白霧,那團白霧漸漸擴大,使保坤慢慢覺得兩目模糊起來……
他並不知道那「招魂幡」的厲害,十分鐘之後,使他失去視覺,所以他對于自己雙目突然漸漸看不清四周景物時,只覺得莫名其妙。
突然,一條巨大的身形,踉蹌地向他身上撞來!
保坤大吃一驚,身形閃在一側,順手便向那條人影抓去。
仔細一瞧,才認出那是因果大師。因果大師口角滲出血跡,面色蒼白,顯然受傷不輕。
保坤驚訝地問道︰「大師你受傷了嗎?」因果大師雙目翻動了一下,對保坤之言,恍似充耳未聞。
保坤越感奇怪,忙靠近因果大師耳邊,大聲問道︰「大師你怎麼啦?」
這一次因果大師听清楚了,他也听出是保坤的聲音,不禁嘆道︰「老衲傷在他們的‘招魂幡’上,恐怕不行了!……」
他略頓了一頓又道︰「施主現在的感覺如何?」
保坤道︰「在下除了感覺眼前白茫茫,視覺漸漸模糊之外,還沒有別的感覺。」
因果大師幽幽一嘆之後,把見到「招魂幡」上的記述,一一說了一遍,他現在已失去了視覺,頭腦漸漸昏昏沉沉起來。
保坤這時才明白「招魂幡」的厲害,也想起「四海義乞」特別警告他的用意。
保坤沉哦一陣,對因果大師道︰「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應該想個法子闖出陣去呀!」
因果大師又嘆了一口氣道︰「再過一盞茶光景,我們便沒有救了,老衲已經到垂暮之年,死而無憾,只可惜施主年華正富……」
他深深一嘆,便突然住口。
保坤是個生性好強之人,他豪氣干雲,一身是膽,他仰面長嘯幾聲,自言自語道︰「我保坤自出道江湖以來,大小數十戰,均能打敗強敵,沖破困難,難道今夜便栽在鬼王莊幾面白幡之下不成?」
他的嘯聲有似龍吟虎嘯,震撼山岳,迷魂大陣里的那些執幡游走的番僧,被保坤這幾聲淒厲的嘯聲,震得面色立變,身顫膽寒!
保坤睜大虎目,寒芒向四周一掃,暴喝道︰「你們什麼鬼幡鬼燈如果再不撤走,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保坤喊喝聲中,驀听到陣中央傳來一陣陰森森的長笑道︰「小子,你再等幾分鐘便沒有命了,還在這里狂吠什麼?」
保坤大怒,從懷里取出「龍眼」戴在面上,用手一按,一道閃閃綠光,隨著「 嚓」之聲,射了出來。
緊接著便听到有人驚呼︰「毒——眼——龍——」
保坤恨恨道︰「不錯!在下便是‘毒眼龍’,也就是五十年來未出‘血澗’的‘毒眼龍’!」
陣中的番僧,听到「毒眼龍」出現,都為之震驚,紛紛向後暴退。
保坤厲喝一聲道︰「擋我者死,避我者生!」反手從背上撤出長劍,在手中一抖,幻起一道寒光,向暴退的番僧,掃了過去。
陣中番僧,見保坤兩眉之間,多了一只又圓又大的眼楮,眼楮中射出一道閃閃綠光,委實驚人!
他們目光與「毒眼龍」中綠光一接觸,便感覺四肢百骸一陣麻木,勁力頓失!
保坤口中發出一陣嘿嘿冷笑道︰「你們這些番僧,被毒光掃中之後,武功已經消失,生命難保三個時辰……」
七七四十九個番僧,听得個個面如土色,他們已感覺勁力完全消失,生命是否有危險,自己難以預料,他們在驚愕之際,便拼命向陣外逃命!
一時之間,陣式大亂,保坤眼前也突然開朗起來。
他抬頭一看,還是和來時一樣,一片廣場,廣場前便是鬼王莊的大廳。
那七七四十九盞明燈都熄滅了,所有的番僧,都拖著白幡,向廣場的彼端逃命!
正在混亂之際,驀聞一聲巨喝,道︰「站住——」
所有番僧被這一聲如焦雷似的巨喝,都震懾了,他們不由自主地停止下來。
保坤循聲望去,只見正中央立著一個身穿紅色袈裟的中年和尚,一臉凶光,手提禪杖,威猛無儔。
那身著紅色袈裟的中年和尚怒喝道︰「你們听信那小子妖言迷惑,不听指揮,擅自亂了陣法,不怕‘活佛’剝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嗎?」
那四十九個番僧,听了嚇得驚惶失措,一個個又把手中倒拖的白幡桿子豎了起來。
保坤一听到「活佛」兩字,心中不覺好氣,疾向著紅色袈裟的和尚欺近,厲聲問道︰「禿賊是薩喀班林什麼人?」
那著紅色袈裟的中年和尚冷冷接道︰「貧僧在‘活佛寺’中居首座大弟子!」
保坤不知道活佛寺與薩喀班林的關系,再厲聲問道︰「小爺在問你與那薩喀班林有什麼關系,你為何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呢?」
那紅色袈裟的中年和尚哈哈大笑,道︰「小子連鼎鼎大名的‘活佛寺’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聞!簡單的告訴你吧,我便是薩喀班林活佛的大弟子!」
保坤听了心中大怒,一咬鋼牙道︰「原來禿賊便是薩喀班林的徒弟,幸會!幸會!」
保坤一掃四周的番僧,道︰「禿賊今夜的任務便是指揮‘迷魂大陣’,用鬼魅伎倆,困死群豪,是麼?」
那紅色袈裟的中年和尚冷笑道︰「小子說得不錯,你們這些惡徒今夜休想闖出‘迷魂大陣’半步!」
保坤心中暗暗好笑,他覺得面前這位番僧,非常幼稚,腦筋糊涂,對眼前的變化,他還蒙在鼓里!
保坤想戲弄他一番,冷笑幾聲道︰「久聞大師‘迷魂大陣’的厲害,剛才發動,已困倒不少群豪,現在還敢再發動一次給小爺開開眼界嗎?」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怒道︰「有什麼不敢?」
說著,口中突然吹了三聲悠長尖銳的哨聲。
那七七四十九個番僧,手執長桿白幡,又開始游走起來。
保坤突然哈哈大笑道︰「在下久聞‘迷魂大陣’之名,實則徒有虛名而已,禿賊!你抬頭看看在下有無異狀?」
那紅色袈裟的中年和尚不由自主地抬頭向保坤面上一看,他目光與保坤面上的「龍眼」一接觸時,登時全身一麻,勁力頓失!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驚喝一聲道︰「小子你弄什麼鬼?」
保坤哈哈大笑回答道︰「禿賊你已身中劇毒,難活三個時辰,哈……哈哈……」
紅色袈裟的中年和尚厲聲道︰「小子用什麼毒暗算貧僧?如果不從實說來,叫你立即慘死陣中!」
保坤又是一陣狂笑道,「禿賊,你別作夢啦!你們七七四十九個番僧,均已在小爺‘龍眼’之下中毒,功力早已消失,迷魂大陣的鬼魅技倆,已無法施展了!」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暴喝道︰「小子完全胡說八道,接貧僧一招!」說著,僧袍一撩,一招「推星摘月」掃了過去。
保坤不閃不避,接下他一招。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大吃一驚,原來他打出的掌風,已經完全失去了勁力,怎麼不使他吃驚?
保坤冷笑道︰「禿賊!你就是對小爺打上一百招,我也不在乎!」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幽幽一嘆道︰「當真貧僧等人都身中劇毒,功力完全消去了嗎?」
保坤冷冷地回答道︰「誰騙你!你們不但功力已經消失,而且難活到明天夤時!」
他頓了一頓道︰「不過小爺與你們素無恩怨,你們只要依我三個條件,小爺給你們解藥。」
紅色袈裟的中年和尚忙問道︰「哪三個條件?」
保坤緩緩道︰「第一,你們速撤除‘迷魂大陣’,在服了解藥之後,便立即離開此地。」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點頭道︰「這個自然!」
保坤繼續道︰「第二個條件,你們把打傷的群豪,應給以解藥。」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笑道︰「這個條件也可以依你。」
保坤接著又道︰「第三個條件,你必須告訴我薩喀班林現在藏身何處?‘活佛寺’位置在什麼地方?」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面有難色道︰「施主欲知活佛寺倒不難,薩喀班林活佛,現在何處,恕貧僧也弄不清楚。」
保坤怒道︰「大和尚,你們四十九條生命都操在我的手中,我舉手投足之間,便可以把你們擊斃。」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沉哦了一陣道︰「施主如果不給我們解藥?」
保坤笑道︰「小爺一生做事,光明正大,從不虛言,大師如果能答應三個條件,一定會給你們解藥。」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忖度眼前情勢,不從實告訴對方,對方必不肯信,如果照實說出,恐給薩喀班林帶來禍患……
保坤見對方沉默不語,冷笑道︰「你如果再不說,七七四十九條人命,恐怕沒有救了!」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忖道︰「以薩喀班林的功力,就是告訴他,對薩喀班林又將如何,何況他也不一定會找到他。」
他忖動至此,便道︰「活佛已去遙遠的東海空空島,應空空教主之邀,去磋商一件大事……」
保坤點頭道︰「好得很,小爺掃平鬼王莊之後,下一個目標,便是空空島!」
他頓了一頓問道︰「活佛寺在什麼地方?」
紅色袈裟中年和尚道︰「活佛寺在西域,貧僧歡迎施主光臨!」
保坤冷哼一聲,道︰「總有一天會去的!」
保坤從身上取出一包解藥,給他們每個番僧,令他們服下,最後要紅色袈裟中年和尚,給在場傷在迷魂大陣的群豪每人一顆解藥,群豪因此得救。
驀在此刻,鬼王莊大廳里突然飛出來五道人影。
那五道人影,沖著保坤而來,眨眼之間,便已來到紅色袈裟中年和尚面前。為首的正是鬼王莊主李希高。
李希高沉喝一聲道︰「目則克治大師,你怎麼撤除迷魂大陣,反而給他們解藥?」
那紅色袈裟中年和尚雙手合十道,「李希高請原諒貧僧,為了要救四十九條人命,貧僧才出下策……」
李希高大惑不解地問道︰「什麼四十九條人命?本莊主不懂你的意思?」
保坤突然大叫道︰「李希高!你看看我的面上是什麼東西,你便懂了!」
李希高轉頭一看,不禁驚叫道︰「毒眼龍?小子是裴雲海老鬼什麼人?」
保坤冷笑道︰「小爺是裴雲海什麼人暫時最好別問,你現在的感覺如何?」
鬼王莊主李希高心中微微一怔,感覺四肢一陣麻木,心里血氣竟浮動起來。他心想︰「糟了,我已經中毒了!」
他倒不失為一個經驗老到之人,心中雖然暗暗吃驚,但表面好像裝著沒有什麼事,他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如意算盤打錯了,別人怕你的毒眼龍,本莊主,乃金剛不壞之身,並不害怕!」
保坤听了一愕,他想︰「哪會有這種事?」他仔細向李希高面上瞧去,李希高面色雖然表現很平靜,泰然無事,可是面色已經由白漸漸變青……
保坤嘿嘿幾聲,道︰「李希高,你的‘陰寒鬼掌’,打出來給小爺開開眼界如何?」
鬼王莊主李希高,好笑一聲道︰「小子敢接上老夫一式半招?」他忙暗暗運氣,頓時使他面色陡變,原來,他的功力已經消失了!
保坤的目光是何等銳厲,他已看出李希高內心的惶恐,盡管李希高表面裝得若無其事。
保坤縱聲大笑道︰「李希高!你再不發掌,時機不多,小爺要動手了!」
李希高冷笑一聲,道︰「老夫一人雖然功力減退一點,可是你自信逃出本莊千百高手的攔截,和星列棋布的樁卡?」
保坤又復大笑道︰「老鬼王,你自信比萬毒宮主如何?在萬毒宮主面前,吾尚不懼,何況你們這個小小鬼王莊?」
鬼王莊主李希高嘿嘿幾聲,道︰「小子豪情,老夫佩服!佩服!」他邊說,向站在左右的四人,使了一個眼色,突然听到幾聲暴喝,那四人同時向保坤發出一掌!
他們距保坤極近,而且又是猝然下手,保坤一時無法閃避,只有硬接一掌。掌風如濤,把保坤打得滾到五六尺開外!
可是那四人,同時被一股勁力彈得連連向後暴退七八步遠才穩身,面色蒼白,顯然已受了內傷。
保坤被掌風打得在地上幾滾,口角滲出血絲來,但是,沒有好久,他便爬了起來,滿身都是塵土,樣子很狼狽。
鬼王莊主暗吃一驚,心忖︰「這小子有點邪門,怎麼在他們四大高手聯手拍出一掌,都沒有把他打死?真是邪門!邪門!」
可是,他哪里知道保坤在「血澗」練過一種「乾坤虛柔正氣」,這種正氣,外面壓力愈大,反彈之力越強,所以把四人彈傷。
保坤雖然爬起來,可是,心里血氣一陣浮動,張口便吐一道鮮血來!
他驚然心驚,知道自己已受了內傷。
鬼王莊主見狀,哈哈大笑,道︰「小子你還能走幾步?還不給我躺下去?」他欺身而上,有手五指並直似戟,向保坤戳去。
保坤不閃不避,讓他戳來,鬼王莊主五指戳出去,感覺輕軟如棉,不禁大吃一驚。
他自問道︰「我身中‘毒眼龍’劇毒,難道功力真消失如此之速?傳言中的‘毒眼龍’,其語果非虛傳。」
保坤哈哈大笑,道︰「李希高別作夢啦!你不但武功完全消失,而且難活到天明哩!」
鬼王莊主面色大變,正想再度施為時,保坤已緩緩向李希高欺近。
李希高惶聲問道︰「保坤小子你想干什麼?」他嚇得向後暴退。
保坤恨恨道︰「我要殺死你!」他雙目射出兩道冷芒,龍眼中綠光閃閃,一步步逼近。
鬼王莊主李希高,見他那副猙獰的面貌,更加害怕起來,吶吶他說︰「保少俠,我們是否還有商量的余地?」
保坤厲聲喝道︰「凌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夜你休想逃出小爺的掌下了!」
鬼王莊主回頭一看那同來的四大高手,此刻均已跌坐地上調息,對場中所發生之事,好似充耳未聞,顯然,他們已受了嚴重的內傷之後在療傷。
他再看活佛寺的番僧,早已走得無影無蹤了。因果大師等人均盤坐地上調息。
在這種四面楚歌的情形之下,他靈機一動,便道︰「保少俠,你暫緩動手,我問你,你剛才說我與你有凌父不共戴天之仇,這句話老夫不懂?」
保坤怒道︰「老鬼!你還想賴嗎?‘蛛面追魂魔’是誰?你為什麼把我的父親弄成那個樣子?」
鬼王莊主李希高微微怔了一下,便笑道︰「保少俠,你完全說錯了,‘蛛面追魂魔’不是你的父親,你父親的下落,只有問空空教主才知道,那其中錯綜復雜的情形,一時也說不清楚……」
他歇了一歇,又道︰「如果為此事來此殺我,未免太冤枉了!」
保坤听了愕然!他想︰「玉鼎神拳崔奇說的,決不會有錯,而且四海義乞、五湖虱仙都說蛛面追魂魔是我的父親,難道會有錯嗎?……」
他想到這里,大喝一聲道︰「李希高,你雖然如此詭辯,我一時也難以置信,你速用信號把蛛面追魂魔召來,待小爺問過明白,然後才肯相信。」
保坤這個要求,正合李希高的下懷,他想︰「只要蛛面追魂魔一到,還怕你小子嗎?」
李希高忙從袖中取出一枚信號,用指彈入空中。
保坤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不妙,忖道︰「這鬼王莊主平素作惡多端,今日不趁他武功消失之際把他除掉,等蛛面追魂魔趕來了,自己內傷未愈,要想再除掉他就不容易了。」
保坤忖動至此,厲聲道︰「李希高,你平素惡跡遍天下,今夜也是你惡貫滿盈,大限已到之時,小爺要替武林除一大害……」
鬼王莊主大驚失色,正想詭辯哀求時,保坤一掌便擊了過去!
一聲慘叫,鬼王莊主身子便橫飛而起,摔了三丈多遠。「叭噠——」一聲,摔倒下去,腦漿四溢,慘死當場。
驀在此刻,突然空際掠來一道白影,眨眼之間,便來到保坤面前。
保坤大吃一驚,正想仔細一瞧時,忽見那道白影疾如石火地向他面上「龍眼」抓去。
那道白影抓來之招法,怪異而奇炔,由于保坤一時大意,等他警覺時,已經無法閃避了。保坤面上戴的「龍眼」已被那道白影抓了過去。
保坤大驚失色,放目一看,才認出那道白影,竟是「蛛面追魂魔」!
「蛛面追魂魔」口中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保坤一見是「蛛面追魂魔」,一時又驚又喜,他想︰「‘鬼王莊主’李希高已死,這個魔頭大概可以說出他的身世吧?」
他面色一整問道︰「喟!蛛面追魂魔,現在李希高已死,無人可以控制你了,你告訴我關于你的身世好嗎?」
「蛛面追魂魔」目光一掃地上慘死的李希高,口中不覺發出一聲哀鳴,目中竟流出淚水。
保坤看得眉頭一皺,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還對李希高有感情,難道……」
保坤心忖未畢,突見「蛛面追魂魔」口中忽然發出幾聲怪叫,八只手在空中亂抓一陣,然後目光射出駭人的煞光,如似利刃,向保坤射來。
煞光中包含了怨毒、憤恨、恐怖、殺機……
他一步步向保坤欺近,每一落腳之處,發出「沙沙」的響聲……
保坤見狀大驚,忙功貫雙臂,同時問道︰「蛛面追魂魔,你能不能把以往的事告訴在下?」
「蛛面追魂魔」冷冷道︰「我就是我,什麼往事身世的?小子少嗦,你打死我的主人,血債血還,還不快納命來!」他說起話來,雖然口中像含了一口漿糊似的,可是保坤還是听得清楚。
保坤急忙道︰「你弄錯了,他不是你的主人,你這一生被他害得很苦呀!怎麼你不清楚呢?」
「蛛面追魂魔」大喝道︰「廢話!他對我很好,準許我吃人的心和血,你小子還想挑撥詭辯麼?」
保坤氣得頓足道︰「他是你的仇人,害得你家破人亡,難道還不夠慘,你怎麼連一點……」
保坤話未說完,突听「蛛面追魂魔」暴喝如雷地說︰「誰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你?你殺了我的主人,我要為主人報仇,我要吃了你!」說著長臂一探,向保坤抓來!
保坤知道他本性已經迷失,無法和他說通,忙展開「雲海幻蹤」身法,閃避他抓來的一招。可是出于保坤意料之外,「蛛面追魂魔」身法實在快得出奇,他已緊跟保坤轉動的身法,又抓了過來。
保坤暗暗吃了一驚,這是他出「血澗」以來,展開「雲海幻蹤」第一次被對方制住的。
原來,保坤已受內傷,身法自然要比平常慢一點,而「蛛面追魂魔」的身法又奇快絕倫,他的輕功絕學,竟無用武之地了。
「蛛面追魂魔」口中嘿嘿幾聲道︰「想不到小子竟還有兩手,我看你還有什麼輕功絕招?」
保坤立足方穩,「蛛面追魂魔」八只手向空中虛抓一下,又一齊向保坤推來!登時,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動力,向保坤襲至。
保坤雙手也向前一推,一股勁力,迎了上去!
兩股勁力踫在一起,立時發出一聲焦雷似的巨響,保坤立樁不穩,向後暴退七八步,才穩住身形,心里血氣一陣浮動,張口便吐出一道血箭!顯然,他又受了一次重創!
「蛛面追魂魔」衣袂飄動,屹立原地,腳步未移動分毫。
保坤心中駭然,他忖道︰「這魔頭似有無窮的內力,自己如果原先不負傷,尚可與他一博,現在身受重創,恐怕難以對付他,這如何是好?」
「蛛面追魂魔」口中發出怪笑之聲,道︰「小子身手不凡,為我平生所僅見,再接下我幾招試試!」他向保坤欺身而上迅如疾火似的向保坤拍出了兩招。
保坤一咬鋼牙,左手護胸,右手一揮,連續也打出了兩掌。
在夜色沉沉之中,廣場上掌風相踫,連續發出巨響之聲,保坤一直向後暴退,頭腦一昏,幾乎栽倒下去。
可是,倔強剛毅的戰斗意志,支持著他沒有倒下去,他知道這一倒下去,便會立即慘死在「蛛面追魂魔」毒手之下。
這時他想起在潘家霸大戰「蛛面追魂魔」驚險的一幕,當時,他靠著身懷其寶——「龍眼」的毒光,把對方輕而易舉的制服,這一次,「龍眼」在敵方手中,他恐怕難以幸免……
可是,求生欲人人都有的,何況這位豪氣干雲的大俠,他怎能在他父親身世沒有弄明白之前而驟然死去?
一股仇焰,和強烈的求生欲支持著他。
他與「蛛面追魂魔」對了七八掌之後,已吐了五口鮮血,真力已感不繼……
他如果不是服了「長生果」和「千年夜光靈芝果」兩顆奇物,恐怕早已慘死當場了。
「蛛面追魂魔」口中發出一陣陰森森的長笑道︰「小子,看你還能再支持幾招?」說著,詭異的招式,從怪異的角度上又掃了過來!
保坤一聲悶哼,身形立樁難穩,退了五步,一跌坐在地上。胸部一陣顫動,鮮血狂涌而出!
保坤忙一定神,提一口真氣,閉口壓住鮮血再流出來。他忙閉雙目,迅速調息。
「蛛面追魂魔」嘿嘿道︰「小子,你怎麼矮了半截了?快起來我們再對三掌,老夫一直要把你打得粉身碎骨之後,再挖心吸血……」
保坤沒有理會他的話,仍然閉目調息。這是從前紫巾蒙面人告訴他的要訣,在對敵最危險之際,仍然要抓住機會,閉目調息,心里要安靜,不能浮躁。
「蛛面追魂魔」以為保坤氣若游絲,無力再戰,便冷笑道︰「小子,你想不到有今夜吧?明年的今夜,便是你的忌辰。」說著,伸手向保坤身上抓去!
他見保坤身負重傷,似已無力抗拒,所以只用了五成真力。
保坤等他將抓到時,突然睜大雙目,大喝一聲,躍身而起,一招「慈光普照」絕學,陡然施出!
這一招曠世絕招,雖然在保坤身罹重傷,真力不繼時發出,可是仍然還是非常霸道。
兩股狂焰,掀起了地上的沙石,宛如驚濤駭浪似的,卷向「蛛面追魂魔」!
「蛛面追魂魔」咦了一聲,暗吃一驚,連忙向後暴退閃避!他口中冷哼一聲道︰「想不到你小子還是裝假的,老夫看走了眼哩!」
保坤一招亙古絕學,施出之後,把對方迫退了幾丈遠,心中一動,忖道︰「此時再不走更待何時?」他聰明絕倫,意念一經忖動,便展開身形向鬼王莊外飛奔而去。
「蛛面追魂魔」見保坤逃走,不禁呵呵大笑道︰「傻小子,你想逃?你能逃月兌老夫的掌下嗎?哈……哈哈……」雙肩一晃,展開輕功,便追了過去。
如果保坤不負傷,兩人輕功相較,還在伯仲之間,可是現在保坤身負重傷,真力已減,自然是稍遜「蛛面追魂魔」一籌,但是,保坤大仇未報,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支持著,使他拼命奔走。
保坤出了鬼王莊之後,便向來路上,強提真氣,盡力飛奔。
「蛛面追魂魔」在後面趕來,兩人一前一後,迫趕約一盞茶光景,眼看「蛛面追魂魔」漸漸趕上。
保坤回頭一看,只見對方距自己只有八九步的距離了,他心中一急,想道︰「這一次被他趕上便沒命了,看情形只有拼命再搏斗一場!」
他略一剎身形,用盡真力,回身一掌「慈光普照」拍了出去。
這時,恰巧「蛛面追魂魔」因追力過猛,便撞了上來,掌風剛好擊在「蛛面追魂魔」的頭上。
「蛛面追魂魔」大吃一驚,他剛才已領略過「慈光普照」的霸道,哪敢硬接,忙向後閃避,保坤利用他向後閃避的時間,便身形一閃,鑽入路旁左側一座大森林里去了。
「蛛面追魂魔」仰面狂笑道︰「小子,你就是鑽到海里,老夫也要把你抓出來!」他身形飛起,腳踏樹尖,追了上去。
保坤在林中鑽躲,見「蛛面追魂魔」具有這等「凌空虛渡」輕功,不禁叫苦連天。
「蛛面追魂魔」居高臨下,看得很清楚,沒有一會兒,便找到保坤,手指保坤道︰「小子,看你再往哪里逃?還不束手就擒!」
保坤這時根本不理會他的喝罵,盡力向前逃奔。
保坤在林中狂奔了半盞茶的功夫之久,口中又連噴出幾次鮮血,四肢一軟,余剩的一點真力,似已用盡,腳下一絆地上枯藤,「撲通」一聲,便跌倒地上。
「蛛面追魂魔」從樹上如巨鷹撲雞似的,臨空撲下!
他口中又發出得意的呵呵大笑道︰「小子,你睡倒了,睡得很舒服吧?」他在呵呵大笑聲中,從空而降,伸出八只長手,向保坤抓去!
保坤悶哼一聲,閉上雙目,傷心的眼淚,從眼眶滾了出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死在親生的父親手中。
驀然,「蛛面追魂魔」突然感覺背後襲來一陣勁風,他忙收手轉身一看,只見在殘月照耀之下,他面前站了一個七旬開外儒巾儒服的老者。
那老者白髯垂胸,方面大耳,手持龍頭拐杖,氣宇不凡……
「蛛面追魂魔」見了那個白發的老者,心中微微一怔,問道︰「你是誰?」
那老者冷冷地反問道︰「你不要問我是誰?我要問你,為什麼要對這無力抗拒的少年下此毒手?」
「蛛面追魂魔」仰面大笑道︰「糟老頭,你要管這件閑事,連你也活不了,哈……哈……」
保坤雖然真力不繼跌倒地上,但是他並沒有完全癱瘓,他勉強支持起身體,坐了起來。抬頭一看,不禁月兌口驚呼道︰「潘老伯是你?」
原來,那白髯老者,正是潘家霸的霸主潘可人。潘可人看清是保坤以後,也不覺驚喜交集,道︰「保少俠是你?傳說你在洞庭大會大戰萬毒宮主,怎麼來到這里?」
保坤幽幽一嘆道︰「潘老伯一言難盡!」
他想起與他的女兒潘貞的一段不平凡的感情,如今死神將要攫走他而去,永無見面之期,不禁熱淚盈眶,顫聲道︰「老伯你快走,別管晚輩,這魔頭的武功,高深莫測……」
「蛛面追魂魔」又是一陣長笑道︰「原來你這糟老頭子與這小子有關系,老夫叫你們死在一起也好!」
潘可人忙對保坤道︰「少俠看樣子已身罹重傷,待老夫擋他一陣子,你快利用這機會走!」
「蛛面追魂魔」冷哼一聲︰「你兩人都逃不了!」說著八只巨手,在空中虛抓一下,便向潘可人拍出一招!
潘可人以前是會過「蛛面追魂魔」的,對他早存戒心,當對方掌風拍至時,他忙向一側閃避,同時攔腰向「蛛面追魂魔」掃去一拐!
「蛛面追魂魔」不知對方功力如何,他不敢硬接,忙向一側閃躲,倏然八只手又連拍帶抓,攻了過去。保坤大叫道︰「潘伯伯,你趕快走,這兒由晚輩來對付!」
潘可人怒喝道︰「小子,你大仇未報,潘貞身困血潭,你能死而無憾嗎?還不快滾!」
保坤驚然心驚,躍身而起,對潘可人抱拳一禮,泣道︰「多謝潘老伯的教誨!」他一展身形,便向林中急奔而去。
當他快出森林的時候,便听到林中潘可人幾聲淒厲的慘叫,之後便歸沉寂。保坤心如刀割,一邊奔走,一邊流淚喃喃為潘可人祈禱道︰「潘老伯,你為了救晚輩而慘死,晚輩誓為老伯報仇,不計生死去血潭救出老伯愛女……」
他一陣急奔之後,已出森林,放目一看,左邊是一條官道,右邊是一座插天拔高山峰,他一時停步,考慮向哪邊走。
官道平坦,一望無際,右邊山脈亙綿,走起來雖然艱難,可是容易隱蔽身形,他現在急想找一個僻靜地方療傷。
于是,他決定向山區前進。
這時天已黎明,他雖然步履艱難,但還是咬緊牙關,拖著疲乏而沉重的腳步,向山上走去。大約走了兩個時辰之久,此刻,一輪紅日,已冉冉上升到樹林梢了,保坤覺得山勢越走越急險峻,愈上愈艱難……
他心頭血氣一陣急劇的浮動之後,張口又吐了幾口鮮血!
血,容易使人害怕,傷感!保坤見了連吐幾大口血,不禁深深一嘆,原先強提的一口真氣,此刻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似的,雙腳一軟,便跌坐了下來!
一個人在最痛苦的時候,最容易回憶。保坤是個性情中人,多情善感,此刻一靜下,血淋淋的往事,如潮水般地,一齊涌上了心頭……
他真情大動,情不自禁地仰面發出幾聲淒厲的嘯聲!
那幾聲長嘯,有如虎吼龍吟,傳播到遙遠又遙遠的地方他一生的遭遇也實在太悲慘了,這些悲慘的遭遇,如千斤巨石,壓住在他心頭,使他苦悶,使他悲痛……
他幾聲長嘯之後,猶覺未能盡情泄胸中的苦悶和悲痛,于是引吭唱出一首淒涼的歌︰
「騎馬踏紅塵,路迢迢!人面已非,往事知多少!舊愁未解,新恨幾時了?未成雲雨夢,巫山曉!千里斷腸,關山古道,回首前塵,似天杳,滿懷離恨,付與落花啼鳥!故人何處?青春已老!」
他歌聲未了,突然山腰間發出幾聲陰淒淒的笑聲。
保坤面色突變,他正欲站起,突見眼前白影一晃,飛奔而來一道人影!
保坤一見是「蛛面追魂魔」趕來,不禁大驚失色,忙往山峰上飛奔。
原來,「蛛面追魂魔」擊斃了潘可人之後,追出林外,已不見了保坤蹤影,他先在官道上尋找一陣子,沒有看見保坤,才折回到這座山上來的。在山腳下面,便听到保坤的嘯聲,以後循著歌聲,便找到了保坤。
「蛛面追魂魔」一見保坤,便呵呵大笑道︰「百里窮追,總算是天網恢恢,血債血還,小子!這回看你再向哪里逃?」
保坤一時情急,不擇方向,拼命向山峰上逃命,急奔了一陣之後,眼前景物,使他一怔!原來,他已經奔到山峰頂上,面前已是斷崖,橫直無法越過。
保坤探首向斷崖下一望,只見萬丈深壑,幽不見底!
保坤轉身一看,「蛛面追魂魔」已追到距他三丈開外了。保坤仰面發出一聲長嘆道︰「蒼天呀!前有絕壑,後有強敵,保某只有斷魂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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