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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魂幻武 引 子

「古道漫漫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不知是哪位詩人在受苦落難,跋山涉水的時候,看著悠長的古道,險峻的高山由感而發。如今對于這一隊正境蜒向上蠕動的鏢隊來說倒是深有感觸。

雪山巍巍,山風嘯嘯,風卷著雪花迷朦了眾人的眼楮。冰,堅硬無比的狂卷而起,擊打著眾人的先生痛無比。隊中高高飄揚的一張大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晃來晃去,但依舊向上而行,忽听「僻啪」幾聲,那張錦鍛繡著「莊」字的臨風鏢旗從中被撕破裂開。

率先的一匹褐色神駒上坐著一位冷竣無比的少年,听到眾人的驚呼聲。立時折馬回望,看見一分為二的「莊」字鏢旗,面色更是難看,多了幾分焦急與驚愕,他警覺的四下望了望,四野茫茫,白雪皚皚。

除了押鏢的大隊人馬,就再沒有人影,更無飛禽走獸。冷峻少年仰望遠方,遠方「殘陽傾西,蒼止如浪」,他們就快到達雪山的磅大厚實的背梁上了。但映著血一般的殘陽,夜的鐘聲也已敲響。

冷峻少年向著後面蠕動的越來越慢的鏢隊喝道︰

「大家振作點,加把力氣過了這座雪山,就可以痛痛快快地歇息了!」

但這句話根本就沒多大的起色,緊跟在後的人馬依舊如故,馬已疲倦人也疲憊,眾人的眼中也是一片迷茫如漫天的雪花。

冷峻少年見之,不再多言,默然回首,催馬而上,如血的夕陽映得這少年老成的首領更富有一番酷味,自古英雄出少年對于他一點也不過份。

他就是江湖中小有名氣「順風鏢局」的總鏢頭莊乘風。

順風鏢局在江湖上不是因為他的實力和勢力而小有名氣,而是因為它在一夜之間遭受了滅頂之災,其總鏢頭莊喻雄及夫人,無數的鏢局子弟均鏢門喋血,在江湖—亡轟動一時,眾人在嘆惋之余,皆紛紛猜測鏢局遭受慘禍的原因,但最後都不得其果。

在眾人認為順風鏢局將永遠留在江湖的記憶中,不再重顯時,誰知短短幾年,順風鏢局提桿再起,而且實力的雄厚較之昔日勝出不少,在成功的接了幾次鏢後,生意更如日中天,隱有與南方的凌風鏢局齊頭並進被江湖中人贊之「鏢中雙局」而順風鏢局的主人莊乘風年不過雙十,居然能主持如此大局,更是江湖中人議論的話題。

鏢隊中沒有大車,全是勁裝剽馬,保的不知是何貨物,但見這趟鏢要越過這蒼茫茫的雪山,可見其價值不菲,白衣少年重拍幾下馬背,神駒突然堅立起來,長嘶了幾聲,長長的聲音震動了深深的山谷,並震撼了每個人。

白衣少年莊乘風,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愕,緊勒馬組,騎在馬上紋絲不動,如同貼在馬背上,顯其騎術之精湛,眾鏢局弟子見總鏢頭如此神威,裹足噴噴贊嘆,立時隊中氣氛活躍了起來。

莊乘風不失時機的顧頭向眾人道︰「兄弟們,沖過了這大雪山就有了熊熊的爐火,熱油噴噴的烤羊肉,有溫暖的火炕,這趟鏢也就成功了,回到鏢局里,就放你們幾天假,好好去樂一樂,好不好!」

「少主人說的對,拼死拼活也要把這狗日的雪山踏在腳下,天下間有什麼鏢我們順風鏢局不能保,什麼地方不能去的?」

跟在鏢隊之尾的副鏢頭莊酋也來個錦上添花,緊跟著主人的意圖,一唱一合,眾人立時受了感染,有了許多精神,紛紛叫道︰「好好,少主說的好,副鏢頭說的動听,我們並肩兒上!」

說著眾人策馬向上,馬嘶聲、人聲、紛紛雪花怒卷破空之聲,煞為壯觀。少主莊乘風看到大家的勁頭,臉上不由自主浮出一絲談笑,默然回首,一馬當先就上。莊乘風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冷,幾乎沒有笑容,而且他孤傲無比,江湖上人均稱之為「冰面人」。

但此時他卻笑了,由心的笑,在這如此惡劣的天氣,如此嚴峻的環境里,他居然笑了,雖是淡淡的笑,但笑可以感染人,何況他是冰面人呢。

鏢局弟子果然不負期望在莊乘風的開道下,緊跟其後,一個緊挨一個,硬在這白雪中畫出一道黑黑的線條,向雪山脊梁而來。

就在眾人將要抵達山脊之時,忽然一陣「冰雹」,挾著勁風呼嘯而下,向眾人急襲而來,立听「啪……」脆聲和眾人的慘叫聲。當場就有數名弟子重傷落馬,向山下急滾而出,一路慘叫令人毛骨林然。

莊乘風反應奇快,在冰雹飛掠而來時,已閃電般的離鞍飛涼而起,揮掌將無數的冰雹化為粉沫,墜人雪中。僥幸逃過劫難者也如法炮制,或伏于馬鞍之下,或藏身于馬側,心里膽寒無比。無數的眼楮四處巡視,嚴以警戒,鏢隊暫時停了下來,剛被鼓動的士氣,被這糊里糊涂的冰雹又硬生生的壓了回去。

那幾名中彩倒霉的弟子此時听不到聲音,早已被深深山谷吞沒了。

莊乘風年少但經受的大風大浪已太多太多,但此時他心也不由往下直沉,他萬萬沒有料到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下居然有人暗伏在雪山之上,看著此時零亂的隊伍,心中的怒火直往上涌,正欲開口。

這時莊酋道︰「兄弟們,剛才是狂風卷起了山上的冰雪飛了過來才這樣,當年我隨老主人走江湖運鏢這樣的情形見得多了,此時,我們絕不要害怕,只要大家回頭看看深深的冰雪之谷,就知道我們別無選擇,只有向上沖!」莊乘風本想說山上有人襲擊,但被莊酋的話硬生生的壓了回去,暗想在此時此地,確實不能道出實情以免軍心渙散,于是向墜後的莊酋感激的望了望,莊酋是少主人望來,坦然一笑,莊乘風冰冷的心升起一絲暖意,涌起了無窮無盡的斗志。

剛才莊酋提到老主人,不但莊乘風心里一震,多了幾分悲哀與淒淒的憤恨,眾人心里皆是巨震。莊老主人莊喻雄雖然在江湖上名氣不大,但因其仁心寬厚而上下齊心,事業頻有成就,保的鏢也從未出過意外,于是眾人均稱之為「順風客」其鏢局也被稱為「順風鏢局」,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在莊喻雄躊躇滿志家道中興之時,突遭飛來之禍,滅門之災,眾人在驚詫之余,紛紛猜測,嘆惋間為之可惜。

這些痛苦的往事,對江湖人雖沒有再提的必要,因為如今的順風鏢局更盛往昔,紛紛說起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將目光盯在了年少有為的莊乘風身上。但對乘風來說,那次慘變如一場惡夢,一團陰影緊緊鎖住他的靈魂,令他不得不將接皤而來的鏢貨接下來以此麻醉自己。此時莊酋舊人重提,莊乘風立時重臨悲慟之中,心更冷仰望蒼天暗自道︰「爹、娘,你們泉下有知,蒼天,你若有眼,就保我們一路順風吧!」

「不,莊乘風,一切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只有你自己指望保信你!」

一個很小的聲音在靈魂深處提醒著莊乘風,莊乘風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玉臉更是冰冷無比,點點雪花落在他臉上,立時不敢停留的沿著臉頰而下,仿佛對那冷冰也怕了幾分。

莊乘風一提馬韁,神駒再嘶一聲,又奮蹄向上,莊乘風眼楮緊盯著山脊,一旦出現人影,他將奮力誅之,眾人見少主人如此英勇,為他們毫不畏懼的保鏢,也熱血沸騰起來,繼續向上,一個聲道︰「大家向上沖,有少主在此,我們還有什麼畏懼和顧忌的?」

此語一出,眾人蜂涌而上,出現了異常的熱情,莊乘風沒有再理會後面的人,他心里只想著一定要將這趟鏢護送成功,即使用鮮血也要為下面兄弟染出一條求生之道。眾人繼續了百米左右,不遠處果然飛掠起幾條雪衣人影,速度快疾無比,鏢眾弟子沒有任何發現,但一直警戒的莊乘風看得一清二楚。

莊乘風凝了口氣,長嘯而起,果然此時,無數的冰雹雪團蜂涌而來,莊乘風狂掌橫掃而去,用上了必生的武力,仿佛要將這些乘機而來的伎倆掃人山谷中去,立听得「啪啪……」

聲此起彼落,盡數將外來的冰雹掃人雪野之中。莊乘風余勁未了,乘風而上,左手已在剎那間拔出了腰際的幻影刀,到了那幾條人影一閃而沒的地方,順勢在雪野上重重的劃了一道道圓弧,刀光血濺,立听得幾聲慘叫,從雪中傳了出來,帶著幾片血雨,紛紛撒在潔白的雪上,場面詭橘恐怖無比。

跟在後面的眾弟子很快明白過來,那些冰雹果然是有人偷襲,仿佛被愚弄了一般,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吶喊著拍馬而上。但出乎莊乘風意料之外的是幾位雪衣人橫尸雪上,周圍立時冒出無數的雪衣人。

雪衣人突雪而起,挾帶著呼呼嘶響的雪花,將莊乘風圍在了中間。

而且雪道的兩側雪里,也滾出了許多雪衣人,刀光霍霍,向眾馬直砍而來。

立听到馬匹的慘嘶聲和「撲撲」的倒地聲,順風鏢局眾弟子立時跌下馬背,驚叫聲,慘呼聲一匹匹向山下直滾而去,「轟轟」一聲,不絕于耳。

場中紛亂無比,雪片更是漫天而卷,莊乘風看著自己的手下紛紛倒地慘死,更是狂怒無比,挾著幻影刀,旋動白衣,拔地而起,夾著雪花,向鑽攻的眾雪衣人猛攻而去,雪衣人意圖十分明顯,立時飛掠而起,從四方向莊乘風襲了過來,將莊乘風*在中央,莊乘風左沖右突,不得而果,幾個照面,哪里沖的出眾雪衣人的包圍。莊乘風听著眾弟子不時的慘叫聲,更是心急如焚。

順風鏢局的弟子雖然勇猛無比,手上功夫也不含糊,但長途跋涉,又踫上這樣的大雪山,早成疲憊之師,而眾雪衣人依靠十分熟悉環境,而且以逸待勞,此時人數又佔多數,順風鏢局的人似乎成了刀俎魚肉。

斷後的莊酋此時也被幾名雪衣人緊纏著難以月兌身。可見雪衣人早就對他們了如指掌。而且是有備而來。沒有多久,鏢局眾弟子就死的死,傷中傷,不是融在雪中化成殷紅的鮮血,就是如泥九一般向山谷里滾去。

莊乘風在幾招未果後,無可奈何的站在了原地看著明顯漸少的眾弟子,反而頭腦清醒了許多,冷冷向著眾雪衣人道︰「你們大概就是雪洲哭笑二鬼吧,順風鏢局與你們近無怨,遠無仇何以要如此!」

中間一雪衣人哈哈大笑道︰「不錯,公子少年有為,眼楮如此之銳,我們確實與閣下無怨無仇,但有兩個原因不得不如此!」

莊乘風心中一驚,忙問道︰「哪兩個原因?」

「一則是你保的鏢,舍利寶石,另則有人出了黃金千兩!」

莊乘風臉色一變,心里巨震,自己保的這趟鏢︰舍利寶石,十分的隱密,是兩名西藏布達拉宮的喇嘛在中原千辛萬苦尋得,以高價要求他保這顆舍利寶石的,他們在這里又如何得知的呢?而且居然有人肯出黃金千兩要雪洲哭笑二鬼來突襲他們,這又是為何呢,于是問道︰「不知是哪位神通廣大的人物,肯出千兩黃金叫你們這樣做!」

「哈哈哈……少年人就是少年人,當了鏢局頭領也會問出這樣的話!」

言外之意,莊乘風這句話太幼稚可笑,他們也不會回答。這時幾聲慘叫又傳了過來,莊乘風見大勢已去,皺了皺冰霜寒眉道︰「只要閣下叫他們停手,本鏢主立刻奉上舍利寶石,怎麼樣?」

「你說的太輕松了,你知不知道,那出千兩黃金的人要我們將你們這些的押鏢的人盡數誅之,何況舍利寶石已有多半進了我們的手掌心,你憑什麼與我們作交換……」

說著眾雪衣人哈哈的笑將了起來,那得意的笑聲如刀一般割著莊乘風的心,他那創愈的心又在滴血,又在巨烈的顫動的這時,莊酋在後面叫道︰「少主,你別管我們了,自己沖出去吧,別壞了順風鏢局的聲譽!」

「呸,順風鏢局的聲譽值幾個錢,能買回舍利寶石,能買回命嗎?」

—個雪衣人當眾怒叱著莊酋,莊酋立時如瘋子一般,向那話音剛落口的雪衣人撲了過去,那雪衣人驚呼一聲,慌忙托刀去擋,其余的雪衣人也緊隨其後,飛掠而起,攻向莊酋的幾處要害的部位。

莊酋此時如瘋了一般,對突襲而來的幾把利刃充耳不聞,依舊沖向那說話之人。莊乘風大聲驚呼道︰「酋叔,不要亂來!」

說完沖身而起,圍攻的雪衣人早有準備,又群起攻之,織成密密的劍網,將莊乘風牢牢的困在網中央,這時只听一聲慘叫劃空而來,令人不寒而粟,莊乘風更是心里一沉,落回原地,分眼一看,正看見幾把利器插入了莊酋的身體,而莊酋渾若不知,自己的刀也將那雪衣人攔腰剁斷。

「少主……主,快去,以……後,你要好好保護自己!」

莊酋在臨死前也沒有忘記說這樣的一句話,可見他對順風鏢局的忠誠不二。莊乘風看著眾雪衣人刀刃一旋,莊酋身體在空中也快疾無比的旋轉,最後「砰」的落在血染紅的雪坡上,咕略咕略急滾而下。

莊乘風看著漸漸遠去的莊酋,最後在雪花之中消逝,漸漸眼前迷蒙一片水霧,心痛的快要絞成碎快,突然大喝一聲,將幻影刀在雪地上一拉,立時一片冰雪濺了起來,如一般紅白斑瀾的帛巾,更如急猛的浪花向四周的雪衣人快疾無比的濺去。

眾雪衣人本看得心驚,沒有料到莊乘風會突然向他們發難,均驚呼著邊撲打飛擊來的雪花,邊向後閃,他們本就對這順風鏢局的少主有些忌憚,他。必竟是莊喻雄的兒子,是新一任順風鏢局的頭領,沒有幾瓢水如何能把順風鏢局重新技起來,而且形成今日的南北「鏢中雙局」呢!

莊乘風此時悲憤之極更是心冷如鐵,見有機可乘,又怎能放過,立時拉起幻影刀,緊隨彌漫而起的殘雪,挾雪向一處攻了過去,幻影刀面也如貫注了神力,凜凜刀刃如雪花一般的影子讓人心驚膽寒,雪花飄落,幻影刀影轉眼逝過,立听得兩聲慘叫聲和飛濺而起的鮮血,鮮血又染紅了一片殘雪,莊乘風奇跡般的突破了眾雪衣人的包圍,而此時,最後兩名順風鏢局子弟也在數名雪衣人的圍攻中倒地而死。

如今的在乘風,可謂貨真價實的「光桿司令」少了牽掛︰莊乘風反而頭腦一片冷清,看了一眼,山坡上零亂的雪野斑斑雪跡,雪花無情的呼呼而下,將血和尸體重新掩蓋上。莊乘風暗暗為眾兄弟祈禱了一番,狠狠瞪著蜂涌而來的雪衣人,如今他成了他們的眾矢之的。

但眾雪衣人看著眼狠如狼的莊乘風,又看著地上已被掩了一半的同胞,心里反而有些膽寒,莊乘風知道以己一人之力,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他首先想到了逃,只有逃,才會有希望復這切齒割心之仇。他在父母死後就已深深的體驗過,總以為人一生只能體驗一次,絕不會有第二次。

但想不到第二次來的如此之快,來的如此猛烈和徹底,而正是他遺創父母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這是他做夢也未想到的,莊乘風見雪衣人利用人多,又熟悉這冰雪亂舞的環境,悄悄扇圍而來,再沒有遲疑,故技重演,將幻影深插入雪中、快疾無比的一拉,立時又一層厚厚的雪幕斜卷而起,如濤天巨浪一般向涌來的雪衣人壓去。雪衣人以為莊乘風又會乘著這片雪幕攻來,立時在後退之時,紛紛仰刀而起,向雪浪猛劈過來,為此阻止莊乘風那令人心驚膽寒的幻影刀!

莊乘風投身而起,向不遠處的神駒吹了長長的一聲口哨,神駒立時精神抖擻,揚雪而來,莊乘風奔向神駒,快疾無比的躍上馬背,經過少些歇息的神駒此時神力復現,更有靈性的知道此時正是主人逃跑的時候,成功的關鍵就在自己的足下了,待莊乘風坐穩,神駒發力卒奔,直向山頂沖去,莊乘風躍上馬背,立時感到了無限的溫暖,和疲倦無力,緊緊抱住馬的脖子,任由神駒奔馳。

眾雪衣人听到馬嘶聲和細微的馬蹄聲,立時感到了不妙,待雪浪過後,通過迷蒙的雪花只看到了神駒撒腿而去的影子,均愕然于色,莊乘風會在此時逃跑,的確是他們想也沒有想到的。

「快追呀,再追就來不急了,難道讓煮熟的鴨子飛掉不成!」

「放屁,你兩條腿追得上那四條腿嗎,痴人說夢話」

縱了幾步的數名雪衣人听到此言,立時停了下來,忙了這麼長時間,他們也有些疲倦,氣一泄,兩腿一軟,哪里能再奔去。眾雪衣人紛紛望向中間的一位面色陰沉的老者,老者沒有言語,也沒有行動,良久方才向山頭方向尖嘯了一聲,冷冷道︰「在這冰天雪地之中,煮熟的鴨子要飛也飛不出多遠,嘿,讓他飛吧!」

莊乘風伏在馬上眼楮依舊不敢舒舒服服的閉上,因為一閉上就會看到血淋淋的場面,就會讓他更加的傷感,此時他不願想已成為過去的東西,因為沒有走出雪洲,就沒有走出雪洲哭笑二鬼的魔爪,死亡隨時都會光顧他!

風挾著雪花斜沖而來,去打著他冷冰的雙頰,止痛無比,也去打著他的雙眼,令他的雙眼迷滾,但他一動不動,連眼珠也沒有動,他要在這惡劣的環境中迅速的恢復力氣,盤衡如何走出這無邊的雪原,救活自己,只有保住了生命,才會有希望,有報仇的念頭,他太珍惜生命了!」

沒有多久,馬就奔上了雪山山頂,立時莊乘風感到一道無形的牆擋在了面前,風沿著山梁,拉起雪花,徑直撲向一馬—人,風似乎更狂,雪似乎更大,雖然眼前豁然開闊了許多,但變得更加的迷滋。雪天一色,天地游瀠,前面似乎沒有路通向生,路已被雪無情的覆蓋住了。

馬停在山梁上,長嘶了一聲,巨顫了幾下,擺落了身上的覆雪,但很快又有一層雪覆上來,雪花如此的多情,又如此的無情,讓人面對迷瀠的一切唱然長嘆,無可奈何,莊乘風直起來,看到眼前的一如,深吸了一口涼氣。

雪望不到邊,哪里看得清山下有沒有山鎮,只怕山鎮也被雪吞沒了,爐火滅了,哪會有熱的炕,香噴的烤羊、美酒,一切都沒有!

除了尖嘯的風聲,看著狂舞的雪花,山梁上沒有人,雪上沒有殷紅的血,潔白如銀,但莊乘風卻感到了這里的寂靜,雪中的寂靜,寂靜的可怕。莊乘風心猛的再次提了提,眼楮如鷹隼一般的四下連巡。

突然他看到雪地上數處悄然凸起,無聲無息,莊乘風屏住了呼吸,握著幻影刀的手立時經脈暴綻,但他不敢飛離馬背,仿佛一離開馬背,就會被掛在死亡殿堂,永遠不得重生,此時他的神經也繃張得緊緊的,仿佛只要被輕飄的雪花聲中,立時就會「砰」然而斷。

「一線紅」神駒此時也直豎長耳四下轉動,眼珠子緊張看著雪地上細微的變化,在乘風突然一伏馬月復,伏身而下時,「一線紅」神駒立時尖嘶一聲,撒腿而起。同一時刻,那四周凸起的雪四綻而開,噴射而起,從雪花中激射而出數名雪衣人,掠向神駒,只有消滅了神駒,在這片雪野,莊乘風不是煮熟的鴨子,就是插翼也難飛出去。

莊乘風早有準備,雙腳緊緊扣在鞍上,而人早巳伏到馬月復之下,幻影神刀急然而閃,立響得「當當」幾聲,緊跟著一聲慘叫,一名雪衣人僕倒雪上,噴出殷紅的鮮血。莊乘風在劈翻襲來的人,又閃電般的翻身而起,將幻影刀在馬背上拉出一道森森弧光,硬生生割斷了彌漫而下的雪幕,此時另一側也飛射而來一名雪衣人,莊乘風如法炮制、一鼓作氣,立即向白雪衣人欲去,人快,刀更快,就在人到馬腿幾步之遙,就被剁成兩斷,慘叫聲,四濺的鮮血,慶乘風視而不見,此時他的心比雪花還冰冷,幾成麻木,他見得太多了!

「一線紅」神駒受此時緊張氣氛的感染,也雙眼直視前方,毫不旁觀,對囂喧聲充耳不聞,四蹄在雪野上毫無顧忌的飛跨,如一道永不褪色的殷紅之光,在原野長長拉開。

神駒速度驚人,很快就沖過阻擊道,將眾雪衣人甩在了後面。突然「一線紅」神駒驚嘶一聲,飛躍而起,莊乘風心中一驚,正不知是何原因讓神駒如此吃驚,就在這時「轟」的一聲,神駒落足之處突然向下飛陷。眨眼間就顯出了一個巨大的凹坑。莊乘風立時醒悟過來,雪衣人早就在這里設下了陷井,「一線紅」警覺之時,已是來不及了。

「一線紅」前足踏空,立時向下直沉而去,但在此時,依舊將莊乘風從馬背上硬生生拋到幾丈之遠,月兌離了陷井,陷井處雪花彌漫,「一線紅」悲鳴一聲,重重的跌進了陷井。莊乘風被重重的拋在雪上,此時雪倒幫了他個大忙,若是遇上實地,不被摔個半死才怪。

莊乘風在雪地上翻滾了幾下,立時口中,鼻中盡是殘雪,狼狽之極,但他很快就阻住了翻滾的勢頭,踉蹌蹌的站了起來。莊乘風以刀撐地望向悲鳴的「一線紅」,眼前一幕令他心膽欲裂,雙眼幾乎冒血。

「一線紅」跌在陷井中,不停的掙扎嘶鳴,欲想站起來,但無情的雪花一層一層的蓋去,狹窄的凹坑令他這小小的期望也難以實現。

莊乘風此時居然悄然淚下,仿佛「一線紅」是他的生命,是他最好的朋友。「一線紅」

是與他同生渡過無數次劫難的知己,父母遭受慘禍時,他是被捆在馬背上逃過那一劫難的,後來是「一線紅」助他一次又一次躲過敵人的追擊堵截,是它陪著乘風雄風再起,重建「順風鏢局」,並重震鏢局赫赫聲威,莊乘風早已沒有把它看著馬,而是他的同類。

「馬,是人最忠實的朋友!」莊乘風深知個中三味,此時,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一線紅」

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沒有它,那將使莊乘風如失去一半的靈魂,如被割去一半的心。莊乘風此時顧不得饑餓與倦累,以及身上的疼痛,提著鋒利的幻影刀,而那陷在陷井的「一線紅」

雙眼黑乎乎的瞳孔望著由遠而近的主人,居然也流出悲傷的淚花,這淚花比珍珠還寶貴。

莊乘風看到淚花心中又是一熱,心中間自己吶喊道︰「一定要救出它、一定要救出它!」

但就在他離那陷坑幾步之遙,他看到了數名雪衣人雜在雪花之中,正向這邊飛奔而來,他心又問下一沉,冷靜的思索起來︰「我要救它嗎,為了順風鏢局,為了舍利寶石,為了報仇,我……」

此時的莊乘風痛苦之極,他面對的是死亡,面對的是自己最忠誠的朋友,他看了看茫然的天空和迷漭的雪原,活下來的希望太渺茫了。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才有意義,這個世界才會公平。

莊乘風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去,對由遠而近的雪衣人視而不見。

他終于到了陷坑邊,方才發現「一線紅」前腿已受了重傷,根本就站不起來,「一線紅」

見主人到來,立時向他擺頭,莊乘風伸出熾熱的手指模著馬的頭,馬的脖子,用手拭去馬的淚水,安慰道︰「一線紅」,別怕,我不會舍下你不管的,我會救你回去的!」

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說的這些全是自欺欺人,他此時根本就無力救它,甚至此時他自救已沒有把握。「一線紅」用頭摩擦著莊乘風的手,同大嘴輕輕的咬著他的指頭,淚水又流了出來。良久,「一線紅」

突然猛地晃了晃頭,瞪眼看著莊乘風,向著他嘶叫,焦急不安的轉頭而望,它也發現丁雪衣人,很明顯的催促莊乘風快去。

莊乘風麻木的看著自己的愛騎,一點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居然抱著馬的脖子,無力的往上拉,但此時的他,已是氣力不繼,如何拉得動龐大的馬軀呢?這時雪衣人已紛紛掠了過來,挾著勁風和碎裂的冰雪,小心翼翼的包圍了過來。莊乘風最後泄氣的停下了手,看著雪花無情的墜落在馬背上,眼睜睜的盯著無情的風刮來刮去,將無數的殘雪卷入陷坑。雪已掩住了「一線紅」一半的身軀,「一線紅」已停止了掙扎,它已視死如歸。

但它依舊看著主人,在這個世上,大概令它牽腸掛肚的就是莊乘風,何況莊乘風此時深陷囫圇,生死未卜,追敵仗著人多勢眾,步步為營的縮小了包圍。莊乘風此時眼中充滿了血絲如一頭狂怒的獅子靜靜的看著一群饑餓的惡狠圍上來,就在眾雪衣人離他幾步之遙。在乘風突然狂吼一聲,拔身而起,拖著幻影刀,向最近的雪衣人狠撲而去。

幾人退,數人攻上,莊乘風全身如重新貫注了力量,輕如片片雪花,決如疾風,幻影刀更是霍霍閃光,冒出森森殺氣,氣勢如同香霆萬頃,挾著雪花呼呼直響,在一陣金屬的踫擊之聲,兩聲慘叫傳了過來。飛退的兩人已然身首離異,各自紛飛,兩顆滴血的頭顱落在雪坡上,快疾無比的向山下滾去,留下一道令人毛骨驚然的血痕。

攻上來的數人也被幻影刀森森刀氣隔在幾尺開外,數人呆呆的看著死去的同伴和凝立在那里的莊乘風,更是驚懼不已,他們萬萬沒有料到一路窮追堵截,莊乘風的氣力還如此的充沛,威力依舊厲害不減。

莊乘風在一輪搶攻雖殺了兩名,但肩上也被上劃了一道血口,血正從白衣上滲了出來。

「叭噠叭噠的滴在雪上。眾雪衣人見莊乘風,立時眼楮射出貪婪的光芒,如群正在鬧饑荒的狼。莊乘風只覺得向上如一個風洞,風正嘶嘶的向里灌,但並沒有感到疼痛,饑寒和勞累反而使他忘卻痛感,這時他想到了「一線紅」神駒立刻驚然回首。片刻間,大雪已靜悄悄的飄落不少,無情的壓在了「一線紅」身上。

「一線紅」除了褐色的腦袋,其余部分已深深的掩入雪中,它正用最後的微弱力量搖晃著腦袋,晃掉頭上的雪,兩只大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主人,此時,它沒有掙扎。也沒有嘶叫,它難道是怕擾亂主人的心情?雪山的雪不是江南—帶的雪,沒有那麼纏綿溫柔,只有無情的虐殺與蕭瑟,居然連「一線紅」這杰出靈性十足的馬也舍得擄去。

看著最親密的「朋友」一步步的走向死亡,而自己卻無能為力,莊乘風幾乎又想哭了,但此時他不敢哭,只有將那濃濃的愛深深的藏在了心底。莊乘風麻木的走回陷坑邊,努力的伸出手,去拭掉馬頭上的雪花,「一線紅」一晃腦袋,居然伸出了舌頭,用溫暖的舌頭去舌忝著他冷冰的手,莊乘風很快就感到了一股令人迷醉的暖氣,痛心的友誼。

最後「一線紅」閉上了雙眼,睫毛劇顫幾下,幾滴晶瑩的淚珠又滾了下來,滴在莊乘的手掌之中,淚也是熱的,突然「一線紅」大睜開眼楮,怒視著莊乘風的後面。

莊乘風也感到了凜凜殺意越來越近,踏雪的細微「嚓嚓」聲令他心又緊緊的收起來,但莊乘風依舊沒有動,依舊用手模著「一線紅」

的頭,他是想與「一線紅」一道死!

就在數名雪衣人,飛躍而起,舉刀過頂,破空襲來之時,莊乘風突然卷雪轉身,手中的幻影刀飛,雜著碎雪如匹練一般畫過一道森密的圓弧。

幻影刀快如疾風閃電,仿佛將飛卷而下的片片雪花也劈成了兩半。

紛亂再起,又是一陣刺耳的金屬踫擊摩擦之聲,數名雪衣人經受強烈的阻擊,在雪上滑步,後退了數尺,而莊乘風也如千斤重擔壓了下來,兩只本就軟弱無力的腿此時再也支撐不住,後退了幾步,居然重重的坐在了雪地上,冰雪四濺,被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凹坑。

就在莊乘風大驚之際,又是幾名雪衣人閃電般的攻了過來,此時他們人多勢眾,居然想出了分批輪流而上,分明想以此來消耗莊乘風的體力,莊乘風不敢與緊緊聯合的幾把烈刀硬拼,只得在雪上一滾,將地上的雪花倒卷而起,與紛紛而下的雪花一道,形成更加撲朔迷離的環境,雪衣人雖熟絡雪上環境.但眼楮終歸是人眼,立時眼花繚亂,莊乘風借助—滾之勢,已到了幾位雪衣人面前,手中幻影刀毫不留情,向下墜的腿猛攻而去。在幾聲慘叫聲中,鮮血暴濺,撒滿雪地,也濺了莊乘風一身,莊乘風只覺得心中出了一口悶氣,好不爽快。

斷腿的雪衣人撲倒在雪地上,不停的蠕動掙扎嗥叫,淒慘無比,但在這無情的雪嶺之上,沒有同情,只有血光刀影,眾雪衣人料不到莊乘風會突然變得如此毒辣凶悍,似乎十足的殺人機器,心里驚悸難抑,只遠遠的圍著不敢上前,莊乘風此時氣焰,立時囂張起來,向眾雪衣人吼道︰「你們不是要舍利寶石嗎,不是想得千兩黃金嗎,有種就上來呀,錯過了今日,你們就再沒有機會了,一旦本少主活下來,你們絕不得好死!」

莊乘風在雪山上很少說話,對敵人更是沒有共同言語,沉默了許久的他,終于如火山一般的爆發了。

那位削瘦老者踏步上前,冷森森道︰「莊少主既然如此說,我們今日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讓你活著滾下雪山去!」

然後轉身向驚悸的雪衣人怒道︰「他這是強弩之末,縱是再厲害也于事無補,你們怕什麼,現在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就是讓他活中下雪山,不得舍利寶石和黃金,以後任由他的斬割,另則就是齊人合力,將之誅殺于此,誰也不會知道!」

削瘦老者的一番話,立時驚醒了眾雪衣人,舍利寶石和千兩黃金是何等的誘人,何況若真的讓他走了,以莊乘風厲害的幻影刀法以後豈會有活命的機會,此時他不但受傷,而且精疲力盡,正是消除殺身之禍的大好機會。

削瘦老者見眾雪衣人眼中又射出異樣的光芒,立時竊喜不已,大吼道︰「隨我殺了他!」

說完削瘦老者率先挺刀向前,飛掠而出,踏雪而上,如惡毒的頭狼,莊乘風此時沒有了畏懼,雙眼盯著撲面而來的人影,刀影和雪片花亂。待雪衣人如浪一般的撲到近身之處,立時就地一滾,壓過雪野,手中的刀死死的護著四周和上身,用力的翻卷旋動,橫拉倒割。

慘叫聲此起彼落,血雨和雪花紛紛而下,莊乘風俄頃之際滾出了幾丈之遠,隱隱看到數名雪衣人倒地掙扎嚎叫,心里暢快無比,但也感到全身如暴綻一般疼痛無比,知道自己也受了重傷,不是一處而是有無數處。

莊乘風只覺得雪衣人的慘叫聲,越來越遠,身影在紛亂的雪花中越來越小,而自己的身子越滾越快,方才悟出自己的身子根本就沒有停下來。他慌忙用刀狠狠向雪中插去,想以此阻住下滾的勢頭。

但雪地太酥松,根本就無濟于事,莊乘風長嘆一聲,任由自己沿著又陡又長的山坡向下急滾而去,只看到天也茫茫,地也茫茫,天地如一道無休止的圓圈,在他眼前不斷的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模糊。

後來他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擠出了,如雪花一般的亂卷亂飛……——

邱維佳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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