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四絕 第十九章 盲女之戀
九指怪老氣得身體搖了搖,聲音栗抖道︰「雲兒,你坐到我身旁來,我跟你解釋我與你女乃女乃之間的一段情份…」
嚴蜀雲後退數步,嚷道︰「我不听,我不听……」心忖︰「我才不听你們之間的污穢事呢!」
月女微怒道︰「雲兒,過來!」
嚴蜀雲很不樂意的走近,月女伸手模了半天,模到嚴蜀雲的縴手,拉她坐到自己身旁。
解英岡駭然發覺,月女的眼楮看來雖好,卻是瞎了。
九指怪老嘆了口氣,問道︰「解英岡,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解英岡搖頭道︰「晚輩不知!」
九指怪老道︰「我姓簡你是知道的了,但你還知我是金菊門創門四兄弟中之一麼?」
解英岡失聲道︰「拳劍經歌!解、涂、嚴、簡!」
九指怪老道︰「我便是姓中最末一個,其實我們同年而生,月份先後而已,論月算來,令祖最大,命你來見我的老前輩第二,嚴家行三我行四,但我們並未如此顯明分,來往交游中未論長幼,就在一年中我不服涂兄弟的劍法,與他游斗,結果雙方堅持太甚,涂兄斷我一指,而我當年九指烽俠之稱從此特徵而得。
「那件事過後,毫不影響我與涂兄弟之間的感情,對,涂兄弟令你來見我,所為何事?」
解英岡不願此時說出身中酒蠱來求他醫活之事,含糊的道︰「不為何事,僅奉涂老前輩的意思,來,來看望你老人家。」
這回話不令九指怪老滿意,然並不追問,他自知生命有限了,要盡這短短的時間剖析自己大半生的經歷。
九指怪老道︰「七十年前泰山大會,咱們四位兄弟以金菊門身份參加,結果嚴兄做了盟主,唉,只怪我們好勝心太重,嚴兄弟做了武林第一人,咱們不但不繼續扶助他,反而—一散走,想獨打天下,成就不凡的聲名與嚴兄弟分庭抗禮。
「當時咱們三人離開嚴兄弟,離開自己溫暖的家庭,各人的去向彼此不知,第二年我一個人來到兩廣。在兩廣交界我發現了她。」九指怪老握緊月女手背,續道︰「我第一眼見到月女就驚為天人,想開創天下的心意頓時忘記,尾隨來到嚴不離偕妻隱居的小天地。」
「嚴不離見我闖進他們的小天地,不由分說地要殺我。原來他已將此塊小天地定為禁地,外人發現必不留他活命。」
「嚴不高數百招殺我不死,自知想殺我太難,那不留活命的誠條對我只得作罷,其後他只要我快快離開,不準再來。」
「可是我發現了月女再也不想走了。他見我不走,氣憤道︰」你當我真不能殺死你麼?
「’」我譏笑他口說大話,甭說殺,要想敗我一招半式亦不可能。
當時他氣得要命,卻也不敢向我挑戰,心知我不還手,而僅以輕功逃避他數百招殺手,真正打起來,身手一定不在其下。
「他心虛不敢挑戰,我更譏笑道︰‘我不用施展武功就可以使你身受重傷。’他自不相信,我就道︰‘你只要能听完十二操琴音,我立時拍拍就走,永不再來打撓貴夫婦倆。’他怎麼也不相信我能以琴音重傷他,卻不知我的看家本領就是琴音,毫不考慮答應一試。
「我提出條件說︰」假如你听不完琴音而重傷了呢?’他爽道︰‘你要什麼給什麼!’「他太不相信天下有人能將武功化在琴音上,我乘機道︰」你輸了,就將妻子讓我。’他雖生氣只是冷笑不已。
「于是一場賭妻約定開始,嚴不離過于大意,也是毫不知情的原故。就在我彈出第二犄蘭操,神智受琴音催喪,踉蹌而去。
「我見他敗得太慘,大聲告訴他︰」哪一年能听完十二操琴音還你妻子。’「就因這一句話換來數十年困撓,迄至今日嚴不離心仍不死,想學到听完十二操琴之能索還妻子。
「而我不到一個月就打定了主意除非我死,決不可能再將月女還他了。
「這原因,我深深愛上了月女。
「一個女人,貌美不足以令男人永遠愛她,但一個女人即美貌如仙又有堅貞的情操,實能令男人永遠難忘。
「我,簡天元,號稱九指怪俠,一個‘怪’字道出我為人介于正邪之間,否則道地的正派人物決不會想法贏得人家有夫之婦。
「我有心贏得月女後,就想霸佔她為妻。哪知月女已深愛嚴不離,雖知她丈夫將她輸我,誓不揖從,她不會武功,愛一個弱女子嚴戒我的侵犯。
「我硬軟兼施不得她心,最後她自知難逃我魔掌,乘我不備服毒自殺,我怎舍得她死去,費盡心力救她。
「在她昏迷中,她口中不斷叫著嚴不離的名字,還說什麼‘莫高’‘莫離’,我听得既恨又愛,恨他嚴不離有個痴心愛她的仙女,愛她月女情貞堅。
「我本當就此設法使她夫婦團圓,何必再硬硬拆散她們呢?
不知怎地有此心,卻永遠舍不得去做。
「月女終于被我救活,那已是一月後的事了。她服的天下劇毒,雖被救活,毒侵雙目,變成視而不見的瞎子了。
「她瞎了不損她外貌之美,更有增她內在之緣,我除了愛她外,另在求遠照拂她的心意,因為她的眼楮是我害的,我要終生做她眼楮,不使她遭受一點不便之苦。
「而旦再不敢侵犯她,如奴僕般侍奉她。幾年後,她防我之心稍減,就想勸我讓他夫妻團圓,說出他夫妻倆種種恩愛。
「她說她們將這座山取名莫離山,因為嚴不離未娶她前是個無惡不做的江洋巨盜,自和她成婚離開黑道,隱居此地。她怕他再出江湖為惡,取此莫離,意思教嚴不離不要離開自己的意思。
「嚴不離為她果然不離此山一步,直到我的來臨,破壞了夫妻兩人平靜的生活。
「唉你們記得嚴不高唱的那首歌麼?」
解英岡不由低吟道︰「莫離,莫離。君能離否,莫說莫離。已是難離!」
月女听著流下眼淚。
九指怪老白眉一皺,繼又說道︰「月女再怎樣說,我同情歸同情,決無一點意念讓她夫妻團圓,只因她們團圓了,我就得離開,這一離無我能再日日相伴她身邊嗎?
「五年後嚴不離來試索妻子時,我絕無一點相讓心,在彈出第四操後,他受了重傷,狂噴鮮血。那一次他卻帶走了十歲大的兒子。」
「此後一過五十余年,嚴不離再未來試過,敢情那次傷太重,他不敢輕易來試了。」
「自嚴不離帶走他兒子後,月女和我一起生活得很好,而我這一生只要能終日服侍她便什麼也滿足了。」
「到十年前嚴不離第三次來相試,結果支持到第六操,知難全身而退。」
「不想短短十年又來,而這一次,若非解英岡相助,我輸定了,也是死定了。」
說到這里,月女忽然接道︰「雲兒你這一生永遠要尊敬你的師父,你不要想到邪處。我雖于你師父相起相居的過了七十年,卻無一日對不起你爺爺的地方。
「人心是肉做的,你師父折散你爺爺和我,我本來很恨他,但轉瞬幾十年過去,他日日服侍我等于我的跟楮,我能再恨他麼?
「我服毒未死性命已是多余,而這多余的性命又是個瞎子,一個人變成瞎子她還有生的勇氣嗎?
「自成瞎子我沒一日尋死的念頭,自覺生命另有活著的意義,你看我到現在頭發沒白,這是什麼原故呢?
「天元,你說我頭發是不是真的還沒白呀?」
九指怪老笑道︰「你不信,問他兩人,你當我騙你,他兩人不會幫我騙你吧。」
嚴蜀雲聲音微微硬咽道︰「女乃女乃,你頭發的確沒有白,一根白頭發也沒有!」
月女幸福的笑道︰「一個人能夠無憂無慮,而致老而不衰。天元,這皆是你的功勞呀廠解英岡暗暗嘆道︰」你頭發未白,服侍你的人卻是皤首銀發了!「九指怪老道︰「老朽不敢以功勞二字自居,月女,你要感激我服侍你數十年之情,讓我安心而去,免得我死後,落得徒弟罵我拖你陪葬。」
月女冷冷道︰「你要獨自一個人去嗎?」
九指怪老苦笑道︰「我該死了,此時能夠再與你面談已是奇跡。」
月女又道︰「一個人去想拋棄服侍我的責任?」
九指怪老嘆道︰「我只要能活一天,決不棄你而去!」
月女道︰「你還能活多久!」
九指怪老微弱道︰「差不多了。」
月女低下頭,倏地左手塞進一顆黑色藥丸到口內,吞了下去。
嚴蜀雲大驚道︰「女乃女乃,你吃了什麼!」
月女含笑道︰「毒藥,一種頓飯時間內毒斃的巨毒。」
九指怪老苦笑道︰「你好久配成的,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月女笑道︰「我什麼事都要你知道嗎,天元,這顆毒藥你無法解了,毒性比上次那顆強了一倍」
九指怪老道︰「你何苦要陪我死去!」
月女笑道︰「我要盯著你,否則遲了一步,到陰間誰來服侍你。天元,你干萬不能先我而去,我,我,怕失去你。」
九指怪老嘆道︰「月女,你放心,我不會先你而去,我一定等你而去。」
他兩人至情至聖的感情,一旁听呆了解英岡和嚴蜀雲。嚴蜀雲心理再不為爺爺抱不平了,此時充滿她心中的是無數同情的酸汁…
月女精神漸漸萎靡,九指怪老道︰「雲兒,時間不早了,我告訴你收你為徒的用意。十年前我發覺身體慢慢枯萎,不忍絕技失傳,想收個徒兒。這意思告訴你祖母,她便叫我下山尋徒。
「可是我不能一日離她,適逢其巧那一年你爹爹帶你來此見她母親,我見你根骨甚佳,便托你祖母的意思將你留下,你爹爹不在意我要收你為徒,只當留下伴他母親。
「十年來,我的本領大半傳你,現在你的本領足夠闖蕩江湖,但我不希望你女孩子家到江湖上去,卻只要你參加一次泰山大會。」
「我望你,以我九指怪老徒弟之名,爭取一代盟主,盟主做不做在你,只要爭取到盟主一名,我就死而瞑目了。」
嚴蜀雲泣道︰「師父,我,盡力去達成你老人家的願望。」
九指怪老含笑道︰「你一人孤掌難鳴,我希望你解兄能扶助你,這樣,寄托你身上,現在我比較放心了。」
他微一側首︰「解英岡,你家拳法學沒?」
解英岡搖頭道︰「家傳拳譜已失,晚輩未學祖傳拳法。」
九指怪老嘆道︰「可惜可惜!」
解英岡接道︰「但晚輩跟徐老前輩學了涂家劍法。」
九指怪者欣喜道︰「是老二親自傳你的麼?」
解英岡嗯了一聲,九指怪老頷首道︰「這就好了,雲兒,以解兄弟之助,為師完全放心,我希望你倆相扶相助……」
他停下話聲,從懷中模出一朵金鑄的菊花,花蕊中刻一「簡」字,遞到嚴蜀雲手中,微弱道︰「此是金菊門至高信符,以此信符,凡金菊門弟子皆要听令于你,好好收著,我,我不行了,還有,我,我的歌譜在我房中……」
月女突然抓緊九指怪老,抽搐道︰「天元,天元…」
九指怪老大聲道︰「英同,讓、讓我先走……」
解英岡雙掌撤下,九指怪老一口氣接不上,倒在月女懷中死去。
月女緊抱九指怪老,臉色痛苦地道︰「天元,我,我來了………」
不一刻月女氣斷,但是她長長十指深插九指怪者月復側肌膚內……
她臨死前一剎那,非常痛苦的……——
海天風雲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