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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魂 第七回 深院空寂靜 梵音斷續來

楊天忽然道︰「只怕他沒有其他人那麼用功。」

芭蕉道︰「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家師卻從來不理會。」

楊天笑笑道︰「大法師實在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芭蕉道︰「他一向主張順其自然,我們怎樣做都可以,只要不令他太煩惱。」

「大法師也是有煩惱的時候?」

「家師也是一個人。」芭蕉奇怪的反問,「兄台突然找到來,是不是出了很大的亂子?」

「我們寨主認為也許只有大法師能夠解決。」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了。」芭蕉忽然一聲嘆息,「難怪家師這兩天總是顯得有些兒坐立不安,想必是已經有些預感。」

楊天道︰「看來我們寨主這一次是找到了人。」

「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老弟對於鬼神有什麼見解?」楊天忍不住又提出了這個問題。

芭蕉呆了呆,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楊天笑笑道︰「若是遇上了,老弟會怎樣?」

芭蕉又一呆,道︰「不知道。」他轉問道︰「這一次的事莫非就是與鬼神有關?」

楊天回答得很虛泛,道︰「亦未可知。」

芭蕉怔怔地望著楊天,腳步未停。

「小心!」楊天突暍一聲,也幸得他這一暍,芭蕉才沒有一頭撞在那根柱子之上。

芭蕉苦笑了一下,繞過那根柱子,繼續往前定去。

轉了兩個彎,穿過一道月洞門,石徑的盡頭,有一座石屋。

那座石屋完全是用桌面大的石塊砌成,四四方方的非常怪異,門向著石徑,以兒臂粗細的鐵枝嵌成,有點像是一座監牢。

楊天看見覺得奇怪,道︰「你這位師兄怎樣了?」

芭蕉微喟道︰「沒什麼,只是脾氣有些怪。」

「怎樣怪?」楊天追問。

「不高興的時候很喜歡捏人脖子。」

楊天一怔又問道︰「他有病?」

「家師說是瘋病,但還不算太嚴重。」芭蕉又一聲微喟道︰「大概是因為他雖捏住了你的脖子,只要你還能夠叫出他的名字,他在考慮過後一定會將手松開。」

「考慮多久?」

「下太久,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被他捏斷過脖子。」

「那麼,大法師為什麼要將他這樣囚起來?」

芭蕉嘆了一口氣,才道︰「看見了女孩子,他就會變得更瘋狂。」

「你們有一個師妹?」

「芍藥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也下小了。」

說話間他們已來到石牢面前,楊天往內看了一眼,卻看不見有人,方待問芭蕉,一聲怪笑已從牢內傳出來。

楊天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像蝙蝠一樣吊在一根橫梁之下。

他雙腳勾著那根橫梁,雙臂並合在腰間,寬闊的雙袖給風一吹,就像 蝠的雙翼張開來,「啪啪」的作響。

他的頭發、胡子都很長,倒垂下來,頭發幾乎已接近地面。

胡子卻披在他的臉上,使他看起來,更顯得怪異。

楊天看不清楚蝙蝠的相貌,無論他左看右看,都看不清楚。

蝙蝠突然又怪笑起來,道︰「你在看我?」聲音尖銳得刺耳。

楊天竟應道︰「不錯。」

蝙蝠道︰「這其實也很容易,你學著我倒吊起來就可以了。」

楊天笑應一聲道︰「好辦法!」身形猛地一翻,雙手支地,倒豎蜻蜒。

這一個倒豎,他果然看清楚了蝙蝠。

蝙蝠拍手大笑,道︰「有趣有趣,你這個人有趣極了。」他笑得就像一個白痴。

楊天仍然倒豎在那里。

蠕蝠的樣子還不太難看,只是很邪氣,他那種邪氣簡直就像是與生俱來的,已經在他的身上長了根。

他雙手一伸,雙腳交錯,颯颯的像風車一樣突然轉了幾轉,道︰「這你能不能?」

楊天哈哈一笑,雙手交錯,亦倒豎著身子打了幾個轉,道︰「又有何困難。」

蝙蝠樂極,拍掌大笑。

芭蕉在一旁,只看得直了眼楮,他彎,好容易看清楚楊天的表情。

楊天忽然道︰「你為什麼不也學我們這樣?」

芭蕉苦笑。

蝠蝠大笑不絕,霍霍繞著那橫梁連翻了十幾個筋斗,然後一頭栽下來。

芭蕉驚呼未絕,蝙蝠已好好的坐在地上,拍掌大笑。

楊天一個翻身,亦在地上坐了下來,雖然沒有拍掌,亦是放聲大笑。

蝠蝠大笑著問道︰「怎麼我從未見過你?」

楊天道︰「那是因為我第一次來這里。」

蝙蝠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楊天。」

「我們做好朋友。」蝙蝠一長身,走到鐵柵前面,伸出他的手。

楊天亦起身伸手出去,芭蕉一聲「小心」方待出口,兩人的手已握在一起。

蝙蝠的神態並沒有任何的變化,突然問道︰「你怎麼不害怕我?」

楊天反問道︰「為什麼我要害怕你?」

蝙蝠怪笑著道︰「他們都說我是一個瘋子。」

「我看不像。」楊天說得很認真。

蝙蝠道︰「這大概是到現在為止,在你的眼中看來,我還是很正常。」

「事情並沒有什麼不妥。」

蝙蝠怔怔地望著楊天,道︰「我會記得你這個好朋友。」他用力地握住楊天的手松開了。

然後,他突然有所發現他歪著腦袋,眼珠子亂轉。

楊天有些詫異,望向芭蕉。

 蝠望了楊天一眼,目光又落在芭蕉身上,雖然沒有作聲,意思卻像在說道︰「看著我不就明白了。」

也就在此際,蝙蝠陡地疾往上拔起來,手一探一抓,身子凌空一翻,雙腳一勾,又掛在那根橫梁上。

楊天忍不住問道︰「你抓住了什麼?」

蝙蝠「咭咭」地一笑,攤開手掌,那之上赫然多了一條四五寸長的壁虎。

那條壁虎在他的手掌中團團亂轉,卻是怎麼也轉下出來。

楊天吃了一驚,道︰「你听到壁虎爬動的聲音?」

蝙蝠笑了笑,道︰「很多聲音我都听得到。」

「了不起。」楊天由衷贊出來。

蝙蝠接道︰「因為必須這樣我才能夠好好地生存。」

這句話楊天又不明白了,螞蝠好像看得出,接著道︰「你知道蝙蝠的耳朵為什麼那麼敏銳?」

楊天道︰「那是因為眼楮不好,上天造物豈非一向都很公平。」

 蝠道︰「不是很公平,只是還很公平,你很會說話。」一頓後又道︰「若非還有一雙敏銳的耳朵,那就真的要有瞎打瞎撞,瞎貓踫著死老鼠的運氣才能夠有一頓飽餐。」

楊天呆呆地听著。

 蝠又問道︰「那你可知道,為什麼我叫做蝙蝠。」

楊天道︰「因為你也有一雙敏銳的耳朵,就像是蝙蝠一樣。」

「是芭蕉跟你說的?」

楊天點點頭, 蝠眼楮一翻,笑道︰「這個人的話只可以听一半。」

「哦?」楊天望了一眼芭蕉,芭蕉只是苦笑。

蝙蝠接著一眨眼楮,道︰「我的眼楮看東西的確要很久才能看清楚,尤其是白天。」

他眯著眼楮,隨即做出不清不楚的樣子。

楊天看在眼內,不知何故,忽然生出一股寒意來。

「可是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蝙蝠的語聲一高。

楊天月兌口問道︰「是什麼?」

「我吃的東西跟蝙蝠差下多。」蝙蝠的目光落下。

那條壁虎仍然在他的手中轉來轉去,他的眼珠子也跟著轉,忽然將那條壁虎移近唇邊。

楊天吃驚地望著蝙蝠,不待說什麼,蝙蝠已經將那壁虎放進口內。

那條壁虎立即在他的口內亂闖。

楊天的眼楮瞪得像鴿蛋一樣,芭蕉偏過臉,索性不去看。

蝙蝠又笑了,兩排牙齒都緊緊地合著,他也就這樣向著楊天。

楊天的眼楮瞪得更大。

蝙蝠的牙齒又尖又長,白森森地閃著光,牙縫很疏,卻還下致於讓那條壁虎爬得過。

楊天清楚地看到,那條壁虎正在牙縫中下停地亂鑽,企圖鑽出來。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胃很不舒服,口很淡,已好像隨時都會嘔出來。

蝙蝠旋即又翻了一個筋斗,到他轉回原位的時候,牙齒已松開,好像有些紅色的壁虎血從齒縫淌下來。

楊天有這種感覺。

「下去了——」蝙蝠跟著說出這一句話。

楊天的口更淡,他居然還能夠笑出來,那種笑容卻是並不真實。

 蝠揉著肚子接著道︰「壁虎的味道其實並不太好,只是此蒼蠅、蚊子好些。」

楊天申吟道︰「除了這些,你還吃什麼東西?」

 蝠道︰「蛇、蟲、鼠、蟻,只要能夠抓得到的我都吃,因為我這只 蝠已經成精,很大的東西我都能夠吞下。」

楊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欲言又止。

蝙蝠竟好像能夠看到楊天的心深處似的,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人我吃不吃?」

楊天心頭一凜,道︰「吃不吃?」

「不吃——」蝙蝠齜牙一笑。

楊天放下心,還未說話,蝙蝠已又道︰「人血我倒是想喝得要命。」

「哦——」楊天心頭又一凜。

「蚊子吸人血,我吃蚊子,有人血的蚊子比沒有的要好吃,可見得新鮮的人血一定更可口。」

楊天苦笑道︰「你若是還當我是朋友,最好听我一句話。」

 蝠道︰「你說啊。」

楊天道︰「你是一個人不是蝙蝠。」

蝙蝠突然怪笑了起來,那種笑聲非常尖銳,好一會才停下。

楊天、芭蕉听得出這種笑聲不大正常,他們吃驚地望著蝙蝠。

 蝠盯著楊天,道︰「是不是蝙蝠就不能跟人做朋友?」

楊天搖頭道︰「當然不是。」

蝙蝠這才大叫起來,道︰「我是蝙蝠。」

楊天只有苦笑,到現在他不能不承認,這 蝠的腦袋實在有些問題。

蝙蝠雙腿一縮,又繞著橫梁翻了兩個筋斗,雙袖陡得一張,向那邊牆壁飛投過去。

「噗噗噗」的連串異響,他竟像 蝠一樣,在牆壁上撲來撲去,再一翻,雙腳又勾在橫梁上。

「看,若不是 蝠,怎能夠這樣飛翔?」

楊天沒有作聲,芭蕉深注一眼,道︰「楊兄,我們也該回大堂那邊了。」

「不錯。」楊天街未舉步,「噗」的一聲,蝙蝠已飛撲在那道鐵柵之上,雙手各抓住了一條鐵柵,雙腳一縮,看起來倒像是一只猴子。

楊天目光一轉,抱拳道︰「蝙蝠兄,後會有期。」

 蝠怪叫道︰「你這就要走了?」

楊天道︰「有事在身,不得不走。」

蝙蝠道︰「哪里去?」

「來路去。」楊天再抱拳。

「來處是何處?」蝙蝠好像又正常起來,道︰「告訴我,好教我去拜候你。」

楊天考慮了一下,道︰「火龍寨。」

「這地方好記。」蝙蝠怪笑道︰「我絕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知道很快我能夠出來。」

芭蕉道︰「師父他老人家只怕不許。」

蝙蝠一翻掛回梁上,道︰「我要出去的時候,不許也得許。」

芭蕉說道︰「師父說過要三年之後,才能夠將你渡化,到時候,自會將你放出來。」

「三年太長了。」

芭蕉道︰「你已經在這里這麼多年了,又何必在乎多待三年?」

蝙蝠怪叫道︰「你是什麼東西,這麼多廢話。」

芭蕉苦笑了一笑,轉對楊天道︰「楊兄請。」

螞蝠即時又叫道︰「為什麼你不回答我?」

芭蕉嘆息道︰「我不是什麼東西,只是一個人。」

「你只是一株芭蕉,快要枯萎的芭蕉。」蝙蝠眯起眼楮道︰「我是不想看著你枯萎的,可是又沒有辦法。」

楊天心頭一動,轉問道︰「蝙蝠兄能否說清楚一點?」

「不能!」蝙蝠一搖頭道︰「我真的不能,因為連我也不清楚。」

「哦?」楊天奇怪地望著蝙蝠。

「這只是一種感覺。」

楊天沉吟不語,蝙蝠突叫道︰「你是不是懷疑我說謊,是不是?」

「不是——」楊天忽然嘆了一口氣。

芭蕉沉吟道︰「這個人有時就是這樣,就好像能知道過去未來的。」

楊天沉吟道︰「也許他真的知道。」

芭蕉搖頭道︰「可是我不相信。」

楊天尚未回答,蝙蝠已怪叫起來,道︰「芭蕉該死!該死!」

芭蕉笑笑,也不回答!

蝙蝠接著道︰「不會太久的,你等著,不會太久的。」他的話聲低沉下來,就像在詛咒。

芭蕉道︰「生死有命,就是該死,也沒有辦法的,是不是?師兄——」

蝙蝠這一次反而閉上了嘴巴!

楊天看看蝙蝠,看看芭蕉,亦沉默了下去!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卻在這時候響起來,道︰「芭蕉師兄,你又在跟 蝠爭吵些什麼?」

這聲音就像是銀鈴一樣,又清脆、又悅耳。

蝙蝠一听到這聲音,眼楮發了光。

楊天循聲望去,就看見那個女孩子從一叢芭蕉後面轉出來。

那個女孩子說美麗並沒有蕭紅葉美麗,但無論誰看見她,相信都不會否認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是縴巧的那一類,縴腰一束,奸像隨時都會被風吹折,令人看來,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芭蕉看見她,反而嘆了一口氣。

蝙蝠的眼光更亮,突然似猴子一樣在鐵柵上攀來攀去,眉宇之間,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也很突然的,他叫了起來,道︰「芍藥,你來了,芍藥!」

他的聲音變得很奇怪,雖然充滿了喜悅,卻令人听來毛骨悚然。

最低限度楊天就已有這種感覺。

「芍藥,哈哈哈,芍藥!」蝙蝠繼續在亂攀,始終都不離那道鐵柵。

芍藥從容走到芭蕉與楊天之間,目光從楊天的臉上栘向蝙蝠,道︰「蝙蝠師兄,你好。」

「好,我很好——」蝙蝠手腳不停地亂攀,「砰」的真挺挺摔在地上!

這一摔,竟不見他再動,奸像摔昏過去。

楊天大吃一驚,急忙趨前一步,道︰「蝙蝠——」

 蝠躺在那里,一雙眼仍瞪得老大,眼珠子卻一轉也不轉。

楊天忙問芭蕉,道︰「他到底怎樣了?」

芭蕉尚未回答, 蝠已一挺彈起來,隨即雙手捧著後腦,苦著臉道︰「我的腦袋要破了。」

芍藥輕聲問道︰「摔得痛不痛?」

楊天看看芍藥,再看看蝙蝠,皺起了眉頭。

蝙蝠捧著後腦,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到鐵柵前,呆看著芍藥,那樣子與白痴簡直就一樣。

他接著說了一句卻不像是白痴說的話︰「芍藥,你真美!」

芍藥羞笑道︰「師兄又來說笑了。」

 蝠的神態立時變得很邪惡,笑望著芍藥,道︰「女孩子越美麗,她的血會不會越甜?」

芍藥的笑容立時僵結。

蝙蝠的牙齒齜開,道︰「到底會不會?」

芍藥苦笑著,沒有回答。

芭蕉嘆了一口氣,道︰「芍藥,我看你還是少到這里來的好。」

芍藥尚未有表示,蝙蝠已勃然大怒,瞪著芭蕉大聲道︰「芭蕉,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芭蕉嚇一跳,道︰「沒什麼……」

蝙蝠咆哮道︰「我要扼死你!」雙手霍地從鐵柵伸出!

他的手當然伸不到芭蕉那兒,可是芭蕉仍給他嚇得倒退了一步。

楊天忙道︰「蝙蝠兄,芭蕉兄不過說笑……」

蝙蝠斷喝道︰「誰跟你稱兄道弟?你是什麼東西!」

楊天傻了眼,蝙蝠看也不看他,只管猛伸手抓向芭蕉,發狂地吼叫。

芭蕉一看不妙,忙道︰「我們還是暫時避開去,讓他有時間冷靜一下。」

楊天想了想,點點頭,芭蕉轉向芍藥,道︰「小師妹……」

下面話尚未接上,已給 蝠截斷道︰「芭蕉,你等著,我很快就會走出來扼死你!」

芭蕉呆笑了一笑,方待接上話,但這時,大法師的話聲已劃空傳來,道︰「蝙蝠,你生這麼大的氣干什麼?」

語聲輕盈,令人听來如沐春風,螞蝠一听,激動的情緒已停止,一雙手亦垂下來。

大法師接著在月洞門那邊走進,背負著一個包袱,那琵琶好像亦裹在其中。

他走得並不快,到他走到鐵柵前, 蝠已經變得柔順,一雙手亦縮了回去。

大法師目光凝結在 蝠的臉上,嘆了一口氣,道︰「我叫你要生氣的時候就念經,你怎麼不听?」

蝙蝠痴笑道︰「那經文我忘記了。」

大法師合掌道︰「那你跟我再念幾遍吧。」

蝙蝠忙又搖手,道︰「等等,我現在又好像想起來了。」

大法師笑道︰「那你念——」

 蝠嘴唇翕動,還未念出口,大法師已又道︰「念經要誠心。」

「是,師父——」蝙蝠盤膝坐下來,閉上眼,念起經文來。

大法師向芭蕉他們一拂袖,三人忙退開。

蝙蝠的眼皮一顫似要睜眼,大法師的聲音又響起,道︰「精神要集中,否則念也是白念。」

 蝠垂下頭去,大聲繼續念著,大法師看著他,搖搖頭,轉身舉步。

 蝠一只眼立時睜開,大法師仿佛並無任何感覺,腳步下停,繼續往外走去。

到他轉過了月洞門,蝙蝠雖然仍在念著經,卻已站起身來。

再念幾句,他猛一聲怪叫,身形疾往上拔起,雙腳往橫梁上一勾,颯颯地一連翻了百多個筋斗。

方才就算他真的誠心念經,那些經文現在相信也已被他一一抖散。

大法師沒有回身,院子里恢復一片靜寂,旋即又被一陣腳步聲踏破。

一個十來歲的童子急步從後院走來,往鐵柵內望了一眼,道︰「大師兄,那經文你才念得一半,不念下去了?」

蝙蝠已停下筋斗,倒吊在梁下,應聲冷冷地瞪了那童子一眼道︰「玉硯你少管閑事。」

玉硯道︰「我是以為你忘記了念不下去,來看看怎樣給你幫忙。」

蝙蝠悶哼道︰「你以為只有你才背誦得出那經文?」

玉硯搖頭道︰「我沒這個意思。」

蝙蝠話聲陡厲,道︰「那你就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少在我眼前出現。」

玉硯模模小腦袋,道︰「人家是一番好意的……」

蝙蝠冷截道︰「你若是真的對我好,將頭伸進鐵柵來。」

玉硯立即搖頭道︰「不成。」

 蝠一翻眼,道︰「我只是咬你一口,一口就夠了。」

玉硯打了個寒噤,退後一步。

蝙蝠怒罵道︰「早就說你口里一套,心里一套。」

玉硯不敢作聲,飛步奔了出去,蝙蝠仍吊在那里,只是怪笑。

他心里想的與口里說的,到底又是不是不一樣,看來非但他自己明白,其他的人也好像有些眉目。

所以,對於他,大家都明顯有些恐懼!

從大法師的表情看來,對於蝙蝠無疑亦有心無力,否則又怎會將蝙蝠這樣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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