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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龍記 第五十八章 換血接脈

第五十八章換血接脈

冷無心听得梁坤這話,臉色倏地一變,陰沉沉的道︰

「梁壇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梁坤壯著膽子道︰

「我們乃是奉皇上之命輯拿叛黨的!現在劉邦叛軍勢力漸長,若是這幫地冥鬼府的人物也被他網羅收用的話,那劉邦就會如虎添翼。剛才你們已有賭約在先,誰輸了誰就得依約行事。現在地冥鬼府的少主敗在法王子下,那他們就得束手就擒。而法王現刻不但沒有要擒拿他們的意思,反去施救這手下敗將,這豈不是……」

說到這里故意拖長聲音沒有再說下去。冷無心听了他這番冠冤堂皇的話,冷笑一聲道︰

「梁壇主是不是想說我此舉是在背叛皇上是嗎?哼!我冷無心只听趙高一人之命,其他的人嘛,我還從沒放在心上!秦二世昏庸無能,天下英雄豪杰反他本是應該。再說趙高只讓我們抗抵項少龍,可沒說還要去緝拿其他的人,至于我與他們少主的賭約,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我想取消就取消。梁壇主你又管得著嗎?」

梁坤諸人想不到冷無心竟敢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那些秦兵听了一個個是面面相覷,梁坤等人則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梁坤驚怒得身體微顫的厲聲道︰

「冷無心,你可不要倚仗武功高絕就說出如此狂妄的話來!你要知道,背叛皇上將是什麼罪名!說不定連趙丞相也會因你而受牽連的!」

冷無心聞得梁坤最後一句話身體一陣震顫,臉上現出痛苦之色,沉默了一陣,低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項思龍,似突地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沉聲道︰「「梁壇主想威脅我冷某嗎?哼1只要我辦完了救人之事,我自會回咸陽向皇上請罪的!

倒是現在請不要在這里哆哆嗦嗦的!若是梁壇主想立功,可盡管放馬過來!」

上官蓮聞言插入道︰

「閣下只管去為龍兒療傷就是了,這些家伙就交給我們來收拾吧︰」

冷無心點了點頭道︰

「有夫人打發他們,我冷某也就落得個清靜了。這些家伙平日囂張慣了,夫人給他們一點教訓也好!」

梁坤和他身後的一眾稷下劍派的劍手听了這等冷熱嘲諷的話再也忍耐不住。梁坤手指著冷無心狠聲道︰

「好!今天我梁某就來領教一下你冷無心的高招。」

說完「鏘」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身形猛地飛起,向馬車疾沖過去。鬼青王見了左手雙指一並,「鬼劫指」罡氣應手射出。梁坤正氣怒交擊之下,一心注視著馬車中的冷無心,待得鬼青王雙指射出的罡氣快要觸體時方感覺出來,慌驚之中手中長劍急往回撤。

「當」的一聲,鬼青王的指射罡氣卻也被梁坤長劍擋個正著,可見他確實也是也點真功夫的。梁坤受擊之形已是緩慢下去,這時鬼育王也己躍起,身形提劍向梁坤撲去,二人頓刻纏斗在了一塊。

上官蓮稍稍注視了一下二人打斗的情況,自覺梁坤不是鬼青王的敵手,便也放下心來。

走近馬車,朝冷無心一拱手道︰

「閣下要是能救得龍兒性命,老身就代表地冥鬼府向閣下致以謝意了!」

說完又朝冷無心深躬了一禮。冷無心這刻正凝神為項思龍把著脈,倒是沒有理會上官蓮,只是臉色愈來愈是沉重。上官蓮對冷無心的態度也不放在心上,因為通過這段時間的交往也己略知了他的冷漠性格,倒是對他很難讓他變色的臉上神情感到心中一突,不由得緊張的問道︰

「龍兒沒事吧?」

冷無心卻是突地自言自語的道︰

「難道鬼其神功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說完抬頭往正望著自己的上官蓮望去道︰

「這娃兒是不是也練過鬼冥神功?」

上官蓮忙點頭道︰

「道魔神功是鬼冥神功和玄陽神功合二為一才可練成的,龍兒自是練過鬼冥神功!」

冷無心听了似是恍然大悟道︰

「難怪他的脈像若有若無,似是要進入冬眠狀態的癥狀。對了,鬼冥神功的起死回生需要多長時間?」

上官蓮一愣道︰

「這個……據‘鬼冥寶典’記載是需要十年時間吧,且這段時間不能有任何傷害他身體的現象發生。」

冷無心皺眉道︰

「十年?這……太慢了吧︰還不如我用‘換血大法’為他接上心脈,只需十二個時辰,這娃兒的傷勢就可好了。」

上官蓮听了大喜道︰

「那就麻煩你了!」

冷無心臉色沉沉道︰

「這倒沒有什麼!我這條命本就是這娃兒的!何況在一百二十年前自我大敗了歐陽明夫婦後就曾許過一個諾言——凡是能在我天機棒下走過十招者,我就答應他一個要求。

八十年前有一個少婦從我手下走過了十招,我為了答應她的要求,已是被自己的諾言封鎖了一輩子。今天小哥兒不但走過了十招,並且還可打敗我,那我前面的那個諾言就已破解,現在就要還自己的第二次諾言了。

我想現在小兄弟對我的要求莫過于是治好他的內傷吧,那我自是舍了這條命也會救治他的,因為我孤獨行一生從未說過食言的話,更何況小兄弟為我破解了幾十年的一樁苦惱事,累得我想死也不能死的苦惱了八十年的愁煩事呢!」

說到這里突地發出一陣哈哈大笑,雙目竟是落下了兩行熱淚來。上官蓮見了大訝外卻也對他的話甚是驚駭異常,月兌口道︰

「什麼?你就是當年北溟宮的少宮少孤獨行?江湖傳言你不是失蹤了麼?」

冷無心淒然一笑道︰

「不!我是冷無心︰孤獨行已經死了,他的心已經死了。」

說著雙目迷離起來,像是進入了對遙遠的日子的回憶之中。

原來冷無心確是當年的北溟宮的少宮主孤獨行,當年的北滇宮也是江湖中威名與地冥鬼府差不多的一個幫派,只是他們宮中的人都居住在風沙彌漫、日光灼烈的沙漠地帶。

所以江湖中人很少知道北溟宮地址所在地,但是都知道北溟宮宮主孤獨無情曾一劍力挫中原武林盟主楚原,也因此而揚名天下。

孤獨行是孤獨無情的獨生兒子,所以孤獨無情對他十分疼愛,但孤獨行父親孤獨無情還沒有與武林盟主楚原比武時,就已愛上了楚原的獨生女兒楚虹虹。

由于二人父親的這一場決斗,楚原羞怒交加之下,帶著楚虹虹離開了武林盟主的行宮而不知到什麼地方去隱居了起來。中原武林盟主的位子因此也就懸置了起來。武林因此也就四分五裂,但大半不是投靠了地冥鬼府就是投靠了北溟宮,因為此兩大派系在江湖中最有影響力,由此一來地冥鬼府和北溟宮的實力均是大振。

孤獨行自楚原、楚虹虹父女二人失蹤後,就心神不定,于是決定離家出走尋找伊人。孤獨行出走後可把孤獨無情給急壞了,派出了很多人馬去尋找孤獨行,但孤獨行可以說繼承了孤獨無情全部武學的精華,一身北溟神功也己練至了十層火候,江湖中敵手也是無多,父親派出來找他的人全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然這些來找他的人又不敢對他用強,所以一直也沒有把他帶回北溟宮。

不過孤獨行這樣自己是去找、人還需躲躲藏藏,那還怎麼找人啊!于是化名為冷無心,同時被他在一山洞里無意中獲得了天機老人的天機棒和易容秘簽。天機老人乃是二百多年前的一位隱世高人,以天機捧法聞名于世。

孤獨行巧獲天機老人的武學秘簽後,于是把自己易容成一副四十歲的中年老者,從此孤獨地也就宣告失蹤。

化名為孤行客冷無心的孤獨行,自此也就清靜了下來,于是一心一意的去尋找楚虹虹。

但找了十多年也是音信杏無。失望之下性情也就變得怪僻冷漠起來,開始專門向江湖中有名的高手挑戰,直至打敗了與他父親齊名的歐陽明夫婦,江湖中除了父親孤獨無情之外就再沒也可以挑戰的高手。

孤行客開始覺得日子甚是無聊空洞煩悶起來,于是傳出了一個消息,就是任何人只要能在他手下走過十招就答應對方的一個不管怎樣困難的要求,若是接不下他十招就需去幫他尋找楚虹虹。這一來卻有不少江湖中頗為自負又想獲孤獨行的武功秘籍之人物前來找他挑戰,但一個個均都敗得一塌糊涂,因此這樣一來孤獨行有了一批「手下敗將」幫他尋找楚虹虹。

這些「下三流」的人物武功雖不怎麼樣,找人卻也確是在行,不到三年就有人幫他查探到了楚虹虹的下落,在一個默默無名的叫作桃花村的村落里。孤獨行聞听了心懷異常激動的趕去桃花村找到了楚虹虹,但二人分別已是有四十多年了,時過境遷,楚虹虹已是與桃花村的一個藉藉無名的趙姓漢子結了婚,且生下了一子取名趙高。

楚虹虹乍見孤獨行後淒然滿面,但卻記起父親楚原就是因敗在他父親孤獨無情的手下而告身敗名裂且結郁成疾而亡,自己在心恢意冷之下準備自殺時,被現丈夫趙姓漢子所救且這漢子在她傷重期間對他悉照顧,于是在心下感激之下嫁給了這漢子。

現刻見著孤獨行,于是心中的愛意仇恨一並升起’,她也曾聞听過孤獨行為找自己所歷經的艱辛和他訂下的規矩。于是在又愛又恨之下要求與孤獨行比劍,孤獨行驚鄂異常時楚虹虹已是提劍向他刺來,孤獨行卻是毫不退讓。

楚虹虹一劍刺在他身上時,倒是傻愣了,但旋即怪笑著說孤獨行你己敗了,現在你就必須依你的諾言答應我一個要求,孤獨行被楚虹虹刺了一劍已是萬念俱寂,因為他想不到自己深愛著的女人,尋找了幾十年的女人,彼此一見面之下,她競如此的對待自己,但又想著是自己父親孤獨無情害得他們父女二人背井離鄉的,覺得這是自己在替父親還債,心下又十分的安然。

楚虹虹見自己一劍刺過去,孤獨行竟然不閃避,知道他對自己愛之深愛之切,芳心愧疚欲碎,于是決心自盡以謝孤獨行對自己的深愛和自己對他的無情。見著孤獨行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楚虹虹突地趁他不備之下揮劍刺胸。

孤獨行見了大驚失色,忙抱住楚虹虹的軀體時,楚虹虹已是奄奄一息了,但她卻是為能死在深愛著自己和自己深愛的男人懷中而感到滿足了。楚虹虹在孤獨行懷中嘴角掛著一絲慘然的微笑,斷斷續續的道︰

「于哥哥,虹兒能死在你的懷中已是覺得很幸福了。我……對不起你!但在我死之前,還有一樁心事未了,就是高兒,他爹在三年前上山砍柴時跌斷了腰骨和雙腿,已經是個癱子,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高兒,這孩子性格甚是陰晦,你要好好的教導他。算是虹兒臨死前向你撤次嬌要你答應你‘敗’在我手下的諾言吧!」

孤獨行見楚虹虹本也愛著自己,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傷心欲絕的連連點頭,楚虹虹見孤獨行答應了自己的最後要求,含笑死去。

孤獨行見佳人己逝,頓覺自己活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本欲自殺陪著楚虹虹去泉之下,但突地見著一個臉色陰冷中帶著淒容的八九歲的男孩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抽泣著,方記起楚虹虹的臨終遺托,要自己照顧她兒子趙高的話來。

于是強忍悲痛也在這桃花村隱居了起來。趙高性格陰沉冷毒,不喜言語,對孤獨行深懷仇恨,認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但當他得知孤獨行身懷絕世武功時,態度大為改變,又對孤獨行百般逢迎起來。

孤獨行看出趙高骨子里的陰險毒辣,雖是不想教他武功,但為了兌現自己的諾言還是教了他一些武功,可想不到趙高競膽大包天的偷了孤獨行的「天機神功」秘籍,這「天機神功」孤獨行自己也沒練過,因為要練成此功的最高境界,必須揮刀自宮。可想不到趙高本是個性無能,竟然為了練成神功真的割去了自己的命根子。

這天機神功的此種怪異練功方法又得從天機老人說起。

原來這天機老人在未隱居之前,乃是當年周景王時宮中的一名太監,因在宮中無意中得到一本武功秘發,于是偷偷依法修練,怎奈他是個太監,練了多年始終不能突破,但這太監卻也是個武學奇才,竟能根據自身的缺陷而獨發創心練成了自成一派的奇功。

武功大成之後,這太監因練功而漸趨怪僻,性子暴燥陰毒異常,身入江湖掀起了當年時的—場武林浩劫,後來被一佛家的太虛上人收服為徒,凶性頓斂,晚年時潛心修佛。

太虛上人得道登仙後,天機老人魔性再發,意欲重出江湖作惡,豈料太虛上人早有洞察先機之明,竟在他魔念之中加上一層經咒,當他魔念一動時,這凝聚了太虛上人深厚功力的經咒頓即發出威力毀去了天機老人的一身魔功。

天機老人功力被毀,悔恨交錯之下就寫了這麼一部「天機神功」留待有緣人,想待他人得到自己這武功秘本後,繼承自己魔念,至于天機樟和天機棒法乃是仙逝的太虛上人傳他的,易容秘書則是天機老人當年為惡時在江湖他人手中奪來的。

孤獨行得到天機老人的武功密本後。看了這

「天機神功」,雖覺得其中陰毒異常,但其中確實有不少可取的一面,一時舍不得毀掉,想不到卻為歷史留下了禍根。

趙高練「天機神功」一月有余之後,孤獨行發現了他的異狀,于是在自己革囊里查尋,知道趙高偷了「天機神功」秘本,心下又驚又怒,于是逼趙高交出來,便趙高卻說你害死了我母親。「天機神功」秘本給我算是作補償吧2孤獨行想不到趙高竟然敢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來,真是氣得要吐氣,本準備狠下心廢去趙高的一身武功,可趙高卻突地說出「我娘叫你照顧我,你若是廢我武功,我娘一定會在陰槽地府里也會詛咒你的。」

孤獨行听得這話一愣之下競真也下不了辣手,只是叫趙高交出琥功秘本也就了事。可誰知趙高早有心計,已是抄下了副本。真冊雖被孤獨行收去,但趙高卻仍按副本練習「天機神功」。

孤獨行雖是有察,可趙高神功已是練成了十之七八,無奈之下也只得任行其事,更何況孤獨行本也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對許多事情也是見解怪僻得很,當時他認為既然趙高己練了此種邪功,那表示是天意中冥冥注定了他是個邪派高手,只要他不濫殺無辜,行事怪邪也無關緊要。

趙高見孤獨行對自己管教放松了許多,知道自己抓住了孤獨行的心病,于是時時借他應承楚虹虹的諾言來要挾他,要孤獨行幫他成就一番霸業。孤獨行無奈之下于是收服了江湖中的幾大凶人金輪法王、千毒法王和魔尊法王等做了趙高手下,加上他自己,組成了趙高得力的四大法王。

當秦始皇登上秦因王位時,趙高看準秦國最打發展前途,于是入宮進見秦始皇。秦始皇見了趙高一身絕藝和他手下各都身懷絕學的四大法王,龍心大悅。得知趙高乃已閹之身,于是任他為自己身邊的貼身宦官,掌管宮中所有太監。

此職雖是地位不大,但終日在秦始皇身邊卻實是最易取得皇上信任的職位。趙高心下大喜之下便作了秦始皇身邊的太監之首,經過十多年在秦始皇面前表現出的忠心耿耿,便獲得了秦始皇的寵信,在朝中的權勢也就日日上升,直至秦始皇死後,竟敢要挾丞相李斯與他合謀篡改秦始皇的遺詔,賜死太子扶蘇,把胡亥擁上了皇位。

至現今又見大下大亂,趙高更是意欲明謀發動政變,自己來當當皇帝過過癮,不過胡亥的實力派擁護者也不少,像國帥曹秋道,統領全國軍隊的大將軍章邯和與他一起謀害死太子扶蘇的丞相李斯等都是胡亥的擁擴者,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趙高當權,那他們的權勢富貴也就全完了。甚至會有殺身滅族之禍,胡亥有這些實力派擁護,趙高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不過胡亥和他的擁護者雖知道趙高懷有野心,卻也不敢開罪,雙方現在處在僵持狀態。

對于趙高的這些惡劣行徑,孤獨行雖是知道,卻也己無回天之力了,更況自己身上還有一自己的枷鎖把自己束縛住,讓得自己也不得不听命趙高,今天孤獨行見了項思龍不吭不卑的說話語氣,又見他長得玉樹臨風,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昔年的影子,心中對項思龍生出歡喜之心,同時想到自己已是—百八十多歲的垂喜之年,自己一身絕世武學還無人繼承,若老死黃土太過可惜,于是心生收項思龍為徒之念。

可豈知項思龍雖是小小年紀,卻己練成了曠古絕今的不世絕學道魔神功,自己反落敗在他的手下,幸虧他手下留情。頓時心中一片死灰木然。但被鬼青王喝醒之後,見得重傷的項思龍,心生慚愧之色,使出手為項思龍搶救,同時也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月兌離趙高控制的借口,解了多年的心病,心情頓然輕松了許多。

听了孤獨行講的這麼一個悲慘的愛情故事,上官蓮心下不勝唏噓,想不到外表上這麼冷冰冰的孤獨行竟然還是一個用情如此之深的情種。且後半生的遭遇竟給拖累在了他的一個對他心愛女人的承諾上,不禁對這孤獨行肅然起敬之余又生出一絲同情來。

沉默之中,孤獨行覺察出了上官蓮對自己的心境,不由得冷冷突地道︰

「我這人做事從不後悔,雖然我的一生是有著悲劇色彩。」

頓了頓忽地又望向躺在車板上的項思龍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自言自語道︰

「但願我能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光里能做一件能讓我開心的事,讓我死後也覺得值得回憶的開心之事。」

上官蓮想不到孤獨行如此敏感,竟能洞察自己心中所想,老臉一紅,但听到他後面幾句喃喃自語的話時又覺他話中有話,思之臉色也不禁為之一變道︰

「孤獨前輩難道不掛念北溟宮的家人嗎?據聞孤獨無情老前輩還有一個女兒,也就是你妹妹孤獨梅鳳在孤獨無情仙逝後接掌了北滇宮,難道你就不想回去看看你妹妹?」

孤獨行聞听得這話,臉上一陣抽動,現出痛苦之色緩緩道︰

「孤獨行已經死了,又怎麼會回北溟宮呢?我現在是冷無心!」

上官蓮听出他話中似對北溟宮有恨意,知他不能原諒他的父親孤獨無情,正待出言勸解時,突听得一聲慘叫和幾聲驚呼聲,這時才想起鬼青王與梁坤打斗的事來,二人均都聞聲舉目向戰場望去,卻見梁坤握劍的左手被鬼青王齊肩砍斷,正痛得滾地慘叫,其他的十一名樓下劍派高手見了正驚呼著有幾人去扶起梁坤。還有幾人則在厲喝聲中拔劍向鬼青王撲來,但地冥鬼府的高手見了,頓即也有幾個沖出阻住,那些秦兵則是一個個嚇得不知所措。

孤獨行見了冷哼—聲,突地飛出馬車落在混戰的場中,暴喝一聲道︰

「住手!」

正在打斗的眾人聞得喝聲倒真依言分了開去,其實是稷下劍派的劍手對地冥鬼府強大的實力生出怯意,所以聞言率先退了開去。孤獨行走到已有幾個武士正在為之包扎傷口的梁坤身前,看得他怨恨、痛苦之極的蒼白面容,冷冷道︰

「梁壇主,叫你的底下帶著你滾回去吧!憑你們這點下三濫四的功夫又怎是人家的敵手呢?還有,請你回去告訴趙高,我冷無心已經不再听他的命令行事了!」

說完目中厲芒暴長的瞪了梁坤一眼。梁坤此時心中已是驚駭己極,哪還敢與冷無心頂嘴,強忍住臂上疼痛,從牙縫里擠出顫顫的聲音道︰

「好!冷無心,我會把你的話帶給趙丞相的!咱們走!」

說完由兩個劍手攙扶著狼狽而去。那些秦兵卻是不知所以的暗暗對望著,因為恨天法王的權威可比梁坤等大得多啊!他們自是听冷無心的命令行事。冷無心見得那些左右為難的秦兵,揮了揮手道︰

「你們隨梁大人他們去吧!」

眾秦兵一听,遲疑了片刻,但旋即轉瞬就向梁坤眾人造去,校場中頓時冷靜下來。

孤獨行走回馬車對上官蓮道︰

「我看夜間也不要休息了,咱們連夜出城去吧!」

頓了頓又道︰

「還得找個比較隱密的地方為這娃子療傷,咱們是不能拖延時間了,要是司馬欣帶了大批的秦兵對咱們進行圍攻,那可也是件麻煩事,從這練兵校場往城西門出城差不多只要半個多時辰,咱們就從西門出城吧!」

上官蓮這時只要孤獨行能夠治好項思龍的傷勢就什麼都對他言命是從了,當下點頭應︰

「是。」

一行人頓即向彭城西門馳去。到得西門時,守城門的軍官似是還不知道恨天法王已經背叛了朝廷之事,雖是對上官蓮等一行感到懷疑,但卻也不敢對這位權勢極高的法王查問,听得他要出城,還是恭薛敬敬的開了城門,送了眾人出去。

出得城後孤獨行叫眾人迅速趕路,直至天色微明時,眾人才發覺進入了一個大山脈里,四周均是怪石嶙峋,山峰連綿不絕,高木森森,時時傳來各種飛鳥怪蟲的叫聲,腳下的山路也甚是崎嶇不堪。

孤獨行叫眾人就此休息一會,朝正目光訝異的上官蓮解釋道︰

「走山路使大批的官兵不易追來,彭城中的高手也只有魔尊法王和梁坤等諸人,他們也知不是汝等之敵,不會不要命的追來的,更何況彭城中也不可無人防守,所以只要司馬欣發現我們進了這太行山脈,就會舍棄追擊我們的。其實說來我們的運氣還算不錯,沒有在彭城里被阻截下來。可能是魔尊法王以為你們此行是要去西域,所以往你們去西域的必經之路一一城北門追去了,反疏忽了西門。」

上官蓮嘆服道︰

「孤獨前輩原來早就算計好了他們會去北門防守,所以領了我們出其不意的從西門逃出。」

頓了頓又道︰

「唉,其實龍兒也勸我不要進彭城去的,說這麼一大隊人馬會惹人注目,說不得會有什麼麻煩,叫我們從西邊這太行山脈繞過,但我嫌延誤時日,誰知今日還是得從太行山脈繞過去西域,且龍兒他……」

說到這里雙目倏地一紅。孤獨行听了心下一陣黯然,默然無語。因為項思龍是被他擊傷的啊!他又能說些什麼話去安慰上官蓮呢?更何況以他一貫的冷漠性格也不善于說什麼安慰別人的話來。

上官蓮見了孤獨行的神態,頓知自己的話觸動了他的心事,不由得望著孤獨行尷尬的笑了笑,轉過話題道︰

「孤獨前輩說用‘換血大法’為龍兒療傷,但不知這‘換血大法’怎麼施為?」

孤獨行聞言斂神道︰

「這‘換血大法’乃是用為他療傷之人的精血輸入這娃兒體內,直至接上他被震傷的心脈為止。施行此法極端危險,施法時絕對不允許有絲毫的干擾,否則輸功者和受傷者均會全身炸裂而亡。所以必須找個清靜隱秘的地方讓我為這娃兒療傷,同時也必須有高手護法。」

上官蓮听了當即吩咐鬼青王領了一眾武士去山脈中看有什麼山洞之類的隱秘清靜之所沒有,待得鬼青王領命去了之後,上官蓮還是不解的問道︰

「輸精血接心脈,這不對施功者有很大的危害嗎?」

孤獨行慘然道︰

「我已活了一百五十四歲,已經活夠了,也已經活祟了,在臨終前能夠救得這小兄弟是我生命最完美的結局,不過遺憾的是我冷無心這一身武學卻是長埋地下了。」

上官蓮听了忽地道︰

「龍兒是我孫女婿,我可以為他作主讓他做前輩的記名弟子,不過前輩卻不必說出那等傷感的話來,因為不管生命活得怎樣艱難,活著總是一件美麗的事情,希望還在明天呢!」

孤獨行听了上官蓮前面的話頓時臉露喜色,但對她後面的幾話卻是不以為意,淡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動道︰

「你怎的願答應這娃兒做我的記名弟子?這太好了,那我此生就再無遺憾了!」

說到這里,目中又露出迷離之色道︰

「明天?明天的事情太過遙遠了!能夠把握今天的美好就已經讓人可以含笑限目了!

唉,北溟宮!」

說著突地嘆了長長的一口氣,解下腰間的天機棒和革囊遞給上官蓮,語氣沉重而又富有感情的道︰

「老妹子,若是我真有什麼不測,你就把我這些遺物交給龍兒吧,革囊中有我撰寫的一生武功所學的秘本和一本易容秘籍,還有我北溟宮少宮主的令牌和我北溟宮總行宮的地址所在地圖,龍兒他日有暇時可代我去北溟宮拜祭—下……我的父母和看望一下我妹妹孤獨梅鳳,讓她也……知道一下我的下落吧!」

說完老日中竟是顯出隱隱的淚光,聲音也顫抖起來。人之初,性本善,孤獨行—生漂泊,性格冷漠,恨極父親孤獨無情,但在他內心深處里卻還是有著對父母和妹妹的想念。這或許乃親情是世界上最讓人難忘的緣故吧!

上官蓮的心中感覺也有些酸酸的,但是她又能說些什麼呢?叫她勸孤獨行不去救項思龍?這個她可辦不到,因為在她心目中無論如何項思龍生命還是最重要的。上宮蓮對初識孤獨行的憤恨發展至現在的頗具好感和同情,可全是想要孤獨行救項思龍。

二人正沉默的都看著昏迷不醒的項思龍時,鬼青王領著眾武士返了回來。鬼青王走到上官蓮身前顯得有點氣喘,可見他也確是對項思龍關切非常。只听他恭聲道︰

「票夫人,在距離此地五十里地的峽谷里的岩坡上有一個天然石洞,可供少主療傷!」

上官蓮聞言點了點頭,望了孤獨行一眼,卻沒有發話,孤獨行已是接口道︰

「好!我們就趕去那峽谷!龍兒的傷勢已經不能再拖了,否則當他的腦域也被鬼冥神功的寒氣鎖住時,那他就需十年後才能醒過來了!我可等不了十年了。」

石洞在一陡崖突幾起的中壁處,地勢甚是險峻非常,洞內甚是寬敞干燥,陽光斜射進洞內,使得石洞並不黑暗。石洞約有十米多深,地面剛被打掃過,顯得比較干清幽靜,倒也確是個運功療傷的絕佳之所。上官蓮和孤獨行滿意的點了點頭,前者用贊賞的目光看了身旁的鬼青王一眼,似是在夸他辦事細心得力。

把腋下挾著的項思龍輕放在地面上後,孤獨行沉聲道︰

「吩咐峽谷內的武士小心防備。洞內就留下四名高手在這里護法就夠了。」

上官蓮听了當下叫鬼青王去谷下負責防守指揮工作,只留了四個鬼府的護法在洞內陪自己一起為孤獨行給項思龍運功療傷作護法之用。

鬼青王領命而去後,孤獨行叫上官蓮扶正項思龍的身體,讓他盤膝坐正,同時從一名護法那里借了一柄短劍,提起項思龍的手臂用短劍朝他的手掌劃去。上官蓮見了驚聲問道︰

「你……這是干什麼?」

孤獨行用短劍邊劃項思龍的手掌邊道︰

「換血大法乃是把我自身的精血和真氣通過勞宮穴輸入龍兒的體內,自是要劃破手掌才可施行。否則我體內的精血怎可與龍兒身上的血脈相通?嘿,你是不是怕我害龍兒啊?我現在把我—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又怎會對他不利呢?要想害他我就不會救他了。」

上官蓮心中的猜疑被孤獨行說中,不由得老臉一紅,吶吶的說不出話來,這時孤獨行已在項思龍雙掌內各劃開了一條四五寸長的口子,鮮血順著項思龍的掌心沾沾溢出,讓得上官蓮見了一陣心痛。孤獨行劃完項思龍雙掌後,又提起劍在自己手掌刺劃起來,竟是連眉頭也未皺一下,連上官蓮和幾個護法見了心中都對他敬服不已。

因為在手掌勞宮穴處劃出一寸多深的口子,一個清醒的人要強忍住這種痛苦已是很難了。更何況孤獨行是自己在給自己劃傷口呢?

孤獨行在自己雙掌劃破傷口後,把短劍拋還給了那護法,盤坐到項思龍的對面,平伸雙掌抵住上官蓮抬舉起的項思龍的雙掌,微閉雙目,吞納了一口氣後,運功提至手掌勞宮穴處,讓自身真氣輸入項思龍勞宮穴中,在他體內經絡中運行了一周天後,再緊閉雙目,讓自身的精血隨著真氣一起輸入項思龍的體內。

上官蓮和四護法站在一旁屏息靜氣的看著孤獨行和項思龍,卻見前者因功力提升極限之故,臉上變得通明如玉,四身寬大的衣服都被真氣鼓起。

二人雙掌交接處隨著時間的報移漸漸的冒出一縷一縷的白氣來。項思龍蒼白的臉色也漸漸轉紅,身軀也突地有若觸電般的微微震動了一下。上官蓮和四護法見了心中同時一陣大喜,倒是施功中的孤獨行因項思龍身體的震顫而緊閉的眉頭稍稍跳動了一下,似是有什麼不對頭的感覺。但旋即進入平靜。

項思龍經過孤獨行真氣和他體內灼熱精血在自己體內經脈的流動,思想似是漸漸蘇復過來,他模糊中記起了自己與恨天法王打斗時的情景來,但意識卻還是並不清醒,只是覺著身體漸冷漸熱,靈魂似欲和身體月兌離關系但卻又在掙扎不止。渾身僵硬麻木,若毫無感覺但又若痛楚難當,雙掌之中傳來一股灼熱氣流,全身氣血都在膨脹,經脈則似要爆炸開來般,那種痛苦的感覺讓他想大聲叫出,但又音息全無。

孤獨行似是覺出項思龍的思想正在漸漸凝復,當即加緊與項思龍血脈的轉換,讓項思龍體力冰冷的血液轉入自己體內,通過自己體力的真氣熱力使之溶化後再送回項思龍體內。

二人手心似一座橋梁般把兩人的經脈連接為一體,各自的血液在兩人體內輪流轉換著。

孤獨行的臉上通明之色正在漸漸消退而略現蒼白,額上也隱隱逼出汗珠,顯示出他功力耗費之巨,項思龍這時卻是頭頂百會穴也冒出了縷縷白氣,臉色愈來愈紅,孤獨行體內的氣血與他體內氣血的輪流轉換已經慢慢喚起了他被鬼冥神功的特異功能所封住的生機,意識愈來愈是清晰,震碎的心脈也在孤獨行所聚真氣和被他之真氣所引發的自身體力的真氣,在兩股真氣的牽引下也正慢慢的凝合著。

二人盤坐的身體突地旋轉起來,且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見著一團光影,孤獨行知道項思龍的真氣正在一點一點的凝聚,行功已至緊要關頭,渾身雖有點虛月兌似的感覺,但還是強行的撐住,提升體內所剩無幾的內力。

項思龍的思想已是完全清醒過來,從體內真氣充盈的異樣感覺中就是他不開眼楮便也知道正有高手在為自己療傷,且對方的內力愈來愈弱,似快到了油燈頻臨干竭之境。

不由得心神一驚,忙用自己已恢復了六七成功力的道魔神功的內力把對方輸到自己體內的真氣也試著想送還至對方體內,但豈知他心脈正在凝結之中,根本不能妄動真力,功力剛被提至胸部的月復中穴時,頓然一陣鑽心劇痛,由心脈處傳遍全身,差點忍不住慘叫申吟出聲來,且心脈中的血團經受真力一擊,頓時涌至喉間,「嘩」的一聲一股血箭噴口而出。

噴得孤獨行的頭、頸、胸殷紅一片,觸目驚心,上官蓮和四護法見得光影中突地鮮血四濺,且光影由白色變成了白里透紅之色,不由心神劇震,孤獨行見項思龍突生變故,知他一片好心,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暖意,他的內力已輸送至項思龍體力十層之多,自己體內還有一二層的內力,這時黑色的頭發已全皆變白,臉上的皺紋也漸多漸深,手臂也消瘦得如一根干柴棒般,但他還是強提最後一絲真力,語氣脆弱的低聲對項思龍道︰

「小于,不要妄動真力,任由身上的內力在經血中循環,你的心脈剛在接續之中,現在還經受不住你強大內力的涌動,待得再過十二個時辰後心脈完全接續好了時,才可運集自身功力,且要運行七十二周天後你的傷勢才算全愈。」

說著時聲音已是越來越弱,二人身形也是漸漸緩慢下來至終于寂止。孤獨行的手掌已是無力的與項思龍雙掌分了開來,嘴角亦在溢著鮮血,但臉上卻是掛著安樣的笑意,只听他口中還喃喃抖動的弱聲道︰

「小子,收回雙掌,合什置于丹囚之處,凝聚意念于心脈之處,任真氣自我運行于任督二脈之中。」

頓了頓,喘息了一口粗氣,忽地臉上泛出紅光,目中精芒連閃,發出回光返照的最後一絲內力哈哈大笑道︰

「老夫一生中可說是毫無意義的過了一生,但至臨終前卻做了一件讓我足以決慰此生的開心事情。這種結局生命的方式我喜歡,我足可死後眼目了!」

說完身體突地向後倒去,寂然不動。上官蓮和四護法見孤獨行為救項思龍死得如此慘慘悲壯,雙目不由一陣發漲,心中在感激中帶有—絲酸酸的味道,都不由自主的跪地朝孤獨行的遺體恭敬的禮拜起來。

項思龍雖是不敢動彈,但耳朵卻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孤獨的話,心中雖是激動卻又不敢讓這股激動發作出來。但虎目卻已是情不自禁的流下了兩行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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