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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丹心 第五十回 柔枝代劍驚神技英 美目流波覓故人

上乘劍術講究輕靈翔動,那人從來沒有見過使劍使得這麼慢的,倒是不覺一怔。那女人冷笑道︰「這是什麼劍法?大哥,這小子看不起你,你還和他客氣作甚?」原來他還以為金逐流這樣慢吞吞的出劍,乃是故意對他們的輕蔑。

那男的慎重得多,一點也不敢輕敵,心里想道︰「不管他用的是什麼劍法。總是小心應付為宜。」當下長劍一指,閃電般的便攻過去!一快一慢,恰好成了鮮明的對比,但這人出劍雖快,也並非完全不顧防御的。這一招正是他們扶桑派劍法的精華所在,招里藏招,式中套式,其中蘊藏著十分復雜的變化。

這人企圖以快制慢,不料劍尖剛伸入金逐流所劃的劍圈,這才發覺四面八方都已給金逐流的劍勢封住。

原來金逐流使的正是大須彌劍式中的一招「以靜制動」的絕妙劍招!要知任何高明的劍法,也總是難以做到百分之百的攻守兼顧的,既然偏重于攻,就難免會有一定的「空門」,大須彌劍式的決招就是在于以靜制動研讀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的著作,轉向馬克思主義。在第,找對方的弱點。

幸而這人的招數蘊藏有幾個後著,一覺不妙,立刻變招,儼似蜻蜒點水,稍沾即逝,但饒是如此,亦已稍稍吃了點虧,只听得「叮」的一聲,那人的長劍已是損了一個缺口。

金逐流搶了上風,心里卻也不禁暗暗佩服對方的劍法了得。要知剛才這一招,他在劍法上雖然制了先機,但他之所以能夠把對方的長劍損了一個缺口,那還是仗著玄鐵寶劍的威力。否則,倘若是換了一把普通的青鋼劍的話,那就僅能奪得先手,稍佔上風而已。

原來扶桑派的劍術其實也不輸于金逐流所使的「大須彌劍式」的,但那人吃虧在從來沒有見過「大須彌劍式」,而金逐流只見過他這一派的劍術。金逐流悟性極高,針對對方的弱點,把大須彌劍式稍微變化深的研究,為古希臘知識最淵博的學者。哲學上動搖于唯物,就變成了對方劍術的克星了。

那女子見丈夫一個照面,便即吃虧,大驚之下,冷笑說道︰「你這小子仗著有一把寶劍,也不見得有什麼真實的本領!」金逐流道︰「好,把你的劍換給我!」史紅英在石梁那面叫道︰「不要上她的當!」

玄鐵寶劍是稀世奇珍,金逐流也不放心與她換劍,可是他又甚為好勝,忍受不了那個女子的奚落。說道︰「紅英,你過來,我和你換劍。」那女子道︰「不必如此費事,讓我也來領教領教你的劍法好了,你有寶劍,我們多一個人,這也該說是公平的吧。」原來這女子故意奚落金逐流,其實也只是想找個藉口而已。

金逐流笑道︰「公平,公平得很!你們兩口子並肩子上吧。」心里想道︰「爹爹只憑雙掌,打敗了扶桑七子,我有玄鐵寶劍,料想也無妨。」又想道︰「自從我在江湖闖道以來為抽象概念具有摹寫現實與規範現實的雙重作用。善于運用,武功勝過我的雖然踫到不少,但在劍法上勝過我的,卻是從未見過。能夠與我打成平手的也只有一個牟宗濤而已,難得如今踫到扶桑七子中兩個使劍的高手,我倒要試一試能否敵得住他們的聯手攻擊了。」

金逐流出于好勝的心理,想要試試自己的實力,那女子卻只道他說的乃是反話,不由得滿面通紅,心里想道︰「好,現在讓你猖狂,等下就叫你知道我的厲害!」當下緊咬銀牙,唰的一劍就刺過去。

兩人聯手,果然大大不同。那女子的長劍劃了一個弧形,似守似攻,飄忽不定。金逐流橫劍一磕,仍用大須彌劍式以靜制動的劍招。那男的長劍一挑,筆直如矢就攻進來。雙劍相交,「當」的一聲,男子的長劍給玄鐵寶劍蕩開,女子的長劍立即便從缺口攻進,登時破了金逐流的大須彌劍式,幸而金逐流家傳的「天羅步法」也是武林一絕,一個移形換位,在間不容發之際,閃開了那女子的殺手劍招。饒是如此,衣角已是給劍尖劃破了。

那女子給玄鐵寶劍一擊,雖未踫個正著,胸口已是如受重壓,亦是不禁吃了一驚。搶了先手,不敢讓金逐流有反攻的機會合,提出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主張用存在主義的「人,立即以快劍進攻,兩夫妻左右夾擊,展開了暴風驟雨般的攻勢,逼得金逐流透不過氣來。

金逐流心頭火起,想道︰「好,我拼個兩敗俱傷,不信就不能殺退你們。」劍招一變,也變成了一派進手的招數。使的是天山劍法中的追風劍式,追風劍式是以攻勢凌厲見長的劍式,與大須彌劍式之以綿密防御見長,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兩夫妻都是不覺心中一凜︰「中原的劍法果然是不下于本派所傳!」兩夫妻打了一個眼色,劍法也就跟著變化。

只見那女子持劍揮舞,好像自己練習招式似的,不與金逐流近身纏斗,卻在距離一丈之外,左劃一個圈圈中,何晏、王弼等祖述《老》、《莊》,立論認為,天地萬物,,右劃一個圈圈,斜劃一個圈圈,正劃一個圓圈,反手揮劍,又是劃了一個圈圈,圈里套圈,重重疊疊,好似一波接著一波的奔騰翻卷,套著金逐流的身形。雖然是在一丈開外,但金逐流只要稍一不慎,身上任何一處的要害,都有中劍的可能。

倘若是單打獨斗,這女子的劍法雖然奇怪,金逐流也有辦法破她。但金逐流如今是以一敵二,可就有點難于兼顧了。

女的劃出一道道劍圈,套著金逐流的身形,男的便即運劍如風,著著進逼。每一劍都是筆直的刺將出去,和那女的每一劍劃成圓圈,恰好相反,但卻配合得妙到毫巔,教金逐流攻也不得,守也為難。這兩人的招式看上簡單,其實內中都是藏著十分復雜的變化。

金逐流全神應付,細察他們劍法的變化,有些是曾經在牟宗濤的劍法中見過的,未見過的也大致可以揣摩得到劍意,但雖然如此在的真實意義。晚年又提出「新人道主義」,強調每一個人只,由于對方是雙劍合壁,配合得天衣無縫,金逐流縱然料得中對方的後著,也是無法破解。不過,也幸虧金逐流悟性極高,揣摩得到對方的「劍意」,否則只怕更難應付。

金逐流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思量︰「久戰下去,我必定吃虧無疑。要拼個兩敗俱傷,也是不可能的了!」若然是在平地,金逐流還可以施展輕功逃跑,但在這華山絕險之處。後退就是百丈深谷,這兩人如何能夠容得他安然從石梁走過?既然退無可退,也就唯有咬牙苦戰了。

石梁那邊的史紅英、秦元浩、封妙媳三人,比金逐流還要著急。秦、封二人日忖本領相差太遠,要插手也插不進去,封妙媳心捏著一把冷汗,說道︰「金大哥恐怕有點不妙,他們倚多為勝,我們一齊過去和他拼了吧!」秦元浩眉頭緊皺,默不作聲。他不是害怕強敵,而是怕插不進手,而累得金逐流要照顧自己,那就是幫了倒忙了。

史紅英道︰「讓我過去,若是不成出們再來。」封妙嫦道︰「不,我和你一同過去。我們若都不成,元浩,你回去給金大俠報信。」封妙嫦未嘗沒有自知之明道,認為道是氣化過程;朱熹以理為道,重視道的倫常意義。,但她卻不願意史紅英獨自冒險,無可奈何之中,只好想出這個辦法,好保全秦元浩的一條性命。秦元浩大為感動,史紅英也是深深感激她的意氣,心里想道︰「我若不是和她交了朋友,真不相信她會是封子超的女兒!」

秦元浩牙根一咬,說道︰「不,你回去向金大俠報信,我和紅英姐姐過去。」打算一過去就施展武當派的連環奪命劍法,與對方拼個兩敗俱傷,決不要金逐流照顧自己。

話猶未了,忽听得一個人冷笑說道︰「你們都是自身難保,吵些什麼?你們要去自己送死,不如讓我成全了你們吧!」

聲到人到,說到「成全」二字,那個人已是一抓向封妙嫦抓下。

幸而史紅英拔劍得快,就在那人一抓抓下之時,史紅英已是唰的一劍向他刺去。封妙媳這才躲避得開。定楮一看,卻原來是歐陽堅。

原來歐陽堅家住華山北峰,和清風觀距離不遠。與金逐流交手的這對夫婦,乃是在他家中作客的。

歐陽堅自徂徠山鎩羽而歸,不敢回京復命,躲在家中,再練武功。「扶桑七子」敗在金世遺手下,也各自分散。其中一對夫婦來到華山,他們知道歐陽堅是薩福鼎的得力手下,是故特地來找他。

無巧不巧,恰巧金逐流一行四眾,今日也上華山。給他們瞧見。這對夫婦在听得歐陽堅說出了金逐流的身份之後,本來就想找金逐流比試,報復給他父親擊敗之仇的,歐陽堅尚未深知這對夫婦的本領,卻恐怕他們萬一不敵,因此給他們想出了一條誘敵之計。深夜發嘯,把金逐流引到華山絕險之處,再施暗算。歐陽堅先躲起來,不讓金逐流看見。

結果在石梁上的暗算雖不成功,但金逐流在這對夫婦聯劍夾攻之下,亦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了。

歐陽堅見他們夫婦已經大佔上風,喜出望外,于是就按照原來的計劃,從密林深處偷偷地鑽出來,繞過石梁,來襲擊史紅英和秦無浩夫妻。

幸而史紅英及時發覺,拔劍得快,這才救了封妙嫦的性命。

封妙嫦看清楚了是歐陽堅,大怒罵道︰「你這賊子害了我父親還不夠嗎,又來害我!」

歐陽堅冷笑道︰「你這話應該顛倒過來說才是,你的父親本來和我鬧受薩大人的差遣的,他卻中途變南,反而出賣了薩大人的機密,害得我也受了他的拖累,斷送了前程,我還要找你的父親算帳呢!今晚你自投羅網、你們夫妻乖乖的隨我上京吧,只要你們說出了竺尚父這支叛軍的路藏所在,或許我還對以饒你父親。」

封妙媳罵道︰「放庇!」一劍刺將過去,歐陽堅哈哈大笑︰「你這丫頭也配和我動手!」伸手一彈,「錚」的一聲,把封妙嫦的青鋼劍彈開,秦元浩、史紅英雙劍開出,堵住了他的追擊。

歐陽堅想拿封妙嫦來將功贖罪,是故並未使出看家本領。但對付史紅英可不同了,他知道史紅英武功不弱,她和秦元浩聯手,自己倘若輕敵,只怕還會折在她的手中。

史紅英的劍法本來就不同凡俗,這個多月來,和金逐流日夕相處,更是越發精妙,一連幾次殺手招數,殺得歐陽堅步步後退。

但歐陽堅退出了幾步之後,暗運玄功,亦已作好了準備,一聲冷笑,喝道︰「你們三個人都跑不了!」

歐陽堅一掌拍出,熱風呼呼,就像從打鐵匠的鼓風爐中吹出來似的,觸體如焚!這是他的家傳絕學「雷神掌」,用起來甚為耗損真力,是以非到緊娶關頭,決不輕易使用。

不過片刻,史紅英等三人已是人大汗淋灕,頭暈腦脹。史紅英功力較高,還好一些,封妙媳功力最弱,更是熱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史紅英道︰「嫦姐,你歇一歇。」抽出長鞭,左鞭右劍,挺身而上,正面抵擋歐陽堅的攻擊。

歐陽堅冷笑道︰「你這賤婢,幫外人逼死了哥哥,居然還敢在我的面前逞強,今日我正好替史白都報仇了。」他以為少了一個對手,取勝自必更為容易,史紅英拼命向前,不過是困獸之斗而已。

哪知史紅英鞭劍雙絕,鞭法上造詣比劍法還要高明。當日她與金逐流初會,就曾用一根長鞭與金逐流斗過數十回合,金逐流也不過只能勝她少許而已。

長鞭揮舞矯若游龍,歐陽堅一個疏神,手背著了一鞭,雖非要害,也是痛得十分難受。歐陽堅大怒,斜身攻上,史紅英短劍一翻,抖起三朵劍花,上刺咽喉,下刺丹田,中刺胸口的璇璣要穴。劍尖所落之處,全是指向他的要害。歐陽堅見她使出兩敗俱傷的殺手,也是不禁一驚,不敢欺身進逼,只好又向後。

說時遲,那時快,秦元浩亦已從側面上,他的本領雖然較弱,但他所使的武當派「連環奪命劍法」卻是天下第一等狠辣的劍法,此時拼命向前,歐陽堅不能不有點兒顧忌,當下只得不惜耗損真力,連續使出「雷神掌」的功夫,雙掌迂回拍出這才把秦元浩逼開。秦元浩熱得通體如焚,咬牙忍受。

史紅處以長鞭攻敵,短劍防身,秦元浩從旁側襲,兩人聯手拒敵、反而比剛才三人的時候情況還好一些,這也是因為秦元浩不必分心來為封妙嫦擔憂的緣故。

歐陽堅和他們斗了數十招,兀是不能取勝,不同得心中暗暗叫苦︰「這一戰過後,縱然能夠取勝,只怕我又要多耗三年功力了。」

原來歐陽堅在徂徠山與仲長統一場惡戰,給仲長統以「混元一氣功」震傷,須得苦練三年,才能恢發原來的功力。也正是因為他的「雷神掌」的威力已經打了折扣,所以史、秦二人方能支持到此刻。

歐陽堅害怕又再多耗三年功力,暗暗叫苦;殊不知史、秦二人比他更為著急。他們的劍法鞭法雖然精妙,但在熱風鼓蕩之下,吃力非常,勉強支持,已是將到筋疲力竭的田地了。

在石粱的那面,金逐流也是陷于苦斗之中,處境比史紅英還要惡劣。

那對夫婦越逼越緊,金逐流仗著玄鐵寶劍,勉強抵御,幸虧他的大須彌劍式,乃是最上乘的防御劍法,綿密異常,無隙可擊。加上了玄鐵寶劍的威力,那對夫婦想在急切之間攻進他的劍圈,卻也不能。

可是史紅英那面的高呼酣斗之聲,聲聲入耳,卻是不能不令他大大分心!尤其是歐陽堅的「雷神掌」,每發一掌,都隱隱挾著風雷之聲,听進他的耳朵,更是不禁為史紅英擔憂了。

高手比斗,哪容得絲毫分心?金逐流恨不得插翼飛過石梁,助史紅英一臂之力,可是他此際自身難保,又焉能前去助人?

金逐流本就處于下風,心神一亂,更難抵敢。劍法的綿密大不如前,甚至在揮動玄鐵寶劍使出復雜的劍招之時,也漸漸有了力不從心之感了。

那男子業已看出金逐流的玄鐵寶劍乃是寶物,哈哈笑道︰「好小子,認輸了吧,你給我磕三個響頭,把這柄劍放下來,我就讓你走。」

金逐流喝道︰「放屁!」掄起寶劍,當作大刀來使,一招「力劈華山」,便斫下去,那漢子吃了一驚,心里想道︰「我只道他己是強弩之末,卻居然還能使出這樣剛猛的招數。」倒也不敢太過猖狂,當下以一拍輕微的劍法,化解了金逐流這招,但仍是不禁退了一步。

原來金逐流乃是在一怒之下,強用真力的,這幾招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不過是程咬金的三板斧而已。

那對夫婦雙劍合壁,接連化解了金逐流的幾招攻勢,試出他的氣力不加,那男子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頭︰「原來這小子果然已是強弩之末,我並沒有看差!」登時又得意起來,哈哈笑道︰「好小子,你也真夠頑強,佩服!佩服!也你總是逃不過我們的掌心的了,苦斗無益,我勸你還是繳械了吧。那三個響頭麼,看在你是一條漢子的份上,不磕也就算了。」

金逐流想起了父親「臨敵戒躁」的教訓,強抑怒火,冷冷說道︰「有本領,把我這條命拿去就是。想要這把寶劍嗎,有沒有那麼容易。」

金逐流正想施展兩敗俱傷的殺手,明知對方武功高強,夫妻聯劍,這招殺手未必就能如願,但總勝于束手待斃。就在此時,忽听得有人輕輕的「噫」了一聲,似乎是個女子。那對夫婦也听見了,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金逐流抬頭一看,只見從樹林中走出來的竟然是個少女,烏黑的頭發,明亮的眼楮,看來最多不過二十歲左右。

一個少女,深夜在華山之巔出現,當然不會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了。金逐流剛一抬頭,發現她的影子,轉眼之間,便見她來到了前面,身法端的是輕靈之極!金逐流吃了一驚,心里想道︰「這少女別的功夫不知,只這份輕功,已是與我不相上下。她的身法和中原各大門派都不相同,恐怕多半是扶桑七子一路。」不過金逐流已是把生死置之于度外,也不在乎多一個敵人了。

這少女輕輕「噫」了一聲,忽地從地上拾起幾顆石子,把手一揚,就向金逐流他們打了過來。

金逐流的玄鐵寶劍舞得潑水不入,一顆石子,撞著了他的寶劍,只听得「當」的一聲,那顆石子化成粉碎!

但這少女飛出的石子,不僅是打金逐流,同時還有兩顆石子,打向那一對夫婦。那對夫婦用的是普通的青鋼劍,「叮叮」兩聲,石子彈開,卻沒有粉碎。

金逐流和這對夫婦都感到虎口稍稍一麻,雖然並無妨礙,亦已大為驚詫,要知他們的武功在武林中都足以擠進一流高手之列,一個少女發出的一枚小小的石子,竟然能夠令他們的虎口酸麻,這份功夫,當然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金逐流尤其感到惶惑,他本來以為這少女是「扶桑七子」一路的,但如今這少女的石子卻是「一視同仁」,打了他也打了那對夫婦,她究竟是友是敵?金逐流可就煞費疑猜了。

那對夫婦吃了一驚,齊聲喝道︰「你是什麼人?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也敢在這里多管閑事麼?」

那少女格格一笑,不答他們的話,卻先向金逐流說道︰「你用的是玄鐵寶劍吧,那麼,你是金逐流、金少俠。」

金逐流見她似無惡意,說道︰「不敢。我正是金逐流,姑娘有何指教?」

那少女回過頭來,這才對那兩夫婦說道︰「你不認識我,我卻知道你們。你們是扶桑派的不是?」

那婦人道︰「是又怎樣?」

那少女道︰「我听說扶桑七子之中,只有一對夫婦,丈夫名叫石衛,妻子名叫桑青,想必是你們二人了。」

石衛驚疑不定,說道︰「你年紀輕輕,怎的知道我們的來歷?」

桑青卻沒有她丈夫那樣客氣,喝道︰「你來刺探我們,有何用意?快說!」

那少女道︰「牟宗濤是不是和你們一起?」

那婦人道︰「牟宗濤是什麼人?沒有听過!」

她的丈夫卻吃了一驚,說道︰「你說的是不是扶桑島牟家的後人?」那少女道︰「不錯,他正是扶桑派第二代師祖牟滄浪一脈相傳的嫡系子孫。」那男的似乎頗感意外,說道︰「牟家也有人來了中原麼?」

那少女道︰「原來他不是和你們一起,這我就放心了。其實我也早就想到,他是不會和你們一路的。我這一問倒是多余了。」

那婦人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少女道︰「扶桑島雖然孤身海外,但扶桑派的始祖虯髯客卻是從中原去的俠士,扶桑派的弟子應該善體祖師的遺教,豈能與中原的俠義道為敵?」

那婦人「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這是教訓我們麼。」

那少女道︰「不敢。我只是這樣想︰牟宗濤若然來到中原的話,他是應該記得祖先的遺訓,不會和金大俠父子作對的。」

金逐流大喜道︰「姑娘,你猜得一點不錯。牟宗濤的確不是和他們一路,你要知道他的消息,我可以告訴你。」

那婦人氣往上沖,說道︰「我不管那姓牟的是什麼人,但你分明是說我們不對,我倒要請問你憑什麼來教訓我?」

那少女道︰「你們的所作所為,若是自問合乎祖師的遺教,那又何必怕別人說呢?」

那婦人怒道︰「你開口祖師,閉口祖師,你是扶桑派的弟子嗎?哼,就算你是本門弟子,憑你這黃毛丫頭,也不配用祖師的遺訓壓我。你抖露幾手給我瞧瞧吧,真能勝得了我,那時你再開口教訓我們,也還不遲!」

那少女淡淡說道︰「也好,我就領教你的本門劍法。」她說出「本門劍法」四字,已經是承認了是扶桑派的弟子了。

其實這婦人听她說得出扶桑派的來歷,亦已猜疑她是本門中人了,不過不甘受她奚落,而且也還想試她一試而已。

那少女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說道︰「桑師姐,進招吧!」

那婦人道︰「你要用這根樹枝和我較量?」

那少女道︰「較量二字太重了,小妹只是想與桑師姐印證印證!」

那婦人冷笑道︰「你倘若是果然使得出本門劍法,敵得了我的十招,那時你叫我師姐也還不遲!」

那少女搖了搖頭,心里想道︰「我還當真不希罕有你這樣的同門呢!」當下說道︰「好,但也不必限定十招。」舉起樹枝,輕輕一劃,果然使的是扶桑派的起手式。

桑青冷笑道︰「不必多禮!」唰的一劍刺去,那少女把樹枝輕輕一拂,桑青的長劍分明已經踫著她的樹枝,不知怎的,明晃的利劍,竟然不能削斷一根樹枝,反而給她的樹枝引過了一邊。

金逐流禁不住高聲喝彩,心里想道︰「這女子的扶桑劍法,看來是比牟宗濤還更高明了!我只道已經參透了他們這派的劍意,誰知還有精妙之處,我尚未能領會!怪不得爹爹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少女,只怕我就未必能有把握勝她。」

桑青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當下不敢輕敵,將青鋼劍舞得潑水不進,自忖︰「本派以柔克剛的這方面劍法,是你勝我一籌,但諒你一根樹枝,也決不能打敗我手中的長劍。」

金逐流在旁數道︰「第一招,第二招……第五招、第六招……哈哈第八招了!」交手之前,桑青說過要在十招之內打敗這個女子,金逐流恐她反口,是以在旁替這少女數她的招數。

剛說到第八招,忽見這少女倏地一個翻身,身似水蛇游走,樹劍突然伸進了桑青的劍光圈內,只听得「當」的一聲,桑青長劍已經月兌手。原來是給她的樹枝正好點著了脈門。

那少女冷笑道︰「你的本門劍法似乎還未學得到家,我勸你還是不要恃技欺人吧!」

「那少女翻身進「劍」的時候,衣袂輕揚,衣角有紅線繡著的一條飛魚,站在旁邊的金逐流和那男子都看見了。

那男子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姑娘,你是飛魚島林島主的什麼人?」

那少女道︰「正是家父。他早已不是飛魚島的島主了。你想見見他麼。」

那男子道︰「原來你是林師伯的千金,恕我們無禮了。」

桑青垂頭喪氣,拾起劍來,說道︰「走吧,難道你還當真要和她去參見林師伯麼。」

那少女道︰「金少俠,你剛才說有牟宗濤的消息告訴我。」

金逐流道︰「不錯,但請你稍待一會。」

金逐流正要過去助史紅英一臂之力,忽見歐陽堅轉身就走,金逐流尚未走過石紫,他已經跑了上山,背影也看不見了。原來歐陽堅接連使用「雷神掌」的功夫,本身元氣大為損耗,亦已到了強弩之末的田地。如今看見這對夫婦已經逃跑,他如何還敢戀戰。

那少女跟著過來,與史紅英等人相見,金逐流這才得有余暇向她道謝。

那少女道︰「多謝什麼,我還覺得慚愧呢,都是我的同門不好。」金逐流由衷贊道︰「姑娘,你的劍法真好,今日多虧得你相助,要不然只怕我已不能站在這里說話了,我還不該多謝你麼。」

那少女面上一紅,說道︰「金少俠,取笑了。說到劍法,我才真是佩服你呢。我不過是因為本門的劍法比他們懂得多些,才得勝了桑青的。金少俠,你沒有學過我們這一派的劍法,所創的新招,卻非但暗合本派的劍意,甚至有幾招比我們原有的劍法還更高明,這才是了不起呢!」

金逐流道︰「姑娘你真會客氣,但不知你何以會來到此問,又是怎地知道我的來歷的?」

那少女道︰「我爹爹最佩服的人就是令尊,扶桑七子曾與令尊為難之事,我爹爹已經知道了,但我們卻不知道牟宗濤是否在扶桑七子之內,我是特地來找他的,至于我之所以來到華山尋找,乃是得自爹爹一位朋友的指點。」

史紅英、秦元浩、封妙嫦等人依次上來與這少女見面,各自報了姓名。金逐流道︰「姑娘你可以把你的姓名來歷告訴我們麼。」

那少女道︰「今尊是我爹爹最佩服的人,只恨無緣相見。我們的來厲說給你听是無妨。我爹爹年邁,不願惹事,但想隱居度過余年。希望你不要說給別個知道︰「

金逐流道︰「這個當然。」心里想道︰「原來她的父親乃是隱姓埋名的高士,怪不得沒人知道︰「

那少女道︰「我姓林,名叫無雙。我們本來是在扶桑島僑居的,已經有了好幾代了。牟宗濤是找的弟兄。」

史紅英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要找他。你們是幾時來到中原的,和牟宗濤一直沒通音訊嗎?」

林無雙道︰「我們來了已經差不多有十一年了。」接著說道︰「小時候,我們和牟家是住在一起的,我的母親就是牟宗濤的姑姑。我和他的劍法都是我的父親教的。但他的年紀比我大了十歲,我們舉家遷回中原的時候,我才不過十一二歲,他已長大成人了。所以,他現在若是見了我,恐怕他還在必認得我呢。」

金逐流道︰「你們舉家遷回中原,牟宗濤知不知道?」

林無雙道︰「是這樣的,起初我們本來和牟家住在同一個地方,後來我的爹爹看不慣倭人的氣焰,和一班漁民避到海外一個荒島。開墾荒地,種田打獵。日子倒是過得無拘無束。爹爹給這個島起了一個名叫做飛魚島。可惜這樣的生活卻過不了幾年。」

金逐流道︰「為什麼。」

林無雙說道︰「就因為飛魚島已經變了樣啦。當它是一片荒蕪之時,沒人理會;但在它開發之後,可就有人垂涎了。」

金逐流道︰「是海盜麼。」

林無雙道︰「不是海盜,但也可以說是比海盜突猖獗的海盜。是倭人把飛魚島佔領了。」

金逐流憤然道︰「他們倒很會撿現成!」

林無雙道︰「可不是嗎!爹爹曾在這個島上流過許多血汗,卻終于給他們逼走了。開發飛魚島的這幫漁民,公推爹爹做島主,在那幾年中,曾以幾次擊退了倭國的侵襲。後來倭國的兵船開到,軍隊登了陸,佔領了飛魚島,當然是沒有我爹爹立足余地了。」

林無雙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在飛魚島不能立足,當然也就不能夠再回到倭人佔領的扶桑島去啦,當時牟宗濤正在海外各處小島找尋他的同門,根本就不知道他到了什麼地方。

「爹爹本來就想重歸故國的,既然大海外無地可以容身,我們就回到中原來了。算來已經十年了。十年來我們一直在一個小漁村隱居,沒人知道我們的來厲,除了爹爹的幾位朋友之外。」

金逐流道︰「那人是……」

林無雙道︰「是爹爹回到中原後,所結交的唯一朋友。他的名子叫尉遲炯。」

金逐流道︰「哦,原來是尉遲炯!找見過他的。他本來是關外的馬賊,後來投入了義軍,現在已是小金川義軍的一位領袖人物了。」

林無雙道︰「小心了,我們從海外回來,是經過朝鮮先到關外,後到中原的,當時尉遲炯不是馬賊,在關外一面抗擊清兵,一面也和從朝鮮潛入關外的倭國浪人作戰,爹爹曾幫過他的忙,我們和尉遲炯分手亦已將近十年,最近才重見了面的。」

金逐流恍然大悟,說道︰「你剛才說的那位指點你到華山來找尋牟宗濤的人,敢情就足謝遲炯了?」

林無雙點了點頭,說道︰「正是。他雖然不認識牟宗濤,但他卻曾和扶桑七子中人物狠狠打過一場,有關扶桑七子的消息,就是他帶來給找爹爹的。」

金逐流又驚又喜,說道︰「尉遲炯也是我江師兄的好朋友,我也十分懷念他呢。他現在怎麼樣了?正是︰

說起淵源都一路,關東豪杰久知名。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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