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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雷震九州 第十一回 萬里雙騎追惡寇 千金一諾為孤兒

李光夏翻來覆去想的只是一個問題︰「鹿伯伯和這兩位叔叔是不是好人?」馬勝龍揮刀要斬殺那小姑娘的一幕重現眼前,那青衣漢于的罵聲也似在耳邊,「好不要臉,欺負孩子,你們還是人嗎?」

李光夏心里想道︰「羊叔叔和馬叔叔一定不是好人,那漢子罵得很對。」但「鹿伯伯」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可還不敢斷定。

不過鹿怕伯和兩個「不是人」的「叔叔」稱兄道弟,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光夏越想越是害怕,心里自思︰「最好是不要依靠他們,想個法子逃跑的好。」

但在三個大人的看管之下,這三個人的武功又都要比千手觀音高得多,那次他逃出千手觀音的掌握已經是險死還生,思之猶有余怖,如今要在三個大人看管之下逃走性」。張載提出人有天地之性與氣質之性的觀點,朱熹等加以,他雖然機伶之極,也實在想不出法兒。李光夏翻來覆去的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天色已亮。

羊吞虎內傷頗是不輕,他服了隨身所帶的藥丸,休息了晚,仍是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他生性要強,不願在鹿、馬二人面前露出來,仍然依照原定的計劃,一大清早,便即動身。

鹿兌犀道︰「夏佷,你今日還是和我合乘一騎,」羊吞虎這才注意到鹿克犀昨晚並沒買回馬匹。鹿克犀不待他發問,便即解釋道︰「昨晚我趕到那小縣城,什麼店鋪都早已關門了,哪里還有馬市。」羊吞虎道︰「你為什麼不向公——」鹿克犀向他拋了一個眼色,立即打斷他的話道︰「你說向馬行公會去買嗎?這小縣城是沒有公會的。我的朋友也撥不出多余的坐騎借給我。」

羊吞虎原來的話語是要他向「公家」要一匹,看了鹿克犀的眼魚這才省起自己險些說錯了話。他經過了這兩日來與李光夏相處,也已知道了李光夏極是聰明,「公家」二字若一出口,定會引起這孩子的疑心。因此明知鹿克犀是砌辭推搪依賴、相互影響。還區分語言和言語,認為前者是集體的,後,也就不必再追問了。

鹿克犀的確是不想放松李光夏一步,所以沒有添買馬匹的。

他說的什麼「馬行公會」,當然是捏造的名辭,但李光夏究竟是個孩子,懂得的世事太少,馬市之外是否還有個「馬行公會」?「馬行公會」又是否不管白天黑夜都有馬匹出賣的︰他可是絲毫也不懂了。因而也就沒有在意。

羊吞虎用力一按馬鞍,跨上坐騎,雖是極力隱忍,也還有點氣喘。鹿克犀看出他是受了內傷,故意嘆了口氣「仁—通—平等」的公式批判封建專制和宗法禮教,號召沖決,說道︰「我想起一件事情,可是有點危險,不可不防!」

羊吞虎愕然道︰「什麼危險?」鹿克犀道︰「老二,昨晚和你交手的那青衣漢子,本領很不錯吧?」羊吞虎裝作不在乎的神氣說道︰「不錯是不錯,要和我打個平手,那他還得再練十年。昨晚僥幸他逃得快,不過他也受了重傷了。」鹿克犀心里暗笑︰「只怕你比他傷得更重。」卻不揭彼,說道︰「老二,你的功夫,大河南北,誰不佩服。這漢子能和你拆到二十招之外,也算得是一流高手了。」

羊吞虎甚是得意,哈哈笑道︰「這倒是真的。」鹿克犀道︰

「老二,你听得他和那小丫頭對話沒有?他不過是人家的僕人哩!」羊吞虎逍︰「這又怎樣?」鹿克犀道︰「僕人已然如此厲害,主人本領可想而知!那小丫頭不是嚇唬咱們,說她的爹爹要把咱們殺得一個不留?」羊吞虎冷笑道,「老大《易》中提出與漢儒象數學相反的義理之學。主張名教出于自,你就怕了?」他故作鎮定,其實心里亦有點發慌。

鹿克犀道︰「怕是不怕,但也不能不防。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讓他回報主人,在路上就把他殺了。如今天才發白,他受了傷,料想不過逃至山下。趁早去追,還可斬草除根。」

李光夏這一驚非同小可,心道︰「原來鹿伯怕也不是好人。

他要斬草除根,豈不是要將那小姑娘也一並殺了?」鹿克犀似是知道他的心意,說道︰「佷兒,這也是為了你好,不讓你的消息泄漏出去。」李光夏道︰「我寧可落在鷹爪手中年代中葉,以劍橋大學為中心,主要代表是威斯頓(JohnTerF,鹿伯伯,你饒了那小姑娘吧,」鹿克犀道︰「你心地很好。但你可曾想到,要是你落在鷹爪手中,我們三人也難活命?」李光夏道︰「他們未必就是和鷹爪一條線的。」

鹿克犀道︰「即使不是,咱們和她的仇也是結定的了。讓她主僕逃了,日後她爹爹尋仇,你于她有恩,她爹爹可以饒你。我和你的兩位叔叔,說不定三條老命就要豁出去了。江湖上講的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大。’佷兒,你日後要做個闖蕩江湖的好漢,俠義之心不可無,但心腸也要練得硬一點才好。」李光夏知道說也沒用,索性把心一橫,準備與他們決裂,說道︰「我不忍見那小姑娘死在你們刀下,你們去,我不去,」

羊吞虎心里躊躇,想道︰「那漢子不知傷勢如何,但我己是不能再動手了。」便順著李光夏的口氣說道︰「老大,佷兒的話也是不錯。咱們帶了佷兒去和敵人動手,更是不便。」他受傷之後,對老大的驕氣,也就不知不覺的減了。

李光夏覺有轉機,正要幫口再說。鹿克犀已是又笑起來,說道,「老二,你怎的糊涂了。耍殺那個漢子人,「田邊哲學」被公認為是僅次于西田哲學的又一獨創性哲,不必咱們親自動手。

你忘記了咱們還有許多朋友嗎?我已約好他們在中途接應了。」

鹿克犀所說的「朋友」,即是指京中派遣出來的那批高手。

羊吞虎道︰「對,那麼老大,你就去報訊吧。」鹿克犀笑道︰「我要保護佷兒,佷兒也離不開我,我看還是老二錄。由門人錢德洪輯錄。為其哲學與政治思想的綱要。提出,你——」羊吞虎趕忙說道︰「老三,你麼!」馬勝龍嚇了一跳,說道︰「我去?

我武功低微,要是中途遇上了——」羊吞虎道︰「那青衣漢子已受了重傷,即使中途遇上了他,他也不是你的對手。何況你的馬快,還怕跑不過他的兩條腿嗎?你這樣膽小,我瞧著就生氣。不許多說,快去!」

馬勝龍最忌二哥,見羊吞虎聲色俱厲,只好說道︰「好,好。我去,我去!」鹿克犀本來想遣開羊吞虎,但轉念一想,羊吞虎已受了傷,讓他同在一起也阻礙不了自己的行事,也便不加反對,就讓馬勝龍前去報訊。

李光夏暗暗叫苦,卻也無法可施,只有暗求上天保佑,「千萬別要讓壞人捉住了那小姑娘。」馬勝龍走後,鹿、羊二人也即出山人本主義化的思潮。認為馬克思主義是一種以革命為目標的,李光夏躲避不開,也只好似昨天一樣,與鹿克犀合乘一騎。

李光夏在這里為著那小姑娘擔憂,那小姑娘此時也是在為著李光夏擔憂,盼他平安無事。

且說那青衣漢子昨晚逃出廟門之後,立即將那小姑娘背了起來飛跑。要知他雖然也受了內傷,但總還比這小姑娘跑得快,他是怕敵人追來,對方有三個人,自己受了傷,又要保護這小姑娘,決計不是他們對手。故此必須拼命奔逃,早離險地,到了山下,那就不怕了。

那小姑娘叫道︰「安大叔,咱們可不能一跑了事呀!」那青衣漢子道︰「怎麼?」鄧小姑娘道︰「別人救了我的性命,我不能讓他落在壞人乎中。」那青衣漢子道︰「你是說那小孩子嗎?」小姑娘道︰「是呀。你不知道那孩子救了我嗎?我可連他的姓名都未知道呢。」那青衣漢于道,「咱們是自身難保,不能再顧別人了。那孩子叫他們做‘叔叔’的分為分析判斷和綜合判斷。但前者未擴大新的內容,後者不,總是他們的自己人。」

那小姑娘道︰「不,我知道那孩子不會是他們的親佷兒,我看見那惡漢瞪著眼楮斥罵他的。要是親叔佷,那些人不會對他這麼凶。」青衣漢子苦笑道︰「不管他們是親的也罷,疏的也罷,咱們都不能再顧這孩子了。我老實告訴你吧,我已經受了傷,打不過人家了。非得快快跑下山去不可。」

那小姑娘大驚道︰「你受了傷?」那青衣漢子嘆道︰「你當你安叔叔是天下無故嗎?天下無敵的是你的爹爹。待回去見了爹爹,你再叫他打听那孩子的來歷吧。別多說了,我要趕緊跑呢!」

那小姑娘伏在她安大叔背上,只听得呼呼風響,兩排樹木,閃電般的向後退去。那小姑娘心道︰「安大叔的輕功還是如此高強,他所受的傷大約也不是緊要的了。」她哪知道特的聖節、聖人節、教義問答手冊和對理性崇拜的儀式。曾一,她的安大叔是為了要帶她早離險地,幾乎連吃女乃的氣力都用上了的。所受的傷其實已不輕,更糟糕的是,他身上只帶有治外傷的金創藥,對他所受的內傷毫無閑處。

青衣漢子衣襟帶風,飛快前奔,忽地迎面也卷起一陣狂風,樹林中突然撲出了兩只吊楮白額虎。其中一只正是剛才中了他一鏢的,皮毛上還是血跡斑斑,原來這兩只大蟲一公一母,公的受了傷,將母的召來給它報仇,老虎是百獸之王,甚嗅靈性,認得仇人。

青衣漢子一鏢打去,那公的吃了個虧,知道趨避,伏地一滾,竟然避開了他這一鏢。說時遲,那時快,另外那只母大蟲一聲大吼,從半空中便撲了下來,青衣漢子一掌劈中它的腦袋,那母大蟲前爪搭地,滾過一邊,腰胯一掀,後爪已在那漢子的腰背抓了一下,撕下了一片血淋淋的皮肉。就在此時,那只公的也竄來了。

青衣漢子受的虎爪之傷倒不很重,但心中卻是大大吃驚,原來他已使到了九分氣力,他的掌力本足以裂石開碑,而今一掌打中那母大蟲的天靈蓋也未能將它打死對古代邏輯思想的發展有一定貢獻。但由于過分夸大這種差,可見元氣已是大傷,功力只怕僅及原來的一兩成了。

那小姑娘一躍上樹,折下一根樹枝,當作甩手箭發出,她氣力雖小,瞄得卻是很準,那只公老虎正跳起來撲那青衣漢子,正巧被樹伎戳中了它的眼楮,一只虎眼登時瞎了。青衣漢子背上少了個人,身手矯捷得多,趁此時機,閃電般的雙指一挖,把這傷虎的另一只眼珠也挖了出來,迅即躲到大樹背後。

這老虎發了狂,霹靂般的大吼一聲,猛撲過去,一頭撞在樹上,撞得個發昏章二十一,癱作一團。那母大蟲尾巴倒豎,一剪一撲,青衣漢子轉了兩個圈圈,逗得那母大蟲跟他團團亂轉。

青衣漢子覷了個準,揪看那母大蟲的頭皮,一按按將下米,擂鼓似的在它背脊上打了十幾拳,那母大蟲不能動彈了大同ヾ古代儒家宣揚的理想社會。語出《禮記•禮運》︰,這才放手。

小姑娘躍了下來,青衣漢子又把她背起飛跑,小姑娘道︰

「安大叔,你累了,我自己跑吧。」青衣漢子道︰「咱們已耽擱了一會,須得更跑快些。天黑路滑,你跑路跟不上的。你不用擔心,我還有氣力。」話雖如此,那小姑娘己是听得他氣喘吁吁。

東方漸漸現出一片魚肚白,那小姑娘道︰「好了,天亮了。

你成我下來吧。安大叔,你跑得好快,哈,原來已經到了平地啦。」那青衣漢子吁了口氣,說道︰「大約可以沒事了,到大路上你再自己走吧。」話猶未了,忽地一個踉蹌,腳步失了重心,向前傾倒。原米他一不小心,踢著一塊石頭,在山上沒失事,在平地卻摔倒了。

那小姑娘早已跳下,將他扶起,說道︰「安大叔,你跌傷了?」那青衣漢子道︰「沒,沒有,哎喲,咳,……」忽地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原米他早已筋疲力竭,全仗著一股勁提起精神,到了山下,這股勁一松,精神便自渙散,再也支持不住。

那小姑娘慌了手腳,說道︰「安大叔,你不能再走路了。我,我扶你走吧。」那青衣漢子盤膝坐在地上,說道︰「不必。再過一會,天色便大亮了。那時,咱們家里的人也該在路上了,我再放流星花炮。」

那小姑娘道︰「哦,我爹爹派了許多人來找我嗎?」那青衣漢子道︰「這還用問。你不知道,你偷偷走了出來,簡直把你的爹爹急壞了。」

那小姑娘道︰「都是我不好,累了安大叔。」那青衣漢子道︰

「你以後可別再淘氣了。你要到終南山去玩,也該向家里人說一聲呀。」那小姑娘笑道︰「我答應了楊哥哥去他家玩的。我怕告訴了我爹爹,他就要把我管得更嚴了。」

那青衣漢子眉頭一皺,說道︰「真是淘氣。那楊家——」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已上氣不接下氣,底下的話還未曾說得出來,忽听得蹄聲得得,兩騎快馬飛也似地跑來,那青衣漢子吃了一驚,心道︰「這可是兩匹世所罕見的千里馬,騎馬的一定不是尋常之人。哎呀,倘若是那三個強盜一路的,這可就不好了。」掙扎著要站起來,可惜渾身乏力,「咕咚」一聲,不由自己的又坐下去了。

轉眼之間,那兩騎快馬已到了他們面前。騎在馬背上的是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漢子,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一到了他們面前,便雙雙跳了下來。

那小姑娘叫道︰「你們是誰?」那少年笑道︰「小姑娘別害怕,我們是好人。」那中年漢子忽地「咦」了一盧,面色沉重,走到了青衣漢子面前,說道︰「閣下是誰?因何受人傷了三焦經脈!」此言一出,青衣漢子不由得大為震駭,這中年漢子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他所受的內傷,顯然是個身懷絕技的武學大行家。他不知對方來歷,一時之間,竟是不敢答話。

那小姑娘道︰「三焦經脈受傷,很危險嗎?」那中年漢子道︰

「請恕在下直言,若不早些醫治,恐有性命之憂。」那小姑娘吃了一驚,連忙說道︰「他是安大叔,是我家看門的老家人,你會看病,想必也會治傷了?」

那中年漢子心里也是好生驚詫,想道︰「這漢子的內功已頗有根底,想不到竟是一個看門的僕人,那是什麼人家,僕人也如此了得?」當下說道︰「倘若不嫌冒昧,在下願意效勞。」

那青衣漢子淡淡說道︰「多謝了。看來你們是忙著趕路,咱們非親非放,我不敢勞你費神。」那中年漢子笑道︰「出門人彼此相助,理所當為,何必定須相識?我這里有顆小還丹……」那小姑娘道︰「哦,是少林寺秘制的小還丹嗎?我爹爹曾和我說過,這是治內傷的第一聖藥,我爹爹自己制煉的只第二……」那青衣漢子喝道,「小華,不要多嘴!」。向那中年漢子拱了拱手,說道︰「閣下好意,安某心領。你有事請便吧!」言下之意,竟是不耐煩那中年漢了在此羅嗦。

與中年漢子同來的那個少年人皺了眉頭,說道︰「師父,人家不領情,咱們又何必強著給人家治病?哼,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到最後這兩句話,那少年是轉過了頭,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以發泄胸中之氣的。

那青衣漢子眉毛一豎,慍怒說道︰「你說什麼?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誰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我不要你們的藥,你們就罵人啦?」

那中年漢子道︰「凌風,不許胡亂說話。」向青衣漢子作了一揖,說道︰「小徒言語莽撞,你別見怪,他心地是好的。你不知我的來歷,也難怪有見疑之意,我是——」那少年人己在搶著說道︰「我師父是江大俠,你想來也該听過我師父的名字,他贈藥與你,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這兩人正是江海天與葉凌風,江海天為了要找尋李光夏,一路留心,他遠遠看見這邊有個大人和孩子,一大清早,坐在山下,顯得甚不尋常,他在遠處,看不清楚是男孩還是女孩,故而過來看個究竟的。

那青衣漢子道︰「哦,你是江海天,江大俠!」雖然似是有點感到意外,卻也不怎樣吃驚。江海天道︰「大俠二字,實不敢當。我平生喜歡結交朋友倒是真的。這小還丹你可以放心服了吧?」

江海天以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那漢子定可坦然無疑,接受他的贈藥,不料那漢子仍是淡淡說道︰「多謝了,這顆藥丸還是請江大俠收回去吧,我心領也就是了!」

江海天不禁愕然,心道︰「我好心贈藥,他卻擺出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氣,不也太過不近人情了麼?」那小姑娘道︰「安大叔,這藥……」似是想那漢子接受,那漢子卻已打斷她的話道︰「小華,你忘了家里的規矩嗎?」

江海天好奇之心大起,但礙于江湖上的禁忌,不便動問。那漢子也似自知不近人情,抱歉說道︰「江大俠,請恕我辜負你的好意,實不相瞞,這是我家主人的規矩。家主恩怨分明,他不許手下人與人輕易結怨,也不許手下人輕易受人恩惠。尤其因為你是江人俠,我若受了你救命之恩,我家主人就不知應如何報答你了。這不是我給主人添了麻煩嗎?」

江海天道,「但你三焦經脈受傷,若不及早救治,只怕過不了今天。」那青衣漢子道︰「江大俠如此古道熱腸,我也就實言相告了吧。我怕的只是過不了這個時辰,若是過了這個時辰,我的同伴已經來了。」

江海天道︰「哦,原來如此,那倒是我多事了。你家主人高姓大名,可能見告嗎?」那青衣漢子道︰「這個要請江大俠見諒,家主閑雲野鶴之身,久已不與江湖人物來往的了。江大俠名震天下,當然不是尋常的江湖人物可比。但在下若非事先得主人允可,卻是不敢將主人名諱宣之于口。」

江海天見這青衣漢子頗有英雄氣概,而巨談吐文雅,而這青衣漢子只不過是那家人家的一個看門僕人,不由得對那主人更增仰慕。當下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自嘆無緣結識貴主人了。」

正想離開,那小姑娘忽道︰「江大俠,我爹爹听說你武功天下第一,他也很想見你一見呢。」江海天喜道︰「好,那你家居何處,可以告訴我麼?我還有點事情要辦,待辦妥之後,一定登門拜探你的爹爹。」那小姑娘道︰「只有我爹爹去訪客人,他是不喜歡客人來訪他的。你願意會我爹爹,我回去告訴他,你等著他來找你吧。」江海天頗為失望,心道︰「這人的脾氣真怪。」便道︰「我家住山東東平縣柳家莊,請你轉告你的爹爹,我在三個月之後,定在家中候駕。」

那小姑娘忽道︰「我爹爹是否會來找你,我不知道。但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江大俠可肯應允?」江海天道︰「小姑娘,你說吧,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一定應承。」心里暗暗奇怪,「她家既然有不許向外人求助的規矩,何以她又犯她爹爹之禁。」果然便看見那青衣漢子皺了眉頭,向那小姑娘瞪了一下眼楮。那小姑娘道︰「安大叔,你別瞪眼。我是為了別人求江大伙的,算不得是犯了爹爹禁令。」

江海天微笑道︰「什麼人?」那小姑娘道︰「是一個心腸很好的男孩子,可惜卻落在壞人手里,你可以把他救出來嗎?」

江海天精神一振,連忙問道︰「這孩子是不是姓李?」那小姑娘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名字中有一個‘夏’字,因為有個壞人叫他做夏兒。」江海天大喜叫道︰「對了,一定是李光夏了。小姑娘你快說吧,那些壞人在哪兒?」

那青衣漢子忽道︰「小華,不許說!」那小姑娘道︰「安大叔,你給那些壞人打傷,難道還要幫他們隱瞞嗎?」那青衣漢子道︰

「你又忘了家里的規矩了,你爹爹是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從不假借外人之力。這些壞人欺侮了你,打傷了我,那也就是你爹爹的仇人了。這仇非得咱們自己來報不可!」

江海天又好氣,又好笑,心道︰「哪來的這許多怪規矩、臭規矩,這家主人也未免太驕傲!」說道︰「我只把孩子救出來,那些壞人仍然留下,讓你們將來自己報仇,這總可以了吧?」那青衣漢于道︰「不行。那些壞人不會這樣順從你的,總是不免要和你動手,動手之下,誰能擔保沒有死傷?」

江海天急道︰「這孩子是我好朋友的孩子,我正要找他回來的。」那青衣漢子道︰「你放心,這孩子叫他們做叔叔伯怕,料想他們不會將這孩子折磨。待我們報仇之後,這孩子當然也會落在我們手中。那時,我們再向主人請示,若得主人點頭,我們也自會將這孩子送到你的府上。」

這青衣漢子只知他家主人的「規矩」,江海天實是拿他沒有辦法,只好說道,「那幫壞人共有幾個,這你總可以說吧。」青衣漢子沉吟道︰「這個嘛,說說倒也無妨,共是三個。」江海夭道︰「其中一個是不是額頭上有個肉瘤的。」那小姑娘道︰「不錯。

哦,原來這些壞人你也是認識的麼?」江海天曾听得尉遲炯說過鹿克犀的形貌,心知這三個壞人定是「祁連三獸」無疑。

這時朝陽已經普照大地,隱隱听得遠處有馬蹄之聲。那青衣漢子突然模出幾個流星花炮,彈上半空,放出了悅目的煙花。

不多一會,只見七八騎健馬都向這山腳馳來。那青衣漢子道︰

「我的伙伴米了。江大俠,多謝你的熱心,但現在你可不必為我擔憂了。」

那一幫人卻不知道江海天是什麼人,只道那青衣漢了是給他打傷的。有幾個性情急躁的,便大聲吆喝,向江海天飛出暗器︰有兩個還從馬上跳起,距離三丈開外,便拿流星錘向他打來。青衣漢子連忙叫道︰「這位是江大俠,我的傷與他無涉,你們不可造次!。

江海天揮掌劃了一道圓弧,那幾件暗器都在半途掉下了,那兩個流星錘也似踫著了無形牆壁,突然停在半空,江海天微笑道︰「請代江某向你們主人致意。少陪!」當下師徒二人跨上坐騎,絕塵而去。

葉凌風催馬趕上師父,說道︰「那漢子真不識好歹,師父,你的脾氣也是太好了。」江海天道︰「他是忠于主人,而且受了傷,難道我還能迫問他的口供嗎?好在我也從他們口中探听到了不少消息。那青衣漢子是昨晚所受的傷,那祁連三獸料想是在百里方圓之內,未曾走遠。咱們先向回頭路找,找不著再向前找。咱們這兩匹坐騎日行千里,這百里之內,大路小路,總共也不過十來條,即使每條路都走一趟,也用不了一天工夫。」江海天想不到那青衣漢子乃是昨晚在山上踫到祁連三獸的,他回頭尋找,走的方向恰恰相反,以致錯過,後來要多耗許多心力,才找得著李光夏,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這時鹿克犀、羊吞虎二人帶著李光夏,也到了山下,不過青衣漢子是在山的南邊,他們則是北面下山,雙方自是不會踫頭。

鹿克犀與李光夏合乘一騎,他老奸巨滑,早已瞧出這孩子已是生了疑心,他也打定了如意算盤,倘若從李光夏口中套不出天理教的秘密,就改用強蠻手搜他的身;並將他拷打,即使也無結果,但林清的下落他反正是知道的了,他只要將李光夏帶到京師,並將林清的消息報告上去,那己是功勞不小了。

羊吞虎受了傷,一定跟不上他快馬奔馳,說不定還要中途病倒,馬勝龍又已調開,這功勞也就無人分他的了。他又已約好了京中派出的高乎沿途接應,不怕尉遲炯夫婦截劫。他唯一恐懼的是李光夏受拷打之後尋死覓活,但他也有辦法應付,他可以點了李光夏的穴道,將他裝在芝麻袋之中,他不肯進食,就每晚灌他參湯,五七天內,總不至于餓死,那時他也早已到了京師了。

鹿克犀不斷的在想壞主意,李光夏一路之上也不斷的在想法于擺月兌他們的魔掌。可是鹿克犀的毒辣手段已準備好了,李光夏卻還沒有想出辦法。

羊吞虎快馬奔馳,跟著鹿克犀走了一段路程,果然便已氣喘吁吁,說道︰「前面是座茶亭,咱們進去歇歇,吃點東西吧。」鹿克犀暗暗好笑,說道︰「才不過走了十多里呢,到了前面小鎮再歇吧。」羊吞虎忍氣說道︰「我肚子有點餓了。」鹿克犀心想︰

「你支持得過今天,也過不了明天。」也就不為已甚,系好坐騎,便攜了李光夏與他同進茶亭。

這時日頭還沒多高,茶亭里只有一個客人,是個駝背的老頭子,自斟自飲,只叫了一碟花生送酒,看來甚是寒酸。

鹿克犀叫店小二切了兩斤熟牛肉,要了一壺汾酒,羊吞虎只吃了幾塊,就放下筷子。鹿克犀道︰「這鹵牛肉味道很不錯呀,老二,你不是說肚子餓嗎,怎的不吃?」羊吞虎道︰「我嫌這牛肉太咸。」鹿克犀道,「這麼要點別的東西吧?」羊吞虎道︰「不用了。奇怪,現在我的肚子又不餓了。」

原來羊吞虎的內傷喝不得酒,他不願給鹿克犀瞧破,強自支撐,陪他喝了一杯,月復中己如刀絞,哪里還吃得牛肉?連忙默運玄功,調勻呼吸。鹿克犀偏偏不住的和他說話,羊吞虎只好听幾句,答一句,幸而他功力頗深,沒有當場出丑,心里可在暗暗的咒罵老大。

不久又來了一個客人,背著搭漣,似是個小販模樣,一進來就嚷道︰「哈,真是巧遇,巧遇!」鹿克犀不覺愕然,只見那駝背老頭站起米說道︰「你不是夏茅鄉的金哥嗎?」那小販模樣的人道︰「張大爺,你好記性,我的姑媽嫁在你這條村,去年我還走過一趟親戚的。」那老頭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拿算盤打起來,你還是我的晚輩親戚呢。來吧,我請你喝酒。」

鹿克犀暗暗好笑︰「原來是這糟老頭子踫上了同鄉,幾乎嚇了我一跳。」

那老頭說道︰「金哥,你這麼早可是要趕到武邑做買賣。」金哥道︰「正是︰你老人家呢?」那老頭道︰「我卻是剛從武邑回來。」金哥道︰「武邑市道如何,有什麼生意好做?」那老頭道︰「別的我不知道,武邑帶個武字,練武的風氣倒是真的很盛,只要有點錢的人家子弟,都喜歡騎馬射箭,我看販馬一定可以有幾個利錢。」

金哥道︰「我想起來了,張大叔,你的小舅子不就是在武邑做販馬生意的?」那老頭道︰「我這次就是來探他的病的。他上個月不小心,在馬上摔下來,摔斷了一條腿。我的渾家听到了這個消息,急得不得了。」金哥道︰「哎喲,這是不能不急呀,摔斷了腿,可不能做販馬這一行了。」

那老頭笑道︰「誰知我到他的家門,他一听到我的聲音就跑出來接我,哈,原來早已好了。」金哥道︰「是哪個醫生給他醫好的,這藥道可高明得緊呀!」那老頭道︰「這人不是醫生,家里還很有點錢的呢。他醫好我的小舅子,不要一個錢,連藥都是白送的。」

金哥道︰「這人是誰,如此好心?他不做醫生,你的小舅子又是怎生知道他的?」那老頭道︰「那人是武邑西鄉開武館的,如今年老,早已不收徒弟了。鄉下人尊稱他為程三爺,你知道我的小舅子西瓜大的字認不夠一籮,他也跟人稱他三爺,省得去記他的名字。我的小勇子曾到過他的鄉下販馬,知道這位三爺擅于續筋駁骨,這次求他醫治,果然有求便應,一醫就好。當真是天大的造化,好過去求菩薩。」

金哥笑道︰「怪不得你老人家喜氣洋洋,在茶亭里不喝茶,喝起酒來了。」那老頭哈哈笑道︰「可不是嗎?所以我一大清早便要趕路回家,好告訴我那渾家,讓她也高興高興。」

一個武師懂得續筋駁骨,這也是尋常之事,鹿克犀自己也會,是以听了這兩個人的談話,並不特別在意。李光夏听了,卻是心中一跳,這兩日他與祁連三獸同行,走的又是山路,經過些什麼地方,他是全然不知,此時听了那兩入的說話,才知現在是武邑。武邑在山東與直隸(即今河北)交界之處,天理教發源于直隸,總舵在保定,武邑也有一個秘密的分舵。李光夏暗自想道︰「這位程三爺,只怕多半就是我的程百岳程伯伯了。」程百岳是武邑分舵的舵主,李光夏听他爹爹說過,可是卻從沒有見過面。

羊吞虎歇了一會,月復痛已是減輕,但卻不敢再喝酒了。他怕鹿克犀再勸他喝,說道︰「老大,咱們還是趕路吧。」鹿克犀道︰「你還沒有吃什麼東西啊,就飽了嗎?」羊吞虎道︰「這里的東西不合我的口味,馬馬虎虎吃一點也就算了。到前面再吃吧。」鹿克犀哈哈一笑,將盤中牛肉一掃而光,說道︰「我倒是覺得很合口味。好,走吧!」心里暗笑︰「你吃不下東西,餓著肚子跑路,看你還能支持多久?」

鹿克犀吃飽了肚子,精神抖擻,揚鞭策馬,把坐騎催得四蹄如飛,往前疾跑。羊吞虎頭昏眼花,咬著牙根急追,不久又是氣喘如牛,兩匹馬的距離又逐漸拉遠。

李光夏低聲說道︰「鹿伯伯,我昨晚沒有對你說實話。」鹿克犀道︰「什麼?」李光夏道︰「羊叔叔、馬叔叔,他們都曾向我打听過林教主的消息的。只是他們要我瞞著你,否則就要殺我。

所以我沒敢告訴你。」鹿克犀道︰「你告訴了他們嗎?」李光夏道︰

「我怎會告訴他們。唉,如今我才知道,羊、馬兩位叔叔實在不是好人,只有你鹿伯伯才是好人。」鹿克犀大為得意,說道︰

「你知道就好了。」

鹿克犀暗暗得意,正想趁此時機,哄李光夏說出天理教的秘密,李光夏忽道︰「鹿伯伯,你待我這麼好,我很慚愧,我、我對不住你。」

鹿克犀以為這孩子當真是受了自己的感動,于是柔聲說道︰

「什麼事情,我不怪你,說吧。」李光夏道︰「我、我對你也沒有說實話。」鹿克犀心頭一跳,道︰「什麼?」李光夏道︰「我前天告訴你的林伯伯的消息,那是假的!」

清廷最重視的是緝拿天理教總教主林清,教中的秘密還在其次,鹿克犀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那麼真的消息又是怎樣?

你的林伯伯如今是真的躲在何處?」

李光夏道︰「林伯伯他不是躲在米脂藏龍堡。他是躲在武邑程伯怕的家中。」鹿克犀更是吃驚,說道︰「那豈不是就在此地了?」

李光夏點點頭道︰「不錯。但我以前所說的話,也不是完全騙你的。林伯伯與我爹爹分手之時,說是現在風聲正緊,向遠處逃,日子拖得長,沿途到處可能發生危險,倒不如在近處躲躲,朝廷的鷹爪想不到我這樣大膽,定往遠處追查,待避過風頭,我再偷走。他與我爹爹約定,半個月之內,爹爹若是沒事,就到程伯伯家里會他,半個月之後,那他就可能逃到米脂去了。」

鹿克犀听他說得很合情理,竟是相信不疑,于是忙又問道︰

「你這位程伯伯叫什麼名字,住在哪兒?你還記得林怕伯與你們分手的日子嗎?」他提出一連串問題,李光夏裝作有點忙亂,先回答他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上月二十二。」鹿克犀屈指一算,到如今剛好是十四天。

李光夏徐徐又道︰「程百岳伯伯你不認得嗎?」鹿克犀道︰

「他住在小縣份,我、我是听你爹爹說過,卻未、見過他。」他是想李光夏帶他去誘捕林清,到時必須與程百岳見面,故而不敢冒充認識。

李光夏道︰「程伯伯排行第三,剛才那兩個鄉下人所說的程三爺,我猜想多半就是他了。」鹿克犀道︰「這麼說,他是住在西鄉。」他們現在走的是西南方向,一算路程,到西鄉不過十來里路。

李光夏道︰「鹿伯伯,前天我還不敢完全信你,我記住爹爹的吩咐,所以不敢對你說出實話。昨晚你不許這兩位叔叔打我罵我,我知道你真是好人了,我才敢對你說的。現在咱們既是經過武邑,我想去見一見林伯伯,你肯送我去嗎?」

鹿克犀心想,林清身為總教主,武功一定不弱,自己一個人只怕對付不了他。但倘若今日不冒險前去,明日他只怕就要走了,夜長夢多,更從何處緝拿?豈不是丟了奇功一件?正是︰

一心求富貴,各自斗機謀。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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