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 第 二 章
火鴉童子微微一笑,與銀鴿兒同時指揮金銀兩色劍光,再度刺向劍幕。
這次是聚力而作,但聞波波兩響,絞落一片青色碎光,全真門下三個高徒的青色乙木劍氣已經被摧毀了。
然後五道光華,不約而同地落向玉鼎真人頭上。
玉鼎真人已被眼前的一場激斗驚得呆了,乃至危險臨頭忘其所以,嚇得大叫起來。
就在他忘形大叫之際,突然頭頂沖起一道青光,青光中冒出一個長約五六寸的赤身嬰兒,形貌一如玉鼎真人,只是無發無須,沒有那種龍鐘老態而已。
這嬰兒冒出來後,雙手連抓,居然將五道光華都抓在手中,就像是抓住了五根彩色繩子,一拉一扯。
神州正子都征住了,忘記了運氣御劍……
忽然觀中傳出一聲大喝道︰「畜生,還不快歸還五位前輩的神器。」
那嬰兒聞此一喝,情急一掙,錚然聲中,拋下了十段五彩小劍,慌忙縮回玉鼎真人的頂門,一閃而沒。
觀中出來一個須眉皆白,身披玄色道裝的老人,正是全真教古月真人。
他看看地下的五支斷劍,朝神州五子打了稽首道︰「五位道友,請原諒劣徒無知,誤毀神器。」
火鴉童子卻冷冷地道︰「沒關系,這是我們自己招來的。老道士,你真沉得住氣,居然教出這麼一位出色的弟子還悶聲不響,存心要我們難看。」
銀鴿兒也是臉色鐵青地道︰「就憑你老道士也無法把我們五支劍一下子全給毀了,你這徒弟比你還強呀,難怪你要將十三奇的領班讓給他了,今天是拿我們給他立威了。」
古月真人忙道︰「銀姑言重了,劣徒從未修習外務,貧道知他元嬰已成,只是無法月兌穎而出,不知其深淺。今日之會,原是想借重諸位之力,助他一臂,讓他在不知不覺之間,沖破第八重天。那知劣徒天性中煞氣太重,雖得諸位之助而成道了,卻毀了諸位的神器,貧道萬分致歉。」
赤鷹子冷笑一聲道︰「老道士,你說得好輕松,這五支劍乃天山五英之構,經我們多年苦煉成劍,斬魔衛道,不知立下了多少威名。那些邪魔外道,只要听見五英神劍的名字都會嚇得發抖,毀在你弟子的手里,道個歉就算了?」
古月真人依然陪笑道︰「赤鷹道友,貧道除了深致歉意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照說理應罰小徒為五位司爐守山,替五位重鍛煉劍,可是他根本不會……」
赤鷹子冷冷道︰「他能毀劍,卻不會煉劍,這話誰相信?」
火鴉童子忽然道︰「我相信,他倒是真的不會,老道士沒騙人。他才一甲子多的氣候,如果分心外務,就無法把元嬰煉得如此凝固了。老道士,我也相信你的話,是想利用我們來激發他的元嬰月兌竅,步入第八重天。現在他已經大道丹成,可以修煉法術了,你破點時間教教他,讓他到天山去為我們守爐,重煉五英神劍,這樣該行了吧!」
古月真人道︰「那當然可以,只是……」
火鴉童子道︰「老道士你別推三阻四,到天山去一趟對他只有好處,因為我實在愛他的資質。你們道家的乙木真劍本質雖純,可惜質地太脆,尤其是踫上我們的庚金之器,一觸即折。在我的火鴉崖下有一塊五英金母,我們五個人因為真氣已定了型,無法更易,沒有多大用處。你這個弟子卻是守樸之資,大道初成,還沒有趁手的兵刃,倒不如讓他把那支劍煉成,威力遠在十三奇之上。」
赤鷹子听得一怔道︰「大哥,你要把五英金母送給他?」
火鴉童子點頭道︰「不錯,那塊玩意兒我們自己用不上,放著又惹人眼紅,如果叫別人得去了,反而會成為我們的威脅。倒不如做個人情,送給那小道士吧。老道士,這可是給足你面子的了。因為我們無暇煉劍,叫他去一趟天山,一則替我們把斷劍續上,二則也為他自己煉一支降魔利器,要煉庚金之器你會比我們在行。怎麼說?」
古月真人再度拱手道︰「道友關愛之情,貧道感激萬分,只是小徒恐怕無暇分身。」
火鴉童子臉色一沉,道︰「老道士,你別給臉不要臉。」
古月真人毫不動氣,依然陪笑道︰「道友別誤會,不但小徒無暇分身,就是各位道友,恐怕也怞不得身去從事煉劍之務了,目前我們即將有一場大忙。」
火鴉童子一怔道︰「又有什麼大事要忙的?九年前十三奇齊集南荒,幫老化子誅絕了萬妖門主後,群邪匿跡,一連兩次聚會都是平平淡淡的,沒听說有什麼新鮮事兒!」
古月真人一嘆道︰「五位道友仙隱天山養真,極少在人間走動,可能沒有接到陸兄的告急信火。」
火鴉童子神色一驚。
其余四人也都臉泛奇色。
連方九與莫無影都愕然作色。
銀鴿兒搶著問道︰「告急信火,那是我們十三奇共煉的求援信號,非至萬不得已時才發出來,難道陸化子遇上了什麼大麻煩嗎?」
古月真人道︰「不錯,信號是四個月前,陸道兄在東海無心島上發出的,幸得青城煉士蕭道兄與醉仙翁朱兄近在千里之內,立刻馳援,才將陸兄救出重圍,否則我們十三奇中可真要少掉一個了!」
火鴉童子道︰「東海無心島上有什麼妖邪盤踞呢?陸化子一身道力通神,在十三奇中排名第四,誰還能奈他!」
古月真人道︰「詳情不太清楚,據說他在東海畔,遇見了南荒漏網的兩個妖孽,青磷蠱姬與魔子霞城散人。」
銀鴿兒曬然道︰「原來是這兩個孽畜呀,陸化子也太差勁了,連萬妖門主都被誅絕了,這兩個不過是萬妖門中兩個未成氣的二流腳色,陸化子都應付不了嗎?」
古月真人一嘆道︰「單是這兩個妖孽,陸道兄自然游刃有余,而且發現了妖蹤之後,還想一鼓加以殲滅。那知交手之後,此二妖竟然法力大進,更煉成了幾樣異寶,陸兄輕敵失慎,還吃了點小虧。憤然之下,施展他獨門神功先天太乙浩氣,才薄創二妖,駕劍追到無心島,為其同黨所困!在九天魔火煉煎之下,差一點形神俱滅,這才發出求救告急信火,又苦撐了一個多時辰,援兵趕到始告月兌困。」
方九問道︰「那又是何方神聖呢?」
古月真人道︰「據他們自稱是無心島上,碧瑤宮中侍者,二妖也投身碧瑤宮下為侍者!
十三奇中到了三奇,也不過僅能月兌出魔火大陣而巳。當下不敢戀戰,急急月兌身。由陸蕭二兄在就近探測,朱兄則遠赴北海向騎鯨客探詢究竟,順道經過此地,告訴貧道一聲。各位試想,碧瑤門下的一群侍者就把三位高人鬧得手忙腳亂,他們的主人企不是更為難惹,所以我們少不得又要大忙一陣了。」群仙都陷入沉默。良久後……方九才道︰「碧瑤宮中主人正邪未明,又沒有公開向我們挑戰……」
古月真人道︰「貧道不是好戰之人,不過蠱姬與魔魔子是萬妖門中劣跡最彰的凶瀅之輩,正人君子,莫不思誅之以為快。而碧瑤宮竟納為侍者,其為正為邪,不問可知。再者,二妖在東海現身,似為有意的行動,目的就在向十三奇示威。無心島上一戰,他們也發下狂語,要我們十三奇自動前往投順,所以才網開一面,否則當時即可發動厲害的陣法,把三人都留了下來。」赤鷹子氣憤填胸,立刻怪叫道︰「豈有此理,這些妖邪欺人太甚了,居然敢惹到我們頭上來。」
火鴉童子瞪了他一眼道︰「赤鷹,連陸化子、簫自在與朱牧三人都討不了好,你又發什麼狂呢?」
赤鷹子這才不開口了。
古月真人道︰「碧瑤蕩魔之行是無可避免了,貧道也想到此行非易,而可供調遣的人手也大少。除了貧道收了四個門人,北海騎鯨兄有一對愛徒,其余各位都是孑然一身,而碧瑤魔官侍者就有數十人之多。無可奈何下,不能再等小徒玉鼎循序道成,少弄巧計,借各位之力,助其突破第八重天,以充人手……」
火鴉童子一笑道︰「那不算什麼,我們只毀了一口劍而已,誅邪蕩魔,其它法寶都可以用,祗是耗費元神,不若本命神劍,收發由心來得趁手。但能為令高足稍盡棉力,這點犧牲也算不了什麼,祗是老道士,你這個弟子雖然資質絕佳,但火候未成,能管得了用嗎?」
古月真人道︰「這一點倒無需懸念,此子巳是再世投入貧道門下為徒了,他前身即在貧道門下。那時貧道功力尚淺,不知其資質如何,遽然援以本門心法,以二十五歲之齡即入世行道三年後在南荒為萬妖門主向天然之女向妙妙所惑,喪失元陽而死,幸貧道及時趕到,護其元神,重注靈胎,十歲時即攜來山上習道。而其前身本體,亦在貧道護持之下未毀,現幸其大道已成,可將其元神歸返前身,借舊時之功力心法,立即可用。」
方九笑道︰「老道士原來還有這一套工夫,真妙極了,代代月兌體重生,元神不昧,豈不是真個長生了。」古月真人嘆道︰「此事談何容易,也不是人人都有此機會的,何況人不能舍本而逐末,本體只有一個。小徒此刻僅是借胎而養神,如不歸本體,始終無法形神獨立的,神之于形,猶利之于刃,未聞刃毀而利在,豈有形失而神在。鴉鴿二友,雖為元神凝煉而成不死之身,如欲更進一步以臻真仙之列,仍須歸返以前本體的。」……。
火鴉童子神色微動道︰「我們能有那一天嗎?」
古月真人莊容道︰「二位如果道心堅定,不墮魔障,勤加修持,廣積外功,遲早會有那一天,大羅仙班中的先聖走二位路子的不乏其人。」
火鴉童子一嘆道︰「我知道,可是這條路太難大遠了。」
古月真人肅容道︰「仙道之路沒有一條是近的,只要能持之以恆,一步步地走去,終有到達的一天,就怕二位畏避艱難中途卻步,就只有走到那里是那里了。」
火鴉童子一拱手道「多謝真人金玉良言,頓開茅塞,我與銀鴿本來已經放棄了希望,只想止此以終了,現在听了真人的鼓勵,覺得仍可一為。」
古月真人道︰「天下事無不可為者,五位逍遙天山,不理世務,固可保持清閑之雅,但天下沒有出世的神仙,只有入世的聖賢。而入聖的登仙的第一步,二位如真有此心,雖然已蹉跎了不少歲月,然為時未晚,尚可奮起直追。」
火鴉童子道︰「是的,我們因為已經放棄了進一步的打算,才偷閑天山,三年一會,只是聊以塞責。幾度參加蕩魔之舉,更是為了維持十三奇的一點虛名,不肯太認真,今後希望真人棄愚頑,時加提攜賜誨。」古月真人笑道︰「道兄太客氣了。以修為年歲而言,道兄是貧道的前輩,理應由道兄多加賜誨才對。」火鴉童子慚然道︰「真人這一說,就更不敢當了,我們痴長歲月,卻一事無成,即使偶爾興之所至做了幾件事,也是湊湊熱鬧,從未發之本心,是所謂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古有明訓。」
古月真人道︰「這兩句話雖是出自古聖名訓,但也誤盡吾輩,抱濟世之宏願,即是有心行善,只是不能居求功之心而已。至于無心為惡之說,更為荒誕,吾輩立身修己當時時謹慎,即無心之失,亦如白壁之瑕,斷不可有之。」
神州五子個個臉現愧色,肅然受教。
就是方九與莫無影也都臉有愧色。
就在這時,一聲阿彌陀佛,打破了沉寂!
接著是一個蒼老的嗓音道︰「老衲來晚了一步,趕不上受教了,古道兄可否將適才嘉言再說一遍。」
來人正是西僧峨媚掌教覺岸上人,面如秋霜,長眉如雪。
古月真人笑道︰「上人乃西方羅漢降世,夙根慧厚,而且修的是佛境,我們這一套用不上。」
覺岸上人笑道︰「釋道異門,殊途而同歸。」
方九笑道︰「去,去,仙班中沒有和尚的份,你參你的野狐禪,別來攪我們。」
全真門下四子趨前拜見。
覺岸上人朝玉鼎真人看了一眼道︰「恭喜,恭喜,小道士開光了,怎麼煞氣重重呢,玉皇頂上幾十年修真,還是磨不掉你的火氣呀。」
古月真人道︰「小弟求全心切,藉神州五友之助,沖破了他的第八重樓,祗是未料他煞氣太重,毀了五友的神器。」
覺岸上人看看地下的五枝斷劍,搖頭輕嘆道︰「可惜,可惜,老衲早來一步,或許還可以幫他一個小忙,現在他煞氣巳透,可能又要貽誤他幾甲子的進修了。」
古月真人道︰「劫象乃應天心而生,天心所指,必然有深意,是福是禍,看他以後的修為吧。倒是返體之舉,恐怕還要上人佛光護照,始能發其本性。」
覺岸上人道︰「老納當得盡力,只是你決定了嗎?這樣一來,世上可能多個劍俠,大羅天上卻或許是少個神仙了。」
古月真人道︰「決定了,天下可以沒有神仙,人間不可無劍俠,既列吾門,這是他應盡的本份,不由他作主。」
覺岸上人點點頭道︰「這話也有理,此子于此時此情下道成,或許天心要他應劫而生哩,到齊了嗎?」
古月真人道︰「騎鯨陸蕭朱四友尚未抵達,可能是有事耽誤了,上人知道他們的遭遇了嗎?」
覺岸上人道︰「醉仙翁曾飛劍傳書,略及一二,此時老衲也不想詳究,等回頭再說,我倒要先問一句,這次你們搞的什麼鬼,雪封泰岳,莫非想顯示神通嗎?」
古月真人道︰「不,這點雕蟲小技,在各位眼中算得了什麼,小弟是得到朱兄的警告而預作設施的。」
覺岸上人道︰「你勞師動眾,布置參斗,請動了四師神部,降下了這一場真雪,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古月真人道︰「陸兄遭遇了昔年南荒漏網妖孽,得知蠱姬找來南荒火螢,助以九天魔火,可能會在今天來搗亂,貧道只好布下雪罡以御。」
覺岸上人道︰「嗯,火螢妖出身帶青磷,極毒無比,所過之處,百里終成焦土,但還不見得真能燒得了你這兒一草一木,你竟不怕天譴,妄召四師神部,降下這一場真雪,不是大小題大作了嗎?」
古月真人嘆道︰「我們固然不怕,但這泰山頂上,有孔聖祀堂,有五丈人松古跡以及歷古聖賢的遺跡,如果招來一場魔劫,付之一炬,那罪孽就太重了。」
覺岸上人道︰「孽由他作,罪何我加,他們如果真敢這麼做,是自招天怒,你又躁那門子的心。」
古月真人嘆道︰「如果我們不在此聚會,此地就不會有警,萬一劫成,我們的罪過是一樣的。」
方九道︰「老和尚,虧你還是參禪的,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佛說孽自作,若叫他作,俱是罪過,屠夫殺生是罪,吃肉的人也有罪,你不吃他不殺,要不你們何以禁葷呢?」
覺岸上人一笑道︰「不錯,不錯,老納料未及此,到底是古月道兄比我們道行深,不愧為十三奇之首。」
火鴉童子笑道︰「老和尚,以前你說這句話,我少不得也要跟你嘔一場氣,今天你說這句話,我是心悅誠服,古月真人比我們見解深遠,不愧為群輪的領袖。」
覺岸上人道︰「你到今天才服已經太遲了,我老和尚是早就五體投地。大家一樣的掌教,全真門下就是四個道士,而峨媚弟子近千上萬,我跟他爭過沒有。」
火鴉童子道︰「人家四個弟子全是英才之選,那些禿子只會念經撞鐘,憑什麼跟人家比……」覺岸上人微微一笑,轉向玉鼎真人道︰「小道士,趁著四友還沒有來,老衲先為你護法歸元吧。」
古月真人道︰「不忙吧,等等也不遲。」
覺岸上人道︰「老衲參的野狐禪,沒有你神通廣大,但不知怎的,總覺得有點心血來潮,六神不定,說不定回頭就要出事,還是先辦好了這件大事要緊。」
古月真人知道覺岸上人禪功能靜化慧眼空明,遇警先覺,從無失誤,他這麼說一定有道理。
因此他忙道︰「玉磬,把為師座下石板揭開,把你大師兄藏蛻移出來。」
玉磬恭身應是。
金風真人道︰「弟子等不知道還有位大師兄,愧自稱長多年。」
覺岸上人笑道︰「這可不能告訴你們,因為那小子魔障大深,他那個前世冤家還在不死心呢,師兄也是師兄,換了個樣子沒換人。」
說著玉磬托出了一具石槨。
槨中平臥著一個面若冠玉劍眉星目的俊美少年,栩栩如生。
覺岸上人笑道︰「道兄,你把這具惹禍胎保存百年不變樣還真不容易。」
古月真人苦笑道︰「小弟這些年來,坐關洞中,還不是為了他,一半的真元都耗在這上面了。」
玉鼎真人愕然道︰「師尊,他就是弟子原身嗎?」
古月真人含笑點頭不語。
覺岸上人卻喝道︰「你即是他,他本是你,原為一人,何分彼此,還不回去。」
喝聲中一掌拍向玉鼎真人後背,揚手放出一圈紫色佛光。
玉鼎真人的頭頂上立刻又冒出一個赤身小兒,正如先前一般,月兌體之後,現得頗為茫然覺岸上人手指連揮,佛光罩了下來,套住那赤身小人,徐徐往槨中青年身上移去、兩者一迎而合,小人由頂門沒入。
古月真人則手發一縷青光,將王鼎真人的身子絞成粉碎,化為一蓬血雨,凝成一線,投入那青年的口中。
血雨注盡,槨中的年青人眼楮張開,一縱而起,首先撲向殿角,順手拔出腰間長劍,一縷寒光,指向殿角,直劈而下。
古月真人喝道︰「畜生,你做什麼!」
可是喝聲已遲!
青年人手起劍落,將殿角的一枝雕龍飛爪砍了下來,居然濺起一蓬血光,跟著有一道紅色光華,夾著一聲厲囁,沖天而去。
那年青人還要追去,古月真人已喝止道︰「劍英!算了!窮寇莫追,你已經恢復自我了嗎?」
青年人聞聲止步,目中呈現出茫然之色。
古月真人喝道︰「史劍英,沉迷百年,你連為師都不認識了?」
青年還是猶豫難決。覺岸上人笑道︰「道兄,怪不得他,百年前你不是這樣龍鐘老態,他怎麼認得呢?」
古月真人失笑道︰「吾忘了,劍英,你再看來。」
微笑閉目端立,頂門沖出一道光霞,青霞中現出一個道裝高髻的玄真羽士,三絡柳髯,飄然仙風。
史劍英才肅然跪下道︰「弟子該死,弟子不知恩師已練就身外化身……」
古月真人一笑張目,元神又歸回原竅,笑道︰「劍英、你一夢百歲,怎麼人事變遷……」
史劍英愕然道︰「什麼?弟子在高黎貢山睡了一覺,難道已經過了百年光陰嗎?這怎麼可能?」
古月真人道︰「你初復元體,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慢慢告訴你吧,剛才你殺傷的是誰?」
史劍英臉現憤色道︰「還不是向妙妙那妖婦,弟子跟她在高黎貢山妖窟斗法,不知被她用什麼藥把弟子迷昏了過去,睜開眼楮,看到她隱身在殿角上……」
火鴉童子驚道︰「什麼?向天然的女兒,萬妖公主向妙妙還活著,我們上次不是把她斬得形神俱滅了?」
史劍英道︰「不可能,此妖婦具有千萬化身,我在泯江之岸與她相遇,惡斗了十九天,仗著手中這支斬魔劍,連斬了她十七個化身,每次都是看來形神俱滅,結果她又以另一個化身出現了,我才一直追到高黎貢山去的!」諸人俱是一震。火鴉童子道︰「我們竟不知此妖有此神通,竟叫她騙過了,老弟,你是怎麼發現她的?史劍英道︰我在泯江之岸,巧得一異人贈送靈石石侞萬載空青,服後目能察幽冥,因此才能發現那妖婦潛形攝取一少年男子的元陽,趕上與她交手起來……」
方九忙問道︰「那個送你萬載空青的是什麼人?」
史劍英道︰「是一個中年婦人,她叫方紅霞!」
方九怪叫道︰「原來是這個賤人。」
莫無影奇道︰「方老兒!你認得她?」
方九老臉一紅道︰「是我渾家!」
火鴉童子哈一笑道︰「十三奇共聚六十年,一甲子來,我們只道你方老九是孤老一個,想不到你竟成了家。」
方九垂頭道︰「說來氣人,我早就覓得了一瓶萬載空青,準備送給以個道力高深的修道之士,作為替我設法渡劫的報酬。但我那渾家不答應,她說這類天地間奇珍,應該用來作育英才,作為根骨較佳的年青人,奠基之用較為實際,才不暴歿天物。至于異日渡過劫關,應該憑恃自己的修為努力,不應投機取巧,借重外力,她認為得道者多助,只要多積善功,必可得天助人助,無須以珍物為賄……」
古月真人哈哈一笑道︰「方兄,嫂夫人的想法比你可透澈得多,對于你的事,貧道早有此心,而且認為是義不容辭。因為守關護法之學,士鏡較貧道更為合適,所以才跟莫仙子預作商量,計取了你的萬載空青,免得你以此相約時,貧道難推卻,卻沒有想到小徒巳先蒙令正厚賜了。」
方九訕然地問道︰「史賢佷,我那渾家把靈仙石侞給你的時候,可曾提了什麼要求?」
史劍英想了想道︰「沒有!我是在追蹤向妙妙時遇上方前輩的。她說此妖婦神通廣大,化身一萬,滅亡不易,而且還可能會受其害,所以才用此物為弟子增厚功基……」
古月真人一嘆道︰「方夫人的厚賜對你的造就實在太大了,我正在奇怪,你在向妙妙九陰女幻術蠱惑之下,喪盡元陽以致身死,怎麼還能保持住元神不泯的。而且再孕靈胎時,夙根比前身更為深厚,原來是得到了靈仙石侞的滋潤,你還不謝謝方老前輩!」
史劍英連忙恭身致謝。
方九卻紅了臉道︰「別謝了,再謝下去我只有慚愧,東西是我渾家贈給你的……」
莫無影道︰「東西到底是你的還是令正的呢?」
方九道︰「是我的,我們倆為了這個問題鬧翻了,想不到她竟偷了我的東西跑了,我沒有辦法,只好再度四出尋找,好容易在昆侖山下又找到了一處靈源。」
古月真人道︰「這可便宜貧道了,本來只有一瓶靈侞,貧道雖然有用,卻也想留給小徒,助其復體後真神凝固,以為蕩魔之助。」
「現在小徒巳得嘉惠,貧道在異日沖破九重天時也可以省點力,兩度受惠,澤及兩代,對方兄異日渡劫時,敝教敢不全力以赴嗎?」方九訕然又問道︰「史賢佳,可知我那渾家在什麼地方?」
史劍英道︰「不曉得,弟于是在泯江之岸遇上她老人家,卻不知巳事過近百年矣,難道這百年來二位都沒見面嗎?」
方九嘆道︰「要是見過我還會問你嗎?」
莫無影笑了道︰「方老兒莫非不甘寂寞,想重修舊好了?方九哼了聲,然後道︰我們不過口頭上齷齬,又沒有反臉成仇,怎麼說得上重修舊好呢。我只是想想她的話也有道理,所以才參加了各位的聚會,躋身十三奇,也是為了讓她知道我的下落,好來找我而已!」
莫無影笑道︰「對呀,土地公應該有個土地婆婆搭配著才象樣子,不過你那土地婆婆隔著這麼久還不來跟你聚首,是不是對你還不諒解呢?」
方九嘆了一聲道︰「這就不曉得了!」
史劍英忙道︰「弟子想會的,弟子與方前輩雖只匆匆一晤,卻看出她是位極為慈祥和善的老人家。對一個陌不相識的年輕人都肯以奇珍惠贈,與前輩多年儷情,還會記什麼恨呢,以弟子愚見猜測,她可能是負疚于前輩……」
方九道︰「東西都送掉了,還負疚什麼?」
史劍英道︰「方前輩惠贈靈侞時,只有一個囑咐,說是要帶弟子見一個人,去解釋一項誤會。據弟子想,她的意思就是要讓前輩知道弟子是否值得培植,不想弟子為妖女所乘,一夢百年,她提不出證據,自然不好意思來見前輩。」
古月真人道︰對了,貧道想起來了,八十年前,曾有一位女道士來本山探詢劍英的下落。
那時貧道已將小徒的元神移注靈胎,未明對方身份,不敢據實相告,她唏噓而退,想必一定是尊夫人了!
莫無影笑道︰「土地老,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史劍英復體重生人間,你那老伴兒知道了一定會找來的,這下子十三奇就可以增為十四奇了,恭喜!恭喜!方九訕然而笑,顯得很不好意思,但臉上的神清卻是高興的。火鴉童子卻道︰向妙妙潛身此間,一定是歸入碧瑤宮了,以我們這ど多人都無法發現她隱身,可見這批魔頭的法力越來越高了,還有四個人沒到,會不會出事!古月真人道︰我想不會吧,向妙妙擅具木石潛形及幻化之術,我們才不易發現,但法力修為,絕不會比我們高到那里,否則小徒也不可能一劍使她受創了,以四友的修為,栽在他們手里可能性大小了。」
正說之間遠天一陣清嘯,有青紅黃白四點光華,電疾射至落地化為四人。
當前的一個清瘦文士笑道︰老道士說得我們太能干了,栽跟頭雖然不至于,卻丟了個不大不小的人,剛才是不是向妙妙從這兒逃走的?
︰說話的正是十三奇中名列第二的北侮騎鯨客。
後面三人則從服色打扮上,一望而知為南荒蛇丐陸奇、醉仙翁朱牧與青城煉土蕭瑤。
古月真人忙道︰「正是,四位遇到她了。」
騎鯨客道︰「陸化子,怎麼樣,我沒認錯吧!」
南荒蛇丐陸奇道︰「真想不到,早知是她,我就放出我的小龔兒活活地吞了她,絕不會讓她漏網了。」
騎鯨客一笑道︰「恐怕也沒有多大的用處,我們四面圍截,結果只抓住了四塊頑石,如果放出你那條拔掉了牙的白花蛇,還不是吞個石蛋,說不定這會活活撐死它。」
覺岸上人問道︰「四位是怎麼遇上那妖女的?」
騎鯨客道︰「我們結伴趕來,看見一道暗紅色的光影急掠而過,我看出是個光溜溜女子,好象是萬妖公主向妙妙。陸化子不信,大家又追了回去看見那女子右臂負傷,正潛伏在一個山洞中療傷。簫兄取下震天弓,一顆乾坤彈打去,那女子被炸成四片,化為四道血雨,分向四處遁去我們每個人都撈住了一道,結果可真丟人,我們抓住的竟是一塊石頭,那個女的卻蹤影不見了。」
方九大笑道︰「你們連這小子都不如,他一劍下去,還能砍斷她一條胳臂,你們空負盛名,卻只撈到塊石頭。」
說著指了指史劍英。他連忙上前作揖道︰「弟子史劍英參見四位前輩,恭叩前輩仙安。」騎鯨客掠了他一眼道︰「好俊的小癸子,是誰的門人。」
方九笑道︰「是老道士的大弟子,歐陽敬,你可是看中了,可惜你沒有這麼好的福氣,人家早有主了。」
騎鯨客果然微露失望久色,忽又問道︰「老道士,你不是只有四個徒弟ど?怎麼又鑽出個大弟子了?」
覺岸上人笑道︰「四個還是四個,只是由最小的一個提升到最大的了,他是那個小道士的前身本體。」
後至四人都為之一怔。
古月真人這才把史劍英的返體情形重述一遍。
然後又道︰「此子雖為貧道門下首徒,然殺孽情劫都太重,將來也不可能入我門中,以後尚望各位多照顧他一點。歐陽兄,你來得正好,東海無心島碧瑤宮中,究竟是那一個盤踞在那兒?」
騎鯨客輕嘆一聲道︰「這次的麻煩可大了,碧瑤官主魚素機不是妖孽,而是真正的散仙,得道晉初。而他的夫人官玄英則成道于東漢明帝時,比她的丈夫更早,夫婦倆都躲過三次天劫,修成不死之身了。」
古月真人一驚道︰「那比我們都要早得多了。」
騎鯨客道︰「是的,我們之中年歲最深的當推火鴉、銀鴿二位,至少也比人家晚兩百年……」古月真人道︰「他們三歷天劫,應是修為有道之士,怎麼會收容那些妖邪呢?這真叫人猜不透了。」
騎鯨客道︰「修道的生活究竟是清苦,他們三歷天劫已成不死之身,有恃無恐,說不定就是為了這原故,靜極思動。剛好萬妖門的那些漏網妖孽都逃了去,加以蠱惑,杷他們捧為群仙之祖,要把碧瑤官組為小西天,重開龍華會,更要著令三山五岳的修道人歸其門下。」
覺岸上人道︰「阿彌陀佛,佛祖雖生于西天,西方並不見佛,仙雖有之,龍華會與西王母則為搜神傳言而已,是不是真有此事實在難以相信。」
古月真人也道︰「道家十八重天上有大羅金仙,那只是道家的一種境界,既列仙班,則神游青冥太虛,整個與塵世月兌離,未登斯境,誰也說不出是怎麼樣一種情形,龍華會上之人一個也沒見過。他們才不過躲過二次天劫,怎敢以群仙之祖自居,綱庇群邪,不怕受到天譴嗎?而且三次天劫後,還有一次心魔之劫,來無定時,臨無定形,多少有道之士,就毀滅在這一劫上,他們怎麼倒行逆施,自毀仙機呢,真是太可惜了。」
覺岸上人又是合什一嘆道︰「阿彌陀佛,是所謂天作孽,猶可追,自作孽,不可活!」
騎鯨客道︰「老和尚,且莫悲天憫人,為我們自己擔點心吧,人家已經找上我們來了!」覺岸上人道︰「怎麼?他向我們下戰書了!」
騎鯨客道︰「不是戰書,是聘書。他聘我們十三奇為迎賓使,在明年三月初三小西天龍華會上專司招待各地賓客,這個職餃不算太低,只在他巡山使者之下。」
南荒蛇丐巳叫起來道︰「豈有此理,老化子上次在島上踫上的兩個妖孽都是巡山侍者,這魚素機居然把我們列在萬妖門遺孽之下,實在欺人太甚。」
騎鯨客一笑道︰「陸兄的火氣太大了,還爭這些,請問他給你職街高一點,你是不是會去應聘呢?」
陸奇一翻怪眼道︰「自然不去,我們怎會與妖邪為伍。」
騎鯨客道︰「這不結了,反正是不會應聘的,你又何必為職餃高低而耿耿于懷呢?」
陸奇自己也不由笑了起來道︰「不過想想也實在氣人!」
古月真人道︰「歐陽兄是何時跟他們連系上的?」
騎鯨客道︰「在我離開北海,前來赴會時,才接到他的靈鶴傳書與十三份聘書,我已經退了回去!」
火鴉童子接口道︰「歐陽兄太客氣了,應該都撕了才對!」
騎鯨客嘆了一聲道︰「我只退了十二份,我自己的那一份是小徒謝玲所接,這孩子性子太燥急,也許當時忍耐不住,當場就加以撕毀。結果沒想到對方在書函中設有禁制,信函被撕後,一陣金光閃爍,小徒立時就倒地不起!」
眾人都是一驚!
莫無影問道︰「怎麼了?」
騎鯨客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既沒有死,也沒有傷,就是昏迷不醒,我試過各種方法,都探不出所以然來,更不知所設的禁制是什麼,只好退了回去以示拒絕,以免諸兄也受其害。我想這是對方的一個陰謀,明知道我們不會答應受聘的,存心布上這個陷阱,來向我們示威。」
火鴉童子道︰「難道我們也會遭殃嗎?」
騎鯨客道︰「那可很難說,魚玄機夫婦道力深厚,設下的禁制自非同凡俗,如果我們知道是什麼,尚可設法預防,苦就苦在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來,防不勝防。」
古月真人道︰「歐陽兄此舉極是,吾輩犯不著爭此無謂意氣,即使毀了聘書,也不過是表示拒絕之意,可是著了對方的道兒,反而折損了自己的顏面。」
騎鯨客道︰「聘書是退了回去,但我們對碧瑤宮總得要有個表示,是听任他們胡鬧置之不理,還是……」
覺岸上人道︰「對方已經找上我們了,置之不理也不是事,而且對方也會繼續再找我們的。依老衲之見,不如反客為主,也先去通知他們一聲,請他們打消重組龍華會之舉,交出萬妖門中漏網遺孽!」
陸奇連忙鼓掌道︰「我贊成,是該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免得他們把十三奇看扁了,而且我們的通知上也得還他們一點顏色,以示禮尚往來!」
古月真人道︰「那不必了,我們都不擅此道,如果弄不出什麼效果,反而貽笑于人。」
銀鴿兒道︰「玩花樣我們不行,卻可以正大光明的前去,無論如何也得給他們一點教訓,為歐陽兄的愛徒出口氣!」
騎鯨客苦笑道︰「出氣倒不必,但是小徒昏迷不醒卻很嚴重,這妮子夙根頗厚,將來也是吾輩中人。已有百來年的基礎就此毀了實在太可惜,所以我想赴會之後,立刻到東海去一趟,當面交涉,要他們撤除小徒的禁制。」
古月真人搖頭道︰「歐陽兄可不能去,去了也不會有什麼效果,對方人多勢眾,萬一沖突起來,你獨力難支……」
騎鯨客道︰「魚玄機與管玄英與我有幾度見面之情,總還好說話一點,他們的對象是我們十三奇全體,我一個人去,他們還不便太過份。」
騎鯨客道︰「魚玄機與管玄英與我有幾度見面之情,總還好說話一點,他們的對象是我們十三奇全體,我一個人去,他們還不便太過份。」
古月真人道︰「他們既然發出聘書,內藏禁制,可見已不念故舊之情了,何必去自討沒趣呢?」
騎鯨客道︰「可是小徒長日受制不醒,耗損元神頗巨,可不能耽誤了,我必須去一趟。」古月真人沉思片刻道︰「那就讓小徒去一趟。」
說時手指史劍英。
騎鯨客怔然道︰「他行嗎?」古月真人道︰「他蒙方兄伉儷之惠,服下靈石仙侞,又得神州五子之助,沖破第七重天,元嬰已成,蒙覺岸大師玉成,返本歸元,且有本門降魔劍在身,縱不能達成使命亦可自保了。」
方九連忙道︰「這倒有理,史賢佷則去雖然道力稍遜,但他佔了便宜,只是個門下弟子,遇上萬妖門下漏網之妖孽,他自可應付下來,而那兩個老怪物,則自持身份不好意思出手,就沾光多了……」三火鴉童子此時對史劍英的好感驟增。因為他看出這年輕人的資質奇佳,而中間經由玉鼎真人以守樸之身,培育了六十多年的靈胎再度復體,同時在復體前已經沖破了道家的第八重天。即使他的本體在這六七十年中,經乃師古月真人的靈藥奇珍為之呵護,以本身真元為之挹注。等于是合幾方面的修為加于一身,成就之深,已不在十三奇之下。異日自己等五人遭臨天火雷劫與天應心劫兩重難關時,如得此子守護呵持,過關絕無問題。此刻絕不能讓他受到一點折傷。因此他大為關切地道︰「史世兄雖然沾了一點便宜,但他法體初復,前生許多法寶是否能運用自如呢……」
古月真人道︰「這一點倒沒有問題,因為他入門之後即致力于修積外功,無暇清修,身邊所有的法寶利器,都是能自動為用,只須諳曉收發口訣即可,無需與內功相合。」
火鴉童子道︰「那怎行呢?就以他手中的那一枝降魔利器紫電神劍來說,我看他僅能身劍合一,無法以意念御劍,威力就大大地打了個折扣。」古月真人道︰「此類前古仙兵,本身即具靈氣,身劍合一已是很難了,要想以意念御劍,非要經多年苦修不可,而今時機迫切,那有時間來供他修煉呢?」火鴉童子道︰「老道士,你是玄門正中出身,講究是循序漸進,可是我們修的是偏途,另有快捷方式,假如你不反對,我們五個人就助他一臂之力吧。」古月真人連忙道︰「道兄所說的方法,貧道並非不知,卻萬不敢應命,這太委屈五位了。」火鴉童子道︰「蕩魔之行迫在眉睫,你談這些不是太見外了?我們五個人稍減一二十年修為並無損害。卻能使令徒大有裨益,這是為了大局之計,你不答應也不行。」古月真人沉吟片刻道︰「劍英,五位前輩對你如此造就,你還不跪下來,好好地謝謝他們。」史劍英莫名其妙,但師傅叫他如此,必然不會錯,聞言跪磕頭道︰「弟子多謝五位前輩成全。」火鴉童子將手一抬,真氣暗發,將他托了起來道︰「世兄別客氣,我們不過是想盡點心,今天幫你一點小忙,異日無心島上降魔之會時,你多出點力,一樣可彌補過來了。」
青城煉士簫瑤笑道︰「這話說得也是,無心島上的兩個老怪物道力通神,有幾個厲害的陣法。雖然不一定奈何得了我們,但要想破他的鬼陣,我們多少都要犧牲幾年修持之功,與其浪費在那兒,不如用來促成自己人了。兄弟本來也有這個打算,既然神州五子有意促成,我們也不便掠美,只宥回頭送他一樣防身之物,作為見面禮了。」
騎鯨客笑道︰「簫兄所謂防身之物,必然是你的紫雲仙罩了,那可真是大出手!」
簫瑤笑笑道︰「青城就是這一樣東西拿得出手的,騎鯨兄,老道士有此佳徒,不僅是我輩降魔的一大助手,也是我們十三奇的面子,你總不好意思小氣吧!」
騎鯨客道︰「你舍得紫雲罩,我自然不能太寒酸,只有把寒冰梭湊了對,為史賢佷一壯行色了。」
古月真人道︰「諸兄以此奇珍見贈,叫小徒何以為報……」
騎鯨客道︰「老道士,你別推辭,我們也不是客氣,這些東西留在我們身邊並沒有多大用處,對令徒卻有裨益。紫雲罩防身可避百邪,寒冰梭攻敵無堅不摧。但我們偷懶成性,難得有機會一用,令徒元神復體後,少不得要行俠四海,帶著這兩樣東西,也等于是替我們修積功德!」
古月真人道︰「劍英,你要記住,這些前輩一個個對你如此器重,你要善自警惕,可不能再犯錯了。靈胎借體而育,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再踫上那種情形,為師也救不了你,你要特別地小心才是。」
史劍英連忙道︰「是!弟子定不忘恩師所示。」
古月真人道︰「你雖在我門下,可是此次復體重生,卻是借重各位道友之力,他們都可以算是你的師父恩人,以後他們有差遣之處,你必須盡力以赴。」
史劍英道︰「這不勞恩師指示,無論是那一位前輩有所指命,弟子當萬死不辭。」
古月真人知道這些人對史劍英如此示惠,不外是要他將來在渡過兩劫時,為他護法而已。
所以事先就把話說出來,讓史劍英親口答應,以安諸人之心。
果然神州五子與蕭瑤、騎鯨客等人的臉上都浮出了笑意。
蕭瑤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打開來後,里面是一堆五色斑爛的薄紗,寶光閃閃。
他遞給史劍英道︰「此物乃廣成子所遺,使用時十分簡單,遇有危急時,只須打開盒蓋,往上一拋,即化紫色光輝,護住全身,任憑什麼魔法邪寶都傷不了你,帶著防身還有點用處!」
史劍英稱謝接過。
騎鯨客也取出一枚寸來長的銀色小梭給他道︰「這是玄冰寒鐵煉成的,收發有六字真言,都鐫梭身上。此梭不畏水火,穿堅若腐。遇見那些邪魔時,就給他一下,只要在百丈之內,那怕對方練成元三層元神化身,至少也能斬掉他的一層。只是有個缺點每發只能傷一人,一定要收回再發,所以你在遭受圍攻時,要謹慎使用,找準一個最厲害的出手。這東西在我身邊已經出了名,用處不大,對方一見到我,就躲到百丈之外去了,但在你身邊在緊要時還有點用處。」
史劍英再度稱謝收下。
火鴉童子道︰「輪到我們了,世兄把你的紫電劍取出來,身劍合一,攻我們每個人一下。」
說完一擺手,銀鴿、赤鷹、青鸞、靈雕等四人各據一方,配合火鴉童子的中央戊土,各按五行方位站好。
史劍英不禁踟蹶。
古月真人笑道︰「火鴉前輩既有吩咐,你就如命,全力施為吧,你那點微未道行還傷不了他們。」
史劍英這才撤出降魔寶劍,默運真氣,身劍合一,化為一縷寒光,刺向火鴉童子而去。
火鴉童子一聲清叱,噴出一口真氣,將劍光震回,改向銀鴿兒而去。
她也是如法施為,震回劍光,射向赤鷹子。
他不同于火鴉銀鴿,已是元神化身,尚為血肉之體,無法以真氣卻劍,咬破舌尖,噴出一點鮮血,才撞退劍光。
靈雕叟與青巒仙子也是如法施為,三點鮮血,兩團真氣,里住了那支劍,竟然把劍從史劍英的手中硬奪了出來。
這下子失去了依靠,那支前古神劍觸發了它本身的靈氣,在空中翻騰搏擊!
然而那五人的鮮血真氣所化的光霧太強了,撲斗一陣後,終于降住了神劍的威勢,慢慢壓到地下來,劍尖刺入地面。
那一團光霧仍是緊緊地壓著它,慢慢地,硬注入劍身之中。
火鴉童子吁了一口氣道︰「想不到這支神劍的靈異超過我的估計太多,如非五人合力,還真降不住它。」
說著過來,再噴一口真氣,渡入史劍英的口中。
銀鴿兒如法施為,也渡進一口氣。
再看赤鷹子等三人,巳是臉色微白,汗流如漿,直到這時才各吁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