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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出刀 第 十 章 插 天

房藏手上十指有如金鑽,剎那攻眉心至。

王王石碗扣雙拳如金石,轉瞬轟心口去。

兩廂近到咫尺,各自拗身變招,一沉一揚間已對向相撞。此刻兩相距不過是這四臂頂在中間而已。

王王石大喝,雙拳再推,硬迫對方後退。

卻是人家兩肋下斗生刀來。

無臂刀斬!

好快!直掃的是王王石的雙腕。

看勢是要把王王石的雙拳一並砍下來。

王王石一嘿,本是正拳卻一個倒懸,把轉主力震退房藏,同時以拳背受迎了那兩把刀一砍。

這彈指而已,便是一連串的響。

房藏摔回了亭子內和王王石手背遭人家出刀中砍的聲音同時響起。

王王石翻身上了屋檐,朝杜三劍罵道︰「杜子子,怎麼不出手?」

「出什麼手?」杜三劍叫了起來,道︰「你以為人家簡一梅不想出手?」

看落下去,房藏的嘴有一絲血。

「你的手腕上有什麼東西?」房藏的聲音飄飄渺渺的,看似受了不小的內創。

「沒什麼,軟甲冑而已……」王大拳頭這回連手臂都沒抬,哼著︰「咱們這一架以後還有得打……」

房藏笑了起來,重新坐回了亭內的軟臥上,淡淡道︰「房某隨時奉陪……」

他仰首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王王石挑眉一哼,轉身拉著杜三劍便是。

下頭簡一梅淡淡問道︰「王王石的拳頭怎樣?」

方才入喉的血,「噗」的全吐回了杯內,溢出。

因為多了房藏胸口里冒出來的血。

「很好!」房藏冷冷一哼,道︰「很好……」

「喂!王老弟,你逞什麼英雄?」談笑雙手一搭一卡,接回了王大公子那雙月兌臼的手掌,嘆氣道︰「那小子傷的怎樣?」

「什麼怎樣?」王王石怪叫了起來,道︰「哥哥我那時忙著打架,問杜小子吧!」

杜三劍要怎的說?

「看不太出來……」玩劍杜照實道︰「能捱得住姓王一雙拳而且還可以喝酒的人並不太多。」

「這件事大概已經傳遍了洛陽了。」談笑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東方、宇文、歐陽三家想不接受房藏都不行。」

「這麼說,慕容春風是沒得回頭了?」尹小月輕輕一嘆著,道︰「到底是為了些什麼?

到頭來弄得家破人亡,天下無可容身……」

房藏如果和另外三家達成協議,必然第一件事是先追殺慕容春風以絕後患。

自然宇文磐、歐陽弦響、東方寒星也不會反對。

慕容春風活著是他們在江湖上最難堪的一件事。

因為每個人都會說他們背友忘信。

所以非找個理由,一個慕容春風非死不可的理由。

好深沉的夜,洛陽。

城東一座小小的酒館,趙古鳳對著桌上這酒猛然一拍。

酒飛起,撞碎在牆頭那角。

驚動了一只耗子,沒命的逃回了窩。

「你就像那只耗子!」趙古鳳冷笑的看著慕容春風,道︰「這麼惡劣的酒怎麼喝?

哈……慕容公子原來這麼沒品味?」

慕容春風的臉色一陣慘白。

憤怨的慘白!

這座小酒館已經是他慕容春風唯一的產業。

而這酒又是這館子內最好的一。

趙古鳳冷冷看著他,和他背後的幾個人。

「閣下是金鎮?」趙古鳳笑了笑道︰「名動長白山脈的金鎮名刀?」

金鎮站在那兒,背後四名刀客亦如山岳頂立。

「不錯!」

「很好!」趙古鳳笑了笑,道︰「以金名刀的才能何必屈臥于這麼一間小酒館?南王府多的是上房虛位以待……」

慕容春風的臉色大變,竟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好狠的老匹夫!

金鎮在打量著,計算眼前的情勢。

趙古鳳又望向了「紅蝶一雙」,笑了道︰「兩位可是六指蝶之後?趙某對當年莫大先生心儀得很,很想和他的後人交往交往……」

慕容春風臉色已難看到了極點,猛拍桌子怒道︰「姓趙的老匹夫,你別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哈……」趙古鳳大笑,一雙龍眸連閃,道︰「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慕容公子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冷冷一哼,道︰「再說,如今主子不行了,手下將帥之材又豈有陪著埋沒一生的道理?」

「你……」慕容春風忽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要命的大錯。

錯估自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勢。

他以為可以和趙古鳳平起平坐的談條件!

因為金鎮和「紅蝶一雙」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趙古鳳顯然比他還老練,而且狠!

留下慕容春風只會替自己找麻煩,趙古鳳在冷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黃不盲想挽救這個情勢,他猛然自暗處里竄出來。

出手!

他手上的可算是夠快了,出手的力勁也夠。

但是在蒲紅葉和謝謝面前,只不過像個小孩子玩大刀一樣。

問題不在于黃不盲的修為,而在于華山一戰中王王石的拳頭讓他的內傷太重。

慕容春風的雙目盡赤,他看著黃不盲倒下去。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現在,諸位的想法如何?」趙古鳳笑著看向金鎮。

「很好!」金鎮回答的很簡單,道︰「我喜歡強者。」

「因為強者才能做許多事。」紅蝶一雙也贊同這個觀點,道︰「武林成敗最現實的就是生死……」

誰都想活,誰也不願死!

這是千古以來最明顯的道理。

因為不明白的人下場就像黃不盲一樣!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好天氣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禮物。

房藏顯然對趙古鳳送來祝賀他成為洛陽四公子之一的禮物滿意極了。

慕容春風!

「這個人真的是慕容春風?」房藏大笑了起來,當著宇文磐、東方寒星、歐陽弦響和他們的世家中人,狂笑著道︰「你們相信嗎?」

宇文磐冷冷道︰「你打算如何處置?」

趙古鳳派來押送的是蒲紅葉和謝之。

「趙王爺有什麼看法?」房藏問。

「王爺沒有意見!」蒲紅葉淡笑著,就如同看一頭豬的瞧了一眼趴在地上,一身衣袍破碎的慕容春風,道︰「房公子想怎樣就怎樣?」

房藏轉向簡一梅,笑問道︰「美人的看法呢?」

簡一梅笑了起來,嬌艷中有一絲冷煞。

「我們後頭倉庫不是少個人整理那些木柴?」簡一梅笑著道︰「而且今年兒冬長,也少了長工理會這些瑣事。」

「哈……好!好!」房藏倏忽一寒臉,淡淡道︰「我想慕容少爺對這些都很在行?」

他說著時候,無聲無息的兩把刀自背後施出,正好夾住趴在地上的慕容春風脖子貼著。

冰冰涼涼的刀鋒是無限的殺氣!

這是立威,當著宇文、東方、歐陽三家面前立威。

因為對一個武功被廢已經沒有回手余力的人,根本用不著出這麼快、這麼狠、這麼猛的刀法。

慕容春風當然明白一件事。

只要一個「不」字,他就非死不可。

「是!」慕容春風喘著氣,哈著地面道︰「在下略懂……」

「很好!」房藏收回了刀,在手上指著道︰「你跟著阿福去吧!好好想想要怎麼做……」

「是!」慕容春風勉強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直是挺立不住,終究是勉強邁步往後頭去了。

「你最好記住一點!」房藏揪了他的背影,一句︰「你如果離開這里,生死就自己計量吧!」

房藏的意思是,如果慕容春風好好呆在這兒賣命,或許可以活到下半輩子。

如果踏出了慕容宅邸一步,可不保證沒人殺他。

因為房藏不淮任何人在他的地方殺人。

這是威信的問題。

房藏淡笑的朝蒲紅葉和謝之道︰「兩位請回稟王爺,房某也有一件禮物回送………」

「是!」蒲紅葉笑道︰「不知道是何物?」

「神來居大院。」房藏雙目一閃,大笑道︰「昨夜房某方自布楚天手下買來的神來居大院,就是給王爺的回禮吧!」

他得意大笑,每個聲音都令人動容。

房藏在每個人的心中從新有了估量,不簡單的貨色。

佳人倚窗蹙眉,是怎的心事?

談笑輕輕的自背後來,淡笑道︰「你覺得你欠他?」

無言,默默中佳人收回了目光,轉身。

「是!小月欠慕容世家太多了……」

「你打算怎麼做?」談笑坐了下來,問著道︰「把他從房藏的手里救出來?」

這將是個陰謀。

房藏故意留下了慕容春風,為的是希望有人救他。

特別是尹小月。

「房小子希望你救他。」談笑嘿的一笑,道︰「到時候洛陽的四大公子就可以聯手趙古鳳來攻……」

「我知道……」尹小月一嘆道︰「我甚至想到了簡一梅已有意發動六府道的綠林大亂,所以必須先在洛陽引起爭端。」

洛陽一戰,天下武林必為之大亂。

武林一亂,三十萬綠林惡盜必將乘機而起。

「那小子正在等藉口。」談笑可笑的不好看,道︰「我只怕這後頭另外有人躁縱全局……」

尹小月臉色一變,道︰「你是指簡北泉?」

「不錯,簡姓父女一明一暗,一步一步在洛陽城里施展計謀……」談笑皺起了眉頭,道︰「這一對可厲害了,那位房呆瓜大概也被他們玩弄于掌股之中?」

尹小月一嘆,道︰「看來我們還是不得不到華山和布楚天會個面了!」

話剛說到這兒,王王石可是大叫的沖了進來,道︰「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事?」談笑沒好氣的回頭,只見王大拳頭一臉的難看,道︰「談大混混,這回有事了。」

杜三劍也跨了進來,搖頭道︰「劉瑾那個奸宦對付朝中大臣,連鄺小子的爹都給人家整上了一記……」

鄺寒四他父親是「鎮西大將軍」鄺百流。

專門負責的就是西陲邊疆的軍務。

而西陲正是蒙古人鐵騎蠡蠡欲動之處。

談大公子苦笑道︰「鄺大將軍目下的遭遇如何?」

「不太好!」鄺寒四苦著臉走了進來,道︰「據說將派房山一戰大有功勞的賀統時前往接掌……」

「好個劉瑾!」王王石大罵著︰「這老太監顯然是收攏了賀統時那老小子,再向皇帝老兒進言,由他去守邊陲,好讓蒙古人長驅直入。」

「趙古鳳也發起了行動。」杜三劍的結論是︰「我看賀統時只要到西陲一接了兵權,中原這廂便由簡一梅和趙古鳳聯手大亂啦!」

「你爹現在人呢?」談笑急問寒四公子。

「還在那橫山城等著交接兵權……」鄺寒四皺緊了眉頭,道︰「那個靖國王賀統時一向聲譽不差,若是未和劉瑾聯手,我們豈不是要錯殺好人?」

「我們」指的是買命莊。

殺了賀統時是個法了,殺了日勒可汗未嘗不是方法。

「賀統時將在什麼時候上任?」

「明年一月由京城出發……」鄺寒四一嘆,道︰「也就是在二十日之後的大年初六離京,二月十五日以前可到。」

「二十日……」談笑苦笑著道︰「看來咱們要另外計劃了……」

每個人都看向他,看著談大公子如何打算。

「鄺寒四就答應了布楚天,同時先往橫山城明白個究竟……」談笑此刻好像很聰明的樣子,道︰「王老弟去華山搞清楚布楚天的動向……」

「哈!哥哥我一個人去面對楚天會?」

「抱怨?不然你跟三劍交換,留在洛陽好了。」

「算了!」王大拳頭揮手道︰「「華山就華山。「杜三劍可瞪了一眼,道︰「你的意見特別多……」

談笑嘻的一笑,朝尹小月道︰「咱們嘛,只好游山玩水,一路晃去京城啦!」

大家好像都沒有意見。

杜三劍卻是望著窗外嘆氣,道︰「他女乃女乃的!簡北泉那老小子如果沒死,哥哥我一定叫他好看!」

簡北泉到底死了沒有?

雪落的時候,絕對沒有比雪溶的時候來的冷。

但是對于武功已廢,全身單薄的只有里外兩件衣服的慕容春風來說,這是沒有差別的。

這間倉庫通風的可以。

他真有點後悔,以前怎麼不把這兒修理的好一點?

偶而暴起的冷風,總讓他以為今夜再也活不轉到明天的日升時刻。

滿耳是樓閣那端不時傳來的笑聲和琴揚。

這些原本都是他的。

卻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雖然只有十天,十天卻如同過了十年一般。

每天自己像條狗在喘息苟活。

人生到底還有多少意義?

他縮在柴堆中,猛力咳著,額頭上的熱,反而讓一個身子飄飄忽忽了起來。

背上,柴堆硬梆梆的有如鐵棍,一根根抵著。

他自嘲的笑了,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會理會一眼。

但是心中的怒火著實不甘就此一生。

陸陸續續這十天來他听了不少事。

談、杜、王、尹小月、鄺寒四全離開了洛陽,不知所蹤。

趙古鳳接下神來居大院後,果然翻出了秘圖,而且還送回了房藏的手上,就是在一個時辰以前,酒宴開始的時候。「房公子送的只是房子……」趙古鳳當時說話的聲音大的讓他在庭園里都听得到︰「這秘圖不是本王該有的。」

慕容春風只有默默的打理那些木柴,一堆一困的搬入了柴房內,他現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活下去還有什麼?

門,輕輕的推開了,一道短胖的人影蹣跚的走近。

「少爺,少爺……」阿福輕喚的到了他身旁,送遞來一碗熱粥,道︰「你……快喝了吧!」

這是一種無可取代的忠誠。

慕容春風盡量不讓自己流淚,低頭大口的喝了起來。

熱氣順喉下肚,這是生命的一種安慰。

他喝下的絕不止是一碗熱粥,更有著忠貞。

安慰的笑了,慕容春風乾啞的一句︰「謝謝……」

「不!少爺千萬別這麼對老僕說……」阿福驚惶道︰「阿福跟老爺時就在這里照料一切了,一生受著老爺和少爺的照顧……」

他一嘆,噓唏道︰「當年若不是有老爺的收留,阿福又豈有今日活著來回報少爺你?」

慕容春風苦笑的搖頭,道︰「你看,我這樣子還像少爺?」

「不!少爺你永遠是少爺……」阿福偷偷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少爺,阿福有個東西給你瞧瞧,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他說著自懷里取出了一本破舊斑剝的書來。

上頭篆體的幾個字「回劍大勝心法」!

慕容春風臉色一變,顫聲道︰「你這是從那兒得來的?」

「我……我……」阿福看著慕容春風臉色一片紅潮,吶吶道︰「是當年尹姑娘在的時候,老僕有一日見她在這倉庫內游晃,而撿著一本本子……」

剎那慕容春風想到華山敗于尹小月時,那個賤人所說的話。

「你自己太不了解慕容世家有些什麼?」

想不到這座柴倉里赫然是個寶庫!

「後來尹姑娘就帶那本子走了……」阿福吞了口口水,接道︰「老僕後來也跟了進來,到處翻了半天,只有這本本子像樣,所以就留下來沒有當成火引子……」

「哈……天助我也!哈……」慕容春風興奮得連聲音都嘶啞道︰「阿福,慕容世家能不能復興,就全看你給我的這本秘笈了,哈……」

他狂笑,將多日來的積怨全數由胸口噴吐出來。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過傳說,有一門心法是專門讓武功被廢後,學得更高深的武學造詣。

大破而後大立。

那種心法的名字就叫做「回劍大勝心法」。

蜈蚣整整等了十二日,終于有機會對簡一梅出手。

這一夜酒宴已罷,眾人紛紛離去。

房藏和簡一梅回到了房里,手上拿著攤開的是稍早趙古鳳送來的秘圖。

羅衣輕解,人解「天下第一名妓」的簡一梅姑娘露出了背部。

果如傳言,那是刺繡上了秘圖的大半。

房藏很細心的看著,半響之後他大笑的踱到簡一梅面前,道︰「你說過,另外有一部份在你的手上?」

「是!」簡一梅嬌笑著,拔下了發釵,赫然是中空藏圖,她縴縴玉指一轉一挑,取了出來。

房藏注視了半響,忽的大笑雙手一拍一柔,那兩張秘圖竟是化成了粉灰,一揚手盡散于房內。

簡一梅邊穿回了衣袍,邊問著︰「你都記下了?」

「不錯!」房藏嘿道︰「我只是奇怪,你爹為何要如此多此一舉?」

簡一梅淡淡一笑,道︰「你是不相信我?」

「嘿、嘿……怎麼會?」房藏乾笑了兩聲,道︰「房某不過是好奇罷了,你不肯說,房某也不會勉強。」

簡一梅淡淡一笑,嫵媚自是天生,道︰「你好奇,我也好奇著一件事……」

「呃?是嗎?」房藏的眼中光芒閃了閃,問道︰「我倒有興趣想听听……」

「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簡一梅嘆了一口氣,道︰「為什麼從來踫也不踫我一下?」

房藏笑了起來,笑得很奇特,道︰「你大概不會忘記,我們彼此間只有相互利用,再說……」

房藏看了眼前的大美人一眼,冷冷淡道︰「要做房某的妻子,你未免太漂亮了些……」

他笑著,有一種智慧的光芒在眼眸中。

美女是用來欣賞而不是擁有。

更不能做為妻子。

房藏永遠相信,抱著玫瑰睡覺總有一天會被刺傷。

他的論點可獲得窗外有人贊好,道︰「你這句話真他媽的有道理極了!」

杜三劍朝樓閣上叫道︰「姓房的,下來賞雪吧!」

這三更半夜杜三劍來干什麼?

房藏出現在玩劍杜這小子面前時的表情,一點都不好看,道︰「杜公子,夤夜來訪何事?」

已有十天,洛陽不見談、杜、王的影子。

「當然有!」杜三劍笑道︰「哥哥我有一件很好玩的事兒,想邀你去看看……」

就是這樣,蜈蚣的機會來了。

房藏真的跟杜三劍走了。

走的時候,正好是雪花剛開始飄下來的時候。

房藏自懷里取出一襲大白袍將全身罩住,彈身。

輕飄飄的有如白色的大蝙蝠落到對面樓檐。

下面獨坐著簡一梅就是目標。

蜈蚣冷冷一笑,將那襲白袍輕抖下,好似雪花輕飄于屋檐上。卻是在最後一剎那「轟」

然貫下。

整片白袍挾著千鈞之力猛然擊下,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四道黃符已貼上白袍的四角同時下落。

茅山秘技中的「天網擒仙」是一大絕招。

剎那,足下的房間內充滿了一種奇異的味道。

蜈蚣的速度很快,右手掌刃、左掌旗。

旗是三支鮮綠的旗幟。

方是落下了,立即房內一片朦朧幻影,眼前之物全數迷離虛渺了起來。

蜈蚣矮身落下,落眼看看那位大美人的下場如何?

就算還沒死,自己再補上一刀絕沒問題。

因為「大幻殺旗」是茅山術中最為詭異的一種。

攻守進退間,設非施法者根本無法了解其中之妙。

蜈蚣的把握和自信立即被訝異所取代。

因為房間內根本沒有簡一梅的影子。

人呢?

心念方動,窗外已有人撥弦輕響,是自自己的頂上來,如今可是主客易位!

蜈蚣心大不甘,打從從回洛陽後,宇文磐交代的目標沒有一個達成。

今夜他已然忘了殺手的規則,一擊而退。

他彈身破瓦而出,睜目中還來不及看到簡一梅的面孔,當先的是沈九醉的十根指頭罩面。

「咯卡!」的一聲,蜈蚣只覺得腦袋好大的劇痛。

然後連雪落在臉上的感覺也沒了……

「杜三劍找房藏之事很奇怪!」簡一梅輕輕一嘆,道︰「你最好跟去看看……」

「是!」沈九醉抱起蜈蚣,冷笑道︰「我順便把這小子送回去宇文磐的門口………」

簡一梅笑了,道︰「留下吧!我還有用……」

一具體有什麼用?

「如果我們把他吊在大門口那棵樹上,你說明天洛陽里是不是比較不會無聊?」

沈九醉真他媽的同意極了這句話。

杜三劍竟然是帶著房藏到神來居大院!

「你三更半夜找我出來,就是要我看這幢房宅?」

「當然不是!」杜三劍笑道︰「房子里沒有人那還有啥看頭的?」

房子里會有什麼人?

杜大公子可像很熟了,三兩轉窩到一棵樹後,那樹下竟然有一條秘道。

「你怎麼會知道的?」房藏不得不小心的問了一句。

「王王石那小子說的。」

「他又怎麼會知道?」

「因為是布楚天告訴他的……」

杜三劍已經先鑽了進去,待房藏也進了來才嘆氣道︰「你是不是要問為什麼布楚天要告訴他?」

房藏的確有這個意思。

「因為我們都懷疑簡北泉沒死!」杜大公子很用力的嘆氣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嗎?」

房藏並不反對,他倒想看看杜三劍在玩什麼把戲,也想看看這房子里到底有那些人。

沒了多久,從一處暗格內他已經知道了。

趙古鳳正跟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講話。

那人分明是傳言統領六府道綠林的簡北泉。

這麼說,死在南召鎮外的只是個替身?

「宇文磐那小子比較賊!」趙古鳳冷哼道︰「你女兒可騙不了他……」

簡北泉沉厚的聲音傳來,道︰「去掉一個慕容春風已經有了不少的助力,嘿………尤其又加上了個房藏……」

趙古鳳挑眉一哼,踱了兩步道︰「宇文磐在老夫家宅內安置了人手,所以道破了簡一梅之計,這是非除去不可!」

「趙老……」簡北泉搖頭道︰「那小子不好對付,最好是利用姓房的跟他對上了,好省咱們的力!」

趙古鳳雙眉挑了挑,嘿道︰「今晚已經將秘圖當眾給了他,相信已經和一梅那兩份比照過了……」

簡北泉也笑了起來,道︰「所以四大公子既然是聯盟,便不能不告訴另外三人?」

「沒錯!」趙古鳳大笑道︰「到時他們只要往我們設計的地點去,不論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一樣。」

因為四大公子必然同行共住。

洛陽一城里,有誰可以阻止趙古鳳和簡北泉父女的聯手?

房藏的臉很深沉。

如今他已經踏入了一個不能怞腿的陷阱。

宇文磐、歐陽弦響、東方寒星會相信他今晚所听到的一切?他看了看杜三劍一眼。

這小子作證不知道有幾分的信服力?

心中正想著,趙古鳳又道聲傳來,道︰「簡老……這數月詐死在暗里的布置調派如何?」

「放心!」簡北泉大笑道︰「大年初五賀統時走馬上任後,當晚簡某立即可以發動全面大亂。」

他沉沉一笑,道︰「當然,日勒那邊簡某亦早已做好了準備,暫時著二月十五賀統時接掌兵權後,才大舉南下將明廷那個皇帝老兒逐出養和殿!哈……」

趙古鳳亦同聲大笑著,道︰「好!老夫就通知一梅姑娘,想法子在十日內讓那四個年輕人大腿邁著出洛陽!」

再十日便是大年初五。

房藏和杜三劍退出神來居大院時,一只眉頭可皺得死緊。

沒須臾,兩人已踱步在冷清清的街道上。

「談笑的人在那里?」

「京城……」

「京城?去了多久?」

「出發了十日,該快到了吧?」杜三劍搖了搖頭,嘆道︰「最晚在除夕以前會到的了。」

房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的刀非和他的臥刀比一回不可……」

「我知道!」杜三劍誠懇的點著頭,道︰「因為勝了談笑,你才有信心找俞靈……」

老鬼和俞傲一生比刀,並引以為人生最大快事。

而他們刀法的傳人是不是無可避免掉這個命運?

「把慕容世家再送了出去,我並不會心疼!」房藏淡淡的笑了,道︰「但是趙古鳳和簡北泉這對老賊的陰謀卻是令人可恥!」

杜三劍覺得開始喜歡這個人,笑著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所以你必須替我作證!」房藏冷笑道︰「在趙古鳳還來不及開戰以前,我們先殺個他片甲不留……」

雖然殺生並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有時為了千萬生靈,又不得不這麼做下去!

杜三劍一嘆,道︰「他們會贊成嗎?」

此刻他們已經到了慕容世家的門口,也看見了一具體高掛在樹上飄晃。

體的衣服上有字,字是︰謹還予宇文公子!

房藏的雙眉一挑,冷嘿道︰「還真的是要引我們開戰!」

如果不成,房藏則非將秘圖透露一下不可。

屆時必是在十日內全數離開洛陽尋寶!

「好毒的女人!」杜三劍揮劍,已讓蜈蚣的體摔落,且看致命傷處,頂蓋盡碎!

沈九醉。

房藏挑了挑眉,嘿道︰「我們後頭好像有人跟著?」

「而且有酒味……」杜三劍淡淡道︰「幸好是我們走了一半時,才盯上我們的!」

「所以我們必須裝著若無其事?」房藏冷笑著。

「你假裝若無其事,我卻不得不先回頭找那個老頭子。」杜三劍嘆氣,道︰「我擋住他,你先去找那一個?」

這時房藏已撕下有寫字的那塊衣衫,在掌中化成了紛飛的碎布,如同這刻的小雪。

「宇文磐……」

房藏走了,杜大公子則嘆氣的轉了個身。

一際的雪景在眼前展開,好美!

他踱著,就像千古以來的詩人那樣,緩緩逍遙于雪落之中。

不過還有一點點的不同。

每一片雪花到了他的頭頂、肩上半尺,立即無聲無息的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一縷白氣!

這時看來整個人朦朦的罩在白氣間,若隱若現。

沈九醉打了老大的一個酒呃!

「杜公子一身劍修為果然令人服!」沈九醉斜斜撞撞著走出來,好像快跌跤似的,讓人捏一把冷汗。

杜三劍可不擔心對方會半途跌倒。

他只擔心眼前這老頭子的足印,在雪地中竟是這般的輕,輕至若無。

傷這樣的人出手會是什麼樣子?

玩劍杜在這一刻對自己一點把握也沒!

沈九醉已經到了七尺近處,歪歪斜斜的站著,一抹冷笑,道︰「我們今天好像是非交手不可了?」

杜三劍一笑,淡淡道︰「為什麼?」

他找人家的,還問為什麼?

沈九醉當然也回答了,道︰「因為……我想知道你們剛剛去了那?」他的身子忽的不晃了,立若一座山岳。

「當然!你不會隨便告訴我的,是不是?」

杜三劍這時只覺得手心有一汗冒出來。

他可記得眼前這沈九醉,曾經一個人斃蕭怪翁和布好玩的事。

像這樣的一個人,自己到底有幾成機會?他打算不去想他,只計量著如何出手?

沈九醉往前一步逼近,杜三劍瞬間左袖月兌劍扣結。

這個速度真快,快到比沈九醉估計的還快一點點。

當「九醉十指,翻乾倒坤」擊來的時候,杜三劍的劍正好放在應該放的位置上。

沈九醉的應變絕對是一等一,轉瞬十指已稍低一滑過劍身貼臂,依舊往前彈扣。

他出手向來只有一個字,死!

杜三劍回劍已是不及!

卻是神紗莫測的杜三劍的劍。

你有沒有看過一柄劍的劍身可以在劍柄上前後兩頭跑的?

沒有!自古以來江湖中就沒有人听過、見過。

沈九醉既然不知道有這種怪劍,當然不會考慮到這種情況的發生。

更沒考慮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身上的十根指頭。

當沈九醉暴退的時候,你絕對無法想像他的表情。

一個以十指翻遍天下高手的人,如果沒有了其中的八根,會是什麼樣子?

被拔掉牙的毒蛇。被去掉爪的猛鷹?

還是沒有了殼的烏龜?

沈九醉在這一剎那並不覺得痛。

是因為天寒凍住了血,或是因為驚駭大過于上的痛楚?

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的看著地上八根指頭發呆!

「我砍掉你八根指頭,是因為你曾犯下了八件不可饒恕的罪行……」杜三劍一嘆道︰

「閣下四十三年綠林生涯中,最殘忍的一回就是為了練『黑氣血指』連殺了十六名稚童!」

他的雙目轉寒,道︰「這件事若不是因為這兩天才知道,我早就找上你了!」

這兩天才知道?

沈九醉睜目驚聲道︰「你听誰說的?你……去了神來居大院是不是?」

沈九醉邊說著邊後退。

這回真的是搖搖顫顫,全身抖著的。

他想盡力讓自己站得穩,卻摔了好幾跤。

人是不是常常這樣?

明明可以站的好好時,故意站不穩。

等到有一日想站穩了,卻又站不直?

杜三劍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殺了他?

留著,後患無窮!

沈九醉已退出了兩丈外,若是追殺還來得及。

唐菱兒幫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杜三劍的瞳孔在收縮。

眼前是個美女,是個充滿殺機的美女!

「別這麼緊張!」唐菱兒笑道︰「我只不過是想你幫個忙而已……」

幫忙?幫什麼忙?杜三劍覺得肚子好奇怪,真想藉上茅房的理由快點離開。

「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男人來保護我……」她嬌艷絕雅的一笑,宛如是含羞的大家閨秀,道︰「因為我是個女人。」

她的確是十足十的女人。

而且是很美、很清雅月兌塵的那種。

「你剛才能砍下沈九醉的八根指頭,必然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唐菱兒的臉竟然紅了紅,道︰「我需要你!」

「屁!」杜三劍覺得第一次跟女人講髒話,過癮極了,道︰「放你的豬狗半大響屁!哥哥我可不想那麼倒楣!」

他轉身就走。

一肚子里都是一個月前談笑的教訓。

這女人是個小偷,專門偷遍天下男人的武功心法。

杜三劍在嘆氣!抱著玫瑰只是刺傷而已。

如果是抱著一條蛇呢?

會要命的!

咱們杜大公子別的好處沒有,就會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用了最少六種法子,換了九種身法到宇文世家宇文磐的那間書房去。

他相信姓唐的那個女人一定沒法子跟來。

方喘一口氣,房藏已經從里頭淡淡的道︰「這件事外頭的杜三劍可以證明,甚至可以帶你去看!」

杜三劍跨入宇文磐的書房時,即覺今晚巧極了。

不但有宇文磐,甚至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都在。

「大家好!」杜大公子這個打打招呼,那個揮揮手,這才坐了下來,道︰「各位的決定如何?」

這事兒的確大事一樁。

東方寒星淡淡道︰「我們無法肯定你們說的是真假,不過倒是可以等。」

歐陽弦響一嘿!道︰「只不過是用招聲東擊西而己……」

杜三劍可笑開了臉,道︰「好極了!各位的意思是假裝離開洛陽,暗里潛了回來,弄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耍他們一對老賊?」

「耍誰還不知道?」宇文磐冷冷道︰「如果是你們來匡我們三個,結果你是知道的?」

「哥哥我吃飽了沒事,騙你干啥?」杜大公子可有氣了,道︰「要不是著實看那一對老賊不順眼,才懶得理會你們三大世家、四大世家的死活。」

「很好!」宇文磐點點頭,道︰「我們明天就『上路』,看看要如何玩法?」

杜三劍是第一個先離開宇文世家的。

頭頂紛飛的,雪似乎是越來越大了。

明天會是怎樣的一個天氣?

他搖了搖頭,打了老大的一個噴嚏!

看來明天好像又很冷著,談小子那邊呢?

京城里的雪不知道有沒有這洛陽的雪白?

「事兒可大了。」談笑望著手上的信函,皺眉道︰「人家姓趙的準備來個大攻擊啦!」

尹小月訝著道︰「你怎的知道?」

談笑揚了揚手上的信函,道︰「是借用醉仙樓萬二爺的情報網通知的……」

「醉仙樓你也熟?」尹小月瞪眼道︰「那可是天下第一樓!」

「我知道……」談笑陪著笑臉,道︰「不過主持江湖正義他是天下第一,是不是?」

尹小月一嘆著,道︰「那蘇佛兒和大舞兩位大俠你也認識了?」

「可惜尚無緣相見!」談笑嘻的一笑,道︰「別怕!只要他們不死,總會見到哥哥的……」

人家見你?尹小月瞪了他一眼,哼道︰「自了漢!」

談大公子可大笑了起來,忽的臉色一正,道︰「那個簡北泉果然還活著,暗中調度綠林響馬,打算在正月初六賀統時出京上任時便大亂起來……」

尹小月臉色一變,嬌艷天下的面容上一蹙著雙眉,道︰「到時姓賀的一但接掌了兵權,那還得了?」

他們望出窗外,京城的街道在這一大早就相當的繁忙,摩踵接頂的人潮,像是散開了滿盒的珍珠,四下滾動著不已。

「還有三天就是除夕了。」談笑望了一眼樓下,朝尹小月道︰「我們直接去拜訪那位靖國王吧!」

尹小月一笑,道︰「直接?你的意思是大刺刺的由大門口進去羅?」

「好像是這樣……」談笑大笑著,道︰「你有別的更好的方法?」

沒有。

尹小月想不出別的法子來,甚至走在這條著名的西長街上老片刻了,還是弄不出什麼方法來。

驀然,身旁的郎君一牽著她的手,笑道︰「我想了一想,這大早還是先吃了個飽再去吧!」

尹小月笑了起來。

她可知道談笑的用意。

茶樓餐館向來最是消息靈通之處!

「頂天茶樓」在那時算是很新潮的一座建。

三層樓高,最上頭竟然不是尋常所見的斜檐飛壁,而是平坦見天。

上頭當然有桌有椅,而且還有傘蓋張著。

這傘的妙處可大,擋風避雨防日抗雪一應俱用的。

今晨尚未有雪,這頂天茶樓的生意可好了。

大伙兒誰都想擠上去,還得排隊呢?

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這廂雙雙出現了,直叫眾人看得眼兒發直,嘖嘖有贊賞。

「好美的一對人兒!」一名老頭子咳了兩聲,頷首捻須,道︰「京城里怕也沒出個五雙如此搭配的呢!」

那廂的店小二見得這進店來的兩人穿著大是有看頭,而且一個如玉樹臨風、一個如仙子落凡,那有不想是宮里來的念頭生起?

一當兒跨腳迎向前來,笑道︰「兩位客倌,里面請!」

談笑也夠氣派,伸手就是五兩銀子遞了過去。

「貴寶店頂樓听說別具風味?」听辭兒咱們談笑還真的一付大內禁宮出來的皇戚似的。

有樣!

「是!是!」店小二臉色猶豫著了,看了看那廂排隊排到一樓來的眾人,皺了眉,道︰

「可是有不少客人等著。」

談笑又皺眉又惋惜似的,溫吞著道︰「既然是如此,那只有來日再光臨了……」

說著,便似要走。

偏巧這當兒門口有人笑著晃了進來。

又是一雙俊美男女,外帶兩名漢子四人一道兒。

且看那對男女中,男的英氣勃發,長相是不差的,一龔白袍耀眼。

看女的,那可當真是天下第一美女無愧。

尹小月看著看著也為之一痴,贊口道︰「這女子好美!」

聲音是大了點,人家也听見了。

那位姑娘看瞧來,輕笑道︰「這位妹子才美的呢?」

她兩相互推崇一句,剎那滿茶樓內人人爭睹。

一個個莫不嘖嘖稱奇,天下豈有如此一雙美人讓自個兒雙眼大早就見得?

店小二看見了那雙男女後頭的兩位漢子,迎上前道︰「趙爺,您的位子已經留好了……」

那名方臉的漢子點頭一笑,朝談笑和尹小月看了一眼,便是低聲跟著同伴和那對男女說了一句。

頃刻四人全望了過來,個個臉上笑著。

啥意思?談大公子搞不懂?

那對漢子方臉的姓趙,另一個則是沉眉冷肅,雙目有如鷹射,別具一番凜人氣勢。

談笑此刻可感受到這沉眉漢子特別看著自己。

怪,那有男人不看自己身旁的尹大美人,而專盯自己的?

那廂大美人踱了過來,輕伸柔夷一握尹小月的雙手,淡淡道︰「妹子,可願陪姐姐一道到頂樓賞雪?」

尹小月叫她輕輕一握著,只覺得對方的手指尖兒柔細軟膩,當真舒服極了。

她垂眉望著,稍可惜的是,那只皓潔如玉的右腕上,有著淡淡的一圈紅,好似以前叫人用某種細絲圈住緊扯了似的。

這廂身旁的談笑可嘻嘻笑了道︰「喂!人家大美人可是在問你這大美人話呢?」

尹小月驚醒般,輕「呀」的一聲,剎時嬌紅雙頰。

「好!兄弟你講話大合哥哥我的胃口。」姓趙的用力拍了拍談笑的肩頭,大笑道︰

「哪!咱們上去好好胡天說地一番!」

「那有啥不可?」談笑大笑道︰「哥哥我正要找人說話呢!」

一句「哥哥我」好似讓那姓趙的漢子楞了一下,朝沉眉漢子和英氣勃發的白袍漢子,怪叫道︰「這小子說話怎麼跟我們一樣?」

談笑也好笑了起來,道︰「趙小子說話才是學哥哥咧!」

「哈……妙極!妙極!」那白袍漢子大笑道︰「這小子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大伙兒還客氣啥?

一剎時四男兩女全上了頂天樓啦!

呀!這兒果然是好景致。

落眼可見大片京城的屋檐,叫一層靄靄白雪著。

晴朗的天,一泓青藍讓人心胸不由得為之一闊。

「好個華檐兒,捻金雪柳……」談笑點頭一笑,搖頭晃腦道︰「這樓子設計真是開了眼界!」

「原來兄弟也是好詞吟詩?」白袍漢子嘻嘻笑道︰「能將李清照的改得如此恰合景致,大不凡!」

「你夸獎,我就不客氣啦!」談大公子笑歪了嘴似的,當頭兒便喝茶吃食。

人家那三個男人見狀,齊叫道︰「好!大伙兒要看子就得餓死自己!」

果是唏哩嘩啦一個比一個快的吃了起來。

尹小月瞧這模樣,楞笑著道︰「姐姐,你可是見慣了?」

那位大美人輕輕一笑,見著過來的小二另外端了盤子,道︰「就是見慣了,所以每回都另外準備自個兒用的。」

當然,也幫尹小月準備了一份!

這女子好細膩的心思,尹小月輕輕一笑著,只看上頭精致小菜有六外帶一碗熱騰騰粥飯,色香味俱配合恰到好處極了。

她淺嘗了一口當桌的皮蛋瘦肉粥,只見滿頰生香,喜笑道︰「這粥好香,不知是那兒名菜?」

「這是粵地的皮蛋瘦肉粥。」那位大美人笑嫣嬌媚,輕聲道︰「妹子喜歡,待會兒組組再請他們熱一碗來……」

尹小月看著對方,又是親切又是喜歡,忍不住問道︰「小妹尹小月,請問姐姐如何稱呼?那名女子笑了笑,看著白袍漢子一眼;這當兒四個大男人已是風殘雲卷的將滿桌早點一掃而盡。而且陸續又上了貨來。白袍漢子耳里早听尹小月問著,當下笑道︰「我們幾個是認得談笑老弟英雄一個,名字不重要。」

他看了看自己衣服全白,再看看那大美人一身鵝黃,便是笑道︰「叫我白阿大,叫她黃阿妹就成了。」

什麼話?

「喂!你叫什麼阿大?」趙姓漢子口里啜著稀飯,手上拿著油條邊擠入牙縫,還能說話︰「哥哥我才是趙阿大,你頂多的白阿二……」

「那我叫黑大大了?」沉眉漢子是一身的黑衣,神秘而冷肅,沒想到有時出了口來也會嘻皮笑臉,道︰「談老弟只好叫談阿三罷了!」

「啥?哥哥我這般小?」談笑用力搖著頭,睇眼道︰「你們怎會認識我的?」

「華山一戰敗金鎮!」沉眉漢子黑大大緩緩道︰「很有名也很有趣!」

很有趣?人家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上,雙眉如刀徹掃。

不過是目光,談笑可覺得偌大的壓力迫至!

幾乎難以抗御。

好驚人的銳鋒,又快又穩!若換成了是刀如目光來,自己可沒幾分能接得下來。

談大公子嘻的一笑,道︰「黑老弟真是驚人!」

那個黑大大回笑著,道︰「談阿三的確名不虛傳!」

尹小月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不過看起來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每個人都心照不宣。

這當兒她正納悶,忽的樓梯口大笑的上來了幾個人。

其中還有三個人是蠻子的裝扮。

她一楞,輕哼道︰「這些韃子來做什麼?」

眾人隨目光望了過去,只听得那一行六個人中,一個像是朝廷大官的笑聲,道︰「都米巴將軍,咱們好好享受完一頓早餐後,再到官里見我們大明的皇上吧!」

「哈……好!」都米巴大笑道︰「這次本將軍特別代表日勒可汗向貴國皇帝問安,一切就听從陳將軍安排!」

他們六個是三漢三蒙,紛紛落坐了。

這頭姓趙的漢子嘿道︰「陳重開那老小子竟然是干起招待蒙苦人的事兒來了。」

沉眉漢子挑了挑濃眉一線,把話和著粥飯大口了下去。倒是白袍漢子嘻嘻一笑,道︰

「這三個蒙古人嘴巴上是來嘴和的,肚子里就不知藏了什麼把戲了?」

談笑和尹小月互望一眼,再看向隔桌的陳重開和都米巴那桌去。

都米巴正好仰笑中大口的喝一碗粥不剩,隨手一丟,碗碎在地上,拭了拭嘴唇道︰

「好!中原的東西就是比塞外美味的多。」

陳重開笑著回道︰「以後兩國交好,都米巴將軍便可以長居于中國京城中,快意個幾年……」

「陳將軍說的是,本將正有此意。」都米巴壓低了嗓子道︰「不知道二十萬兩在中原可以做什麼生意?」

陳重開眼楮一亮,笑道︰「將軍說的可是真心話?」

「當然!」都米巴豪氣的一拍胸,朗笑道︰「而且這僅僅只是探路費……」

二十萬兩銀子的探路費?

陳重開似乎更有興趣了,聲音也壓的更低,道︰「這件事我們可以在覲見皇上之後,慢慢兒談……」

都米巴和陳重開雙雙大笑了起來。

直是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白袍漢子朝黑大大笑道︰「這個都米巴作驚人之狀,只想讓他身旁兩名衛士露一手了?」

黑大大一嘿!淡淡道︰「只要他們敢動手,一定會從這兒飛下去。」

談笑可又感受到這位黑大大身上發出來的氣機。

他一笑,緩緩道︰「蒙古人這一手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掉牙老法子………」

趙阿大看了過來,笑道︰「談老弟干啥這麼說法?」

「嘿!劉瑾那狗賊嘛!」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互視了一眼,再看看黑大大、趙阿大、白阿二、黃阿妹對面這四位生平初逄的「朋友」,猶豫了一忽兒道︰「諸位認為鄺百流將軍為人帶兵如何?」

「老鄺?」趙阿大笑了起來,拍拍黑大大道︰「喂!老鄺的兒子曾經跟你交過手,是不是?」

鄺寒四曾經跟黑大大交過手?

黑大大看了談笑一眼,雙目一凝,道︰「他是你的朋友?」

「不錯!」談笑不可能不承認,他是那種視朋友如命的人,道︰「而且還是相當不錯的朋友。」

「很好!」黑大大笑道︰「像他那種朋友多交兩個無妨!」

白阿二可笑了起來,道︰「當然!有誰挨了你一下而依舊站著直挺挺的一定不差,可惜哥哥沒機會見見那位寒四老弟……」

他正說到這兒,果然是有人看不慣都米巴這般猖狂了,只見一個大漢兒兩步一跨的到了都米巴面前,大大一哼,道︰「蠻子!吃東西守著點規矩,別亂扔得一地……」

那都米巴的腳下四周,竟是不知何時摔了好幾個盤子。

這廂他又仰首喝了一碗粥,隨手往地上一扔,嘿嘿道︰「本將軍有的是銀子,怎樣?」

說著,真的從懷里掏出一錠金子,「砰!」的放在桌上,哈哈大笑,道︰「本將軍可不是來白吃白喝的……」

這舉動立時是滿座嘩然,一個個瞪目了過來。

陳重開看了看情勢,朝都米巴道︰「將軍,咱們吃完了,趕早點到宮里去吧!」

這話一則是勸都米巴,一則是鎮住那名大漢。

誰知這漢子像是吃了豹子膽,用力一拍桌子指著都米巴,大罵道︰「狗蠻子,有錢就可以在中原囂張?」

「好!」白阿二拍掌大笑,道︰「這話罵得好……」

都米巴這廂雙眸一閃,冷嘿嘿朝陳重開道︰「陳將軍,貴國人民好像不太友善?」

這話可讓陳重開很難作人了。

呆子也看得出來,這一座里的人全向著那大漢,都米巴是猖狂了些,不過事關兩國修好之事,卻又得罪不起。

尤其宮內太監首領劉公公可再三交代下來,得好好招待這位蒙古的特使。

他朝左右一使眼色,哼道︰「叫他們安靜點!」

左右這兩個是禁衛軍的統帶,身手是相當了得。

卻是這當兒瞄了一下白阿二這桌,深盯了趙阿大一眼,臉色很難看的朝陳重開低聲了兩句。

剎那陳重開的臉色大變,看向趙阿大來。

都米巴看著這三個漢人支支遲疑,冷哼著道︰「陳將軍既然不願出手教訓這些劣民,那只好由我們代勞了。」

一拍掌,剎那左右兩名衛侍竄身分擊。

一個是拳打大漢,一個是掌揮白阿二,好身手。

「拍!拍!」兩響,清脆同時。

大漢兒身手是不錯,可惜當面的蒙古高手更勝一籌!

一忽聲,偌大的一個身子已被擺平。

這端呢?

被的可是那位蒙古「高手」了。

只見白阿二的手掌不過是一揚一拍,足足打了人家好大的一個耳括子。

這力道可大,大到果真如黑大大說的那般。

人影「很快」的摔下樓去。

這回可事大了。都米巴臉色大變,猛然立起一抽出腰際蒙古彎刀,冷嘿道︰「這位兄弟好功夫!」

白阿二理都不理他,張口迎著黃阿妹大美人挾來的一塊瘦肉吃入了嘴,只笑道︰「娘子挾的菜就是香……」

黃阿妹臉頰一紅,嗔笑道︰「不怕人家听了笑話?」

「笑話而已?」趙阿大推開了碗,搖頭道︰「吃不下羅!」

「滅肥也好!」白阿二完全沒把旁兒的都米巴放在眼里,笑著對談笑道︰「談老弟,稍會兒上那?」

談笑看他這付自若閑定,大笑道︰「先擺平那只毛都豎起來的大公雞再說吧!」

白阿二大笑,指了指黑大大道︰「是他的事!」

這廂那都米巴似乎忍無可忍,大喝出刀!

這刀又快又猛,十足十的是武林高手成就。

隱隱間還有風雪響。

談笑和黑大大互視了一眼,竟是同時道︰「曲肘、白會、神藏、肱谷……」

四個名稱是四個穴,也是四個空門。

兩個人說的速度一樣快,黑大大的出手才真的是比快還要快的嚇死人。

一泓刀影,已近似有若無,幾是只有淡淡的影子。

都米巴卻是臉色慘白的足足退了十來步到了樓梯口,險象環生中總算是沒跌了下去。

這一刀,快!

夠快!

快到談笑的手掌全滲滿了汗,順指尖滴下。

天下有誰能使出這樣的刀法?

只有傳說中的那個人,以及那個人的兒子。

「你知道他是誰了?」白阿二嘆了一口氣。

「是!」談笑承認的道︰「而且我也知道他為什麼看我的時候用那種欠揍的目光。」

「哈……有意思!」黑大大笑道︰「你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尹小月這剎那也明白了,眼前這三男一女是誰。

她看向黃阿妹,眼中盡是崇拜道︰「姐姐,小妹對你可是心儀好久……」

黃阿妹輕輕一笑,握住尹小月的手,道︰「妹子的武功心法和姐姐的是有相當的淵源呢?」

這廂,談笑和白阿二也互視了一眼。

他們的心法彼此間何嘗不是大有淵源?

大白在心觀雲相波羅蜜神功和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自來便是源自禪宗最深悟境之處。

而臥刀和天蠶絲何嘗不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談笑、尹小月和蘇佛兒、單文雪、俞靈、趙抱天初見于京城「頂天茶樓」。

此刻明武宗正德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晨。

有了趙抱天的推薦信函,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進入靖國王府可容易的多。

甚至賀統時都親自出來延請入內。

「兩位到舍下來,不知有何指教?」賀統時說的客氣。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道︰「素聞賀王爺帶兵嚴明,軍令如山,特別前來受教!」

賀統時雙一閃,挽須長笑道︰「俠士客氣了,老夫雖然人在京城,但是對江湖之事亦是大為關心……」

他看了談笑一眼,淡笑道︰「談公子這幾年來在江湖中伏奸除惡,為社稷做不少事。」

談笑嘻嘻一笑,回道︰「怎能和王爺一戰滅了房山楚天會北道請惡上萬人來的比?」

賀統時雙目一閃,左右看了看雙掌一拍,自是那般的奴婢全退了下去。片刻,他方是噓出了一口氣,皺眉道︰「談公子和尹姑娘要來之前,趙公子已經打過招呼了。」

尹小月輕輕一笑,道︰「王爺的意思是將我們當成自己人了?」

賀統時哈哈大笑,點頭贊許道︰「正是,賀某人今早早朝時見著趙官人,曾多下贊賞二位是不世奇才……」

「算了!」談笑搖頭笑道︰「說了半天,一定最後有句比他差了一點點是不?」

「談公子真是趙官人的好朋友,連這點都知道。」賀統時一聲笑後,忽的正色道︰「老夫就直接告訴兩位,劉瑾那奸宦自從司掌禮部後,便不斷排除異己收攏各路掌兵將軍。」

談笑點了點頭,不置一辭。

「尤其今早那個蒙古韃子都米巴上朝謁見皇上,老夫更為之憂心忡忡,這是蒙古人『黃鼠狼拜年』……」賀統時一拍桌,怒哼道︰「表面和我大明修好,暗地里卻是準備在老夫接掌西陲兵權時動手……」

談笑和尹小月互望了一眼,暗中一點頭。

賀統時似乎是說到了義憤處,重重哼道︰「那奸賊劉瑾竟在早朝後,拉了賀某暗處里說了兩句……」

談大公子這回不得不月兌口問道︰「那賊說了什麼?」

「要賀某接掌兵權後,開放橫山城百里內各處讓蒙古人入長城和我大明人民交易……」

他一挫牙,哼著道︰「而且『善意』的告訴賀某,日來邊陲已靖,那塞陲之境有不少名勝山水,賀某大可利用時間流覽,並且他在橫山城里有朋友,可以領著四處參觀……」

尹小月雙眸一閃,嘆道︰「劉瑾那分明是要將軍把防塞重責全扔了一邊去……」

賀統時冷嘿!道︰「賀某身受皇上倚重,如今劉賊當道,本王不得不予他周旋。哼!

哼!屆時到了橫山城鎮守,那蒙古人不來便罷了,要來……殺他個片甲不留!」

「好!」談笑大笑道︰「王爺心中有社稷,小民心中便無所掛慮,今日是多所打擾了。」

賀統時見他們兩人站了起來,急忙起身道︰「二位不用點粗茶淡飯,讓老夫盡盡地主之誼?」

談大公子抱拳笑道︰「小民是一介武夫,可習慣了在市井混吃混喝,不敢有擾王爺了……」

賀統時哈哈大笑,道︰「談俠士真是性情中人。」

便此賓主雙方一付很客氣、很愉快的分手。

事情好像就是這樣兒結束了?

「賀令主,你看這兩個人會不會帶來麻煩?」

問話的是一位五旬左右,師爺模樣的中年漢子。

「目前是不會……」賀統時冷冷一哼道︰「本座西道的一半勢力,叫這姓談的小子和皇甫悅廣、易騎天搞翻了天,嘿嘿!非要回來不可……」

楚天會西道的天令主宋應葦,雖然是死在房藏的刀下。

但是,誰都知道房藏這為了和談笑一戰才殺人。

賀統時便是西道的令主。

他冷笑道︰「本座這回回去了西道上,第一件就是先殺了皇甫悅廣和易騎天………」

那名師爺雙眼一亮,道︰「這樣陝境自會有民憤?」

「沒錯!」賀統時冷意雙眸,道︰「陝地一亂,本座便出兵鎮壓,屆時和布先生聯盟的蒙古大舉興兵入境,兩相一會,嘿!嘿!那個劉瑾自以為控制了賀某,早已在中原內利用流匪大亂。」

師爺漢子笑了起來,道︰「其實是幫我們打了先鋒,做替死鬼?」

賀統時大笑半響,方對眼前這漢子道︰「周樓俠,這幾天你負責監視那兩名小子的行動直到離京為止。」

「是!」周樓俠應了一聲,稍又猶豫道︰「令主,屆時如果有麻煩的情況……」

「格殺勿論!」賀統時的聲音如冰似刀,道︰「無論是誰只要阻礎了布先生的目標,必死!」

「那個姓賀的你覺得怎樣?」談大公子皺著眉頭,三步兩回的踢著路上的落雪。

尹小月知道他這麼問,一定表示有問題。

這時已經是接近了午時,青藍的天都映著一際的雪路發出柔和的藍光來。

她笑了笑,回道︰「就好像是埋在雪下的路面吧!現在看起來外表很漂亮,也不曉得下面真實的路子是不是有個洞兒在那……」

「好!」談笑一張臉可笑的跟驢子一樣,嘻嘻道︰「你也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

尹小月點了點頭,這廂由四際的雪景配合著,特別是另有一番風韻。

不僅只是美兩字,更有月兌塵欲飛的感覺。

這廂大美人睇眼朝見談大公子直標勺勺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嬌頰雙飛紅,嗔道︰「談正經的事,你這樣子看人干啥?」

談大公子笑開了,道︰「我是在想,你怎會愛上像哥哥我這種英雄的?」

「英雄是自稱的?」尹小月嬌笑的搖了搖頭,又緩了一口氣喃喃道︰「你當真要問了,我也說不明白。呃……大概是從洛陽六石寺那時吧!」

「呃?是一慈大師作的媒了?」

「和尚作媒?」尹大美人嬌笑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點兒迷惘道︰「應該是從布香濃夤夜來找你時那一刻吧!原來我是故意激她出手的,卻是在她出了手以後,也不知怎的就好像……」

姑娘人家說到了這兒,一哼道︰「問那麼多干啥?」

「看看哥哥什麼時候最有魅力啊!」談大公子笑嘻嘻的,忽然低聲道︰「後頭跟來了兩個人。」

尹小月心思動的極快,當下便明白談笑這廂假瘋賣傻是別有原因的。

她一笑,瞅見了一座酒樓在前。

酬詞酒樓。

名字是取得別致,尹大美人一笑,道︰「我們進去吧!」

談大公子看著有吃當前,那兒會反對?

既是午時,自然來吃的人不少。

談笑和尹小月才跨入了,偏偏又踫上陳重開那老小子當坐,這回可是跟著一位大商人模樣的當面。

談笑和尹小月雙雙可「安靜」的到了姓陳的後背,尋了那張位子坐下。

談笑點菜的速度又快又俐落,三兩下打發了小二。

「商兄,這筆生意大大可做!」陳重開的聲音有壓仰不住的興奮,道︰「到時候你們只需把鹽運到橫安城,連關都不必出,便有大把的銀子可賺……」

「陳將軍這麼說,那還有什麼問題?不過……商某卻是有點兒事請教陳將軍………」

「商兄,你說!只要是陳某人知道的,必然通盤相告。」

那個姓商的點了點頭,緩緩道︰「你是知道我商四海的為人和作生意方式。呃……一下得好好計量一下合伙的朋友誠信幾分。」

「商兄,你放心!這個都米巴十足十的兄弟打包票。」

「話是這麼說……」姓商名四海的可不是省油的燈,道︰「最少得讓兄弟見個面……」

「這沒問題!」陳重開大笑道︰「今午皇上宴請都米巴,晚上商兄可是有空?」

談笑這廂看去,只見那個商四海點了點頭道︰「好!就是西時兄弟在九龍飛山樓恭候。」

「爽快!」陳重開大笑,舉杯朗聲著道︰「兄弟,敬你!」

談笑這桌的餐點也是上來了。

尹小月待小二回過了身去,方朝談大公子道︰「那兩個家伙坐在靠窗那桌咧………」

看眼,談笑雖然不認得周樓俠和他身旁的得力助手毛金甲,不過這一揪眼可覺得扎眼得緊。

「如果是賀統時的人,那就好辦了。」談笑的聲音正正好讓陳重開听到,道︰「那姓賀的一向自視高傲,教訓教訓他手下也好出一口氣?!」

陳重開果然回過頭來。

他可是嚇了一跳,怎的早上才見面,午時用膳又撞瞧了?他楞,正好談大公子朝他一笑,道︰「真巧啊!陳將軍!」

陳重開當然知道這小子是那個不好惹的趙小子的朋友,現在人家招呼了,自己都能不回個禮?

「是真巧!」陳重開看了他一眼,正得回身過去。

談笑那會這般放了?便是一伸手很夠朋友的搭住人家肩頭、脖子附近笑道︰「你看那兩個人認識?」

手兒一指,直指向變了臉的周樓俠和毛金甲。

「其中一個認得。」陳重開只覺得好大壓力扭著自己的脖子,吃力道聲︰「那個山羊胡子的是賀統時府內的師爺,叫什麼周樓俠……」

「謝了!」

談笑一松手也不管人家差點兒摔下椅,便大笑的起身,三兩步到了周樓俠面前。

「周師爺,這一路跟了半柱香有?」談大公子笑道︰「要不要來賭一下?保證你回去見賀統時的表情很難看。」

周樓俠嘿!嘿一笑,道︰「在下不知道公子之言,意欲何在?」

「好!賴得漂亮!」談笑二話不說的回座。

這廂反倒是周樓俠為之楞。

原來這種情況是應該動手的。

想不到這麼簡單姓談的就回座去了,而且直當沒發生這回事似的,和旁兒的大美人有說有笑。

不過周師爺的肚子也難過的很。

稍會兒是不是還要跟下去?

他低聲朝毛金甲道︰「調派本道兄弟,分組監視……」

不但順風耳還長舌男咧!

毛金甲可差點嚇昏了過去。

怎知那個談笑唏哩的吃了好幾口,又含糊道︰「原來姓賀的是楚天會的人,難怪罵劉公公罵那麼難听?」

這話說完就有人過來了。

只見赫然站到桌前的是三名太監。

一個臉上無須,約莫五十近六的年歲。

「年輕人,方才的話你再說一遍!」太監中最右邊的那尖著聲音嘿道︰「賀統時怎麼罵?」

談大公子笑了起來,嘿道︰「那位靖國爺是楚天會的家伙啦!藉機跟你們那位大太監拉了關系,後頭卻是要倒打一扒釘!」

談大公子可得意的看著三名太監變了臉。

反正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省得自己勞心勞力。

當然!那個周樓俠和毛金甲的臉色可難看極了。

「你說的可是真無二假?」中間那個太監看來好似大那麼一點,這回由他說話了。

「千真萬確的啦!」談大公子笑的指了指尹小月,道︰「哪!還有證人咧!」

「好!你們跟我來……」

「上那兒?」

「到皇宮見劉公公,相信你們有不少賞賜!」

「這好!」談笑真的眉開眼笑,尤其看見周樓俠的那張臉,用力拍嚇了陳重開,哈道︰

「有賞的大把銀子,誰不想賺?是不是?」

陳大將將可苦著臉,知道方才的話全叫人听去了。

只好陪著應聲,道︰「是啊!兄弟快去吧!」

談笑竟然沒有起身。

他的理由是最少花了銀子叫菜,總得先把它吃完。

那三個太監可能是有生以來,除了對皇上和劉公公之外,最有耐心的一次。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咱們談大公子才指著肚子朝尹小月,道︰「只吃了半飽,怎辦?」

什麼話?那三個太監差點殺人了。

尹大美人一嬌著,嗔道︰「先辦正事吧!」

「行!」談笑大笑了起來,拉了尹小月起身走到周樓俠身旁笑著,道︰「哥哥我不是說了嘛!保證讓你回去見到賀老頭時,一定臉色難看。」

周樓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一直等到談笑、尹小月和三個太監出去了半響,他才大笑的朝店小二呼叫道︰「小二,再拿幾樣小菜和酒來。」

怪!

這小子樂什麼樂?

陳重開看在眼里,肚子轉了兩轉可像有些明白了。

好小子,原來那三個太監根本就是和賀統時一伙的。

「陳兄,你是怎的了?」姓商的喚道︰「兄弟叫了你幾回都沒反應?」

「沒事……」陳重開笑著道︰「兄弟我方才只是想一個大人情而已!」

皇宮就是皇宮,從九鳳門進去開始,縱使是寒冬雪了一地,那巍然高聳的氣勢就是不一樣,談笑和尹小月可樂了。

那三名太監好像帶他們參觀似的,繞了個老大的圈子。

談笑和尹小月邊晃邊看著,忍不住贊道︰「果然美!」

前頭帶路的太監回頭來皺眉,道︰「兩位,可輕點說話!」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聳了聳肩道︰「這兒這般大,那會吵到誰了?」

他後頭那兩個太監可咳了咳,又是那個年紀的道︰「這位公子,大內禁宮可不比別處,稍不留神會有殺身之禍的。」

談笑白了他一眼,朝尹小月低聲道︰「每天這樣著,花錢請哥哥來住也不干………」

尹大美人一笑,正好迎面來了一隊女婢。

她們瞧見了尹小月,不由得紛紛贊道︰「那位姑娘好美!」

一個個說了,前頭那位太監回過頭來看了尹小月一眼,竟是搖了搖頭轉向面前,喃喃自個兒道︰「美什麼?」

「哈……」這話讓我們談大公子爆笑了起來,整個人像頭驢似的東搖西晃。

這忽兒怪樣,可惹得那群宮女紛紛眠嘴而笑。

一剎那,滿庭園里放飼的飛禽「拍!拍!拍!」的滿空飛揚。

那景象是壯觀。

不過,事情可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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