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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狂客 第十二章 兩面夾擊

朱雀功曹許彩鳳僅受到震傷,調息片刻便引氣歸元,同來的七個人中,她地位最高,也是武功最高的一個,經受得起打擊。

目擊費文裕和姬玄華以神功全力相搏,她心中有數,以她的身手和修為,絕難經受任何一人的痛擊,難怪在堂屋中,拼不了五六招便被震傷飛出廳門,此時不走,以後不論誰勝誰敗,她一定走不了啦!

乘亂跳牆而走,匆匆奔向泊舟處。

她知道所有的同伴完了,泊舟處還有九名舟子,那些舟子是李太監的人,身手都相當了得,長期躁舟不現疲態,還可以在必要時助她退敵,至少也可以將她帶回府城,上船是她唯一的生路。

逃的人必定全力飛奔,速度一定比平時快得多,千緊萬緊,性命要緊。

可是,她的元氣並沒全復,無法用全力施展輕功趕路,因此比平時要慢些,但已經快逾奔馬,人輕腳力足,片刻便遠離了現場。

前面三岔路口在望,大楓樹下鬼影俱無。

她飛掠而進,恍若流光逸電,距大楓樹不足十步,樹下跳下一個青影。

糟了!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這個可怕的青影︰姬玄華。

她已經看出,姬玄華就是那天,被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半死赤果大漢,自始到終這大漢不曾蘇醒。

決不是鬼魂,這人從鬼門關逃出,重回陽世來找她了,雙方只許有一個人活。

百毒天尊也認出姬玄華,注定了以命還債。

「你才來呀?」跳下樹的姬玄華,縱至路中攔住去路,臉上的獰笑可怕極了︰「歇口氣恢復精力,我要讓你死得瞑目,讓你知道欠了債一定要還的,讓你知道冷血殺手也有被人殺的天理公道。」

她知道跑不掉,立刻停下調息。

姬玄華手中,有一根三尺長的竹棍。而她,不但有寶劍,而且殺人的暗器都在,足以把一流高手送下地獄,她是魚藏社最高明、最凶狠的殺手之一。

「你是黑龍會的人?」她拔劍出鞘,神情恢復冷靜,美麗的面龐不再動人,殺氣騰騰顯得陰森冷酷︰「同道相殘,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閉嘴!凶手,謀殺犯。」姬玄華咬牙說︰「我一點也不怪你要我的命,我本來就是玩命者。我殺人,被人殺理所當然,不需怨天尤人。你栽下什麼,就收獲什麼。我回去垂楊西村,你把那家人怎樣了?」

「閣下,殺人滅口的金科玉律不是我訂的。」許彩鳳厲聲說︰「我帶來的人只剩下我一個,你窮追不舍難道不是殺人滅口?我豈能讓知道我失誤縱走一個半死人的一群村夫,把這件事到處宣揚?」

「那些村夫農婦老少兒童,可不是有自衛能力的玩命者。」

「他們沒有自衛能力,就得認命。你是黑龍會的人,知道該怎樣對付目擊者……」

「呸!在下卑視你們這些謀殺犯,不知道黑龍會是什麼東西。」

「你是誰?」

她乘亂逃命,並不知道姬玄華與費文裕交手後的事,假使她知道面對的人是大盜旱天雷,不膽落才怪。

「姬玄華。」

「那個公子?」

「沒錯,就是我。」

「原來是引起小小風波的姬小輩,你扮豬吃老虎,要引起巨大的風波,轉移你夜侵普惠祠的行動,我要回城揭破你的陰謀……」

身形倏然向左縱出三丈外,再起步像離弦的勁矢貼地飛掠而走。

前面草叢中一聲長笑,費文裕長身而起。

「好高明的輕功提縱木。」費文裕高聲喝采︰「此路不通,沒有人能從我這里月兌逃。退回去,你們有賬要算。」

大袍連揮,旋風乍起。

許彩鳳遠在三丈外,已感到冷流撲面生寒,駭然用千斤墜穩下馬步,消去掠走的余勁,隨即一聲妖叱,劍發狠招回頭望月,突然攻擊隨後追及的姬玄華。

假使費文裕不擋住她的去路,便可擺月兌追來的姬玄華了,她的輕功值得驕傲。殺手做案時必須盡快離開現場,輕功愈佳,被追及的機會愈少,一個名殺手,輕功佳逃得快是必具的條件。

「劍術也不錯。」姬玄華的語音來自右方,竹棍疾射而至︰「暗器夠狠毒。」

她的左手,一枚回風錐飛旋而出,一劍走空,錐立即循聲發射。

啪一聲響,竹棍奇準地擊中幾乎目力難覺的回風錐。

第二枚,第三枚……

第四枚是射向費文裕的,身形暴起隨錐急進,想出其不意奪路,用回風錐打先鋒。

「沒有我的事。」費文裕說,身形倏然隱沒,隨即顯現在側方三丈外,乍隱乍現像是化身術。

回風錐繞飛半匝,失去目標翩然墜落在五丈外。

不等她向前滑滾的身軀停下,背心已被姬玄華的右膝壓住了,重如山岳,壓得她胸部似要炸裂,眼前星斗滿天,喉間有物上涌。

姬玄華毫無憐香惜玉公子風度,兩劈掌打松了她的雙肩筋,扭轉雙手解腰帶捆綁。

「斃了不就了結?」一旁背手而立的費文裕說。

「不,要了解魚藏社與走狗們勾結的底細。」姬玄華說︰「而且,我還有個妙主意。」

「什麼妙主意?」

「以佯動掩護真目標。我要大鬧蘇州,利用這鬼女人作餌,吸引所有的殺手和走狗,向姬玄華群起而攻,旱天雷就可以出其不意直攻奸閹祠了。」

「家祖的綽號叫天魔。」費文裕說︰「我把兩批東廠專使和黑龍會的重要人物,誘往寧國府痛宰,幾乎把他們斬光殺絕,再到南京挑黑龍會的山門,把他們徹底屠光,太叔貞姑娘是唯一的活口。他們把我叫做神魔,神魔費文裕。」

「神魔和旱天雷,洗劫奸閹祠放一把野火……」

「不,不能放火。」費文裕堅決地說。

「為何?」

「那座祠,值幾十萬兩銀子。」

「搬不走的,費兄。」

「我認為另有用途。」

「怎麼用?」姬玄華問,一掌把許彩鳳劈昏,法不傳六耳,昏了的人是無害的。

「我這次回蘇州,想為被送上法場的五義士做一些事。」費文裕嗓音變了,變得澀澀地︰「是我害了他們,是我逞一時意氣,激于義憤沖動地斃了專使神劍晁慶,一走了之害他們上了法場……」

「我調查過了,不能怪你,費兄。」姬玄華黯然︰「顏佩韋五義士確是發動攻擊專使的人,甘願挺身而出就義,要求寇知府阻止朝廷發兵蹂躪蘇州,所謂民變的暴民只有他們五個人,他們甘願替專使抵命。殺另一批專使,沉溺不少走狗的人,其中沒有你。不要自責,好嗎?」

「魏奸閹與天下為敵,他活不了多久的。」

「是的,他已經造孽了二十年,氣數將盡。」

「不管他怎麼死,何時死,他死了,天下各地的生祠會存在嗎?」

「他一死,樹倒猢猴猻散,天下人誰不想食其肉寢其皮,挖他魏家的祖墳?」

「所以我打算把這座祠,留給義薄雲天的五義士。我已經著手游說蘇州的各方人士,為這件事造氣勢頗有成就。我在蘇州頗有幾分潛力,黑龍會一著手調查我的根底去向,我就得到確實消息了,所以能把他們誘往寧國府一網打盡。」

「好,不放火。」姬玄華將昏迷了的許彩鳳扛上肩︰「不把奸閹的像打爛,決不甘休。」

「李太監在杭州西湖,所建的魏閹普德祠,建在岳武穆祠與關廟之間,更為可惡,更為宏麗。」

「珍寶必定冠甲天下。」

「洗劫了這座祠,咱們再去杭州搬珍寶。」

「一言為定。」

北斗星君很幸運,死里逃生留住了老命。他是黑龍會蘇州的地區負責人,手下有一些地位低的眼線,這些人只由他直接指揮,與黑龍會沒有接觸。所以,他也算是黑龍會幸存的劫後余生者之一。

太叔貞並不計較他出賣同伴的罪行,在魚藏社的殺手煎迫下,嚴酷慘烈的江湖逼供手段,鐵打的人也會被溶化,為保命而出賣自己人情有可原。

他是蘇州地區的負責人,更是黑龍會最精明干練,見聞廣博的眼線,經他調查搜證的人,必定被順利地處死,所以綽號叫北斗星君。

黑龍會接下東廠緝拿民變時,在巡撫署公堂搏殺東廠專使凶手費廉的買賣,當時民變大鬧巡撫署公堂,他恰好在現場,曾經目擊經過,親眼看到費廉的相貌,因此調查的責任,便落在他頭上。

那時,費文裕在府學舍生員李生家中作客,應邀在學舍露了兩手弓馬絕技,身份是游學書生。

民變事發之後,李生一家七口按正規手續遷籍杭州,一離境便失了蹤,是由費文裕護送離境的。

他在各方都有眼線,有地頭蛇可用,不但查出費廉是號稱輕功天下第一,一生獨來獨往的宇內凶魔天魔費衡的後人,而且把李生一家的去向查得一清二楚。

他卻不知道,有許多消息是費文裕間接供給的。

結果,把東廠走狗與天下第一殺手集團黑龍會,一步步引向死亡。前後經過三個多月,半月前太叔貞從南京來,帶來了黑龍會全軍覆沒的噩耗,他只好另找生路。

迄今為止,江湖上還沒正式傳出黑龍會覆沒的消息。

他不敢聲張,投奔巡撫署做走狗藏身,沒料到平空出現了排名第二的魚藏社,他成了砧上肉。

太叔貞原諒了他,但打發他立即離開。

他並不知昏厥後所發生的事故,也不曾目擊神魔與旱天雷狠拼的經過,但他卻知道踫上了什麼人,在經過三岔路口時,他一眼便看出站在大楓樹下,那位年輕文士的底細。

一點不錯,正是他詳加調查證明身份的費文裕。

他本想向百毒天尊透露的,但卻又忍下了,反正不管踫上什麼人。最後他仍然難逃大劫,魚藏社這些混蛋死光了最好,正好替他陪葬。

太叔貞打發他走路,他還以為費文裕不知道他的身份底細呢!

他卻不知,費文裕在蘇州就知道他的底細,巧妙地布下死亡之路,暗中供給他追查的線索,讓他按步就班走下去,直接導致黑龍會的覆沒,引誘東廠與黑龍會一步步走上死亡之途。

他不知道朱雀功曹許彩鳳七男女的命運,只知道太叔貞救醒他,要他趕快離開時,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李家農宅,只有太叔貞一個人。

他不需追問結果,太叔貞活著,就表示魚藏社的殺手失敗了,必定與費文裕有關,正好乘費文裕不在時遠走高飛,像逃避瘟疫般盡快逃離疫區。

他真該就此往天南地北避災的,卻又放不下蘇州的家當財產,強提精力走陸路回府城,希望比百毒天尊那些人早回一步。

他落在魚藏社的人手中,不知道外界的動靜,以為只有魚藏社的人知道他的底細,該社的人不會向外張揚,只要先一步返城,他是安全的。

他在一條小河旁,雇到一艘船駛回府城,到達晉門碼頭,剛跳上岸,兩名大漢一左一右挾住了他。

他認識在旁那位負責指揮的人織造署走狗中,大名鼎鼎的暗器名家︰飛刀呂飛。

看到呂飛的陰森面孔出現在眼前,他只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他精力仍在,飛刀呂飛還不至于令他害怕。

「我又完了!」他心中狂叫︰「老天爺!我怎麼這樣倒楣?」

兩大漢架住他舉步,他有被帶上法場的感覺。

處理了六具死尸,李樸生和太叔貞,張羅酒菜款待佳賓,這間農舍得大興土木修理了。

太叔貞替李樸生引見兩位佳賓,不多作介紹。她不認識姬玄華,對府城近來所發生的事故她一無所知,離開蘇州她便來到李家,幾乎足不出戶,躲得穩穩地,豈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災禍依然找上了她。

她告訴兩位佳賓,她並沒正式嫁給李樸生。

這就是江湖浪女的悲哀︰想找真正的歸宿並不容易。

「如果我所料不差,將會有人連夜趕來追查結果。」費文裕一面進食,一面向太叔貞說︰「太叔姑娘,如果你們無法盡速動身,我和姬兄留下掩護你們準備,當然早走早好。」

這也是江湖亡命者的悲哀,一旦隱身處被仇家發現,唯一的應變方法,是斷然拋棄基業遠走高飛。

「還有什麼好準備的?」太叔貞苦笑︰「多耽誤片刻,便多幾分凶險。當然,有費爺在,他們來三五十個高手,也有如驅羊斗虎。我擔心的是這一帶的村民受連累,那些人什麼絕事都可以做出來的。

「我這里其實也沒有多少田地。」李樸生臉上也沒有難以割舍的神情︰「而且這年頭,種田地日子愈來愈難過,賦稅,徭役一年比一年重,許多人都丟下鋤頭到城里做工謀生去了,沒有什麼好留戀的。我和小貞還有些積蓄,找地方躲三年兩載不愁缺衣少食。」

「千萬不要重出江湖拾舊業,李兄。」費文裕誠懇地說︰「你們倆都是見過大風浪的人,該知道失勢的人,處境是相當悲慘的,跌倒了就不容易爬起來。黑龍會崩潰了沒幾天,正式的消息還沒傳遍江湖,魚藏社就迫不及待起而代之,對黑龍會的人任意宰割了。江湖道上,舊的人不會收容你們,而且嚴防後患。新的人迫你們讓位,雄心萬丈要取代你們。」

「老天爺!我還敢重拾舊業?」太叔貞感慨萬端︰「費爺,記得在寧國府的事嗎?你化名文風,把我們數十名一等一的高手名宿,玩弄于股掌之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說總有一天,我也會找一處隱秘的地方躲起來。唉!我躲,但依然躲不掉災禍,這次一定要躲得更隱秘。目下消息早晚會傳出的,我怎敢再在外面走動?」

「不錯,消息一定會傳出的。」姬玄華說︰「魚藏社已經興高采烈,接下了東廠走狗委托的買賣,目的是追查兩批專使的下落,和搏殺費兄以便回京銷案。北斗星君以為魚藏社在找到太叔姑娘,證實黑龍會的遭遇之前,不會胡說八道到處宣揚。其實,魚藏社的人早就在南京活動,眼線經常留意黑龍會的動靜,看出有異听到了風聲,才放心大膽露面求證的。因此黑龍會覆沒的消息,已經傳出了。北斗星君和太叔姑娘,已經成了眾所注目的人物,安全堪慮,必需躲得穩穩地。我猜,北斗星君如果不見機,及早遠走高飛,下場是相當悲慘的。」

「他並不知道詳情。」太叔貞說。

「那更糟。」費文裕大搖其頭︰「除非他有鐵打銅澆的熬刑本錢。」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太叔貞嘆息一聲︰「放了他,我們情義已盡,今後的吉凶禍福,誰也無法替他作主宰。費爺,你和姬爺今後有何打算?」

「呵呵!我玩命。」費文裕拍拍姬玄華的肩膀︰「他發財,我們是沆瀣一氣,同惡相濟,過一段翻天覆地的日子。」

「我們商量妥當了。」姬玄華神彩飛揚︰「費兄以神魔費文裕的真面目出現,蘇州的走狗必定天天晚上做噩夢,將有效地吸引大群走狗奔東逐北,我就可以詳加布署準備驚天動地的行動,神魔加上與走狗反臉成仇的姬玄華,聯手大鬧蘇州,保證天翻地覆,大有看頭。最後,就是天翻地覆的事發生了。」

他說的反臉成仇,是有根據的,迄今為止,三方面的走狗都不重視他的存在,小沖突無傷大雅,他甚至與太監李實的走狗鏡花水月兩妖女保持友誼,鏡花妖甚且把他看成情侶。

要制造反臉的借口,太容易了,找任何一個走狗踢上一腳,保證可以掀起狂風暴雨。

朱雀功曹許彩鳳,就是他制造反臉成仇借口的引火媒。

「一個魔鬼,加上一個強盜。」費文裕一高興,說溜了嘴︰「蘇州有禍事了,天翻地覆將有許多人遭殃。姬兄弟出道不過兩年,他已經是威震江湖的風雲人物,而我神魔在江湖浪跡了四五年,一直不曾引人注意。在蘇州適逢其會趕上了民變,強出頭擊殺了東廠專使,最後被人查出天魔是我爺爺,身價立即下降一倍,被人認為我只憑爺爺的余蔭揚名立萬而已。

該死的!我愈想愈不甘心。」

「老哥,你也不必發牢蚤了。」姬玄華比費文裕小四歲,自然而然把費兄的稱呼,不著痕跡地稱老哥︰「你殲滅兩批東廠專使,徹底消滅黑龍會殺手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必定消息轟傳江湖,一鳴驚世,江湖上有你的聲威地位,我這強盜鐵定比你低一級,呵呵!酒足飯飽,你們準備,我告便,找那鬼女人要口供。」

朱雀功曹被弄昏塞在柴房里,她對所發生的事故只留下一些概念。

公子姬玄華找她,替垂楊西村的七村民報仇,她居然不曾想及其他的事,認為這是單純的事件。

唯一令她聯想到的事,是姬玄華夜探普惠生祠的動機。但她想不通,這公子沒有理由到生祠討野火。

一盆冷水淋頭,她一驚而醒。

她很美,也愛美。如果不是執行秘密行動,她很少化裝易容,平時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漂漂亮亮,可惜很少笑靨迎人,冷森的神情掩去美麗的顏色。

今天她穿了花衣裙,薄薄的花綢衫經不起水,水一浸就可以看到里面撩人綺思的胸圍子,曲線畢露玲瓏透剔,半躺在柴草堆中,有充足引起男人犯罪的本錢。

「你……你想干什麼?」她本能地收縮身軀,狠盯著屹立如山俯視著她的姬玄華。

雙肩仍然酸痛,雙手被背捆得牢牢地,但雙腿仍有反擊的能力,當然難免心中發慌。

姬玄華雙手叉腰,像審視爪下羔羊的狼。

「哼!你知道我想干什麼。」姬玄華獰笑︰「在我,是好事;在你同,就不太妙。」

「你嚇不倒我。」她想歪了,臉色一寒︰「我與鏡花水月兩妖女一樣,一點也不在乎你們男人所造成的傷害。」

「我知道你們這一類江湖浪女,什麼都不在乎。」姬玄華冷冷一笑︰「天下四大殺手集團,都有利用深入接近目標的執行計劃,公私兩方面,都不禁止之私。不錯,你很美,但一點也不對我的胃口,我不會用混蛋手段逼迫你。」

「你最好盡快殺掉我。」

「我不急。」

「你……你到底……」

「我要口供。」

「口供?什麼口供?」

「貴社接受東廠買賣,雙方協議的內情。」

「該死的!關你什麼事?」她大感意外︰「你替那些村民討債……」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債的事簡單明了,我不急。貴社的一切活動,都會影響我的安全,尤其你們與躁生殺大權的東廠專使勾結上了,我不得不嚴加提防,女人,你必須從實招來。」

「休想!休想!」她斬釘截鐵拒絕︰「除了殺我,休想從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是嗎?也許你這女光棍,什麼都不怕,連死也威脅不了你。」

「本來如此。」

「所以決不吐露任何機密事。」

「你知道就好。」

「好吧!你很了不起,那麼,我只好另行設法了。」

「任何法也奈何不了我,我許彩鳳是視死亡如兒戲的名殺手。」

「我的辦法,沒有死亡的威脅。」

「那就更奈何不了我。」

「我就不信。」姬玄華淡淡一笑,轉身往外走︰「咱們走著瞧。」

「我等著。」

「我也在等。」姬玄華扭頭笑笑,掩上柴房門走了。

「你在搞什麼鬼?」她尖聲大叫。

沒有人理睬她,她心中大感不安。

她被粗布蒙住眼楮,雙腳也被牛筋索捆牢,被姬玄華扛上肩,走了不少路。

她用耳力听,听不到異樣的聲息,估計姬玄華是一個人扛著她走,沒有同伴接應。

不久,她知道上了船。被擱在艙底,船上好像有兩個人躁槳,然後停槳升帆。

她憂心忡忡,不知姬玄華把她帶往何處,又會用什麼手段對付她,給了她精神上的壓力頗為沉重。

有時候,沒有死亡威脅的威脅,比用死亡作威脅更令人害怕,視死如歸的人為數不少,對這些人用死亡作威脅,起不了多少作用。

她曾經再三提出問題,要引誘姬玄華說話,以便在交談中,探出一些口風。可是姬玄華除了那次在柴房與她打交道之後,再也不回答她任何問題,一直保持沉靜像個啞巴,她的朦眼布也一直不曾解開過。

許久許久,姬玄華又扛著她登岸。

她已經睡了又睡,醒了又醒,肚中咕咕叫,餓得發慌,不知過了多少時辰,也不知道是夜是晝。

當她被拋上一張床,取下蒙眼布,解了手腳的綁,首先入目的是明亮的燭光。

然後看清了一切,她處身在一間簡樸的小室內,有硬木床,床上居然有又黑又髒的蚊帳,竹枕硬板,一股怪味刺鼻。

簡單的小桌上,有兩碟菜一盆飯。

「吃炮了可以清洗,廁在灶間後。」姬玄華總算開了金口,語氣冷淡︰「床頭木箱有布衣粗裙,可以暫時換穿。別亂跑,這附近有不少浮泥沼澤,沉下去準死。」

說完,掉頭出房。

她活動手腳,手腳麻得像是僵死了。

「你在我身上加了什麼禁制?」她大叫。

「你是內家高手,應該可以自己發現。」姬玄華在門外說︰「你比一頭母老虎更具威協,不加禁制危險性增加十倍。天快亮了,好好歇息。」

「天快亮了?你……」

砰一聲響,房門閉上了。

她認了命,只有耐心地等候機會。

某些經脈被制,氣海失去作用,手腳用不上勁,她已經成為一個最平凡的女人。

住處是一間位于雜林茂草遍布,不時可以听到水禽活動聲息,四野黑沉沉的孤零零土瓦屋,好像很久沒有人居住了。唯一的一條小徑,只能容一人行走。

她不敢逃走,不知身在何處。

除了她,只有姬玄華一個人,廚下的食物不多,似乎姬玄華沒有久住的打算。

近午時分,她才從沉睡中醒來,啟房門外出,便听到後面廚房有聲息。

鄉村人家生活條件差,洗漱就在廚外的天井中,用桶打井水洗漱。

她看到姬玄華在廚房忙碌,瞥了她一眼不加理睬。

她穿了粗布衣裙,粗頭亂服,往昔的美艷風華雖則消失無蹤,但仍然相當出色動人。年輕就是美,粗頭亂服仍然具有媚力,姬玄華居然不多看她一眼,她知道用美色休想誘惑得了這個英俊的大男人。

「這是什麼地方?」她一面打水一面向廚房大聲問。

「我也不知道。」廚房傳出姬玄華冷淡的語音。

「你的隱居處?」

「沒胃口。我遨游天下傲嘯山河,不是找地方隱居逃世的。」

「在這里干什麼?」

「我約了你的人,在這附近接你。」

「什麼?約我的人來接我。」

「是呀!只許三或四個人來。來多了就避不見面,三四個人來……」

「那又怎樣?」

「看他們是否有本事接你回去,接不走,我留一個人逃命,回去邀其他的人再來,來送死。」

「什麼?你……」

「這麼一來,貴社的人將逐漸減少,消息將向江湖轟傳,最後……」

「最後怎麼啦?」

「最後拍賣魚藏社殺手,我開出的底價是一千兩銀子。朱雀功曹的身價,一千兩銀子的確太便宜,一定有許多人搶購,你們的仇家出價一定最高。喂!你們這幾年所做的買賣,花紅最高是多少銀子?五千?一萬?」

「天殺的!你……你不能這樣做。」她驚怒交加,把吊桶向廚房扔去。

「我能的,女人。」姬玄華也大聲說︰「天不會殺人,我殺。其實我對你的口供興趣不大,貴社其他身份地位更高的人,口供比你的更詳盡,更有用。」

「我……」

「你這時想招供,我一概拒絕。我已經給你機會,你輕易放過了,失去了的,永遠不會再拾回來,女人,趕快洗漱,該午膳了,吃不吃悉從尊便,錯過了你得餓一天,人最好不要虐待你的肚子。」

「你這畜生……」

「畜生不會對你這謀殺犯凶手如此優待,我還弄食物給你吃免得你餓死呢!你曾經如此仁慈對待過你的仇敵嗎?進來吃午餐吧!有事待辦呢!」

「有什麼事?」

「屆時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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