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血琵琶 第十二章 頃藤摸瓜
老人奔至畚箕旁,急急拾起木匣,回到永旭身旁,從匣中取出一枚毫針,毫不遲疑地扎入永旭的丹田袕。
永旭的月復中突然咕嚕嚕怪響,接著,不禁,瀉出一大堆污穢,腥臭撲鼻。
永旭全身各處,共挨了十六針。
永旭本來氣若游絲,去死不遠,但第十六針陶道袕上的針起出時,他渾身一震。接著,他的呼吸逐漸加重。
老人在一個小瓷瓶中,倒出三顆丹丸,另加一壺淡紫色的液體,全部灌入永旭的月復中,方解下永旭擱在干淨處。
淨過手面露喜色,喃喃自語︰「要不是這小子是條硬漢,我也無能為力,好,天下間恐怕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治得了入體已久的螭虺蛇黃毒,想不到我這快入土的人,居然找出了治毒的秘訣。」
冷魅被灌入一碗異香撲鼻的液體,不片刻便清醒過來,挺身一看,愣住了。
老人微笑著站在她面前,含笑問︰「是不是感到渾身舒暢,精力充沛?」
她伸伸雙手,這才發現束縛已解,惑然問︰「老伯,你……你……」
「起來說話。」
「老伯……」
「沿角道出後門有一口井,你把這小伙子抱到井邊,替他洗干淨一身骯髒。會不會醒來,必須等半個時辰之後,他才能神智恢復。」
「這……這……」
「他體內的奇毒已經離體,三五天之後,他便會精力盡復,淤腫全消,又是一個生龍活虎的人,這一頓苦頭對他來說,是值得的。」
老人說完,便轉身出門而去。
冷魅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目送老人出門而去。
久久,她似乎想通了,跳起來大叫︰「老伯,老伯……」
沒有回音,她毫無顧忌的抱起永旭,狂喜地向大門奔去,她覺得自己的力氣好大,精力似已完全恢復了。
半個時辰後,冷魅坐在床沿,盯著沉睡不醒,臉色浮腫走了樣的永旭,大串淚水流下臉頰。
她心中焦灼,怎麼永旭毫無蘇醒的跡象?
「永旭,永旭……」
她忍不住附在永旭的耳畔低喚,她真怕永旭就此一睡不醒呢!
說他是睡未免牽強,永旭其實是昏過去的。
房門開處,老人手持一只茶杯,杯內有褐色的液體,怪味沖鼻,怪味中似又可以嗅到股清香。
老人將茶杯放在桌上,向她說︰「他快醒來了,醒了以後,叫他喝下這杯藥。」
她拭掉淚水,站起說︰「他……他的筋骨……」
老人呵呵笑,說︰「你以為用木板就可以打傷他的筋骨?要打傷人,此地的竹筋最好不過了。」
「這……」
「天色不早,你可以到廚房準備飲食了,你總不會要我老人家煮給你吃吧?」老人笑嘻嘻地說。
「我……我要等他醒來……」
「那是當然,他就會醒來了。」
床上的永旭身子一伸,發出一聲聲吟。
「永旭!」冷魅狂喜地叫。
老人呵呵一笑,出門而去。
永旭浮腫的眼皮眨動了幾次,終于完全睜開了,看清了冷魁,虛弱地問︰「冷梅,是……是你嗎?你……你可無恙?」
冷魅忘情地抱住他,粉頰偎在他頷下,淚下如雨喜極而泣,含含糊糊激情地叫喚︰「謝謝蒼天,你……你醒來了……水旭,永旭……」
她哭了,哭得好傷心。
「我……我沒……沒有死?」永旭喃喃地問。
冷魅仍在哭泣,她真該大哭一場。
永旭嘆息一聲,低聲道︰「不要哭,小梅,你是一個堅強的人。」
冷魅一震,緩緩抬起頭,淚眼盈盈問︰「你叫我小……小梅?」
「嗯!我……」
「那……那個人……」冷魅的聲調都變了︰「那個人就是這樣叫我的,坑了我一輩了……」
「我抱歉……」永旭哺哺地說。
他知道,冷魅所說的那個人是荊紹正,荊紹正已經死了,但冷魅心中的創傷卻依然未復。
「如果你丟不開心中的負擔,忘不了心中的創傷。」永旭繼續低語︰「你會發現,往後的日子,過得十分艱難。那會像我一樣,忘不了戰亂帶來的仇恨,結果是天涯飄泊,浪跡尋仇,不死不休。」
「哦!永旭……」冷魅哭倒在他懷中,酸楚地說︰「你……你不會死的……」
「廢話,小梅,誰又能不死?世間只有干年樹,天下難逢百歲人……」
「我是說,你這次死不了,你的奇毒已經離休。」
「你是說……」
「那位怪老人用酷刑來折磨你,用寶貴的藥物相輔,把毒物退出體外了。」
「哦!真的?」
「當然是真的。」冷魅起身將茶杯取來︰「這一杯可能是培元固本的靈藥,趕快喝下去。」
他順從地喝下了杯中的藥汁。
冷魅讓他躺好,含淚微笑︰「我……我不怕你叫我什麼了。」
「那我叫你冷魅。」
他的臉上出現笑意但浮腫的臉面,笑起來反而猙獰可怖,難看已極。
「你……那我就叫你浪子。」冷魅在他耳畔說。
「我本來就是浪子。」
「為了我,不能改變嗎?」冷魅幽幽地說。
他嘆了一口氣,陷入沉思。
「你還要追尋下去嗎?」冷魅追問。
「小梅,我真想回家。」他謹慎措詞︰「依順天王與南昌寧王府打交道的情形看來你想,順天王會不會放棄東山再起,重新茶毒蒼生的惡毒念頭?」
「我想,不會。」
「是的,他實力仍在,培植的新一代羽毛已豐,像姬少莊主這些人,雄心壯志絕不低于順天王。」
「你是說……」
「我一個流浪,是不是比上千上萬的人破家流浪要好得多?值得的。」
「我……我不阻止你。」冷魅言不由衷。
「謝謝你。」
「但……允許我追隨你,好嗎?」
「這……」
「答應我。」冷魅語氣極為堅決。
「我……」
「我絕不向你要求什麼,等到有一天,你討厭我了,你只要說一聲滾,我就會……就會……」
「小梅,我想擁抱你。」
他全身乏力,一身浮腫,怎能動彈?
冷魅伏下擁住了他。
久久,久久。
「你想不想回家?」他問。
「家早已破了。」冷魅心中一酸。
「等我辦完了這件事,隨我返回我的故鄉,我們同心協力,建造一個溫暖可愛的家,這是我的希望和憧憬。」他斷斷續續的說︰「但在事情沒有辦妥之前,我不能對你有什麼許諾。」
「我也沒有要求你許諾什麼。」冷魅幽幽地說︰「我完全信任你,我甘心情願把生命寄托在你身上。哦!永旭,永旭……」
永旭的元氣恢復得很快,身上被木板打擊的腫痛算不了什麼,毒已離體氣血流暢,內外傷在藥物的滋養下,以驚人的速度復原。
掌燈時分,他頭面的淤腫已明顯地消退,雙目已可完全張開了。
冷魅已將燈光備妥,正在準備寢具,在牆角下堆了一堆稻草,鋪一張草席一條薄等,就是她今晚的宿處。
本來老人要她在鄰房住宿,但她拒絕了,她不放心永旭,晚上也許需要她照顧。
一切妥當,房門響起叩擊聲,
她拉開門,欣然間在一旁說︰「老伯請進。」
老人神色安樣,背著手含笑入房。
永旭挺起上身倚在枕上,老人趕忙說︰「不要起來,在三五天之內,你恐怕得躺在床上養息,不要和我客氣。」
「老伯救命之恩,小可必須叩謝。」
「不必客氣,算不了什麼。」老人按住了他︰「小伙子,你對白天老朽治毒的手段,是否感到奇怪?」
「老伯是非常人,小可確是不解,小可失禮,還沒請教老伯尊姓大名呢?」
「呵呵!你們來和州,不是要找蛇郎君嗎?」
「是的,哦!老伯……」
「老朽不想再在江湖上現世,假死隱身免去不少是非,沒料到依然是非上身。」
「要不是恰好遇上老伯您,小可性命難保,請問老伯,小可所中之毒,到底是何種毒物?」
冷魅替老人奉上一杯茶,喜悅地說︰「宰父老伯,我們花了不少工夫,用盡一切方法打听你老人家的下落,到頭來反而是你老人家找到了我們,真是蒼天有眼。」
老人正是蛇郎君宰父卓超,天下第一役蛇宗師。
「這與蒼天無關。」蛇郎君說︰「那天要不是小伙子縱走侵入詹家的那群惡徒,以換取詹二爺一家三十六口的安全,老夫也懶得管這檔子鬧事。」
永旭心中一動,笑向冷魅說︰「小梅,你看出來沒有?」
冷魅哎了一聲說︰「是了,老伯這一雙眼楮……」
蛇郎君點點頭,淡淡一笑︰「眼神有點像,是不是?老夫就是那位老門子。不過,你們永遠也見不到老夫的廬山真面目,老夫的易容術,比起那易容第一高手靈狐郭慧娘並不遜色。」
「老伯難道就此退出江湖了?」永旭問。
「是的。也許,也許我會找一兩個弟子傳以衣缽,但役蛇之技說難真難,想學的人找不出幾個。」蛇郎君語氣中有感慨︰「小伙子,你所中的毒,大概這種毒物,要不了多少年便會在世間絕跡了。」
「老伯,那是什麼毒?」冷魅好奇地追問。
蛇郎君喝了一口茶,慢斯條理地說︰「那是出自嶺南窮荒絕域的一種罕有毒蛇,名叫螭虺,長約一丈左右,生了一個有獨角的頭,形如螭首,所以叫螭虺,是蝮蛇類中最毒的一種。當地的人,有時誤將它當作雞冠蛇,但雞冠蛇的毒比它差遠了。它的毒牙屬于溝牙,因此連它的口涎皆有毒汁滲于其間。這種毒蛇,卻可醫治最可怕的背癰與一切無名腫毒,對顛癇也有奇效,也可醫治痹癥,浸酒服用可起癱瘓沉痾,可以說是起死回生的神奇妙藥。」
「可是,永旭幾乎因此送命,怎能算是藥?」冷魅說。
「丫頭你不懂。」蛇郎君笑著說︰「世間任何藥皆可殺人,只看份量多少而定,連甘草吃多了也可致命。」
「這……這個我懂。」
「懂就好,任何東西,只要有特殊的功用,就會有人不顧一切去搜求,螭虺生長不易,數量有限,時至今日,嶺南似乎已不易發現它的蹤跡。」
「那麼,用這種毒淬暗器傷小可的人,必定也是役蛇的高手了?」
「你所中的毒,並不是螭虺毒牙中的毒,毒牙中的毒入膚即令人渾身麻痹,不需攻心便可令人頃刻死亡,哪能等你拖上十天半月。」
「那……」
「那是蛇黃的毒。有些蛇到了冬天,有一種怪習慣,一入冬眠期,它會找到一種古怪的泥狀物含在口中過冬,有人說那是滲有消化液的營養肉類。這種泥狀物,其色灰藍。硬如彈珠,稱為蛇黃。蛇黃用來淬暗器,毒雖然並不劇烈,但十二個時辰內如不用獨門解藥救治,便難活命,任何仙丹妙藥也無能為力。」
「老伯也無能為力?」冷魅追問。
「老夫知道毒性,可是解毒的藥物難求,但在十二個時辰之內,老夫仍可勉強救治,超過十二個時辰,老夫便無能為力。」
「可是,老伯在鬼門關把小可拉回陽世了。」永旭無限感激地說。
蛇郎君拍拍永旭的肩膀,微笑道︰「這是你的幸運,也是你堅忍不拔的強韌生命活力所獲得的成就。老夫決定死馬權當活馬醫,利用迫毒法試試運氣,你在驚怒痛苦交煎之下,全身血液賁張,在老夫各種藥物的洗滌沖刷下,毒物終于月兌體排出;小伙子,如果你半途屈服了,不再抗拒認了命,你就不會如此幸運了。」
「這該是老伯了不起的成就。」永旭說。
「不錯,老夫做了別人從來沒有做的事,而且成功了,這是十分得意的事,也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事。」蛇郎君得意地說,臉上有了滿足的笑意。
「老伯知道使用這種蛇毒的人嗎?」
「這……」蛇郎君低頭沉思︰「這種毒不能放得太久,久了就會變質,毒性雖毒而不猛烈,唯一的長處是十二個時辰之後便無藥可解,屬于慢性奇毒,只適合用來暗算人,來源又奇稀,使用的人不多。」
「不多並不是沒有。」
「早些年,听說一個行腳嶺南的走方道人,曾經捉到一條螭虺,是不是連蛇黃也弄到手,就不得而知了。」
「那位道人是何來路?」
「那時老夫剛撒手不過問江湖之事,也就未加理會,懶得去打听。」蛇郎君說︰「暗算你的人,如果是那位老道的黨羽,日後你得特別小心,假如他用蛇牙毒來對付你,頃刻無救。」
「老伯有解藥嗎?」
「有,但必須在眼神未散之前使用,相見也是有緣,我送給你一些防身。但請記住,老夫尚在人間的消息,你們切不可透露絲毫口風。」
「請老伯信任小可。」永旭說,連聲道謝。
「我信得過你,你是個很了不起的鐵漢。」蛇郎君說,向冷魅一指,又道︰「至于這小丫頭,就靠不住了,你得好好管住她。」
冷魅臉一紅,啤了一聲說︰「老伯,你就把我看得那麼不中用?」
「呵呵!你忘了你要招供的事了?再追逼一兩分,你什麼事都會招出來。」蛇郎君一面說,一面往外走︰「不早了,你們好好歇息。」
同一期間,詹二爺的祖宅附近鬼影憧憧。
幾個輕功已臻化境的黑影,先包圍宅院的四周,然後由五個黑影破門而人,遍搜每一個角落。
宅內不見有人,是一棟空宅。
次日,這群人大索和州附近,公然向當地的宿棍討消息,查問詹二爺的下落。同時,也追查神龍浪子與冷魅的去向。
第三天一早,痞棍們傳出順天王與姬家父子,在烏江鎮江邊,五更天與濁世狂客江通決斗。
濁世狂客偕十大弟子與十余名功臻化境的好友,把順天王的手下亡命屠殲淨盡,自己也傷亡慘重。
破曉時分日烏江之霸八爪蛛蜘的打手丫發現濁世狂客雇船上航,隨行的八個人中,有四名裹了傷巾。
當天午後不久,有人在下游大勝關附近江面,撈起兩具帶有刀劍創傷的尸體。
這些消息以奇快的速度,傳至江湖朋友耳中,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順天王尸沉江底的消息,不胚而走。
有人追蹤濁世狂客的船上航,但在池州便失去該船的蹤跡,有人猜想濁世狂客已遁入九華,或許已遁至黃山避風頭。
但有人說,濁世狂客已潛返東流山區大小羅天,重新準備訓練另一批門人弟子,作為日後東山再起的本錢。他已和南昌寧王府正式決裂,無法再獲得寧王府的支持。
總之,順天王與濁世狂客就這樣失去蹤跡,沒有人知道烏江大決斗的真相。
姬家父子也失去蹤跡,成為江湖秘辛。
同時,神龍浪子中毒身死和州的消息,也在江湖中轟傳,令大魔那些黑道朋友們惋惜不已。回回
一連住了五天,永旭已經可以在外面活動手腳了,但體內賊去樓空,他需要養息一段時日。
蛇郎君這幾天,為了安頓詹二爺一家老小,遠至巢湖隱身,並不知和州所發生的種種變故。
冷魅一直留在永旭身畔,照顧永旭已令她忙不過來,哪有閑工夫出外打听消息?可說與外界完全隔絕,更不知外界的變故。
又是五天,蛇郎君留下的糧食即將告罄,永旭已完全恢夏。
他得走了,走向茫茫天涯。
他要踏破鐵鞋,追尋順天王的下落,他必須找到順天王永除後患,免得這惡賊再招兵買馬東山再起。
好不容易等到蛇郎君返回,那已是他養傷的第十三天了,等得他心中冒煙。
蛇郎君是從巢湖詹二爺隱居的地方返回的,這位老怪杰並未與人接觸,不知和州所發生的事。
老人家贈給兩人一些專治蛇毒的丸散,在兩人的感謝與祝福下,重回巢湖照顧詹二爺去了。
臨行時一再叮囑,兩人不可泄漏他仍在世間的消息。
兩人徑運和州,猜想化名為畢夫子的順天王,必定早已逃離和州了。
一到和州,兩人先落後,重新購置衣物行囊,方外出打听消息。
烏江鎮八爪蛛蜘駱大爺的府第,近來一直門前冷落,主人拒見外客,說是到香淋鎮休養去了。
自從銀劍應奎應大刀殃神之召,帶人至和州助順天王對付永旭,幾乎送掉老命,抬回幾個成了白痴的打手以後,八爪蛛蜘成了個喪了膽的人,怎敢留在家中自找麻煩?因此閉門謝客,打手們一個個都躲起來了。
近午時分,永旭一襲青袍,手提包裹佩了劍,施施然踏人烏江鎮。
看外表,他文質彬彬,宛若臨風玉樹,相當夠氣派,與上一次江湖混混的打扮完全不相同。
人是衣裳,這時,他赫然像是一個有身份地位,外出游歷的公子哥兒,誰敢說他是專門敲詐土豪惡霸的神龍浪子。
他同行的人是冷魅,一式男裝打扮,顯得更秀逸,更年輕,粉面桃腮瓊鼻櫻唇,一雙充滿靈氣的大眼動人心魄,踫上大膽些的姑娘,保證會出毛病。
她臉上的冷已經消失無蹤,情有所托心情開朗,她的冷魅綽號已不再存在,愛驅走了她仇恨世人的不正常心理,目下她像是重生了。
永旭在駱家的大門外止步,打量了片刻,轉頭向冷魅說︰「小梅,看樣子咱們得打進去。」
冷魅嫣然一笑,說︰「別問我,一切由你作主。」
永旭舉步上前,抓住巨大的門環,急而重的連叩了十幾下,啊司聲震耳,引來不少人駐足旁觀。
叩門聲不斷,聲音越來越大。
不見有人來開門。
永旭哼了一聲,一面叩一面大聲叫︰「開門!青天白日,門關得緊緊的,駱家是不是遭了禍事了?」
門終于拉開了。
門子怒聲呼喝︰「不要叩了……咦……你你你……」「哈哈!你老兄還記得我。」永旭說。
門子臉色大變,駭然往里退,猛地關門。
永旭一腳踏上尺高的門限,靴尖頂住了門扇,門關不起來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永旭推門說︰「瘟神上門,趕不走的。」
門子頂不住門,心中一急,放手扭頭逃命,正想高聲呼叫示警,背領被永旭一把抓住了。
「你給我站住!」永旭笑嘻嘻地說︰「你們家青天白日閂上門,偌大的宅院冷冷清清的,告訴我,駱大爺呢?遭天報呢,抑或是遭了瘟疫?像他這種橫行鄉里,無惡不作的豪強惡霸,遭了惡報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門子矮了半截,驚怖地哀叫︰「放手!放手………大……大爺不……不在家。」
「到何處去了?」永旭問。
「到……到鄉下去了。」
「這里有誰照料?由誰主事?」
「由……由應……應……」
「銀劍應奎?好,他的膽子真不小,居然還敢留在鎮上,我正要找他,快去把他請出來見見老朋友。」
門子恢復了自由,戰栗著說︰「他……他他不在,在……在街尾楊家……」
「那你就快去請呀!在下等他,他如果不來,在下放把火把這凶宅燒個精光大吉,快去!」
「是是……」
門子慌亂地應著,沖出院門撒腿狂奔。
兩人通過空蕩蕩的院子,一腳踢開大廳的中門,毫不客氣地將包裹往幾上一擱,大模大樣往太師椅上一坐,等候主人現身。
冷魅在他身旁另一張交椅上落坐,噗嗤一笑說︰「听說你到處公然勒索,就是這副德性?」
他開心地笑,大聲說︰「你可不要冤枉好人,這副德性能勒索?小兄弟,這叫做打劫。」
「你也打劫?」
「絕不,那會影響神龍浪子的清譽。」
「那你今天……」
「今天例外,只要他們能供給令人滿意的消息,他們就不用破財消災。」
驀地,後堂口傳來了中氣充沛,聲如洪鐘的語音︰「登門公然勒索,你們未免太大膽了。」
永旭安坐不動,泰然地說︰「這年頭,膽子不大保證會餓死。老兄,出來吧!在下早就料定駱家絕不會是空屋,躲在里面主持大局的人,也不會是等閑之輩。」
堂回踱出一個豹頭環眼,年約半百的彪形大漢,一襲寬大的寶藍色罩袍極為體面神氣,左手旋著兩枚鐵膽,右手五指不住伸屈,似乎手指有毛病。
冷魅臉色一變,笑容僵住了。
永旭卻毫不在意,甚至大模大樣靠在椅內的身軀也沒稍微移動。
這種坐勢應變不易,太師椅本來就沉重,兩邊的扶手十分結實,如果受到襲擊,不啻陷死在椅內。
大漢在他的右前方丈余止步,大環眼凶光景射,殺機怒涌,顯然被他那毫不在意傲慢無禮的態度激怒了。
只見他右手五指伸屈加快,沉聲說︰「小輩,你狂夠了沒有?」
永旭呵呵笑,搭在扶手上的一雙大手略微挪動,依然保持笑嘻嘻的神態。瞥了對方一眼,說︰「我這人世故得很,長了一雙世故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狂的人看了我的態度,便認為我狂,謙虛的人不妨說我謙虛,你老兄的看法如何,那是你的事。」
「你……」大漢冒火了。
「請坐下來談好不好?人一坐下來,火氣便不會那麼旺,你可曾看過坐著打架殺人的人?」永旭顯得更為輕松,拍拍身側另一張太師椅︰「這是上首客位,讓給你坐,坐上位的人該不會火氣旺暴跳如雷?」
大漢無名火直沖天靈蓋,但居然忍下了,咬牙強抑憤怒,左手的鐵膽旋動聲更急,哼了一聲說︰「孫某要將你斃在椅中!」
「那你就動手吧!不要光說不練。」永旭說,神色毫無異樣︰「你那雙鴛鴦鐵膽,三丈內可裂石開碑,不發則已,發則必中。當年在信陽廬山堡,閣下的一雙鐵膽曾經風雲一時,鐵指功藝驚群雄,幾乎把廬山堡主給活活嚇死,用來對付我一個武林後學,簡直是割雞用牛刀,必定馬到成功,你還顧忌什麼?」
大漢一怔︰「你認識孫某?」
「你那雙鴛鴦鐵膽,不是閣下的活招牌嗎?」永旭的口氣充滿了嘲弄︰「江湖朋友如果不知道鐵膽追魂孫奇,趕快卷包袱回家抱孩子洗尿布,乖乖呆在家里,免得踫上了孫奇枉送性命。你閣下名列江湖十五名人之列,三怪之首,名號可不是白叫的,在三怪之中,論真才實學,你比價怪韋松略勝一分兩分,比笑怪馬五常則高出許多,至少你的鐵膽就比他們利害,他們無法傷得了三丈外的人。」
他臉色一正,像在向老朋友打招呼,坐正身子又說︰「上次九華盛會,瘸怪韋松不幸落水,被天台姬家挾持,不得不助惡,好可憐。笑怪馬五常則為大邪助拳,目下成了南昌寧王府的把勢護衛,一登龍門身價百倍,爬上了高枝,富貴榮華指日可待。你老兄怎麼越混越槽,每下愈況做了地方惡霸的護院?在下真替你叫屈,怎樣,溫得還不錯吧?」
大怪鐵膽追魂孫奇氣得發昏,快要爆炸了,厲聲說︰「你既然知道在下的來歷,竟敢出言……」
永旭舉手急搖,搶著說︰「且慢且慢,你怎麼火氣這麼大?慢慢說好不好?」
大怪一聲怒叫,腳一動人已近身,右手一伸,巨靈之爪已光臨永旭的頂門。
永旭右腳一勾,勾住了大怪的左膝彎,猛地向上一挑,真力驟發。
大怪雖則身材魁梧,但太師椅又寬又大,要想抓住永旭的腦袋瓜,必須俯身出手,一雙腳便與永旭的雙腳靠在一起,靠在一起力道便不容易發揮,根本用不著防範永旭的雙腳弄鬼。
可是,上當了。
永旭的腳上功夫非同小可,勁道駭人听聞,一勾之下,大怪渾身一震,接著的一挑,真力山涌,大怪身不由己,身軀凌空而起,驚叫一聲,從永旭頭頂上空飛越,砰一聲大震,撞在案後的照壁上,似乎房屋亦在撼動。
冷魅跳高大環椅,搖頭苦笑說︰「永旭,你這鬼心眼多的人真可怕,難怪你把那些名號響亮的武林名家,整得一個個灰頭土臉。」
永旭仍然安坐太師椅內,呵呵大笑道︰「好說好說,對付那些自命不凡的江湖名人,用小巧的手段比用拳來腳往要靈光得多,要讓他們裝模作樣神氣地立下門戶再動手,保證佔不了這些便宜。」
太師椅距後面的照壁不過丈余,飛越的身軀無法改變姿勢,大怪也來不及改變,腦袋硬向照壁上撞,撞了個結結實實。
大怪總算能及時運功至頭部,免去了撞破腦袋的危險,但也有點受不了,倚在壁上搖搖欲墜,暈頭轉向,一雙手狂亂地扶壁支撐身體,防止跌倒,好半天才眼前清明,凶狠狠地轉過身來。
冷魅的目光,從永旭的頭頂超越,落在咬牙切齒神情可怖的大怪身上,說︰「你在冒險,他如果用鐵胞對付你,你坐在太師椅中,連躲的機會都沒有。」
永旭右手一舉,手中赫然有兩個鐵膽,五個手指靈活地旋動,鐵膽也隨之靈活地轉動,說道︰「放心啦!孫老兄這副鴛鴦鐵膽,由于是一大一小,打造十分困難,可說是他最心愛的玩物,要是丟掉了,他再想打磨適合他指勁的鐵膽談何容易?如不是生死關頭。他才不願使用心愛的寶貝呢!」
大怪竟然不敢從椅後面撲上,繞出一旁作勢進擊。
永旭繞過頭來,盯著大怪笑,右手一伸,說︰「你老兄是不是掉了東西?是這兩個嗎?」
兩枚鐵膽光芒耀目,把玩過久顯得油光水滑,靜靜的在他的掌心中不動。鴛鴦鐵膽雖說是一大一小,其實相差有限,如不留心,很難分辨大小。
他扣住鐵膽的五個指頭,赫然是蓄勢待發的功架。
大怪是行家,本能地移位戒備。
「別客氣,拿回去吧!」永旭說。
大怪想撲上,卻又不敢。
永旭手一揚,將鐵膽輕輕拋出說︰「物歸原主,君子不奪人所愛。」
大怪先是一怔,哪有奪獲對方致命兵刃又輕易送回之理?但鐵膽是拋來的,顯然不是詭計,便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
鐵膽一入手,大怪突然松手,似乎踫上了鬼,駭然急退兩步,噗噗兩聲鐵膽落地,滾了幾渡方寂然不動。
「你…你你……」大怪語不成聲,臉色大變,眼中有恐懼的神色,原來接觸鐵膽的手不住發抖。
「怎麼啦?燙手是不是?」永旭笑說。
大怪凶焰盡消,死死地瞪視腳下的一對鐵膽,似乎想從鐵膽中找出什麼毛病來,久久方悚然問︰「你……你是怎麼弄的?」
「轉動的速度劇烈,當然會發燙,是不是?」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孫老兄,你是替八爪蛛蜘看家的?」
「孫某在駱家作客。」
「哦!原來如此,拾回鐵膽,你可以走了。」永旭揮手說。
大怪死死地瞪了他一眼,拾回兩個鐵膽,一言不發向廳門走去,在舉步跨越門限的剎那間突然轉身。
永旭安坐不動,沉下臉說︰「你如果妄用鐵膽僥幸,在下必定廢了你。」
大怪不敢發射鐵膽,僵住了。
「你這一走,最好不要回來。」永旭加上兩句。
「你……你就是神龍浪子?」大怪硬著頭皮問。
「不錯,在下的規矩你應該知道。」
「什麼規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想對付在下的人,必須付出代價。剛才閣下以鐵指功行凶,在下不曾回報,已經便宜了你,下次你可沒有這樣幸運了。」
「孫某替你記下了。」大怪咬牙說。
「記下就好,在下隨時等候你找回場面。」
「後會有期。」
大怪說完,轉身就走。
冷魅呼出一口長氣說︰「三怪中,大怪最為凶狠自負,心黑手辣,眶毗必報,你惹火了他,真是自找麻煩。」
「你放一百個心。」永旭說︰「像他這種死要面子的人,只會欺善怕惡,日後我敢保證他听了我的名號都會打冷戰,我在東他必定往西躲,離開我越遠越好。」
「你是怎樣整他的?」
「奪鐵膽時在他手上弄了手腳,半個時辰後,他手上的麻木感覺方可消失。」
「我真怕他突然用鐵膽行凶,而你卻因在太師椅里,毫無戒備的意思。」
「你如果怕他,他就會吃定你,所以我滿不在乎的神態,反而令他莫測高深,心中不無顧忌,怎敢貿然出手?再說,他那兩個鐵膽如果傷得了我,我還敢激他嗎?這點知己知彼的功夫,就是我的本錢。」
「總之,我認為你的確在冒險,他名列三怪之首,豈是浪得虛名之人?」
腳步聲急促,銀劍應奎出現在廳外,臉色蒼白,走得太急呼吸不正常,看清了椅中的永旭,臉色更蒼白了。
他此刻進退兩難,在門外發怔。
「進來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廣永旭招手叫他︰「自己找座位,咱們好好談談。」
銀劍應奎一咬牙,踏人廳內問︰「你又來有何貴干?」
「來找你付消息。」永旭懶洋洋地說。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且慢,咱們把話挑明了說。」永旭搶著說︰「你帶著爪牙去為大力殃神助拳,對付我,我來找你名正言順,有何不對……你……」
「我可是客客氣氣來找你的,你要把事情弄復雜,我可不負任何責任。」
銀劍應奎重重地坐下,憤憤地說︰「你到底想怎樣?說吧!」
「听說順天王那群人,在貴鎮江濱黎明時決斗,是真是假?」
「真的。」銀刻不假思索地答。
「對方的主事人是濁世狂客江通。」
「不錯!」
「可有目擊的證人?你看到了?」
「本宅的兩位弟兄巡夜,無意中經過江濱,听到了人聲,便悄然接近,听到了雙方的對話,目擊雙方展開空前猛烈的排斗。」
「結果如何?」
「人都死了,最後只听到濁世狂客有氣無力的聲音,吩咐幸而不死的四個人趕快去找船,尸體都被推落江中,現場除了血跡之外,沒留下什麼?」
「不是說江通還剩下八個人嗎!」
‘哪兩位弟兄只發現五個人,有三個負了傷,其中包括江通在內。」
「可否請那兩位老兄來談談?」
「辦不到廣銀劍應奎斷然拒絕。
「在下保證不為難他們。」
「他們早就走了。」
「走了?怎麼……」
「他倆目擊這場武林罕見的大決斗,嚇得膽都快破了,如果讓江通他們查出是目擊的證人,那還得了?當天他倆一聲不吭收拾行李,領了工錢便溜之大吉了。」
「那你怎麼知道?」
「他們走後的第二天,一位弟兄向我辭工,臨行方將這事告訴我,他是那兩位仁兄的好朋友。他要我今後要小心防範意外,所以我把所有的人都造走了,我自己躲到街尾去,就是怕江通派人來滅口。」
「這麼說,除了找那兩位仁見之外,是不可能知道詳細的經過情形了。」
「恐怕是的。」
「駱大爺的朋友大力殃神呢?」
「不知道他的下落,很可能被殺了。」
「自從閣下從和州返回後,他沒來過?」
「他如果來了,那還得了,在下已打听出順天王那群混帳東西,認為咱們的人不該撤出和州,未能繼續替他賣命,放出話要找咱們算帳,要不是毒無常恰好踫上替咱們講情,烏江鎮恐怕早已成了瓦礫場了。那些畜生嗜殺成性,來了還會有好處?如在下所料不差,他們是沿江濱而來,想從烏江渡找船渡過對岸的,狹路相逢踫上了濁世狂客一伙人,不知怎麼一回事,在江邊拚上了,兩敗俱傷結局甚慘,遺憾的是他們仍未死光,那濁世狂客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看來,在下依然是白忙一場,所獲的消息,與外面謠傳的消息大同小異,只不過活著遁走的人,從九個減少到五個而已。」
「在下只知道這麼多。」銀劍應奎苦笑著說。
「好吧!就算你只知道這麼多,在下仍然是十分感激。諸多打擾,恕罪恕罪,咱們告辭了。」
銀劍應奎反而一怔,不是來找麻煩的?
永旭離座,抱拳說聲得罪,提了包裹情冷南向外走。
銀劍應奎不安地在後面送客,接近院門,突然問道︰「周兄,你真的殺了毒郎君向國良?」
永旭轉身點頭說︰「不錯,在下有殺他的正當理由。」
「那麼,爾後你得小心毒無常,他是毒無常的愛徒,毒無常已猜出是你殺的,所以他自願助順天王一臂之力,在和州附近出了不少力。」
「哦!謝謝你的消息,毒無常還在不在和州?」
‘他走了,大前天走的。」
「他沒隨順天王走?」
「沒有,據他說,早些天他逞強到詹家祖宅,自告奮勇去擒詹二爺,光天化日之下硬闖,踫了大釘子。」
「怎麼?踫上鬼了?」
「踫上了一個怪老人,被怪老人用超塵拔俗的指風打袕術制住了,捆住手腳丟人一間國房中。幸而怪老人有事外出,他用真氣解袕術沖開袕道,掙斷繩索逃出屋外的要緊關頭,被一條蛇在踝骨上咬了一口。」
永旭心中暗笑,毒無常必定踫上了蛇郎君,吃了苦頭乃是意料中事。
「他是用毒的一代宗師,但對蛇毒卻不怎麼高明,忍痛逃至一家農舍,花了七八天工夫,方將蛇毒驅出,幾乎送掉老命。」銀劍應奎繼續說出毒無常的遭遇。
「玩毒的被毒蛇咬傷,這叫報應。」永旭大笑著說。
「他懷疑縱蛇咬他的人是蛇郎君,更懷疑擒他的人也是蛇郎君宰父卓超,可惜他無法證實。」
「他沒提到是否找蛇郎君報蛇咬之仇?」
「他怕得要死,那位怪老人可能給他吃了不少苦頭。他在和州找順天王,仍想與順天王合作,後來得到順天王與濁世狂客江濱決斗的消息,方失望地走了。」
「他會找得到順天王的。」永旭說。
「順天王已經死了。」
「你放心,他是死不了的。」永旭冷冷地說︰「濁世狂客的那幾手鬼畫符,還不配替順天王抓癢搔背,憑他那幾個大小羅天的弟子,就想與順天王拼命,不啻雞蛋踫石頭,肉包子打狗。毒無常是個老江湖,消息極為靈通,我只要釘住毒無常,不難找出順天王的下落。呵呵!謝謝你的消息,請留步,後會有期。」
永旭斷言順天王未死,是有事實根據的。
他與濁世狂客在九江較量過,濁世狂客的藝業並沒有傳言中的可怕,比起具有太乙玄功會五行遁術的順天王來,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當初順天王在四川兵敗之時,十萬大軍將他合圍,惡賊依然能夠從容遁月兌,就憑濁世狂客那區區幾個人,恐怕還不夠順天王隨行的幾個高手屠殺,怎敢妄想殺死順天王?這是不可能的。
從銀劍應奎口中,無意中得到毒無常與順天王合作的消息,永旭大喜過望,立即決定追蹤毒無常,希望能由毒無常的身上找出順天王的下落來。
毒無常凶名昭著,心狠手辣,向人討消息手段惡毒,誰也不敢拒絕合作這種人尋蹤追跡,可說無往而不利。
要找毒無常的蹤跡並不難,這家伙名列三殘,不折不扣的江湖成名人物,從不隱瞞自己的身份,自負得很。
而且他的相貌特殊,也容易在一般民眾口中打听出他的去向,這比追蹤那些有意隱起行蹤的人容易多了。
毒無常從和州前來烏江鎮,探詹宅受毒傷之後,打听了江濱惡斗的詳情才走的,走的方向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是走陸路,北至江浦走南京或者鳳陽,第二條路是從渡口過江,到江邊去找必有線索。
毒無常是從水路走的,昨天一早乘渡船過江去了。這表示毒無常在這附近逗留了兩天,必已查出一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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