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故事 第二十四章
錦衣青年望了望天色和附近環境道︰「兄台可知道附近什麼地方可以投宿?」
羅奇道︰
「荒山野嶺,渺無人煙,根本不可能找到人家投宿。」
「那麼兄台準備如何過夜?」
「在下只有兩人,而且早已習慣大漠上的生活,那里都可以湊合。」
「既然如此,小弟也只好找處可避風雨的地方停下了。」
正說話間,隨侍錦衣青年的一名大漢道︰「少爺,那邊山腳下有塊突出的大石,大石下方,正好可以避風避雨,咱們就過去歇下吧!」
錦衣青年轉頭問羅奇道︰「既然兄台也是向南走,最好和我們一起住下,這樣小弟明天就有人帶路了。」
羅奇立即點頭應允。
正好在巨石下方不遠處另有一個山洞,羅奇便和沙老五住了進去。
沙老五取出干糧,低聲道︰
「老大,這一伙人很有點可疑,你看出來沒有?」
羅奇不動聲色道︰「你說說看。」
「老大應該想到,這伙人和南路紅燈會可能有點關系。」
「何以見得?」
「那年輕人先是說要到葉爾羌,又說要到溫宿,而這兩處地方,目前都為紅燈會南路所盤踞,事情那有這麼巧合的?」;
「其實我也早覺出可疑。」
「既然老大也覺出可疑,咱們就該好好盤查盤查他們的底細。」
「你認為怎樣盤查?」
「咱們就順水推舟,和他們一路同行,不難由談話中打听出他們的身份來歷。」
正說到這里,只見一名大漢走過來道︰
「我們少爺請兩位過去用飯!」
沙老五道︰
「用不著客氣!我們自己帶有干糧和水袋。」
那大漢道︰「我們少爺那還有酒有菜,兩位還是過去的好。」
既然有酒有菜,羅奇和沙老五又想盤查對方的底細,當然也就不再推辭。
來到那突出的巨石下方,只見地上鋪了幾床毛毯,石壁避風處並點了一盞燈籠,在一塊平靜的石台上,足足擺了七、八盤菜,全是可口珍饈,另有包子饅頭和一大壺酒。
羅奇吃驚的問道︰
「老弟那里來的這麼多好酒好菜?而且地上還鋪著毛毯?」
錦衣青年道︰
「馱轎只有家母一人,里面還可以放很多東西,毛毯和飯菜都是放在馱轎里。而且還有火油爐,飯菜熱一熱再吃,晚上也可以御寒。」
「那太好了!為什麼不把令堂請出來用飯?」
「家母不願出轎,就在轎里吃,晚上也在轎里睡,這樣既方便又不至于受寒。」
羅奇和沙老五也就不再客氣,雙方加上那兩名大漢和轎夫共是六人,便圍坐在石台四周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雙方已狀至親切,錦衣青年問道︰
「還沒請問兩位兄台尊姓大名?」
羅奇因早有準備,不便據實以告,順口答道︰
「在下姓左名奇。」
再望望沙老五道︰
「這位是在下的好友,姓查,叫查五。」
「原來是左兄和查兄,難得彼此能在塞外相識,當真有緣。」
「還沒請問老弟上姓高名?」
「好說!小弟叫高雲飛。」
「好響亮的名字,另外三位呢?」
「他們麼,兩位是舍下的家丁,另一位負責趕馱轎的,也是小弟由家里帶出來的。」
「看來府上一定是了不起的門第?不消說令尊必是高官顯宦或富商巨賈了?」
「不敢當!左兄說的都不是,舍下只是薄有家業而已。」
「高老弟到葉爾羌去有何貴干?」
「小弟白天不是已經說過,是陪同家母去探親的嗎?」
「那麼到溫宿去也是探親的了?」
「小弟既不做生意,到塞外來,除了探親,那會有別的事?」
「高老弟在塞外怎會有這麼多親戚?」
「家父當年,曾在塞外耽過多年,因此難免就有很多親友故舊。」
「令尊為什麼不一起前來?」
「家父有病在身,雖然想舊地重游,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這就難怪了。」
酒飯過後,羅奇和沙老五再回到那處山洞。
高雲飛遠特別派人送了兩床毛毯來。
躺下後,沙老五道︰
「老大,我斷定他們這伙人一定與洪大全有關。」
羅奇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查證起來,只怕有困難。這位叫高雲飛的年輕人,似乎警覺性也很高。」
「我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大約再過兩三天後,便可到達騰格里山下,咱們就設法把他們騙到北路總堂去,若他們真和洪大全有關,那三位堂主十有八、九會認出他們。」
「只怕不容易。」
「為什麼不容易?」
「高雲飛是個年輕人,不過二十歲左右,又是從關內第一次到塞外來,他們三位堂主怎可能認識他?」
「老大別忘了馱轎中還有個女的,那女的既是高雲飛的母親,至少該是位中年婦人吧!」
「奇怪!那女人為什麼老不下轎?」
「這正是疑點之一。不過咱們一定會見到她的,路上還有兩三天的時間,她總不能不下轎方便吧?」
「她就是出了轎,咱們也不可能認識她。」
「至少可以看看她是什麼樣子吧!」
「好吧!我想明天一定可以看到。」
口口口口口口
羅奇和沙老五一早就起了身。
當沙老五把兩條毛毯送過去時,高雲飛等人也都已起來,而且兩名家丁已生起爐子,正在準備早餐。
高雲飛待羅奇和沙老五就像一家人那般親切,早餐也是把兩人請來共用。
羅奇道︰
「太打擾了,真不好意思!」
高雲飛笑道︰
「左兄說那里話,四海之內皆兄弟,咱們都是內地人,能在塞外相遇,實在不容易,還客氣什麼?」
羅奇搭訕著道︰
「天已亮了,為什麼不把伯母請出來一起用?」
「小弟昨晚已經說過,馱轎里暖和,又可避風沙,所以家母輕易不肯出來。」
「至少該請出她老人家來,在下也好拜見拜見。」
「家母年紀大了,這幾天身體又不舒服,等到了溫宿或葉爾羌後,左兄隨時都有機會看到她老人家。」
這幾句話,愈發引起羅奇的疑心。
飯後,大伙兒繼續趕路。
直到天晚,仍未見高老太太下轎。
原來高老太太連方便,也是在轎內解決的。
更奇怪的是,高雲飛雖有時掀開轎簾向里探視,有時開口低聲說話,但卻始終听不到高老太太的聲音。
莫非轎內根本無人。
又已到了天晚。
在山野找了一處可避風雨的山腳下歇下後,沙老五道︰
「老大,明天傍晚,大約就可到達騰格里山下了,咱們一定要設法把對方引到北路總堂才成。」
羅奇道︰「到時候再說吧!」
次日天色將晚,果然已到騰格里山下,只是如果要到北路總堂,必須由大路折轉方向,另走向西的一條崎嶇小徑。
羅奇正和高雲飛並肩而行,搭訕著道︰
高老弟,天色已晚,又該宿下了!」
高雲飛轉頭一望道︰「那邊是什麼山?」
羅奇道︰
「這叫騰格里山,是這條路上最高的一座山。」
「左兄好像對騰格里山很熟悉?」
「這條路在下經常往返,當然熟悉,而且常到山下投宿。」
「投宿?莫非山下有人家?」
「不錯!山下有幾戶人家,而且離這里不算太遠。」
「有多遠?」
「大約最多十里路。」
高雲飛搖頭道︰
「小弟不想多走路,不如就在附近宿下吧!」
「單程十里路,往返不過二十里,迢迢數千里的遠路老弟都走了,何在乎這一點路?」
「不住民家,照樣有熱食可吃、有避風之處可住。尤其家母,人在馱轎里,和在房子里並沒什麼兩樣,能省下二十里路,也是好的。」
羅奇不便過于勉強,以免引起對方疑心,同時他已決定了另外的安排。
當下,就在附近歇下腳來。
用過晚餐,羅奇和沙老五自然又和高雲飛等人分開,單獨住在一起。
沙老五埋怨道︰
「老大,你該知道這里離白姑娘的北路總堂還有多遠吧?」
羅奇笑道︰
「我當然知道,大約不過只有十幾里路。」
「既然無法引誘他們進入北路總堂,干脆就算了,咱們現在就可到北路總堂去過夜,也省得露宿野外活受罪。」
「你別發牢蚤!我早就有了安排,你現在就馬上到北路總堂去。」
沙老五楞了一楞道︰
「要我去做什麼?」
「面見白姑娘,要她派出人手,埋伏在前路攔截。如此一來,問題不就解決了。」
沙老五哦了聲道︰
「果然好辦法!要白姑娘派誰來才好呢?」
「至少要派一名堂主來,若三位堂主齊來,那就更好了,另外再帶幾名高手。」
「為什麼要來那麼多人?」
「據我連日來的觀察,高雲飛必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那兩名家丁和轎夫,也全是高手。
至于馱轎里的女人,說不定更是身手不凡,北路總堂人若來少了,如何攔截得下?」
「還有咱們兩人呢?」
「老五,你錯了。咱們對高雲飛這伙人雖然已起了疑心,但卻無法斷定他們必和洪大全有關。尤其這幾天承他們熱情招待,咱們總不能翻臉無情吧!如果對方是好人,咱們保護他們還來不及呢!」
羅奇接著又道︰
「要交代白姑娘,只能攔截盤查,絕對不可傷人。若查明對方並無嫌疑,必須立刻道歉放人。」
沙老五點頭道︰
「我會向白姑娘講明白的,老大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要白姑娘派出人手後,只在前路埋伏好,必須等天亮後再采取行動。」
「為什麼要這樣?」
「既然對方只是有嫌疑而已,就不該半夜驚動人家,否則就是擾民行動了。」
「好!我現在就去。」
「你天亮前一定還要趕回來,否則明天起身後不見了你,必定引起他們疑心。」
口口口口口口
羅奇因為心里有事,在四更左右便已醒來。
這才發現沙老五正睡在他的身邊,鼾聲方酣。
他抬手推了一下道︰「老五,原來你還沒去?」
沙老五打個呵欠道︰
「這樣的大事,怎會沒去,我已經回來啦!」
「為什麼回來時不告訴我一聲?」
「那時你睡意正濃,我何必打擾你。」
「白姑娘派了多少人出來?」
「三位堂主全來了,另外還有十名高手。」
「埋伏在什麼地方?」
「前面的山路轉角處,大約離這里有五、六里路吧!」
「你去看過?」
「我把他們帶到現場才回來的。」
「很好!時間還早,咱們就再睡吧!」
當再度醒來時,天已大亮。
高雲飛又派人前來請吃早飯。
這使羅奇還真有些過意不去,人家待自己如此熱情,自己反而找人在前路欄截。倘對方並非可疑人物,自己當真就要愧疚無地了。
飯後繼續上路。
高雲飛問道︰
「左兄,這里離溫宿必定已經不遠了吧?」
羅奇道︰「大約還有兩三天路程。」
「過了這一帶,小弟就可放心了。」
「老弟這話?……」
「听說騰格里山下最近頗不安靜,溫宿是府治,那里有官署,至少可以保障行人的安全。」
「老弟多心了,這條路在下常來常往,從來就沒出過事情。」
「那是從前,現在可能不同了。」
「老弟是怎麼知道的?」
「听人說的,小弟是初到塞外來,既然有這種傳言,必須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羅奇剛要再說什麼,只見沙老五已跟了過來,暗暗使了個眼色。
羅奇心里有數,必是已經到了北路人馬埋伏的地點。
就在即將接近前面不遠的山腳處,果然驀地閃出十幾名壯漢來,為首三人,正是紅燈會北路三位堂主陳大忠、牛本初和沐世光。
走在前面的高雲飛猛吃一驚,回頭道︰
「左兄,咱們真是遇上歹人了!」
羅奇也故意臉色一變道︰
「高老弟,你看該怎麼辦?」
高雲飛並未答話,一回身,探手馱轎內,迅快的掣出四柄兵刃,自己留了一條鋼骨鞭,另外把兩柄厚背鬼頭刀扔給兩名家丁,一把青鋼斧扔給了轎夫,然後停下腳步待敵。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率同帶來的十名高手,很快便來到眼前。
他們手中也全已緊握著各種兵刃。
羅奇和沙老五已決定暫時置身事外,兩人立即後退躲得遠遠的。
只听高雲飛喝道︰
「原來塞外也有攔路強盜,你們想做什麼?」
陳大忠果然很客氣,抱刀一禮道︰「對不起!我們想檢查一下轎里藏的什麼東西。」
高雲飛叱道︰
「豈有此理!在下既不走私,又不犯法,你們憑什麼檢查?」
「老弟,沒一個走私皈毒的承認自己走私阪毒,唯有接受檢查以後,才能證明你的清白。」
「放肆!你們可是六扇門里的人?」
「當然不是。」
「既然並非官府中人,在下就沒有接受檢查的必要。」
「老弟用不著嘴硬,這是規矩,只要經過騰格里山下,誰也躲不過這一關。」
「別人可以,在下不吃這一套!」
陳大忠不再理會,立即命身旁一名大漢道︰
「馬上登轎檢查!」
那大漢唯恐吃了暗虧,早已有備,先用手中單刀挑起半邊轎簾,才探進頭去。
豈知那大漢剛探進頭去,便一聲慘呼,倒摔出來。
眾人這才看清當那大漢倒在轎前地上時,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下,人也立即躺在血泊中昏蹶過去。
幾乎在那大漢右臂被削下的同一時間,一條綠色的女人身影,從馱轎內閃電般掠了出來,立即和高雲飛並肩而立。
站在遠處的羅奇和沙老五,到這時才第一次看到轎中女子。
偏偏綠衣女子卻面罩黑紗,無法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
只听高雲飛道︰
「娘,現在怎麼辦?」
綠衣蒙面女子道︰
「果然是北路的人,除了殺那里還有別的辦法。」
攔在前面的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最初本來不想大動干戈,此刻見對方竟然出手重傷了自己一名弟兄,自然也就惱怒起來。
綠衣蒙面女子料想已非武力解決不可,也不想多說什麼,決定來個先下手為強。在一聲招呼之下,率同高雲飛和兩名家丁一名轎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主動向紅燈會北路陣中攻了過去。
這幾人果然都身手不凡,尤其綠衣蒙面女子和高雲飛,稱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招之快,有加風馳電掣,令人目不暇接。
陳大忠等人因反應遲了一步,最初全都被迫紛紛後撤,顯得手忙腳亂,直到片刻之後,才穩住陣腳。
一來北路人多勢眾,二來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等也全是高手中的高手,雙方激戰不過盞茶工夫,北路已反敗為勝,取得優勢。
綠衣蒙面女子一見大勢不妙,只得率領高雲飛和另三名手下落荒而逃。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那里肯舍,立即率眾掠進,很快便將綠衣蒙面女子一伙人全數逮住,並未走月兌一個漏網之魚。
口口口口口口
羅奇眼看北路方面押著綠衣蒙面女子一行五人去遠,才拍了沙老五一下肩膀道︰「咱們也跟著走吧!」
沙老五模了模嘴巴道︰
「他女乃女乃的!這樣看來,咱們這次無形中幫了北路一次大忙。」
半個時辰之後,便已到達紅燈會駐扎的營區。
尚未進入大帳,白素娟便迎了出來。
白素娟對羅奇能這麼快就再回來,真是既感激又興奮。
進入大帳內,白素娟親自沏茶招待。
「羅大哥,想不到你竟在路上替我們立了一次大功。」
「可查出對方的身份來歷?」
「陳、牛、沐三位叔叔正在向他們問話,馬上就會過來向我說明。」
「姑娘為什麼不也過去看看?」
「我即使見了他們,也不可能認識的,暫時還是不親自出面的好。」
又談了不久,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果然已同時回到大帳。
陳大忠走在最前,一見羅奇和沙老五便抱拳一禮道︰「多謝羅爺和沙五哥幫了一次大忙,這下子咱們得救了。」
白素娟急急問道︰
「三位叔叔,這些人到底和洪大全是什麼關系?」
陳大忠先賣個關于道︰
「關系可大了,也密切極了!」
「莫非他們是?……」
「那女的是洪大全的老婆柳如花,那年輕的是洪大全的兒子,叫洪雲飛。他說姓高,那是騙羅爺和沙五哥的。」
「另外三個男的呢?」
「都是他們家里養的打手,他們說是家丁,也沒錯。」
白素娟略一沉吟道︰
「三位叔叔從前可見過洪大全的老婆?」
陳大忠道︰
「三、四年前南北兩路尚未分家時,洪大全老婆每隔一兩年便由內地來探眷一次,每次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屬下們怎會不認識她呢!」
「那女人有多大年紀了?」
「照說總該接近四十了吧!但她保養有術,至今看起來還像二十幾歲似的,說她是個大姑娘,也有人相信。難怪洪大全迷她迷得很厲害,別人有老婆在關內,都沒接過來,只有他,每隔一段時間,必定把老婆接過來團圓團圓。」
「她原來就有一身武功嗎?」
「當初誰也不清楚她有武功,誰知她的身手十分干淨俐落,先前一出手就重傷了咱們一位弟兄。」
「那位弟兄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抬回營帳,正在替他療傷,雖然死不了,將來卻也成了殘廢。」
「待會兒我會親自過去看看那位弟兄。還有,那個叫洪雲飛的,真是洪大全的兒子嗎?」
陳大忠皺了皺眉道︰「那小子不過二十左右,照說柳如花應該養得出那麼大的兒子,但卻又令人難以相信。」
白素娟哦了聲道︰「這又是什麼原因?」
「據屬下所知,洪大全討柳如花做老婆,絕對不到二十年,而且從前柳如花每次由關內來探望洪大全時,從來沒帶過孩子,連洪大全也從未對外表示過他有兒子,這就透著奇怪了。」
「也許他是故意保密吧?」
「豈有此理,有兒子是好事,誰不想對外宣揚,就以我來說吧!如果有兒子,不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才怪呢!」
「原來陳叔叔重男輕女?」
陳大忠臉上一熱,道︰「屬下絕沒這種想法,女兒和兒子同樣重要,尤其能有姑娘這樣的女兒,我情願不要兒子。」
他說到這里,才覺出失禮,忙又接道︰「對不起!屬下說錯了話,真該死!」
白素娟笑道︰「陳叔叔說的沒錯,我雖然名義上是領導人,私底下卻和你們三位叔叔的女兒,並沒什麼兩樣。」
陳大忠紅著臉道︰「姑娘這樣說話,簡直要把我們折死了!」
只听牛本初道︰「別說這些了,現在大家必須商議商議怎樣處置他們。」
白素娟不便逕做主張,反問道︰「牛叔叔的意思呢?」
牛本初道︰「有了柳如花和洪雲飛,這是最有利用價值的人質,咱們必須好好利用。至于如何利用,那就要由姑娘決定了。」
白素娟望向羅奇道︰「羅大哥的意思呢?」
羅奇道︰「有姑娘和三位堂主在這里,盡可好好商議商議,在下實在不便越俎代庖。」
白素娟忙道︰「羅大哥,別忘了咱們該是一家人,說什麼越俎代庖。尤其這場大功是你和沙五叔立下的,小妹當然該先听听你的意見。」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立即也隨聲附和。
羅奇略一沉吟道︰「如果要我說,人質必須愈快利用愈好。」
白素娟道︰「小妹也是這種想法,可是又如何利用呢?」
「姑娘若把人質老是押禁在這里,洪大全又如何知道?」
「羅大哥的意思,是派人通知洪大全,要他來談條件?」
「用不著派人去,不妨把那兩名家丁和轎夫放走,他們到了溫宿,洪大全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
陳大忠點點頭道︰「羅爺說得有理。放走三個人,至少還可以給咱們省點糧食。」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羅大哥認為洪大全會親自到這里來談條件嗎?」
羅奇道︰「洪大全當然不可能親自來,但卻一定會派一名重要人員來,說不定又是姑娘的叔父白一忠。」
「咱們該提出什麼條件呢?」
「這就要由姑娘決定了,好在至少會有五、六天的時間,讓姑娘考慮。」
白素娟交代陳大忠三人道︰「三位叔叔辛苦了一夜,不妨先回到自己營帳休息,今晚咱們要設筵好好款待一下羅大哥和沙五叔,也為三位叔叔慶功。」
口口口口口口
翌日一早,白素娟依原定計劃,把那兩名家丁和轎夫放走。
用不著交代,這三人自然會把事情辦好。
柳如花所乘的馱轎也被擄了來,除了得到兩匹騾馬外,更發了一筆財。
原來馱轎內既有珠寶,又有銀票,另外更有幾壇好酒和七、八條毛毯,以及柳如花所用的錦被繡褥。
早餐後,陳大忠決定去看看柳如花和洪雲飛。
柳如花和洪雲飛分別被囚禁在相隔不遠的兩個山洞里,把他們分隔,不外是防止兩人之間有所串通。
兩人的洞口外都有人負責警衛。
陳大忠先進入囚禁柳如花的山洞。
洞內點著油燈,只見柳如花正背靠洞壁坐在一條毛毯上。
她的行動雖然尚稱自由,-卻只能在七、八尺方圓的範圍內活動。
這是因為她的足踝上系著一條鐵鏈,另一端固定在石樁上,除非有神兵利器,否則絕難將鐵鏈弄斷。
柳如花從小到大,那里受過如此苦情,明明听到有人進來,卻故意連看也不看一眼。
陳大忠重重咳了一聲道︰「洪大嫂,你好嗎?」
柳如花听出是陳大忠的聲音,睜開眼,咬了咬牙道︰「我並沒得罪過你們,你們憑什麼把我擄到這里來?」
陳大忠不動聲色道︰「你說的不對吧!昨天你一刀砍斷我們一名弟兄的右臂,還說沒得罪我們?我們把你擄了來並未動刑,已經算是很優待了。」
柳如花冷叱道︰「那是你們先惹著我,你們憑什麼無緣無故搜查我的馱轎?難道在塞外就沒有天理國法了嗎?」
「你說得倒真輕松,沒有天理王法的是洪大全,不是我們。」
「你們和他有仇,為什麼把我也扯進去?」
「因為你和他是一家人。」
「不錯!我和他是一家人,但你們和他照樣也該是一家人。紅燈會本來就是一家,就因為你們不听他的指揮,才分成南北兩路。陳大忠,你們早就該好好檢討檢討了!」
陳大忠不但未被激怒,反而忍不住笑道︰「好家伙!你竟豬八戒下山倒打一把,听來好像頭頭是道。」
柳加花啐了一口道︰「我說的那里不對?」
「你該明白,紅燈會當初是什麼人創立的?」
「我當然明白,紅燈會是白天義創立的。」
「那麼白前會主下世以後,該由誰來接掌會主?」
「你說呢?」
「當然該由白素娟姑娘接掌,同時這也是白前會主的遺命。」
「陳大忠,你究竟是什麼思想?」
「你說我是什麼思想吧?」
「你根本就是奴隸思想,紅燈會會主,應該是誰有能力就讓誰干,連皇帝都可以推翻,難道紅燈會主是世襲的?」
陳大忠真料不到柳如花竟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頓了一頓道︰「那要看接任紅燈會主的是什麼樣的人了。皇帝固然可以推翻,但被推翻的,必定是無道之君。憑洪大全那種人,也夠什麼資格接任紅燈會主?」
「他當然夠資格,這幾年來,他領導南路紅燈會上萬人馬,不是干得有聲有色嗎?白素娟如果有能力領導,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陳大忠對柳如花實在有些說不過,終于冒了火,喝道︰「他女乃女乃的!算你嘴硬,只是你現在落到老子手里,老子有權隨意處置你,除非你不怕死,老子現在就給你點苦頭嘗嘗。」
他說著,順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棒,邁步便向前走了過去。
這一著果然有效,柳加花頓時沉不住氣,連忙軟下聲音道︰「陳大哥,你真好意思這樣對待小妹嗎?」
柳如花的這一著也照樣有效,尤其她雖然徐娘半老,卻依然貌美如花。這一軟下來,那表情很夠男人愛憐的,陳大忠還真是有點受不了,情不自禁拋下木棒,卻故意極力扳著面孔道︰「我連教訓洪大全都好意思,教訓教訓你,又有什麼不好意思。」
「陳大哥,別忘了小妹是個女人。」
「我的眼楮沒瞎,當然看得出你是個女人。」
「女人是讓男人愛憐的,不是給男人打的。」
「那要看是壞女人還是好女人?」
「你看小妹是壞女人還是好女人?」
陳大忠干咳了兩聲道︰「你麼?很難講,對洪大全來講,也許是好女人,對我卻沒有一點好。」
柳如花靦腆一笑道︰「誰說人家對你不好?」
「好在那里?」
「從前南北路沒分家時,小妹每次由關內來,都帶了不少好吃好用的東西,每位堂主都有一份,你不但有一份,而且還是小妹親手交給你的,對不對?」
這話倒不假,以往柳如花每次到大漠來,確實都帶著不少禮物,不少人都得過她的好處。
陳大忠干咳了兩聲道︰
「洪大嫂,難道我得到那麼一點點好處,就會感激你嗎?」
柳如花不由紅暈飛頰,低聲道︰「小妹不知什麼樣的好處,才能讓陳大哥滿意。」
這兩句話以及柳如花說這話時的表情,分明帶著挑逗意味。
陳大忠嘿嘿笑了幾聲道︰「你心里應該有數。」
柳如花雙頰越發紅艷,再低聲道︰
「陳大哥請靠近一點好嗎?」
「洞里只有兩個人,說話听得見就成,何必靠近呢?」
「如果不靠近,小妹就不說了。」
陳大忠果然向前走了兩步。
「陳大哥請坐下!」
「為什麼還要坐下?」
「小妹是坐著的,你也坐下,咱們說起話來才方便。」
陳大忠此刻已听話得很,依言坐了下來。
兩人相距不足三尺。
柳如花低垂下粉頸,轉動著眸子道︰
「陳大哥希望小妹替你做些什麼,只管開口!」
「我並沒希望你能替我做什麼呀!」
「小妹是說……女人能做的事情。」
陳大忠頓了頓道︰
「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照樣也能做。我的手下弟兄至少有兩三百個,有事情我會找他們,何必找你。」
柳如花呶了呶嘴道︰
「小妹是說有一種事情只有女人能做。」
陳大忠哦了聲道︰
「那是什麼事情呢?我怎麼想不起來?」
「陳大哥是故意裝不知道。」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人人都想裝成什麼都懂,那有裝不知道的?」
「那麼小妹……問問你……你……想不想那件事?」
「什麼事?」
「男人和女人都能做的事。」
「嫂子,你干嘛和我打起啞謎來?」
「人家什麼時候和你打過啞謎?」
「男人和女人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何止十種萬種,世上的各行各業,都是人做的。
就以我來說吧!從小到大,天天都在做事,從來一天沒閑過。」
「小妹相信有一件事,你雖然可能做過,但卻沒機會常做,尤其在塞外,又沒成過親,更是沒機會了。」
「奇怪!那有這種事,我怎麼想不起來?」
「別說得那麼好听,像你這種年紀的男人,只怕天天在想,尤其是夜晚。」
陳大忠搖搖頭道︰
「那怎麼可能,白天累了一天,晚上一躺下來馬上就呼呼大睡,那里還顧得想什麼事情呢?」
「陳大哥,你就別老逗人家了,難道還非要逗著人家說出來不可嗎?」
「當然要說出來,你洪大嫂老逼兄弟猜謎,像十麼話?我的時間寶貴,眼你不一樣。」
「難道小妹的時間就不寶貴?」
「你現在已是被囚禁的人,對時間只能消磨,卻無法利用,時間對你來說,有什麼可寶貴的?」
柳如花把身子向前挪了一挪道︰「如果陳大哥要小妹陪你做那件事時,怎能說時間不寶貴呢?」
陳大忠緊蹙兩道眉毛道︰「嫂子,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出來不就結了。」
「我看你是在裝傻?」
「什麼話,人都想裝得聰明些,那有想裝成傻瓜的道理?」
「你就是一個聰明的傻瓜!」
「我看你洪大嫂腦筋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我那里有問題?」
「聰明就是聰明,傻瓜就是傻瓜,我從沒听說過還有聰明的傻瓜。」
「你就是不折不扣的這種人!」
陳大忠模了模腦袋道︰
「他女乃女乃的!洪大嫂,你可千萬別給我亂扣帽子,這事若傳揚出去,我在弟兄面前還怎麼做人?」
柳如花忽然一探身,便把陳大忠的脖子摟住,眼波流轉的嗲聲道︰「陳大哥,別再假正經了,小妹現在情願陪你做那件事。」
突听「拍」的一聲脆響,柳加花剛探過來的身子,竟然仰翻過去。
陳大忠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不要臉的臭婊子,把老子看成是什麼人,在老子面前來這一套,你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這一掌,還真把柳如花打楞了,捂著面頰齜牙咧嘴的道︰「陳大忠,你簡直不通人性,不肯就不肯,為什麼還要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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