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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路 第二十章

邵景逸站在那兒苦著臉道︰「乖兒,你這是干什麼?」

冷瑤紅道︰「不干什麼,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誰也別想染指。」

邵景逸詫聲急道︰「乖兒,你怎麼說這話,跟爹……」

「爹?」冷瑤紅冷笑說道︰「你是誰的爹?你早就明白我不是你的女兒。」

邵景逸神情一震,輕叱說道︰「乖兒,你胡說些什麼……」

神情一黯,嘆道︰「乖兒,我知道你心身兩受打擊,可是……」

冷瑤紅接口說道︰「可是我如今清醒得很,我明白,你也明白。」

邵景逸叫道︰「乖兒……」

「住口!」冷瑤紅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用這一套對付別人可以,對付我卻不行,我對你了解的很清楚!……」

邵景逸道︰「難道你那另一個姓名也是假的。」

冷瑤紅道︰「那不難解釋,我娘嫁了你,我自然隨你的姓。」

邵景逸嘆道︰「如果你娘還在就好了,你可以問問你娘……」

冷瑤紅冷笑說道︰「你早就知道我娘還在……」

邵景逸失聲說道︰「乖兒,這怎麼說,難道……」

冷瑤紅道︰「我說過,別跟我來這一套,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也早就懷疑我娘是詐死,那天我一時疏忽,在放信鵠時被你窺見,當時你就明白……」

邵景逸一驚道︰「乖兒,你放什麼信鵠……」

冷瑤紅道︰「少跟我裝,我看見你了,你還命你那右奴去跟蹤信鴿,看他飛往何處,想先向我娘下手,我悄悄掩近,也听見你跟你那左奴的一番說話,我老實告訴你,現在是你我攤牌的時候了。」

邵景逸臉色連變,冷瑤紅話說完,他神色一轉猙獰,陰陰一笑,目射厲芒,直逼冷瑤紅,道︰

「好吧,丫頭,算你機靈,算你厲害,這才真應了我適才那句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的話,丫頭,你如今明白了,我也承認了,你打算怎麼辦吧。」

冷瑤紅道︰「很簡單,從現在起,你是你,我是我……」

「可以。」邵景逸一點頭,道︰「但是,丫頭,你得把這份‘天寶圖’給我。」

冷瑤紅冷笑說道︰「也可以,你敢要麼?」

邵景逸道︰「我要你把那‘無影之毒’消去。」

冷瑤紅道︰「辦不到,我的東西,誰想染指誰遭殃。」

邵景逸獰聲一笑,道︰「丫頭,你別忘了,你也有不可告人的事。」

冷搖紅冷笑說道︰「彼此,彼此,我要怕,我早把這份天寶圖交給你了。」

邵景逸臉色大變,道︰「丫頭,你打算……」

冷瑤紅道︰「你若敢把昨夜事泄露一個字,我就把你和盤托給費慕人,更把你那丑惡奸險的一面公諸武林,要毀咱們一起毀。」

邵景逸厲聲叱道︰「好個吃里扒外的賤人……」

忽地陰笑說道︰「丫頭,我若把你也和盤托給費慕人呢?」

冷瑤紅嬌軀一震,旋即冷冷說道︰「那也沒什麼,反正我不打算嫁給他,恨就讓他恨去吧,可是你別忘了,我若把你抖出去,偌大武林只拍沒有你容身之地了。」

邵景逸一點頭,道︰「丫頭,算你狠,假如我不給你說話的機會呢?」

冷瑤紅道︰「你的意思是想現在殺了我?」

邵景逸陰笑說道︰「丫頭,你知道,留你在世,後患無窮。」

冷瑤紅道︰「我就知道攤牌之後你會殺我。」

邵景逸道︰「你居然攤牌了,想必你有所仗恃。」

「當然!」冷瑤紅道︰「要不然我怎敢主動地來找你。」

邵景逸目光凝注,半響始笑道︰「丫頭,我看不出你那仗恃是什麼。」

冷瑤紅道︰「那本來就是看不見的。」

邵景逸臉色一變,道︰「莫非你仗恃的是‘無影之毒’。……」

「不錯,」冷瑤紅傲然點頭︰「當者皆披靡,一毒震寰宇。」

邵景逸笑了笑,道︰「听你的口氣,看你你神態,你足可繼承宇文化的衣缽了。」

冷瑤紅道︰「可惜‘毒宗’的規法不準女人執掌門戶,否則我倒真想重振‘毒宗’威名,以‘無影之毒’橫掃武林。」

邵景逸道︰「好大的口氣……」

冷瑤紅逼進一步,道︰「要不要我先拿你試試?」

邵景逸嚇得退了一步,干笑說道︰「丫頭,我承認拿你沒辦法,但你也不一定會殺我。」

冷瑤紅道︰「我有理由不殺你麼?」

邵景逸嘿嘿笑道︰「你別忘了,我也有一份‘天寶圖’。」

冷瑤紅道︰「我既不能掌‘毒宗’門戶,也不能重振‘毒宗’聲威,我只打算找一處深山隱居終了此生,要‘天寶圖’何用?」

邵景逸笑道︰「真要那樣的話,恐怕你不會留我到如今,到今天才攤排了。」

冷瑤紅道︰「你的心智永遠高人一等,深沉得可怕,你沒有說錯,我母女遲遲沒動你,為的就是一張‘天寶圖’!……」

邵景逸道︰「這不就是了麼,你若輕用那‘無影之毒’,就永遠別想……」

冷瑤紅道︰「這回你錯了,我準備用‘無影之毒’制住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再向你要那一份‘天寶圖’。」

邵景逸暗驚笑道︰「真要那樣,我就是死也不會說出我那份‘天寶圖’的藏處的。」

冷瑤紅道︰「我不制你,你也會制我,凡事還是先下手的好。」

說著,她緩緩抬起了皓腕。

邵景逸心頭一緊,急喝道︰「丫頭,你真當……」

冷瑤紅冷笑一笑,道︰「你我之間還有戲言麼?」

碎邁細步,裊裊逼了過去。

邵景逸大駭,忙自後退。

他一退,那左右二奴自然也忙跟著退身。

冷瑤紅香唇邊浮現一絲冷酷笑意,道︰「你回頭看看,沒幾步路可退了。」

邵景逸沒有回頭,卻機伶一顫,帶著左右二奴轉身向峰下飛掠而下,驚慌倉惶,轉眼間沒了人影。

冷瑤紅沒有追趕,望著峰下邵景逸三人逝去處,臉上那絲冷酷笑意漸漸斂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難以言嘹的神色,那神色,似乎是一場虛驚後的余悸。

接著,她緩緩半轉嬌軀,那雙失神而望之能令人心碎,腸斷,魂銷的美目投注處,是費慕人適才走的方向!……

呆呆地,呆呆地,就那麼呆呆地站著,不言不動。

不,她沒動,但是她說了話,那是一展香唇的輕輕顫抖,無如,除了她自己外,誰也听不見她在說些什麼。

冷瑤紅道︰「我不制你,你也會制我,凡事還是先下手的好。」

說著,她緩緩抬起了皓腕。

邵景逸心頭一緊,急喝道︰「丫頭,你真當……」

冷瑤紅冷笑一笑,道︰「你我之間還有戲言發。」

碎邁細步,裊裊逼了過去。

邵景逸大駭,忙自後退。

他一退,那左右二奴自然也忙跟著退身。

冷瑤紅香唇邊浮現一絲冷酷笑意,道︰「你匣頭看看,沒幾步路可退了。」

邵景逸沒有回頭,卻機輪一顫,帶著左右二奴轉身向峰下飛掠而下,驚慌倉惶,轉眼間沒了人影。

冷瑤紅沒有追趕,望著峰下邵景逸三人逝去處,臉上那絲冷酷笑意漸漸斂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難以言嘹的神色,那神色,似乎是一場虛驚後的余悸。

接著,她緩緩半轉嬌軀,那雙失神而望之能令人心碎,腸斷,魂銷的美目投注處,是費慕人適才走的方向!……

呆呆地,呆呆地,就那麼呆呆地站著,不言不動。

不,她沒動,但是她說了話,那是一展香唇的輕輕顫抖,無如,除了她自己外,誰也听不見她在說些什麼。

有一點很明顯,那就是她那無限美好身影所透射出來的淒涼,悲慘,辛酸,很快地感染了這北邙山頂。

東海水,曾聞無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閑地,人生且自舒眉!如今她的遭遇,她未必會扼腕,但,誰又能讓她舒眉?

驀地里,一聲幽幽長嘆,兩點晶瑩珠淚,隨風遠飄,遠飄……冷瑤紅也轉眼芳蹤飄渺,懷著破碎的芳心,寸斷的柔腸,心靈的創傷,再度黯然逝去。

只剩下,地上一顆小石子,壓著一張飄渺的素箋。

很快地,日沉,黃昏,夜深沉。

很快地,月殘,漏盡,曙色透。

在那透自東山第一線曙光里,一條淡青人影疾若閃電,如天馬行空,由遠處掠來,轉眼間上了這北邙山頂。

影敘人現,那是費慕人。

當然,他第一眼便看見了那在滿地露珠里翻動的素箋。

他抬起一看,難言驚喜,卻臉色劇變,身顫,手顫,心顫,那素上寫的是︰「妾平安,君毋慮,昨日妾隱身左近,已盡悉內情,故留書致意,盼君勿中奸謀。西窗舊址恩愛絕,天涯海角日月長,此一別雖碧落黃泉,也難再覓妾蹤影,是孽非情,彼此兩不相欠,感君深情,特留舊物代妾長伴君側,望珍視之,見釵如見妾,或可稍慰君心。

勿以薄命人為念,善自保重,妾雖處天涯海角,也心安矣。再︰若覓仇蹤,但找邵景逸,此人另有真面目,且有隱疾,非‘天寶圖’藏寶無以痊愈,故君可放心追緝可也。」

仍是沒上款,沒署名。

但此時的感受,較隔晚尤甚。

費慕人哭了,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到了傷心處,本難怪,這字字句句,就是鐵石人兒又豈能免。

他淚眼模糊,由素箋上移注手中那枝鳳釵,物在,人去,余香猶自溫馨,唉……對此如何不傷情。

倏地,他目閃寒芒,那犀利目光凝注處,是素箋的左下角,左下角幾個小字痕印,那是︰「翡翠宮用箋」。

有了此箋出處,何愁不得覓芳蹤。

費慕人精神為之一振。

然而,何處是「翡翠宮」,「翡翠宮」又在何處!莫非在那虛無飄渺間麼?憑他的胸羅,卻苦思仍茫然。

費慕人,他又皺了眉,沮喪了。

但,旋即他又高挑雙眉,伊人雖芳蹤難覓,仇人總算有了下落,是邵景逸,那位「安樂居士」。

邵景逸另有真面目,其真面目是……

這又不得而知。

邵景逸患有隱疚,非「天寶圖」藏寶無以痊愈,故可放心追緝之,那是什麼隱疾,這麼厲害?能使人功力大打折扣。

這麼說,假如邵景逸沒有隱疾,功力沒打折扣,他費慕人定然不是敵手,這又是誰?功力能高過他費慕人。

曲指算算,寥寥無幾,該只有他那父親中尊,還有東邪,西魔,南令,北旗,這五位絕頂高手。

中尊與南令俱已失蹤,如今武林中僅剩東邪,西魔,還有北旗,難道說邵景逸就是這三人中之一人不成。

這些疑問,在費慕人腦中閃電百旋,突然,他目中暴閃寒眉,長身而起,飛射不見。

他走了,就這麼走了。

北邙山,剎時又歸于一片寂靜,空蕩。

他這一去?不知去往何方。

但顯而易見,今後的武林,將是一片血腥。

一場暴風雨,即將降臨。

這場暴風雨何時來臨,沒人知道,要持續多久,也難預卜,不過,那該不會太久了。

如今的武林,就像北邙山頂一樣地平靜。

可是不久之後將是一個什麼局面呢。

一陣山風過處,北邙山上砂飛石走……

看,該就像這……

「濟南」,「大明湖」。

人謂濟南勝景,有一泉一湖一山,一泉是指「趵突泉」,一湖是指「大明湖」,一山是指「千佛山」。

有那麼一種傳說︰「濟南瀟灑似江南」,這山水泉湖,在干旱的北國,確是一個雅俗共賞的難得勝景。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大明湖」在濟南城的西北角,周圍十余里,約佔全城的三分之一,湖界城垣東北西三邊,凌晨及黃昏時,景色最為迷人。

從「鵲華橋」沿湖而西北,西岸垂柳披拂,湖中蘆蒲齊茂,特別是夏秋之交,秋荷方盛,紅綠錦繡……

這是一天的黃昏,碧波紅霞,湖光山色兩迷蒙。

這當兒,在湖邊一家酒肆里,那靠窗臨湖的一付座頭上,坐著個面如淡金的青衫客。

他獨自把盞,望著碧波紅霞交相映,百頃波光幾接天的「大明湖」出神,意態顯得很落寞。

他好像坐在這兒很久了,你不見,灑肆中的其他酒客,來了去,去了來,獨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驀地里,他動了,但那並非人動,而是嘴動了︰「伙計。」

他這一聲叱喝,立即應聲走過來一名伙計。

那伙計近前哈腰,陪上笑臉?

「客官不再吃點什麼了?」

青衫客兩眼微翻,那雙眼,黑白分明,隱隱有一種奪人的光采,他望了望伙計,道︰「伙計,你想趕我走?」

「沒有啊。」伙計一怔說道︰「我怎麼敢,客人光顧,小號歡迎都來不及,怎麼會趕客官走,客人叫我來,不是要算帳麼。」

「誰說的?」青衫客淡淡說道︰「我是叫你來問問,那位老人家怎麼還沒來?」

伙計道︰「客官說的是哪位老人家。」

青衫客微微一笑,道︰「你還真健忘,就是我適才向你打听的那位。」

伙計「哦。」了一聲道︰「客官是說那位老人家呀……」

眉鋒一皺,搖頭接道︰「對了,他怎麼還不來,那位老人家每天總要上小號來沽一葫蘆酒,然後一個人跑到‘歷下亭’里去喝,今天到了這時候,怎麼還不見來,怪了,怪了……」

青衫客道︰「伙計,那位老人家每天都是什麼時候來?」

伙計道︰「每天日頭偏西就來了,那一葫蘆酒,他能喝到半夜,他那酒葫蘆好大,還重得很呢,有一天我掂掂試試,我的天,我一手竟拎不動它。」

青衫客道︰「那麼他今天怎麼還不來?」

「這誰知道。」伙計道︰「大概是他家里有事兒吧。」

青衫客雙眉微揚,道︰「伙計,你可知道他住在哪兒?」

「不知道。」伙計道︰「他沒有說過,我也沒問過,他這個人怪得很,好喝酒,可就不喜歡說話,那張瞼老是冷冰冰的,生似……」

一怔,直了眼,抬手向窗外一指,詫聲說道︰「咦,怪了,客官,你看。」

青衫客忙循指望向窗外,也不由一怔。

窗外,那大明湖邊,傍依千株垂柳的一條小路上走來一人,那是個女的,是個姑娘家。

那位姑娘身穿一件緊身大紅衣褲,腳下穿著一雙繡花鞋,一條烏油油的大辮子垂在酥胸前,嬌軀婀娜玲瓏,走起路來,就像那湖風吹動湖邊楊柳,腰肢扭動著,直向這家酒肆行來。

「大明湖」邊出現個姑娘,不算稀奇,如果有人仔細算算,「大明湖」中畫舫上的船娘,還有那出來游湖的姑娘家多得很。

但怪的是這位姑娘杏眼桃腮,美艷絕輪,比其他的姑娘都標致,而且,那只玉手里,還提著個碩大的朱紅酒葫蘆,這就難怪那伙計要大驚小怪了。

青衫客目中飛閃異采,揚了揚眉,道︰「伙計,你認識她麼。」

「誰!」伙計兩眼發直,心不在焉地道︰「客官是說這位姑娘麼?」

青衫微微皺了皺眉,道︰「當然。」

伙計搖了頭,道︰「不認識,沒見過,看打扮她像是湖里搖船的,可是我敢說她絕不是,搖船的我都見過,哪有像她這麼標致的,要有,‘大明湖’一帶的人早瘋了。」

青衫客淡然一笑,道︰「那只酒葫蘆,是那位老人家的麼?」

伙計點頭說道︰「不錯,不錯,一點不錯,就是那只……」

一伸舌頭,道︰「我的天,這姑娘好大的勁兒,那只酒葫蘆我都拎不動,她提起來竟像沒那回事兒,乖乖,誰要是惹了她……」

住口不言。

青衫客一笑接道︰「玉手揮處,定然一巴掌打個半死。」

「誰說不是。」伙計瞪著眼搖頭說道︰「這姑娘後日只怕難找婆家……」

說話間,那位紅衣姑娘順著小路轉彎,已被酒肆屋角擋住,伙計這才連忙收回目光,急急說道︰

「她準是來沽酒的,客官,我要去招呼了。」

說著,步履匆忙地走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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