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翎雕 第十九章 玉 嬌 虎
四匹純關外種的高頭駿馬,蹄聲得得,昂首踢蹄地緩緩馳進了「錦州城」,好神駿的馬,引人注目。
馬引人注目,馬上的人更引人注目,也望之嚇人,那馬上的人要瞪人一眼,能讓人從心底冒寒意。
那四個,是清一色的高大魁偉大漢,同樣的裝束,同樣的打扮,同樣的特征,同樣的皮帽、大襖、馬褲、皮靴、寬腰帶、寬腰帶上排著一柄帶鞘的短刀,襟袒開著,兩只袖子挽著,露出兩股粗而圓,健壯而有力的腕子、小臂,毛茸茸的。
濃眉,大眼,絡腮胡,個個一臉凶蠻剽悍色,大老金已算是凶蠻剽悍,可是跟這四個一比,大老金就成了那溫馴的綿羊。
每人手里一根短馬鞭,鞍邊還掛著一具革囊,沉甸甸的,隨著馬匹的馳進直搖晃,好不怕人。
這四個,綴成一前三後之勢,進了「錦州城」,然後順著大街策馬直往里走,顧盼之間人紛紛低頭,好不威風,好不神氣。
這四個剛過去,接著,又是四人四騎,一批,一批,又一批,算算共是二十人二十騎。
頭四個在北街「聚豐客棧」門前下了馬,馬往拴馬樁上一拴,一前三後地大步進了「聚豐客棧」。
「喂,有人麼,過來一個。」
為首高鼻梁大漢進門一站,人似巨靈神,又似半截鐵塔,沉聲開了口,話聲如雷,震得人心跳耳鳴!一名伙計忙迎了上來,躬身哈腰陪上一臉怯怯笑︰「四位爺是要住店?」
高鼻梁大漢道︰「廢話,找姑娘的,你這兒有麼,可有干淨上房?」
好沖、好野、好蠻、好粗。
伙計一听就知道是扎手的硬貨,忙陪笑說道︰「有,有,四位爺請跟我來!」一哈腰,轉身要走。
高鼻梁大漢一抬手,道︰「慢點兒,有幾間?」
伙計討好地道︰「您要幾間有幾間。」
高鼻梁大漢一點頭,道︰「好,我包你一進院子,有人住叫他們讓一讓,去幾個趕快給我收拾干淨,要快,這個,先拿去。」抖手一大錠銀子扔進伙計懷里。
這一下不輕,打得伙計一咧嘴,他連忙抱住,連吭都沒敢吭一聲,忙道︰「四位請這兒坐會兒,我這就去收拾,包管誤不了四位歇息!」轉身急急往里行去。
高鼻梁大漢冷哼一聲道︰「誤了我歇息,我拆了你的鳥店……」
向後一揮手,道︰「去一個迎迎他們去,就說客棧我訂好了,讓他們到這兒來!」
一名大漢轉身出門而去,隨听蹄聲響,由近而遠。
沒一會兒,伙計匆忙地出來了,近前一哈腰道︰「這位爺,後面收拾好了,您幾位請吧!」
高鼻梁大漢一點頭,道︰「不差,很會辦事,挺利落的,爺有賞……」
伙計忙道︰「謝謝爺。」
高鼻梁大漢道︰「趕明兒個一塊給,阿貴跟我進去,阿富留在這兒等他們,他們到了再帶他們進來。」
他大步往里去了,一名跟著他,另一名留在哪兒沒動。
高鼻梁大漢在伙計小心翼翼地前導下進了後院,抬眼看,這客棧共有三進,這頭一進有八間上房,院子里還種著些花木,倒也清幽宜人,他當即一點頭,道︰「好,哪一間最好,嗯,嗯,就是這間吧……」
抬手一指坐北朝南,一排三間上房最中間的一間道︰「帶路,我瞧瞧這一間怎麼樣?」
伙計唯恐稍慢,連忙前面帶路。
剛進門,紛亂步履響動,院子里一下進來了十幾個,只听有一個漢子扯著喉嚨叫道︰「二爺,大伙兒全到了。」
高鼻梁大漢轉過了身,一點頭,道︰「好,想住哪一間大伙兒自己挑,如今算歇下來了,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許往外跑,咱們這趟出門不是來玩的,無論大小事,一概不許惹,听見了麼?」
十幾個大漢轟雷般一聲答應,立即散開了。
只見一名身材瘦小,步履輕盈,走路既擺又扭的白淨臉兒年輕漢子走了過來,往廊檐前一站,仰臉說道︰「我住哪一間?」
話聲尖而細,像姑娘家說話,煞是清脆好听。
高鼻梁大漢一咧嘴,道,「我的傲ど爺,敢不先給您張羅麼?您的住處早安排好了,瞧,就是這一間,進來瞧瞧中意不中意?」
帶著瘦小白淨臉兒年輕漢子進了屋。
進了屋,瘦小白淨臉兒年輕漢子抬眼一看,窗明幾淨,不差,當他一雙清澈、深邃,水汪汪的目光落在炕上時,他皺了眉︰「叫伙計把炕上的全撤了,換套新的!」
高鼻梁大漢道︰「我的傲ど爺,沒瞧見麼,這都是干淨的?」
瘦小白淨年輕漢子霍然轉頭,道︰「是你住還是我住,干淨個屁,不知道多少人蓋過了,我才不用呢,瞧見就惡心,叫他快給我換去。」
高鼻梁大漢如奉綸音,忙道「「好,好,好,換,換,馬上換,我的傲ど爺,別一出來就發火兒行麼,往後日子長著呢……」
瘦小白淨臉年輕漢子兩眼一瞪,道︰「你要再數落我,我就回去。」
「別,我的傲ど爺。」高鼻梁大漢忙道︰「你要是回去,不如扎我一刀,數落您,我也得敢哪……」向著伙計一擺手,喝道︰「听見了麼,伙計,給換套新的來,要快。」
伙計巴不得早一刻離開,應聲要走。
「慢點兒。」瘦小白淨臉年輕漢子輕喝一聲道︰「記著給我換了就行,先給我打盆水來,我要洗個臉,這一路上風砂刺得人滿臉都是……」
說著,他抬起那只白皙嬌女敕的小手摘下了皮帽,黑忽忽一物墜了下去,垂在背後,粗粗的,長長的。
喲,伙計瞧直了眼,敢情是位年輕大姑娘,瞧那條辮子,圓圓的,粗粗的,烏油油的。
那件大襖缺德,擋住了她那婀娜剛健玲瓏的身材。
伙計呆了一呆,心想︰「一個大姑娘家怎麼跟這些既粗又野蠻的漢子混在一起,這些人要不是好來路,這大姑娘就準是賊婆娘……」
心里一哆嗦,腳下要動。
「慢點兒!」高鼻梁大漢咧嘴笑道︰「她吩咐完了,該我了,我不要什麼洗臉水,給我來五斤燒刀子,五斤鹵牛肉,另外……」
大姑娘突然輕喝說道︰「我不許。」
高鼻梁大漢一怔道︰「ど爺,你不許什麼?」
大姑娘道︰「愛吃什麼吃什麼,我不許喝酒。」
高鼻梁大漢道︰「ど爺,我寧願什麼都不吃。」
大姑娘道︰「不吃活該,我就不許喝酒,你剛才對弟兄們怎麼說的?這趟出來不是玩兒,大小事不許惹……」
高鼻梁大漢道︰「ど爺,我這不是惹事,是喝酒。」
大姑娘道︰「我知道,喝了酒就會惹事,也會誤事。」
高鼻梁大漢道︰「ど爺,這趟出來可說不定多久才能回去,你總不能讓人一滴不沾唇,那能饞死,嘴里能淡出個……」
大姑娘截口說道︰「我不管,就是饞得躺在地上打滾兒我也不管,一句話,我就是不許喝酒,听不听在你!」
高鼻梁大漢忙道︰「听,听,听,沒人說不听,誰敢說個不字?」
大姑娘道︰「那就好,回頭我還要交待弟兄們一聲,誰敢沾一滴酒我就剁誰的腕子,別怪我翻臉無情。」
高鼻梁大漢一伸舌頭,道︰「ど爺,你可真厲害,比大哥還行……」
大姑娘道︰「他是他,我是我,在家他得讓我三分,出了門就全听我的,誰要不服誰可以站出來說話。」
高鼻梁大漢道︰「沒人不服,就算他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沒好氣的向著伙計擺手說道︰「去,去,去,打洗臉水去。」
伙計巴不得有這一句,應了一聲,匆忙而去。
伙計走了,高鼻梁大漢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去,道︰「ど爺,只怕不一會兒工夫,就驚動整個‘錦州城’了!」
大姑娘一擰腰,霍地轉過身來,大辮子猛地一飛,她揚著柳眉,圓睜杏眼,煞威逼人,道︰「怕什麼?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大搖大擺進‘錦州’,為什麼不喬裝改扮進城?就是要他們知道,咱們到了。」
高鼻梁大漢道︰「他知道了,別人可也不瞎不聾。」
大姑娘冷笑一聲道︰「你是指這兒的六扇門、旗營,我看他們哪個敢正眼瞧我一下,吭一聲,殺了他們他們也不敢。」
高鼻梁大漢道︰「諒他們也不敢,只是ど爺,阿風幾個回去向大爺報告的時候你在旁邊兒,听說那小子手底下不貪糊!」
大姑娘柳眉揚得更高,道︰「不含糊又怎麼樣,你知道,凡是攔咱們生意的有幾個能站著不倒的,多少年來誰又敢,玉翎雕他不是三頭六臂,我不但要會會他,而且非讓他躺在我腳底下不可,他的膽子比天都大,明知道是咱們的人還敢伸手……」
高鼻梁大漢道︰「氣人的也就在這兒,ど爺,如今咱們到了,論實力能打遍這塊地兒,只是你說咱們從哪兒著手……」
大姑娘道︰「待會兒再說!」
話剛說完,伙計端著一盆洗臉水走了進來,放好了洗臉水,他怯怯地躬身哈腰,陪笑問道︰「姑娘,您還要什麼,請盡管吩咐……」
大姑娘一擺手,道︰「麻煩你了,不要什麼了,只記住替我換一套新的就行了,你歇息去吧,有事兒我自會叫你。」
不差,大姑娘好說,人也和氣。伙計連忙答應一聲,道個謝走了。
伙計走了,大姑娘卷起子袖子,露出兩股女敕藕般粉臂,一雙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皓腕洗起了臉。
洗下來的水並不髒,可是大姑娘天生愛干淨,恨不得把女敕皮洗下一層來,洗完再看,既白又女敕的嬌靨透著紅,吹彈欲裂,嬌艷欲滴,大姑娘美得像朵花兒。
美,加上艷,就像那盛開的牡丹。
大姑娘洗完了臉,把手巾往洗臉盆里一扔,兩手柔著臉蛋兒,走過去往炕上一坐,開口說道︰「消息從哪兒來的?」
高鼻梁大漢道︰「大老金這幫人傳出來的。」
大姑娘道︰「回頭派個人把老大金幾個叫來,讓我問問他!」
高鼻梁大漢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見他幾個?」
大姑娘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高鼻梁大漢站了起來道︰「我這就叫人去一趟,還好咱們沒往‘遼陽’去,要不然就要撲個空了,你歇著吧,餓不餓?」
大姑娘道︰「餓倒是不餓,只是有點乏。」
高鼻梁大漢一咧嘴,笑道︰「畢竟是女人家,這一點就不及我們……」
男人二字沒出口,倏地住口不言,沒別的,他瞧見大姑娘豎了柳眉,瞪了杏眼,大姑娘就怕人說她是個嬌弱的女兒家,尤其討厭听誰說女人家不如男人。
高鼻梁大漢腳下抹油,急快地走了。
大姑娘威態一斂,倒身躺在炕上。
可是剛躺下,她又像被針扎著一般,連忙坐了起來,「呸!」地一聲道︰「酸臭的汗味兒,惡心死人了!」
伸兩手把褥子拉向了一邊兒,她寧願躺在那既涼又硬的炕上,她不願踫一踫她認為髒的被褥。
大姑娘躺在炕上嘴干人乏,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院子里雄健步履響動,高鼻梁的話聲吵人︰「ど爺,大老金幾個到了。」
大姑娘睡意全消,恨恨地坐了起來,道︰「進來。」
院子里一聲答應,屋里一下進來了四個,高鼻梁大漢走在前頭,後面是大老金,獐頭鼠目的老七跟黑三兒。
大老金三個進屋就像見著了姑女乃女乃,老佛爺,搶前一步,低著頭來個單膝落地。恭敬而卑下地道︰「大老金幾個給姑娘請安。」
大姑娘坐在炕上一擺玉手道︰「起來說話。」
大老金三個應聲而起,垂手站著,沒一個敢抬頭。
大姑娘看了他一眼,道︰「大老金,好久沒見你幾個了,好麼?」
大老金忙道︰「托大爺、二爺跟姑娘的福,也謝謝您。」
大姑娘道︰「我雖然很少出過門兒,可是我常听大哥說你幾個干得不錯,功勞都不少,我這個人向來講究信賞必罰,我不會薄待你幾個的,待會兒跟二爺領賞去,以後好好干,準有機會往上去。」
大老金三個感激涕零,恨不得磕頭,連聲說道︰「謝姑娘恩典,謝姑娘恩典,能跟著大爺、二爺跟您,這是我幾個前輩子修來的,您放心,只要上面一句話,我幾個摘了腦袋都願意。」
大姑娘螓首微頷,道︰「好,你知道二爺跟我這趟帶弟兄們入關,是干什麼的麼?」
大老金忙道︰「剛才听二爺說過了。」
大姑娘掃高鼻梁大漢一眼。
高鼻梁大漢忙道︰「是的,ど爺,剛才他們來的時候我說過了。」
大姑娘轉望大老金,道︰「玉翎雕作案的情形怎麼樣?」
大老金扭頭向後,道︰「老三,你報給姑娘听听。」
黑三兒應了一聲,連忙一五一十地說個清楚。
听畢,大姑娘哈哈笑了一聲︰「算得上心狠手辣,踫見玉翎雕的是誰?」
大老金忙道︰「回姑娘,是老三!」
大姑娘望了黑三兒,黑三兒沒等問,便又從頭至尾,詳詳細細地稟報個清楚,一點也沒敢隱瞞。听完了這番稟報,大姑娘嬌靨上微微變了色,道︰「怎麼,他還整了你?」
黑三兒像見著了親娘,紅著臉委曲地點頭說道︰「是的,姑娘,請您為黑三兒做主!」
大姑娘道︰「他知道你是誰的人麼?」
黑三兒遲疑了一下,道︰「這個……姑娘,他大概不知道!」
大姑娘道︰「那還好,不管怎麼說,他整了我的人,兩件並一,說什麼我也得要回來,你放心,自有我給你做主。」
黑三兒忙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大姑娘突然作此一問︰「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我說他長得什麼模樣?」
黑三兒忙把玉翎雕描述了一遍,從頭到腳沒一個地方遺漏,可是他把玉翎雕描述得比他看見的還難看。
大姑娘柳眉微微皺起,哼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個惡心人,我還當他有三頭六臂,相貌驚人呢,這種人能有多大能耐,我就不信。」
听,這意思好像只有俊的人才配有好本事似的,看來世上的姑娘都一樣,喜歡俊的!
黑三兒嘴唇動了一下,但沒听他說話。
大姑娘瞧見了,當即問道︰「想說什麼就說,大伙兒不是外人。」
黑三兒一驚忙道︰「回姑娘,黑三兒不敢說……」
大姑娘眉梢兒一揚,道︰「我叫你說的!」
黑三兒應了一聲,這才囁嚅的說道︰「稟姑娘,那小子的身手可不含糊……」
大姑娘嬌靨一翻,道︰「是麼?」
黑三兒道︰「是的,姑娘,我根本模不著他!」
大姑娘道︰「那是你。」
黑三兒還想再說,高鼻梁大漢突然說道︰「夠了,黑三兒,你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你幾個跟當地的幾個旗營很熟,他有什麼動靜麼?」
大老金忙道︰「回二爺,他們把玉翎雕出現‘錦州’的事兒上報了。」
「上報?」大姑娘道︰「他們打算干什麼?拿玉翎雕?」
大老金道︰「恐怕是……」
大姑娘道︰「那你幾個去告訴他們一聲,玉翎雕這個人咱們要了,六扇門也好,江湖也好,各幫各會也好,我不許任何人插手、任何人踫,要不然就是跟我過不去!」
大老金忙道︰「是,姑娘,當地的旗營好辦,給他們點好處就能讓他們裝聾作啞,怕只怕他們上面來的人……」
大姑娘道︰「上面來人怎麼樣?大不了是‘北京’來的,誰要不听我的,我照樣把他們砸回去,你照我的話告訴他們去。」
大老金應了一聲,沒敢再多說。
高鼻梁大漢插嘴說道︰「ど爺,你預備怎麼找那小子,吩咐他們一聲吧。」
大姑娘道︰「你幾個在‘錦州’城里替我說幾句話……」
高鼻梁大漢微愕說道︰「ど爺,說句話?」
大姑娘道︰「就說關外有班朋友到了,他們打算會會玉翎雕,玉翎雕要是個漢子,還打算在江湖上混,就讓他露個面跟這班朋友見見,要不然趁早把他那三個字勾掉……」
高鼻梁大漢忙道︰「ど爺,這樣妥當麼?」
大姑娘道︰「怎麼不妥當?」
高鼻梁大漢道︰「你別忘了,這兒是‘遼東’郭家的地盤兒,你這一招搖……」
大姑娘冷然截口說道︰「什麼叫做招搖?你怕‘遼東’郭家我不怕,要是怕‘遼東’郭家,當初就別派弟兄到‘萬安道’上去,如今咱們也不必到‘錦州’來。」
高鼻梁大漢道︰「ど爺,郭家踫不得……」
大姑娘柳眉一揚,道︰「誰說的?我就非硬踫不可!」
高鼻梁大漢急了,道︰「ど爺,你可不能……」
大姑娘向著大老金三個一擺手,道︰「你幾個去吧!照我的話去說,不許打一點折扣。」
大老金三個應聲施禮要走,高鼻梁大漢一抬手道︰「慢點兒,ど爺……」
大姑娘冷然說道︰「別忘了你是個比女人家強的漢子,誰怕誰可以回去,我絕不攔他。」
高鼻梁大漢濃眉一皺,大眼微瞪,一揮手道︰「去,照姑娘的話說,別打一點折扣。」
顯然他是被激得冒了火兒。
大老金三個應聲單膝點地,施一禮起身退著走了出去。
高鼻梁大漢大眼炯炯,望著大姑娘道︰「小妹,你太過點兒……」
大姑娘道︰「我就是這脾氣,誰要看不慣就別看。」
高鼻梁大漢道︰「小妹,你要為咱們自己著想,這天下近百年來一直是南海郭家的天下,這你不能不承認!」
「我承認。」大姑娘道︰「可是從現在起它就得變變。人家玉翎雕孤劍單騎一個人敢在‘萬安道’上做案,難道咱們連他都不如麼?關外是咱們稱王,關里是郭家稱霸,各據一方,都是霸主,我為什麼要怕他?這不是自削聲威麼?你這是為咱們自己著想?」
高鼻梁大漢道︰「小妹,你要明白,這兒是關里。」
大姑娘道︰「難道我連關里關外都分不清楚。」
高鼻梁大漢道︰「你能分得清楚最好,我希望你再明白一點,郭家並不只一個郭燕翎,兄弟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比一個高,再加上他南海的人,郭家的勢力連朝廷都怕個三分……」
大姑娘道︰「朝廷是朝廷,我是我。」
高鼻梁大漢道︰「真要說起來,咱們能跟朝廷的天下兵馬比麼?又拿什麼跟人家郭家踫?人家實力多大,咱們……」
大姑娘道︰「可惜咱們已經踫了!」
高鼻梁大漢道︰「那原就不是我的主意,踫過了一次,人家沒吭氣,咱們就該知足,不該踫第二回……」
大姑娘霍地躍下了地,倒豎柳眉,圓睜杏眼,大聲說道︰「我就要再踫,誰怕事誰回關外去……」
高鼻梁大漢沉聲說道︰「小妹,你要明白,沒人怕事……」
大姑娘截口說道︰「那就別再多說。」
高鼻梁大漢道︰「為什麼不讓說,你要知道,你這不是英雄不是勇……」
大姑娘白了臉,道︰「那是什麼?」
高鼻梁大漢方待再說,只听院子里有人喝道︰「誰亂闖,站住!」
大姑娘臉色一變,閃身就要往外去。
高鼻梁大漢伸手一攔,道︰「沒那麼快,不會是他,你待在屋里,讓我瞧瞧去。」轉身行了出去。
他出了門,抬眼一看,只見兩個弟兄攔著兩個人,被攔住的兩個人是兩個老者,一個魁偉高大,威猛懾人,一個身材瘦削,冷意外露,一看就知這是兩個練家子,而且不俗,當即輕喝道︰「什麼事?」
只見一個弟兄指著兩個老者道︰「二爺,這兩個老家伙硬往里闖……」
瘦削老者雙眉一聳,似乎要動,卻被魁偉老者伸手攔住,魁偉老者抬眼放射過來,威稜逼人︰「我請教一聲,閣下是……」
高鼻梁大漢道︰「我正要請教。」
魁偉老者道︰「我們老哥兒倆听說這兒住著一班關外來的朋友,特來見見,哪位是當家的?」
高鼻梁大漢道︰「有什麼事兒二位找我就是。」
魁偉老者道︰「這麼說閣下當家。」
高鼻梁大漢微一點頭,道︰「不錯。」
魁偉老者道︰「我失敬,咱們哪兒談?」
高鼻梁大漢道︰「哪兒都行,不過請原諒,我沒有招待。」
魁偉老者道︰「當家的別客氣,可否讓我老哥兒走近些?」
高鼻梁大漢一抬手,那兩個漢子立即退向一旁,可是這時候各房門口都出來了人,整個二十條大漢監視著這兩個老者。
魁偉老者跟瘦削老者兩個視若無睹,邁步走近了些,隔一丈停步,魁偉老者目光一凝,還沒有開口。那里,高鼻梁大漢已然先開口道︰「二位怎麼稱呼?」
魁偉老者道︰「有勞當家的動問,我兄弟姓馬,我居長,他行二,朋友們都叫我兄弟叫馬大,馬二……」
高鼻梁大漢截口說道︰「二位見關外的朋友有什麼見教?」
魁偉老者道︰「不敢,我兄弟剛在街上听說了件事兒,不知道確實不確實,所以特地來請教一下!」
高鼻梁大漢道︰「二位听說了什麼事?」
魁偉老者道︰「听說當家的要會會玉翎雕,不知道……」
高鼻梁大漢臉色微變,適時人影一閃,屋里搶出了大姑娘,她冷然一瞥,立即接口問道︰「二位是玉翎雕的什麼人?」
魁偉老者訝然說道︰「姑娘是……」
高鼻梁大漢道︰「我的小妹。」
魁偉老者深深一眼,「哦!」地一聲道︰「原來是當家的令妹,失敬!」
大姑娘道︰「好說。」
瘦削老者突然說了一句︰「好一個‘玉嬌虎’!」
大姑娘嬌靨一變,凝目說道︰「閣下知道我?」
瘦削老者笑道︰「‘玉嬌虎’縱橫關外,威震東北,人美而嬌,藝高而強,羞煞女兒,愧煞須眉,江湖上誰不知道?」
大姑娘淡然說道︰「夸獎了,馬賊窩里長大的野姑娘。」
瘦削老者道︰「姑娘忒謙,應該說是巾幗英雄,女中丈夫。」
大姑娘秋波流轉,望向魁偉老者道︰「閣下還沒有答我問話。」
魁偉老者「哦!」地一聲道︰「姑娘剛才問的是……」
大姑娘道︰「二位是玉翎雕的什麼人?」
魁偉老者道︰「同為關里江湖道,別的毫無關系。」
大姑娘道︰「是麼?」
魁偉老者道︰「我沒有欺騙姑娘的必要。」
大姑娘道︰「那麼二位到客棧來是……」
魁偉老者道︰「問問看當家的要會玉翎雕確實不確實。」
大姑娘道︰「確實怎麼樣,不確實又怎麼樣?」
魁偉老者道︰「不確實那就算了,確實的話,我要多問一句!」
大姑娘道︰「閣下要問什麼?」
魁偉老者道︰「當家的為什麼要遠從東北來到‘錦州’會‘玉翎雕’?」
大姑娘道,「閣下問這干什麼?」
魁偉老者道︰「我只想知道一下原因。」
大姑娘道︰「恕我直言,二位既跟玉翎雕沒有關系,咱們彼此間也素昧平生,二位似乎不必過問跟自己無關的事!」
魁偉老者微微一笑道︰「是我太愛管閑事了些,其實我是不信有人敢會玉翎雕……」
他好心智,大姑娘倏地揚眉,道︰「我可以告訴閣下,閣下要問的是確實。」
魁偉老者笑了笑道︰「我也不相信在毫無理由的情形下,當家的會帶著高手從東北遠來‘錦州’找玉翎雕霉氣。」
大姑娘道︰「他攔住了我的生意……」
魁偉老者「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
大姑娘臉色微變道︰「閣下好心智!」這時候她才明白是中了激,上了當。
魁偉老者笑了笑道︰「姑娘夸獎,能賜告時地麼?」
大姑娘道︰「我已經說了,自無不可,不久之前,在‘萬安道’上。」
魁偉老者一點頭,道︰「夠了,謝謝姑娘,這麼說,當家的是來問罪的?」
大姑娘道︰「可以這麼說!」
魁偉老者道︰「姑娘打算怎麼個會玉翎雕法呢?」
大姑娘道︰「二位既然已經听到了我們要會玉翎雕的消息,就該知道我們是打算怎麼個會玉翎雕!」
魁偉老者微微一笑道︰「恐怕有件事姑娘還不知道。」
大姑娘道︰「什麼事?」
魁偉老者道︰「‘溝幫子’附近那個案子,不是‘玉翎雕’做的。」
大姑娘微微一怔道︰「怎麼說?這件案子不是玉翎雕做的?」
魁偉老者點頭說道︰「是的,姑娘,這件案子不是他做的。」
大姑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二位怎麼知這件案子不是他做的?」
魁偉老者道︰「我當然知道,第一,殺一個老弱不會武的人,這種事玉翎雕做不出來,第二,我剛才看見黑三兒幾個從客棧出去,我猜想他們必是姑娘的人,姑娘也必問過他詳情,既如此,姑娘就該知道他向黑三兒打听那輛馬車上的一個姑娘的下落,案子要是他做的,他不必問黑三,根據以上這幾點,我敢說這件案子絕不是他做的。」
大姑娘柳眉微揚,道;「听閣下的話意,玉翎雕似乎是個英雄人物……」
魁傳老者道︰「姑娘,他確可當之無愧。」
大姑娘冷冷一笑道︰「那我不管那麼多,案子是不是他做的跟我無關,只是他在‘錦州’這一帶出現過就行……」
魁偉老者道︰「話是不錯,姑娘只為找他尋仇,不必多問其他,可是姑娘忽略了一點!」
大姑娘道︰「我忽略了哪一點?」
魁偉老者道︰「案子既不是玉翎雕做的,那把刀上刻著玉翎雕三個字,這分明是嫁禍,姑娘忽略了這一點。」
大姑娘道︰「是他做的也好,是別人嫁的禍也好,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魁偉老者微微一笑道︰「關系只在他跟貴當家的有仇!」
大姑娘臉色一變道︰「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高鼻梁大漢顫聲說道︰「難不成你以為這案子是我們做的?」
魁偉老者一搖頭道︰「不敢,事關重大,我只是問問。」
大姑娘道︰「我明白了,這才是二位真正的來意!」
魁偉老者含笑點頭道︰「姑娘是個明白人!」
大姑娘道︰「這麼說二位還是跟玉翎雕有關系。」
魁偉老者道︰「不願再瞞姑娘,論起來我兄弟是他馬後從僕!」
高鼻梁大漢臉色大變,冷哼一聲道︰「弄了半天原來是……閣下真會調人胃口!」話落,他閃身要動。
大姑娘抬皓腕攔住了他,目注魁偉老者道︰「閣下,你這話當真?」
魁偉老者道︰「姑娘,這絕假不了。」
大姑娘道︰「那好,玉翎雕他人在哪兒?」
魁偉老者道︰「請姑娘先告訴我,‘溝幫子’附近殺人的案子,是不是貴方做的。」
大姑娘語氣不善地道︰「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瘦削老者雙眉軒動了一下,可是他沒說話。
魁偉老者目現逼人威稜,道;「不是自然作罷,要是的話,我要奉勸姑娘幾句!」
大姑娘道︰「你要勸我什麼,請說!」
魁偉老者道︰「等姑娘答我問話後再說不遲!」
大姑娘道︰「非要等我回答你的問話之後,你才肯說麼?」
魁偉老者目光炯炯,道︰「是的,姑娘。」
大姑娘聳了聳柳眉,道︰「那麼我告訴你,是的,‘溝幫子’附近的案子是我做的……」
高鼻梁大漢一驚叫道︰「小妹,你……」
大姑娘一搖手,淡然說道︰「二哥,你別管,這件事自有我做主,自由我擔當,事既是我做的,我沒有不敢承認的道理。」
高鼻梁大漢臉上變了色,道︰「小妹,你怎麼能……」
大姑娘霍地轉注,叱道︰「二哥,你少說一句行不行,我都不怕,你又怕什麼?」
高鼻梁大漢口齒啟動了一下,旋即濃眉雙揚,道︰「好吧,小妹,由你了,誰叫我是你的二哥!」
大姑娘倏然一笑,如花朵怒放,道︰「這才像個鐵錚錚的男子漢……」
轉望魁偉老者,一揚眉,接道︰「閣下,你的問話我已經回答了……」
魁偉老者淡然說道︰「我听見了,我要請教,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大姑娘道︰「很簡單,不這樣我逼不出玉翎雕來。」
魁偉老者道︰「我再請教,那位姑娘是不是郭六爺的掌珠?」
大姑娘微微一愕,「哦!」地一聲道︰「我可沒想到她會是郭六爺的掌珠,她只說她姓郭,這下好,真踫上郭家了,想甩都甩不掉了……」
魁偉老者濃眉一聳,道︰「姑娘,那風燭殘年的老人何辜?」
大姑娘倏然一笑道︰「閣下既知我‘玉嬌虎’,就該知道我‘玉嬌虎’殺起人來是不眨眼的,放眼關外,誰不說‘玉嬌虎’是個女煞星?」
魁偉老者環目微瞪,道︰「姑娘,請听我奉勸幾句……」
大姑娘道︰「我等了好久了!」
魁偉老者道︰「‘萬安道’上攔住貴方的生意,我兄弟願代主陪罪致歉,只請姑娘交出郭六爺的掌珠,假如姑娘不願接受我兄弟的陪罪致歉,也可以,仍請交出郭六爺的掌珠,然後我兄弟願代主跟貴方放手一搏……」
大姑娘道︰「這就是你勸我的話?」
魁偉老者道︰「姑娘若是一旦逼急了我兄弟的主人,或者是讓郭家知道了這件事,對貴方來說,那是大災禍……」
大姑娘淡淡一笑道︰「案是玉翎雕做的,郭家憑什麼找我,恐怕二位是擔心郭家人找上玉翎雕吧!」
魁偉老者道︰「說句話姑娘也許不相信,我這是為郭家著想!」
大姑娘笑道︰「你是說玉翎雕比郭家的人還厲害?」
魁偉老者道︰「要是郭家人一旦逼急了我兄弟的主人,那是郭家的災禍,郭家六龍,只怕只有郭六爺能跟我兄弟主人相頡頏。」
大姑娘突然仰頭格格嬌笑道︰「真的吃誰的向誰,閣下把你的主人抬得太高了……」
魁偉老者道︰「姑娘,這是千真萬確的實情。」
大姑娘笑聲一斂,嬌靨上倏罩懍人的寒霜,道︰「我不管那麼多,擄人也好,殺人也好,我為的是要見玉翎雕,只要玉翎雕找上門來,只要他能強過我,攔生意的事一筆勾銷,我雙手交出郭六爺的掌珠……」
魁偉老者道︰「事關貴方,姑娘要三思!」
大姑娘道︰「我做事向來不止三思,閣下可以不必多說了。」
魁偉老者濃眉微聳道︰「姑娘,我願息事寧人,委曲求全,為貴方面好言奉勸……」
大姑娘道︰「我心領,也勸你一句!」
魁偉老者道︰「姑娘請說。」
大姑娘道︰「四個字,不必再說!」
瘦削老者細目暴睜,威稜逼人,道︰「阿騰。」
魁偉老者手一攔,道︰「阿駿,別這麼容易沖動,跟爺這多年,你怎麼學的?爺能忍人所不能忍,咱們為什麼就不能……」
瘦削老者道︰「阿騰,這可不是等閑小事!」
魁偉老者道︰「我知道,我自有主張……」
抬眼凝注大姑娘,道︰「姑娘,我願改用一個求字……」
大姑娘淡然一笑道︰「閣下別太委曲自己,如果閣下真要改用一個求字,不妨把玉翎雕找來,讓他自己來求我……」
瘦削老者縱聲笑道︰「小姑娘,你太傲了些,也逼人太甚……」
魁偉老者忙又抬手攔住了他,適時大姑娘冷然說道︰「你該在關外一帶打听打听‘玉嬌虎’的作風,我就是這個樣兒,你閣下看著辦吧!二哥,送客!」
高鼻梁大漢閃身要動。
瘦削老者大笑道︰「阿騰,人家要逐客了,我看你忍到幾時。」
魁偉老者沉聲喝道︰「慢點兒,到了該走的時候,我兄弟自己會走。」
就這一聲沉喝,震得高鼻梁大漢身形一晃,他一驚,臉上變了色,大姑娘沒察覺,她冷然說道︰「二位非等我下令逐客不成麼?」
魁偉老者道︰「有事僕從服其勞,我兄弟願代主跟貴方……」
大姑娘冷然搖頭,道︰「在我眼里,二位的份量輕了些。」
瘦削老者大笑說道︰「听听,阿騰,咱們就這麼輕麼?讓她稱稱吧!」
魁偉老者道︰「也只好如此了,怕只怕他們沒那麼大的秤……」
大姑娘冷笑說道︰「我試試,來人!」
兩聲震天響答應,左邊廊檐底下騰身掠過來兩個大漢,這兩個人每人手里握著一口大刀,落地躬身,道︰「姑娘,您吩咐。」
大姑娘一探皓腕,道︰「給我攆出去。」
那兩個大漢應聲旋身,各伸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當胸抓向魁偉老者跟瘦削老者,看樣子氣沉力猛。
魁偉老者微退一步,道︰「阿駿,讓給你,別過重。」
瘦削老者道︰「遵命,先摔他兩個跟頭再說。」
雙掌倏出,閃電一般撈住二大漢兩只粗腕,然後沉膝往下猛扯,別看二大漢像半截鐵塔,這時候就像紙糊的一樣,身形往下一沖,腳下踉蹌,全趴下了,而且翻出了老遠。
魁偉老者笑道︰「小姑娘,瞧瞧,夠重麼,就憑這種身手,還想會我兄弟的主人,差遠了,連郭家人都不敢……」
大姑娘怔了一怔,高鼻梁大漢臉色倏變。
適時,二大漢翻身躍起,臉成了紫醬色,大喝一聲,惡如凶神,各掄大刀從背後當頭就砍。
瘦削老者笑道︰「喲,天爺,你們也不怕打人命官司。」
他一動沒動,砰然兩聲,一口刀落在他頭頂上,一口刀砍在他左肩上,不但身子沒晃,便連衣裳也沒破,頭發也沒亂。
反之,當當兩聲,二大漢虎口破裂,大刀被震飛丈余,全落了地,這一手,剎時震住了全場。
瘦削老者抬手模模頭,模模肩頭,咧嘴一笑道︰「還好,頭發沒斷,衣裳也沒破,不然你們就得照賠,也真是,這種刀鈍得只能切菜,怎麼能殺人,要出門打架也不先把刀磨磨……」
二大漢定過神來,失聲叫道︰「這老家伙會施邪法兒……」
瘦削老者「哈!」地一聲道︰「邪法兒?你懂個屁,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都比不上我這身工夫,你卻叫它邪法兒!」
魁偉老者適時開口說道︰「姑娘,我兄弟夠重麼?」
大姑娘臉色也只不過微微一變,旋即她冷笑說道︰「我沒想到這位還練有‘混元一氣功’,弟兄們這些外門工夫自然遠非敵手,給我試試!」
話落,伸水蔥般一根玉指,虛空點向瘦削老者左肋。
瘦削老者臉色一變,道︰「喲,小姑娘竟要破我這身工夫,好厲害,怪不得‘玉嬌虎’能縱橫關外,睥睨東北!」身形一閃躲過,隨閃勢他就要欺身。
魁偉老者伸手一攔,道︰「怪不得貴方敢招惹郭家,原來姑娘會的不僅是普通武學,我兄弟低估貴方了,姑娘師承哪位高人?」
大姑娘淡然一笑道︰「你閣下高估了我,只是舞刀動杖的馬賊,哪懂什麼高絕武學,二位,別等我再次逐客!」
魁偉老者濃眉一揚,道︰「既得異人傳授,姑娘未免過于小氣,我願一試……」
大姑娘道︰「敢情你還不死心,好。」粉臂一圈,抬皓腕輕輕拍出一掌。
魁偉老者微有驚容,環目一睜,喝道︰「阿駿,往後退。」
他不管瘦削老者退了沒有,自己跨前一步,神色凝重,抬右掌便要前迎大姑娘這輕飄飄的一掌。
適時……
「嘶」一聲裂帛般異響起自二人之間,魁偉老者高大身形一搖,身不由主,往後退了一步。
大姑娘嬌軀一震,皓腕倏垂,花容失色,抬眼喝道︰「什麼人……」
魁偉老者跟瘦削老者一起躬軀︰「少爺。」
大姑娘一怔叫道︰「玉翎雕……」
只听半空中有人冷然說道︰「不錯,是我。」
話聲未落,院子里已多了個人,冷然卓立,正是玉翎雕。
幾聲叱喝,廊檐下撲出幾個大漢,這時,半空中響起一聲奇異鳥鳴。
大姑娘連忙喝道︰「不許動,回。」
幾名大漢硬生生剎住身形,退了回去。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算他們運氣好……」
向著魁偉老者跟瘦削老者一躬身道︰「大叔,二叔,給您二位請安!」
魁偉老者微顯激動,道︰「好不容易,總算找著了您……」
瘦削老者皺眉叫道︰「少爺,瞧您這張臉,這不是作賤自己……」
玉翎雕倏然一笑道︰「您二位往後站站,讓我把這件事了一了後咱們再談。」
魁偉老者跟瘦削老者應了一聲,欠身而退。
隨即,玉翎雕抬了眼,兩道威稜直逼大姑娘︰「听說你找我。」
大姑娘見玉翎雕現身,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安,她微一點頭道︰「不錯,剛才是你出手……」
玉翎雕道︰「當然是我,我本來打算等我兩位叔叔走了之後再現身的,可是你逼得我不能不提早現身……」
大姑娘道︰「這麼說你早來了?」
玉翎雕道,「早在我兩位叔叔來的時候我早到了。」
大姑娘道︰「你竟能瞞過我,還算不差!」
玉翎雕冷然一笑道︰「我還能憑一根指頭擋你的一掌。」
大姑娘臉色一變,道︰「待會兒你再擋擋看,答我問話,你為什麼在‘萬安道’上攔我的生意,折辱我手下的弟兄?」
玉翎雕冷然答了兩個字︰「高興。」
大姑娘嬌靨又一白,道︰「你攔了我的生意,打了我的人還敢……」
玉翎雕道︰「這沒有什麼不敢的。」
大姑娘美目一瞪,道︰「你好傲!」
玉翎雕道︰「不比你差。」
大姑娘氣得嬌靨一顫,還待再說。
玉翎雕冷然說道︰「你少說一句,把姑娘交出來!」
大姑娘道︰「我不交。」
玉翎雕道︰「你非交不可。」
大姑娘氣得冷笑說道︰「我不信……」
玉翎雕道︰「我會讓你信,而且讓你深信不疑。」抬手抓向高鼻梁大漢。
高鼻梁大漢一驚便要抬手,大姑娘忙喝道︰「二哥,你退,讓我來……」
玉翎雕冷笑一聲道︰「只怕由不了你,也少不了你。」
身形一閃,快捷如電,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動,人已到了高鼻梁大漢眼前,抬手一把抓住高鼻梁大漢腕脈,然後另一只手抓上他的心窩,快得讓人連念頭都來不及轉,道︰「對你,我只用普通武學……」
高鼻梁大漢大驚失色,冷哼一聲要掙。
玉翎雕右掌五指微一用力,冷然說道︰「別亂動,我會要了你的命!」
高鼻梁大漢悶哼一聲,身形往下一矮,臉色發白,須發俱張,但沒敢再動一動。
大姑娘失聲叫道︰「玉翎雕,你……」她就要往前欺。
玉翎雕道︰「你也別動,他的命等于握在你手里。」
大姑娘一驚沒動,道︰「玉翎雕,你這是什麼意思?」
玉翎雕道︰「很簡單,一個換一個,你把郭姑娘交出來……」
大姑娘道︰「我不交。」
玉翎雕道︰「隨你,除非你不想要這個哥哥。」
大姑娘跺腳叫道︰「玉翎雕,你這算是英雄麼,拿別人威脅我,你有本事放開我二哥跟我斗斗……」
玉翎雕道︰「你放了郭姑娘,我跟你放手一搏!」
大姑娘道︰「玉翎雕,別忘了,你是個男人。」
玉翎雕兩眼一瞪,道︰「你倒深悟激將三昧,好,我讓你幾分。」
松五指微震右腕,高鼻梁大漢悶哼踉蹌而退,砰然一聲撞在門邊牆上,玉翎雕自己則閃身退回院子里。
高鼻梁大漢目眥欲裂,霹靂一聲大喝︰「玉翎雕,我劈了你。」
閃身就要往院子里撲。
大姑娘閃電探皓腕,一把拉住了他,道︰「二哥,你別……讓我來……」
高鼻梁大漢暴怒說道︰「小妹,放開我,長這麼大何曾受過這個……」
大姑娘道︰「二哥,我替你要回來行麼?」
高鼻梁大漢沒再掙,猛一跺腳,花磚碎了好幾塊︰「玉翎雕,我要剝你的皮,怞你的筋……」
大姑娘松開了他,跨前一步道︰「玉翎雕,你真打算要回郭姑娘?」
玉翎雕道︰「我以為你多此一問。」
大姑娘一點頭,道︰「好,只要你贏了我,不但‘萬安道’上的事一筆勾銷,我雙手交出郭姑娘,而且我馬上帶著人回東北去,可是要你輸了哩?」
玉翎雕道︰「我攔了你的生意,打了你的人,任憑你處置就是。」
大姑娘道︰「玉翎雕,這可是一句話?」
玉翎雕道︰「我向來一言九鼎,絕不會有第二句!」
大姑娘微一點頭,道︰「好,你出手吧!」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我出手,正如你所說,我是個男人。」
大姑娘道︰「男人並不見得就比女人強。」
玉翎雕道︰「只怕我這個男人要比女人強些。」
大姑娘柳眉一揚,道︰「我看看你有多傲。」
揚掌空虛劈了過去,仍是輕飄飄的一掌。
玉翎雕眉梢兒一動,橫跨一步,閃身避過。
大姑娘道︰「這就是比女人強的男人麼?你怎麼不敢接?」
玉翎雕道︰「你再發第二掌試試?」
大姑娘听了他的,揚手又是一掌。
玉翎雕身形橫移,一步跨回原處,又躲開了。
大姑娘叫道︰「玉翎雕,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是不敢接……」
玉翎雕道︰「你錯了,跟女人家動手,我向來禮讓三招。」
大姑娘氣得柳眉一揚,道︰「你跟多少女人動過手?」
玉翎雕道︰「如果論真動手,你該是頭一個。」
大姑娘微微一怔道︰「怎麼,你還有假動手麼?」
玉翎雕道︰「當然有,不然哪來真動手的說法。」
大姑娘冷叱說道︰「不要臉,你玉翎雕原來也是一身輕骨頭,沒人叫你讓,也沒人稀罕你讓,接我這第三掌。」
猛然一掌劈了過去。
玉翎雕微一搖頭道︰「抱歉,我不能食言壞了我自己的規矩。」
他微跨一步,又躲了開去。
大姑娘嬌靨發白,身子一顫,厲喝說道︰「不要臉,輕骨頭,要讓你讓別的女人去,讓你傲,我劈了你看你還傲不傲。」
話落嬌軀閃,她像一只出柙雌虎一般撲向了玉翎雕。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事不過三,不會再有第四回了,你留神。」
大姑娘帶著一陣特有的香風如飛而至,揚手一掌她竟摑向了玉翎雕的面頰,敢情想賞人個耳刮子。
玉翎雕雙眉一揚,抬一指劃向大姑娘玉一般的皓腕。
大姑娘沒躲,她那只左手拍向了玉翎雕的右肋。
這一招攻玉翎雕所必救,玉翎雕為之微微動容,道︰「你不差,要比我想像中高明得多。」
他右掌一挺,徑迎大姑娘的左掌。
大姑娘嬌面一紅,道︰「不要臉,你敢輕薄。」右掌閃電翻下,猛撞玉翎雕心窩。
玉翎雕一怔,旋即笑道︰「你誤會了,玉翎雕頂天立地,對你,還不致于。」
他收右掌,往左滑步,到大姑娘身側,然後右掌由上而下,折向大姑娘那只欺雪賽霜的右腕。
這句話听得大姑娘何止羞,簡直氣,她一聲︰「對誰致于,郭家的姑娘?」
她本是隨口說話,誰知玉翎雕一笑說道︰「你算是說著了,人家是名門閨秀,大家女兒,怎麼說也比一個胡子窩里長大的賊……」
「你敢……我先劈了你再劈她!」
大姑娘一雙玉掌上下翻飛,如狂風暴雨。
玉翎雕抵招發招,輕描淡寫,灑月兌異常。
轉眼間已上十招,只听玉翎雕一聲︰「能在我手下走過十招你算是第一人,可是你絕發不出第十一招……」
大姑娘怒叱說道︰「我不信!」
話聲方落,兩條人影俱斂,一切歸于靜止,玉翎雕左手抓作住大姑娘的右腕脈,右手卻抓住了大姑娘的大辮子︰「你信不信?」
大姑娘羞怒叱道︰「放開我。」
她擰身扭腰抬螓首,但沒能擺月兌,卻疼得她「哎喲」一聲。
玉翎雕道︰「不難,答我一句,你信不信?」
大姑娘大聲叫道︰「不信。」
玉翎雕道︰「你在第幾招上被制住的?」
大姑娘道︰「你管不著。」
好話,不月兌孩子氣,也發了刁蠻。
這時候高鼻梁大漢定過了神,大喝一聲,閃身要撲。
玉翎雕剛要說話,大姑娘已自嬌喝道︰「二哥,我不許,這是我自己的事,誰敢過來我就嚼舌頭。」
高鼻梁大漢一驚忙剎住身形,叫道︰「玉翎雕,你放……」
大姑娘叫道︰「二哥,我叫你別管!」
高鼻梁大漢忙道︰「好,好,好,我不管,只是小妹你……」
大姑娘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決。」
高鼻梁大漢兩眼發紅,神色怕人,一點頭,道︰「好吧!小妹,他要是傷了你,我要不拼了他……」
余話他沒說出口,不必說,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
大姑娘這時候叫道︰「玉翎雕,你放不放手?」
玉翎雕道;「要我放手不難,只問你信不信?」
大姑娘跳腳叫道︰「不信,不信,我就是不信,你要是夠狠就殺了我!」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殺你,那只是一指頭,可是我怕!」
大姑娘道︰「你也有個怕字?」
玉翎雕道;「怎麼會沒有,我怕沾了我玉翎雕三個字。」
大姑娘嬌軀一抖,嘶聲叫道︰「玉翎雕,你不是人,只會在嘴皮上……」
玉翎雕道︰「別忘了,你是敗在我手下,並不是敗在我嘴皮下。」
「玉翎雕!」大姑娘大叫一聲,隨即顫聲說道︰「你……你不如殺了我!」
玉翎雕還待再說,魁偉老者突然濃眉一聳,道︰「少爺,別忘了爺的教誨。」
玉翎雕神情一震,道︰「是,大叔。」立即松了雙手。
大姑娘霍然旋身,嬌面煞白,揚掌便摑。
玉翎雕岸然卓立,一動未動。
大姑娘手揚了一半,卻突然又垂了下去,一跺腳︰「玉翎雕,你不是人。」
頭一低,兩手捂臉,哭著跑回了廊檐下。
玉翎雕為之一怔,高鼻梁大漢便是詫聲說道︰「小妹,你是從不掉淚的,怎麼……」
「別管我。」大姑娘猛抬螓首,嬌靨上淚漬縱橫,如一枝帶雨的梨花,好不動人,她叫道︰「不要你管,我想哭,我想哭……」
大姑娘頭一低,又捂上了臉。
這陣仗難為人,也是生平錯過,玉翎雕轉眼望向了魁偉老者及瘦削老者,瘦削老者一聳雙肩,搖了搖頭。
玉翎雕雙眉一揚,霍地轉過身去,道︰「請把姑娘交出來。」
大姑娘猛然抬頭,嘶聲說道︰「我不交,你殺了我好了。」
玉翎雕一怔,旋即冷冷說道︰「你我憑的是一句話。」
大姑娘道︰「我說了話不算,你怎麼樣?」
玉翎雕道︰「你是個女人家,對你我已一再忍讓,換個須眉男兒我不會跟他羅嗦這麼多,他也絕沒有這麼便宜,你可別逼我……」
大姑娘道︰「我就要逼你,大不了你殺了我!」
玉翎雕道︰「你以為我不敢麼?」
大姑娘道︰「敢你殺呀!你殺呀!」一下子沖出了廊檐。
高鼻梁大漢忙跟了上去,道︰「小妹,你……」
大姑娘一甩手,道︰「走開,不要你管,我就要看看他有多狠。」
玉翎雕道︰「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
大姑娘道︰「我也從沒受過哪個男人的氣。」
這哪像積仇拼斗,玉翎雕皺了眉,道︰「姑娘,我再說一句,請把郭姑娘交出來……」
大姑娘道︰「不交就是不交,你再說一百句也是沒有用。」
玉翎雕陡揚雙眉,抬起了右掌。
大姑娘毫無怯意,往前走一走,酥胸一挺,道︰「殺吧!照要害下手,我看看你有多狠。」
玉翎雕道︰「我不信你不怕死,也不信治不了你。」手腕一沉,便要抖出。
高鼻梁大漢一驚要動,而玉翎雕卻又收了勢,道︰「錯非你是個女人家……」
大姑娘得理不饒人,一直逼到了玉翎雕眼前,仰著嬌靨,嬌靨上猶自未干的淚漬,眼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你不是狠麼?殺呀,為什麼不殺?你可以別把我當女人!」
玉翎雕沉聲說道︰「姑娘,我已……」
「你怎麼?」大姑娘道︰「你也是個沒膽的懦夫!」
玉翎雕眉梢兒動了一下,道︰「就算是吧!只請姑娘把郭姑娘交出來……」
大姑娘道︰「你承認是懦夫了?這倒是稀罕事,世上還真有人會承認自己是懦夫,你是求我把郭家那女人交出來?」
玉翎雕兩眼一睜,旋即斂態說道︰「就算是吧……」
大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看來為了她你願意受盡一切委曲,為什麼?」
玉翎雕神情一震,道︰「你錯了,她是在我玉翎雕三個字下被劫擄的,為此,我頗覺歉疚……」
大姑娘美目凝注,道︰「是麼,你在‘萬安道’上做過案,這表示你要招惹郭家,也並不怕郭家。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救郭家的人?」
玉翎雕道︰「很簡單,事不是我干的,我不願背這黑鍋。」
大姑娘道︰「你既不怕郭家,又怕什麼背黑鍋?」
玉翎雕道︰「那是我的事……」
大姑娘道︰「可是我要弄清楚。」
玉翎雕道︰「你管不著。」
大姑娘道︰「我偏要管,你是想來個英雄救美,博得郭家那女人的青睞跟芳心,要不就是郭家那女人跟你有……」
玉翎雕怒叱說道︰「住口……」
大姑娘雙眉一揚,道︰「你橫什麼呀!我說著了,怕听了是不是?哼,好一個名門閨秀,大家女兒,有人在‘萬安道’做了案,丟了郭家的臉,她卻在背地里跟人……」
玉翎雕目射厲芒,抖手便摑。
大姑娘一聲︰「狠你就打。」嬌靨硬往起一仰。
玉翎雕手停在半空中,他跟大姑娘的目光凝在了一處。
大姑娘嬌靨突然一紅,道︰「打呀!我是個在胡子窩里長大的賊女人,又不是名門閨秀,大家女兒,你還下不了手麼?」
玉翎雕移開了目光,緩緩垂下了手,道︰「我不願打一個女人……」
大姑娘冷笑說道︰「你眼里還有別的女人麼?除了郭家那女人外,你眼里還放得進哪個女人呀,我不領你的情……」
玉翎雕兩眼微微一瞪,道︰「馬四姑娘,我已一忍再忍……」
大姑娘酥胸一挺,嬌靨一仰,冷然說道︰「你可以忍,也沒有人讓你忍,干什麼那麼委曲自己呀?老實告訴你一句,要我放郭家的女人不難,有兩個辦法,你狠就殺了我,要狠不起來就低聲下氣的求我一求……」
「求?」玉翎雕冷冷一笑道︰「我玉翎雕什麼都干過,就從來沒求過人。」
大姑娘道︰「這回你就得求我,要那麼硬,是個須眉丈夫男子漢,你就殺了我,這樣你就可以不必求了。」
玉翎雕懍人的目光在眼楮里轉了幾轉,突然說道︰「好吧!馬四姑娘,這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求你……」
大姑娘道︰「我沒見過求人這麼求的。」
玉翎雕雙眉微揚,道︰「你說求人該怎麼個求法?」
大姑娘道︰「沒學過麼,我可以教你,低聲下氣,陪個笑臉,遞個嘻哈兒,然後躬身哈腰先叫我一聲四姑娘……」
玉翎雕陡然揚眉,而,旋即,他斂去怕,人的威態,淡然一笑,微一欠身,輕柔地道︰「四姑娘……」
大姑娘冷然說道︰「干什麼?」
玉翎雕道︰「我求你……」
大姑娘道︰「改改口,四姑娘。」
玉翎雕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道︰「我求四姑娘放了她……」
「她?」大姑娘柳眉一揚,笑吟吟地道︰「誰呀!沒名沒姓麼?」
玉翎雕道︰「郭家的郭玉霜姑娘。」
大姑娘道︰「原來她叫郭玉霜呀!好美的名字,跟她的人一樣嘛,怪不得那麼讓人著迷啊……」目光一轉,接道︰「你這是為她求我麼?」
玉翎雕猛然點頭,道︰「不錯,可以這麼說。」
大姑娘突然仰天格格嬌笑︰「好一個迷人的郭玉霜,她的美色竟能使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玉翎雕,你到底還是向我這個馬賊窩里長大的賊女人低了頭,你神氣什麼?如今還不是得乖乖听我的……」
笑聲忽地一斂,凝目說道︰「玉翎雕,我告訴你句話,你可願意听听?」
玉翎雕緩緩說道︰「四姑娘請說。」
大姑娘道︰「我這個人軟硬都不吃,你打算怎麼辦?」
玉翎雕兩眼一瞪,道︰「四姑娘,你是說……」
大姑娘道︰「很簡單,求我你是白求,明白麼?」
瘦削老者目射寒芒,跨步欲前。魁偉老者抬手攔住了他。
適時,玉翎雕目光怕人地開了口︰「你逼人太甚,我忍無可忍,只殺一個女人,對我玉翎雕三個字諒必不會有多大的損傷。」
抬手向大姑娘抓了過去。
大姑娘可沒當回事,酥胸一挺,迎了上去,道︰「要狠可就別再停手……」
玉翎雕道︰「你看看我會不會停手?」變抓為拍,掌心一吐,拍了過去。
大姑娘猛然一驚,嬌靨失色,叫道︰「玉翎雕,你真要……」
玉翎雕冷笑說道︰「你以為有假麼?」
大姑娘嬌靨煞白,美目一閉,道︰「好,你殺吧!記住,馬榮貞死在你手里。」
玉翎雕沒有收手的跡象,很明顯,大姑娘「玉嬌虎」馬榮貞也沒有躲的打算,眼看玉翎雕這一掌就要印實。
驀地
一聲嘶聲大叫︰「玉翎雕,你殺錯了人!」
玉翎雕一怔,硬生生沉腕撤掌,抬眼望向高鼻梁大漢︰「你怎麼說?」
高鼻梁大漢圓睜兩眼,顫聲說道︰「她騙你的,她根本沒擄郭家姑娘,連見也沒見過!」
玉翎雕又復一怔,道︰「馬二當家的,這話……」
高鼻梁大漢道︰「玉翎雕,我拿馬家的旗號擔保,你信不信?」
玉翎雕剎時怔住了。
突然,一聲尖叫劃空響起︰「二哥,你好……」
大姑娘馬榮貞像一陣旋風,又像剛出柙的猛虎,轉身撲向了高鼻梁大漢,神態怕人地叫道︰「我殺了你。」揚掌劈向了高鼻梁大漢!
高鼻梁大漢像沒瞧見,圓睜著眼,愣愣地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便連眼皮也沒眨動一下。
眼看那只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玉手就要劈在高鼻梁大漢身上,它忽地往回一收,轉過來跟另一只手一起捂上了四姑娘的嬌靨,四姑娘哭著還直跳腳︰「二哥,你為什麼告訴他,為什麼,為什麼,你說啊!你怕死,你還是個男人麼?你還算馬家的人麼,你不配……」
四姑娘那兒連哭帶叫直跳腳。
高鼻梁大漢愣愣地站在那兒,卻像個木頭人。
四姑娘不叫了,也不跳腳了,哭聲也漸漸低了,平靜了。
玉翎雕突然開口說道︰「二當家的,這是為什麼?」
高鼻梁大漢木木然剛說了聲︰「我……」
四姑娘猛可里放下了手,嬌靨煞白,美目微紅,嘶聲叫道︰「不許你多嘴。」高鼻梁大漢立即閉上了嘴。
玉翎雕轉眼望向四姑娘,道︰「那麼我問你。」
馬四姑娘道︰「你管不著,我高興。」
玉翎雕道︰「你這是戲弄我……」
「就是!」馬四姑娘大聲說道︰「你怎麼樣?再發狠,殺我?」
玉翎雕雙眉一揚道︰「你以為我下不了手麼?」
馬四姑娘邁步沖了過來,道︰「我知道你狠,你橫,你下得了手,你下呀,殺呀!」
入目她這種來勢、這種陣仗,玉翎雕只得往後退了一步,道︰「你既然沒擄郭姑娘,我為什麼……」
馬四姑娘得理不饒人,腳下不停地逼了過去︰「跑什麼呀!你不是橫,不是狠麼,跑什麼呀!難道怕女人麼,你殺呀,你殺呀!」
玉翎雕不願再退,他知道,再退下去永遠沒有完,當即冷喝了一聲;「站住!」
馬四姑娘當真嚇了一跳,腳下不由停了一停。
玉翎雕威態一斂,柔聲問道︰「四姑娘,請告訴我,誰擄去了……」
馬四姑娘冷然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呀!告訴你,我不知道,有本事自己去打听,自己去找去,還得快點兒,你要明白,她是個迷人的姑娘家,萬一有個差池,你就要……」
玉翎雕機伶一顫,喝道︰「住口!」
馬四姑娘臉色一顫,道︰「怎麼,還那麼硬,又要發狠?告訴你,我說的是事實……」
只見那後院里飛一般地闖進幾個人來,為首的是「遼東」郭家大爺郭燕翎,背後緊跟著兩個人,左邊是英武俊漢子高念月,右邊是「龍記客棧」的帳房瘦老頭計全。
馬四姑娘一怔,閉上了檀口。
玉翎雕早有驚覺,他轉身回望也為之一驚。
魁偉老者跟瘦削老者跨步靠近玉翎雕身後。
高念月入目魁偉老者跟瘦削老者,也不由為之一怔,而適時,大爺郭燕翎犀利目光遍掃全院開了口︰「哪位是東北馬家的當家的?」
馬四姑娘搶在了高鼻梁大漢前頭,道︰「我就是,尊駕是……」
大爺郭燕翎道︰「‘遼東’郭燕翎。」
馬四姑娘「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郭大爺到了,恕馬榮貞有眼無珠,不識郭大爺當面,郭大爺找馬家有什麼見教哇?」
大爺郭燕翎目注馬四姑娘道︰「姑娘是‘玉嬌虎’四姑娘?」
馬四姑娘道︰「不敢,馬賊窩里長大的女孩子,郭大爺別見笑。」
大爺郭燕翎道︰「好說,郭燕翎久仰四姑娘巾幗奇英,女中豪杰,為人做事,處處愧煞須眉,早想一見,只恨無緣。」
馬四姑娘道︰「今天能瞻仰郭大爺的風采,才是我的榮幸。」
大爺郭燕翎目光一轉,落在高鼻梁大漢臉上,道︰「這位是……」
馬四姑娘道︰「馬榮貞的二哥,馬榮祥。」
大爺郭燕翎道︰「原來是二當家的,大當家的沒來?」
馬四姑娘道︰「我大哥近來人懶了,不願意往外跑,這趟出來的只有我二哥跟我,郭大爺有什麼事麼?」
大爺郭燕翎道︰「既然大當家的遠在東北,我找二當家的也是一樣……」
馬四姑娘道︰「郭大爺有什麼吩咐,我也一樣做得到。」
大爺郭燕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一點頭道︰「好,郭燕翎遵命,四姑娘,郭燕翎說話不會拐彎兒,也不喜歡拖泥帶水,我來向四姑娘要人了,請四姑娘高抬貴手,放了郭燕翎的佷女兒。」
馬四姑娘淡然一笑道︰「原來郭大爺是來要郭玉霜郭姑娘的……」
大爺郭燕翎點頭說道︰「不錯,請四姑娘高抬貴手……」
「容易,」馬四姑娘微頷螓首,截口說道︰「郭大爺既有所諭,馬家的人也不敢不遵,不過我有個小小的條件,也請郭大爺俯允。」
大爺燕翎道︰「好說,四姑娘有什麼條件只管開出來,只要郭燕翎能力所及,做得到……」
馬四姑娘道︰「這在郭大爺您,該是輕而舉易的事。」
郭大爺燕翎道︰「那麼四姑娘請說。」
馬四姑娘道︰「我先請教,‘遼東’這塊地兒,算不算是關外的一塊?」
大爺郭燕翎目中異采微閃,點頭說道︰「當然算,長城以外的地兒都該算關外。」
馬四姑娘道︰「我再請教,關外是誰家的地盤兒?」
大爺郭燕翎道︰「四姑娘,這可很難說。」
馬四姑娘道︰「馬榮貞請教。」
「好說,」大爺郭燕翎道︰「關外並不是哪家的私產……」
馬四姑娘雙眉一揚,道︰「郭大爺的意思是說,誰佔了它,它就是誰的地盤兒,對麼?」
大爺郭燕翎一點頭,道︰「是的,四姑娘,我正是這個意思。」
馬四姑娘眉梢兒揚高了三分,道︰「那麼,您的意思也就是說,誰有辦法,誰的武力大,誰的實力雄厚,它就是誰的地盤,對麼?」
大爺郭燕翎道︰「四姑娘,武不是用來凌人的,而是用來防身的!」
馬四姑娘道︰「不管您怎麼說,您的意思總是誰有辦法不讓人吧它奪去,它就是誰的地盤,這話沒錯吧?」
大爺郭燕翎道︰「沒錯。」
馬四姑娘一點頭,道︰「現在我要用郭玉霜郭姑娘,向郭大爺您交換‘遼東’這塊地兒,您願意不願意讓讓呀?」
計全臉上沒表情。
高念月臉色卻為之一變,但他一動沒動。
自然,沒有大爺郭燕翎的話,他是不會動的。
大爺郭燕翎很平靜。一不震怒,二不驚詫,淡然說道︰「四姑娘,郭家跟馬家一無遠怨,二無近仇……」
「是的,郭大爺。」馬四姑娘截口說道︰「可是郭家卻佔去了關外一塊地,一佔就是這麼多年。」
大爺郭燕翎道︰「我明白了,四姑娘也明白,如今我要是跟四姑娘說情說理,那是徒費口舌,枉然,我只奉勸四姑娘,兩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似乎不該為這件事傷了貴我兩家的感情。」
馬四姑娘點頭說道︰「您說得是,所以我不敢輕易用武。」
大爺郭燕翎道︰「假如四姑娘扣人不放,逼郭燕翎撤出‘遼東’,那跟四姑娘用劍尖抵在郭燕翎胸口上有什麼兩樣?」
馬四姑娘微微一笑,搖頭說道︰「您原諒,我不管那麼多,我只問您點頭不點頭。」
大爺郭燕翎道︰「郭燕翎不能點頭,也不敢點頭。」
馬四姑娘道︰「郭大爺,不能兩字我懂,不敢兩字何解?」
大爺郭燕翎道︰「四姑娘該知道,郭燕翎上面還有長輩在。」
馬四姑娘道︰「您的意思是說,您不敢擅自做主,可是?」
大爺郭燕翎點頭說道︰「不錯,四姑娘,郭燕翎正是這個意思。」
「那容易,」馬四姑娘笑了笑道︰「您郭大爺可以派專人乘千里快騎往老太爺那兒去一趟,把情形稟報老太爺,向老太爺請示一下,我有耐心等。」
大爺郭燕翎揚了眉,道︰「四姑娘……」
馬四姑娘道︰「有這個辦法,您何不試試。」
大爺郭燕翎道︰「不必試……」
「不,郭大爺。」馬四姑娘道︰「當爺爺的沒有不疼愛孫兒輩的,隔輩人嘛,這是人之常情,只要你試試,我敢說老太爺一定會以孫女兒為重……」
大爺郭燕翎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打算試。」
馬四姑娘道︰「那您就別怪我扣人不放。」
大爺郭燕翎兩眼一瞪,道,「四姑娘,這是大當家的意思?」
馬四姑娘微一搖頭,含笑說道︰「您弄錯了,這跟我大哥毫無關系,我大哥為人軟弱,向來不愛得罪人,這全是我的意思,他根本不知情。」
大爺郭燕翎道︰「那麼我派專人乘千里快騎到東北去一趟……」
馬四姑娘搖頭笑道︰「您錯了,郭大爺,那沒有用,有些時候有些事,我大哥他也做不了我的主,您信不信?」
大爺郭燕翎道︰「這件事應該例外。」
馬四姑娘道︰「這件事他更做不了我的主,不信您可以試試。」
大爺郭燕翎道;「真要這樣的話,我就不打算試了,我打算……」
馬四姑娘道︰「郭大爺,您打算怎麼樣?」
大爺郭燕翎道︰「四姑娘,郭燕翎再次好言相求,請四姑娘高抬貴手……」
馬四姑娘道︰「我不敢當,剛才說過,那容易,郭大爺既有所諭,馬家的人不敢不遵,只請郭大爺您點個頭……」
大爺郭燕翎道︰「這麼說我要不答應撤出‘遼東’,四姑娘你也絕不會放了。」
馬四姑娘道︰「正是這樣,事非得已,您要原諒。」
大爺郭燕翎臉色微變,道︰「那麼我打算先扣下四姑娘,然後請二當家的做主,用我那佷女兒,把四姑娘你換回去。」
馬四姑娘目光一凝,笑道︰「郭大爺,您好主意,只是我要提醒您一句,此時此地,誰敢靠近我一步,您那位佷女兒就會受一次苦……」
大爺郭燕翎淡然笑道︰「四姑娘,郭燕翎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真要那樣的話,我那佷女兒所受的苦,我會在四姑娘身上總算,念月。」
高念月應聲跨步而出,大踏步直逼馬四姑娘。
一聲冷叱,橫里撲過來一名大漢,掄刀向著高念月當頭就砍,他來得快,刀勢也頗見威猛。
高念月一側身讓過了刀鋒,探掌抓上大漢持刀腕脈,道︰「你閃開點兒,一邊兒歇著去。」手腕往外一抖,緊跟著飛起左腳。
那大漢身子往前一栽,上又挨了一腳,猛地往前一沖,連滾帶爬地沖向了一邊。
高念月手下留情有分寸,他沒帶一點傷,但是他受不了這個,大叫一聲,翻身欲起。
許全倏揚冷喝︰「還不知足麼?非動不了了才算麼,躺下。」
旱煙袋一探,正好點在大漢後腰上,大漢听話了,一聲沒吭,砰然一聲又倒了下去,沒再動一動。
高念月跟計全這一手都夠干淨利落的,「南海」門內,果然是個個不等閑,也難怪「南海」能威震天下。
轉眼間高念月逼近了馬四姑娘,他道︰「郭家人向來禮讓在先,姑娘請先出手。」
馬四姑娘沒動,望著高念月道︰「你怎麼稱呼?」
高念月道︰「高念月。」
馬四姑娘道︰「你是……」
高念月道︰「大爺身邊的一名護衛。」
馬四姑娘倏然笑道︰「我還說你是郭家的什麼人呢,原來只是吃人家的,拿人家的,替人家賣命的一個下人,接住。」皓腕向著高念月當胸一抖。
高念月挺掌迎了上去,只听砰然一聲,馬四姑娘沒動,高念月卻踉蹌退了兩三步,他臉色倏變,道︰「看不出東北馬家還有這等高手,怪不得敢……」
只听大爺郭燕翎淡然說道︰「行家一伸手,就該知道有沒有,念月,別再動了,退……」
郭家令出如山,大爺隨便一句話就是令諭。高念月答應一聲,立即退了回去。
大爺郭燕翎背著手邁步而出,在距馬四姑娘數尺處一站,抬眼凝注四姑娘,淡淡地道︰「四姑娘,郭家人禮讓在先,郭燕翎要親自領教,請四姑娘先發招,我接接試試看。」
馬四姑娘收斂了一臉輕蔑色,神色一肅,道︰「郭家絕學冠天下,您請指教。」抬皓腕,當胸一掌,緩緩推了出去。
大爺郭燕翎雙目微微一睜,道︰「好掌力,四姑娘留神,我要還手了。」依著葫蘆畫瓢,他也抬掌緩緩推了出去。
他這一掌推出,未睹罡風,未見勁氣,卻只見馬四姑娘臉色一變,嬌軀晃動,突然往後退了一步。大爺郭燕翎適時雙眉一揚,道︰「四姑娘,站穩了。」挺立的右掌忽地往後一收。
就這麼一收,剛退一步的馬四姑娘一個嬌軀應勢前栽,踉踉蹌蹌地直向大爺郭燕翎撞去。
大爺郭燕翎倏然一笑;「四姑娘,承讓了。」變掌為指,就要點出。
適時,怪事倏生,正在踉蹌前撞的馬四姑娘嬌軀似被什麼擋了一擋,忽地一震,立即停住。
大爺郭燕翎為之一怔,那挺直的一指停在了那兒。
再看馬四姑娘,她也滿臉訝異色。
就在這當兒,一直作壁上觀的玉翎雕開了口︰「郭家的絕學果然高明,今天我算是開了眼界,郭大爺,可容我說一句話,插一句嘴?」
大爺郭燕鉗霍然轉注,震聲說道︰「剛才莫非是閣下……」
玉翎雕微一點頭,含笑說道︰「郭大爺高明,事非得已,請原諒。」
大爺郭燕翎叫道︰「閣下能破我的……」
玉翎雕道︰「勉力為之,總算僥幸。」
大爺郭燕翎變色說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玉翎雕道︰「只請郭大爺給我個機會說上一句話,插上一句嘴。」
大爺郭燕翎道︰「閣下要說什麼?」
玉翎雕道︰「只有一句,郭大爺找錯了人。」
大爺郭燕翎微微一怔道︰「我找錯了人?什麼意思?」
玉翎雕笑道︰「郭大爺是個明白人,怎麼連這淺顯的一句話都不懂?容我解釋,劫擄郭玉霜郭姑娘的是我而不是馬家。」
馬四姑娘叫道︰「你這是……」
玉翎雕淡然說道︰「馬四姑娘,這是我的事,你少管,有道是︰‘好漢做事好漢當’,我敢做敢當,你犯不著攬事。」
馬四姑娘圓睜美目,詫聲叫道︰「你……」
玉翎雕笑道︰「四姑娘,不用多說,也不用爭。如今郭大爺當面,你我當作說辭,看看郭大爺他信誰的。」
魁偉老者跨前一步道︰「您怎好……」
玉翎雕道︰「您要攔我別怪我不跟您走。」
魁偉老者一怔住口。
大爺郭燕翎適時說道︰「閣下是……」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郭大爺對我不陌生,玉翎雕。」
大爺郭燕翎猛地一愣,叫道︰「什麼,你,你就是玉翎雕……」
玉翎雕笑道︰「郭大爺不信麼?請听。」
仰首一聲輕嘯,半空中應聲傳來一聲雕鳴。
玉翎雕笑道︰「郭大爺,這不會假吧!放眼當今,誰家有這麼一只通靈的雕兒!」
高念月、計全雙雙閃身而前,護在大爺左右。
大爺郭燕翎臉色一變,道︰「我信了,听說你在‘萬安道’上做了案。」
玉翎雕點頭說道︰「不錯,我還在那輛空車上留著一把刻了玉翎雕三字的飛刀,這,想必郭大爺也听說過。」
大爺郭燕翎道︰「你知道,我正愁找你不著!」
玉翎雕道︰「我可不怕你郭大爺找上我,我要是怕的話,我就不會在‘萬安道’上作案了,更不會劫擄………」
大爺郭燕翎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玉翎雕道︰「郭大爺是指‘萬安道’上作案,還是‘溝幫子’附近劫人?」
大爺郭燕翎道︰「我都問。」
玉翎雕微微一笑道︰「很簡單,這二者不外是逼你郭大爺撤出‘遼東’去。」
大爺郭燕翎訝然說道︰「你也要我撤出‘遼東’?」
玉翎雕道︰「我的目的跟馬四姑娘不一樣,我的胃口也遠較馬四姑娘為大,郭大爺居長,我先從你開始,然後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逼他們一個個讓出地盤,退回南海一隅去。」
高念月喝道︰「好大的口氣。」
玉翎雕笑道︰「閣下不信是不是,在我看來易如反掌順水,我只掌握住一個郭玉霜,便能讓整個郭家乖乖听我的話……」
高念月臉色大變,道︰「閣下擄一個弱女脅迫人,這豈是英雄……」
玉翎雕道︰「英雄並不是單靠一個勇字,有勇還得有謀,有勇無謀那只是匹夫,算不得英雄,這樣無須動手郭家便俯首听命,這難道不是上上之著。」
高念月冷然說︰「我只覺得你卑鄙。」
玉翎雕兩眼一睜,眼神奪人,道︰「要不是你姓高不姓郭,今天我就毀了你。」
高念月怒笑說道︰「都一樣,高家兩代受郭家厚恩,我也等于姓郭。」
玉翎雕雙眉剛揚,大爺郭燕翎突然抬手說道︰「有話沖著郭燕翎說……」
玉翎雕道︰「我找的本就是郭家人。」
大爺郭燕翎道︰「我請教,郭家跟閣下何仇何怨?」
玉翎雕道︰「那要看怎麼說了,論公,怨比天高,仇比海深,論私,我跟郭家之間無仇,但卻有恨。」
大爺郭燕翎目光一凝,道︰「閣下,公字何解?」
玉翎雕道︰「郭大爺你自己明白。」
大爺郭燕翎變色說道︰「原來閣下不是江湖英豪,而是官家……」
高念月冷笑說道︰「滿虜的鷹犬。」
魁偉老者猛然跺了一腳。
玉翎雕目光一凝,道︰「我跟你辯辯理,你要是說不過我,小心你那張嘴,先答我一問,你姓高,沒錯麼?」
高念月道︰「你放心,這絕錯不了。」
玉翎雕一點頭道︰「好,再答我一問,當年任職雍王府護衛的高人榮,是你的什麼人?」
高念月道︰「那是家父……」臉色一變,喝問道︰「你怎麼知道……」
玉翎雕道︰「別忘了,我來自官家,當然對當年內城各府做的事了若指掌,我問你,在‘雍王府’當過差的人,算不算鷹犬?」
高念月一怔,立即說道︰「我承認家父當年在‘雍王府」當過差,但家父的所作所為對得起每一個漢旗世冑,先朝遺民。」
玉翎雕道︰「那是你的看法,在官家眼里,他是個叛逆,在我看來,他也算是鷹犬,因為怎麼說他總在‘雍王府’……」
「住口!」高念月一聲怒喝,閃身欲動。
大爺郭燕翎一搖手,喝道︰「念月,不許動。」
高念月倏斂怒態,一欠身道︰「是,大爺,念月遵命。」
玉翎雕笑道︰「如今看來你更是郭家的鷹犬。」
高念月臉色變了一變,但他沒再開口。
大爺郭燕翎道︰「閣下,他僅是我郭燕翎的一名護衛。」
玉翎雕道︰「那當然,我了若指掌。」
大爺郭燕翎道︰「那麼閣下就該知道,自我六弟離京後,多少年來郭家一直安份守己,從不騷擾朝廷……」
玉翎雕道︰「郭大爺為什麼不提自郭六爺執掌丹心旗,一直到先皇爺遇刺的那一段。」
大爺郭燕翎道︰「要提那一段,真要說起來,吃虧上當的不是官家。」
玉翎雕怒聲說道︰「可是本朝卻喪失了一位英明的國君!」
大爺郭燕翎道︰「這我承認,但閣下也不能否認,假如當日登基繼位的是弘書而不是弘歷,官家的損失怕要更大。」
玉翎雕怒笑一聲,還待再說,忽听魁偉老者道︰「您可以談點別的了。」
玉翎雕怒態一斂,道︰「不提當年,就照你郭大爺的話,談談先皇帝遇刺,郭六爺離京之後至今的這一段,郭大爺以為郭家多少年來一直安份守己,以官家看來則不然。」
大爺郭燕翎道︰「怎麼不然。」
玉翎雕道︰「化整為零,化明為暗,郭家六兄弟,加上你郭大爺的上一代,共是七家,所住之處對京畿隱隱成包圍之勢,在官家的眼里,這較當年的郭家更為可怕,更是禍患。」
大爺郭燕翎神情震動,道︰「看來弘歷英明不減當年。」
「當然,」玉翎雕道︰「能當皇上的人,那自然錯不了!」
大爺郭燕翎道︰「好話,所以他要把郭家逼聚在一處?」
玉翎雕道︰「不錯。」
大爺郭燕翎道︰「莫非他認為這樣就能清除禍患。」
玉翎雕道︰「至少好應付點。」
大爺郭燕翎道︰「那他何不把郭家人清除盡淨?」
玉翎雕道︰「你以為朝廷不敢麼,皇上只是不忍,也寬懷大度,一直希望郭家能知過悔改,對朝廷盡……」
大爺郭燕翎一笑說道︰「好一個知過能改,我就套用閣下這一句對閣下做個答復,郭家永遠不會有知過悔改的一天!」
玉翎雕道︰「除非郭家不想要自己的人了。」
大爺郭燕翎雙眼暴睜,大義懍然,神態懾人,震聲說道︰「我告訴閣下一下,也請閣下轉知弘歷,為一個公字,郭家不惜犧牲一個郭玉霜,讓他看著辦好了。」
玉翎雕呆了一呆,旋即冷笑說道︰「郭家這份忠,這份義,確實令人敬佩,真可以流傳千秋萬世……」
大爺郭燕翎昂然說道︰「好說,郭家只是不敢愧對祖先而已。」
玉翎雕目閃寒芒,一擺手,道︰「既如此,郭大爺你不必再要郭玉霜了,請回吧!郭大爺的意思,我回京自會往上稟報。」
大爺郭燕翎道︰「我可以不要我那佷女兒,但我卻要在官家人之中找回幾個來,我把你閣下當成頭一個……」
玉翎雕目光一凝,道︰「郭大爺莫非要殺我?」
大爺郭燕翎冷然一笑道︰「閣下是個明白人……」
玉翎雕淡然笑道︰「郭大爺自問能接下我幾招?」
大爺郭燕翎道︰「那要試過之後才知道。」
玉翎雕一點頭道︰「說得是,行,我就跟你郭大爺放手一搏,只要你郭大爺能接下我十招,我做主,立即把郭姑娘雙手歸還,否則的話你郭家人得乖乖給我退往南海去,別在這幾驚世駭俗。跟我來。」長身而起,破空向外疾射。
大爺郭燕翎一怔,旋即喝道︰「念月、計大哥,走。」
話落,帶著高念月跟計全騰身而起追了出去。
任何人也沒想到玉翎雕會來個突然離去,魁偉老者跟瘦削老者定了定神,魁偉老者向著馬四姑娘一擺手道︰「我家少爺已把事情攬過了,馬家非郭家之敵,姑娘快帶人回東北去吧,遲了怕走不了了。」
拉起瘦削老者騰空而去。
馬四姑娘道︰「你們真是官家的人麼?」
魁偉老者人在半空,聞言答道︰「當年是,如今不是,總之這無關緊要,姑娘還是快走吧!」
話聲還在客棧上空,人卻已不見蹤影。
馬四姑娘呆呆地怔在了那兒,喃喃說道︰「當年是,如今不是,這是什麼意思?玉翎雕他又是什麼意思……」
只听馬榮祥在背後說道︰「小妹,咱們這趟出來跟頭栽大了,別管人家是什麼意思了,總之事跟咱們無關,玉翎雕他在‘萬安道’上攔了咱們的生意,打了咱們的人,可是今天人家總算伸手救了咱們,該扯平了,咱們走吧,回東北去吧!」
馬四姑娘霍然轉過嬌軀,逼得馬榮祥近近的,把馬榮祥嚇了一跳,馬四姑娘揚著一雙柳眉,道︰「走?為什麼走?為什麼回東北?」
馬榮祥道︰「為什麼?小妹,難道你看不清情勢?跟玉翎雕的過節已經扯平了,郭家咱們不是對手,事也被玉翎雕一手攪過去了,咱們還在這兒待個什麼勁兒?」
馬四姑娘冷笑說道︰「也不知道是你糊涂,還是我糊涂。」
馬榮祥愣了一愣,道︰「我怎麼糊涂了?」
馬四姑娘道︰「馬二爺,我請教,天下的地兒這麼大,咱們為什麼專挑郭家的‘萬安道’上作案?」
馬榮祥道︰「這……這是大哥的意思。」
「不錯。」馬四姑娘微一點頭,道︰「是大哥的意思,可是你知道大哥又听了誰的麼?」
馬榮祥道︰「事情沒那麼巧的,任師哥去了一趟,第二天大哥就派了幾個弟兄到了‘遼東’,一定是任師哥……」
馬四姑娘冷然一笑道︰「你要明白這一點,就不該嚷著回去。」
馬榮祥茫然說道︰「為什麼我明白這一點,就不該嚷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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