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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膽琴心 第六章

李燕月剛接過連珠,兩眼突閃寒芒道︰「王爺,恐怕有不該來的人來了!」

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至外而止,隨听見外面有人揚聲發話︰「老中堂到!」

一听這話,太後跟皇上臉色都變了。

鐵王道︰「是他們四個里的哪一個?怎麼偏在這時候……」

玉輪道︰「他們都是內大臣,是御前侍衛之長,宮里的一動一靜,哪能瞞過他們!」

太後站了起來道︰「咱們快——」

鐵王道︰「老佛爺,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您請坐著,自有管海東來應付。」

太後似乎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好又坐了下去。

李燕月看在眼里,對這位愛新覺羅氏的皇家,不由為之一陣悲哀,當初多爾袞攝政,身為皇帝的順治,受夠了氣,如今順治遜位,以四個內大臣輔政,他的兒于康熙,照樣也是受足了氣,堂堂的皇家,竟一厥不振如此,怎不令人悲哀。

太後這里剛坐定,一名穿戴整齊,五十上下的瘦削人員帶著兩名大內侍衛走了進來,兩名大內傳衛停在門邊,瘦削大員則面無表情的直走進來,先向大後跟皇上行下大禮︰「臣索尼叩見太後、皇上。」

皇上有點不自在,太後倒相當平靜︰「索大人請起。」

「謝太後、皇上。」

瘦削人員索尼站了起來,微欠著身道︰「臣听說太後跟皇上深夜在這兒議事,特來衛護左右,不過既有鐵王爺在這兒臣來得是多余了。」

這句話顯然話里有話。

太後跟皇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

鐵王濃眉一掀道︰「有我在這兒,您這位輔政大臣大可以放心,請回吧!」

鐵王這話是針鋒角對.不要掉,也不客氣。

哪知索尼擔沒听見似的,轉眼就盯上了李燕月道︰「這個人是誰?」

太後、皇上都沒說話,因為也不知道該怎麼答才好。

鐵王老實不客氣︰「江湖人李燕月。」

一听這話,索尼臉色馬上一變︰「江湖人?他是誰帶進宮來的?」

鐵王道︰「你連太後跟皇上在這兒都知道,還能不知道他是誰帶進宮來的麼?」

索尼沉著臉道︰「鷹王爺,禁宮之內,怎麼能帶個江湖人隨便進去……」

鐵王環目一睜,威稜外射︰「索尼,你這是跟誰說話?」

索尼臉色馬上好看了些,道︰「鷹王爺,我是好意,我是帶刀御前侍衛的內大臣,你肩負禁宮大內之衛護,職責所在……」

「你肩負禁宮大內只衛護,難道我就回危害到禁宮大內跟皇上,人是我帶進來的,自有我在,倘若任何差錯,也自有我一肩承擔。」

「鐵王爺,江湖人個個能高來高去,真等出了什麼差錯,誰承擔也來不及了。」

鐵王爺冷冷一笑道︰「要是連我都制不住,你帶這些人,哪一個是他的對手,他不是照樣能隨意進出禁宮大內。」

索尼為之一時無同以對,臉色變了一變.旋轉向皇上︰「皇上」

皇上突然間變的相當平靜道︰「是我召他進宮的。」

索尼道︰「皇上怎麼可以隨便召個江湖平民進宮?這有違皇家王法,朝廷體制……」

鐵王道︰「皇上年輕,皇家家法,朝廷體制一時記不了那麼多,要你們四個鋪政大臣是干什麼的,就是要你們隨時提醒皇上的,這也是你們的職責。」

索尼正色道︰「鷹王爺,衛護禁宮大內也是我的職責,這件事我不敢不追究到底。」

鐵王冷笑道︰「索尼,不要仗持你是輔政大臣,處處以你的職權脅迫皇上,這個人在京外打死了圍獵獵獲的人熊,救了我的命,皇上嘉許神勇,難道不該召見。」

索尼呆了一呆轉望李燕月︰「那頭人熊是你打死的?」

李燕月淡然道︰「是的。」

「你叫什麼名字?」

真是貴人多忘。

「李燕月。」

「你是從哪兒來的?」

「草民來自江湖。」

「你到京里來是來干什麼的?」

「江湖人興之所至,飄泊四海。」

‘你住在什麼地方?」

「永定門內京華客棧。」

索尼轉向太後、皇上︰「臣不知皇上是為打死人熊的事召見這個人.容臣告退,時候不早,也請太後跟皇上早些回宮吧!」

他大禮一拜,轉身往外行去。

鐵王濃眉一掀,要說話。

太後忙施眼色,鐵王到了嘴邊的話又忍了下去等索尼帶著兩個侍衛都出去了,太後才說道︰「算了,就讓他去吧,咱們受這種氣也不是一天了。」

玉輪道︰「索尼這樣盤問他,是什麼意思?」

這,誰都注意到了,誰都覺的不對,只有玉輪先說出來了。

按理說,以索尼的身份地位,以及在皇宮內外的跋扈,對個江湖人,是不會理會這麼多的。

鐵王道︰「只有一種可能,他看上了李燕月。」

李燕月為之微一怔。

玉輪也為之一怔。

太後道︰「海東,你這話——’

鐵王道︰「他看上了李燕月能打死人熊的一身好本領,好能耐,他們手下的‘巴圖魯’,沒有一個有這種能耐。」

太後臉色一變。

玉輪叫道︰「可不能讓他們把他拉過去。」

鐵王道︰「你想他們拉得過去嗎?」

玉輪道︰「我不比你糊涂,照這情形看,他們一定會找他,只等他們找上了他,他就得非听他們不可,要不然他就別想在京里待了。」

太後涑然道︰「這倒是。」

皇上道︰「他們也怕宮里安置了李燕月。」

太後道︰「海東,真要是這樣,還真是麻煩。」

鐵王道「我就不信——」

玉輪道︰「別又使你的倔脾氣,這不是你使脾氣的時候,真要等在燕月在京里沒辦法待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鐵王道︰「那麼你說,該怎麼辦」

玉輪道︰「以我看不如——一」

李燕月突然截口道︰「郡主放心,我要不想在京里待了,誰也留不住我,我要是想在京里待下去,誰也趕不走我。」

鐵王望著玉輪道︰「听見了沒有?」

玉輪怒視李燕月,高挑著一雙秀眉叫道︰「你還這麼神氣,還這麼了不起——」

「郡主,這不關神氣,也不關了不起,我說的是實話。」

「好,我非看看到時候你怎麼在京里待下去不可。」

李燕月沒說話,當著太後跟皇上,他不好再說什麼。

太後道︰「這不是動意氣的事,萬——」

鐵王道︰「李燕月既然能這麼說,他就有他的把握,您請放心就是。」

玉輪叫道︰「他們要是動用官家的勢力,隨便給他安個罪名滿城抓他呢!他走不走?他總不能請出遜皇帝的信物來?」

李燕月道︰「這種事已經有過了一回,到那個時候,王爺可以出面保我,諒他們也不至于為了一個江湖草民跟鷹王爺直接沖突。」

「那他們要是在暗地里對付你呢?他們在京城里,培植得有民間勢力,三教九流的,什麼人都有——」

李燕月道︰「郡主,我就怕他們不用這手法。」

玉輪道︰「就怕他們不用這手法,你什麼意思?」

「直要那樣,我可以循線追擊,先掃除他們的民間勢力。」

「你只一個人——」

「請郡主看我一個人掃除。」

「好,你永遠神氣,永遠了不起,我會睜大兩眼看著。」

「絕不會讓郡主失望。」

玉輪有了真火,叫道︰「你——」

太後道︰「玉輪。」

玉輪道︰「老佛爺,您听氣人不氣人。」

「為什麼要氣,咱們皇家不是正需要這樣的人嗎?」

玉輪一怔,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太後轉望李燕月︰「李燕月,你有把握?」

李燕月道︰「太後,遜皇帝信得過草民。」

大後呆了一呆道︰「你跟鐵王出宮去吧。」

「是。」http://210.29.4.4/book/club

鐵王也沒再多說什麼,帶著李燕月告禮告退,剛轉過身。

大後道︰「李燕月。」

李燕月跟鐵王停步回身。

太後道︰「皇家全仗你跟鐵王了。」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但請太後放心就是。」

太後道︰「那就好,你們去吧!」

鐵王偕同李燕月往外行去。

望著鐵王,李燕月,一魁梧,一圻長兩個身影出了殿門,玉輪說道︰「老佛爺,你就這麼相信他……」

太後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遜皇帝,連海東都這麼推崇他,不會沒有道理的。」

玉輪還待再說。

太後伸出了手道︰‘時候不早了,跟我回宮去吧!」

玉輪只好改口答應,扶著太後往外行去。

皇上帶著小如意跟在後頭——

口口日

特許紫禁城騎馬,可是鐵王沒騎馬,跟李燕月拉著坐騎往前走。

邊走,鐵王邊道︰「你沒有說錯,在宮里,他們真是眼線廣布,耳目眾多。」

李燕月道︰「說不定,現在就有不少在監視著咱們。」

「讓他們監視吧,最好能綴著一直到我鷹王府。」

李燕月笑笑道︰「恐怕他們沒這個膽。」

鐵王吁了一口氣道︰「你看見了,太後跟皇上的日子怎麼過!」

李燕月沒說話,他能說什麼?

鐵王又道︰「你真打算這麼干?」

「你是說……」

「剛你告訴玉輪的。」

「你有什麼高見?」

「只有一點,到時候手下別留情。」

李燕月笑了。

「不是我不夠仁厚,實在是我恨透了他們。」

李燕月道︰「您放心,這一點我做得到。」

「那就好,替皇家出口氣也算替我出口氣——」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出了宮門鐵工翻身上馬,李燕月道︰「王爺,我能不能不上您那兒去了?」

「怎麼?」

「太晚了,我想早一點回去歇息。」」這匹馬——」

「只有煩勞您帶回去了。」

「也好。」

鐵王從李燕月手里接過星繩,徑自騎一匹、拉一匹走了。

李燕月一個人直奔外城,這時候內城九門早關了,還好,李燕月是去鷹王府的,憑這塊招牌照樣開城讓他出去了。

剛進客棧門,相房里站起兩個人,一個黑衣老者,一個黑衣壯漢。

黑衣老者一雙銳利的目光盯上李燕月︰「李燕月。」

「不錯。」

黑衣老者道︰「走吧,跟我們走一趟。」

李燕月一听這話,簡直想笑,自從他抵京,住進這家京華客棧以來,始終沒好好在客棧里歇息過,也不能回到客棧來,只一回客棧來,每次不是有人等著,就是有人找上門來,把他「帶」走。

李燕月想笑,可是他沒關,不但沒笑、反而表現得冷淡異常。因為他已經猜到了,他道︰「跟你們走,我跟你們兩位素昧平生——」

黑衣老者截口道︰「不用多問,只管跟我們走就知道了。」

李燕月道︰「閣下這話說得對,我不認識兩位,甚至連兩位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怎麼能無緣無故跟兩位走?」

黑衣壯漢道︰「有什麼不能的,誰又不會害你!」

李燕月道︰「我怎麼知道兩位是不是會害我?」

黑衣壯漢似乎脾氣不大好,臉色一變,又要再說。

黑衣老者卻先說了話︰「你盡可以放心,老實告訴你吧,你的運氣來了別人求不到呢!跟我們走一趟,包管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

李燕月道︰「這話我就不懂,我連兩位是什麼人都還不知道,好處怎麼會落在我的頭上?」

黑衣壯漢瞪眼道︰「您不要跟他羅嗦了——」

黑衣老者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急什麼,難道說我當差這麼多年,連件事都不會辦?」

黑衣壯漢馬上不吭氣兒了。

黑衣老者轉望李燕月道︰「你是夠小心、夠謹慎的,看來你的江湖經驗、歷練都不差,也難怪,既不認識人,又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京里臥虎藏龍,什麼稀奇怪事都有,擱我我也不會貿然跟人走,我這麼說吧,今大晚上你進過宮,是不是?」

李燕月越發認定他猜的沒錯,他故作一怔,道︰「閣下怎麼知道?」

黑衣老者微顯得意,淡淡的笑了笑,不答又問︰「除了太後、皇上、神力鷹王、玉輪郡主之外,你還見著誰了?」

李燕月道︰「索大人,難不成兩位是——」

黑衣老者道︰「不能說我們是索大人的人,只能說我們是索大人派來的。」

「呃,原來兩位是索大人派來的。」

「現在你明白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麼說,是索大人要見我?」

「我不敢這麼說,不過既然我們是索大人派出來的人,不管到時候你見到誰,也就眼見到索大人一樣。」

李燕月搖搖頭道︰「我一介江湖小民,哪有這種資格,哪有這種福緣去見索大人。」

黑衣老者微微一笑,笑得有點怪︰「你過謙了,都能進宮去見太後跟皇上還能不夠資格去見索大人,再說,既然見了太後跟皇上,你也該去見見索大人。」

「我能不能不去?」

黑衣老者一怔道︰「你怎麼說?」

李燕月道;「我進紫禁城去,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去——」

黑衣老者道︰「你以為現在就由得了你嗎?」

「這麼說,兩位是打算——」

「告訴你,去了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不去你會遺憾終生,我們是奉人差遣,身不由己,你何必讓我們為難。」

李燕月搖頭道︰「我無意讓誰為難,我是個江湖人,飄泊四海,浪蕩天涯,這一趟到京里來也不過是藉路過之便待兩天,並不想落什麼好處——」

黑衣老者截口道︰「那是你的事,又跟我們去一趟,讓我們交了差,你馬上走都行。」

李燕月道︰「看來閣下是沒懂我的意思,我是說,我既然不想落什麼好處,當然也就連去的必要都沒有——」

黑在老者道︰「你也沒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不管你想不想落個什麼好處,你絕不能讓我們為難。」

李燕月目光一投道︰「你是說,我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是不是?」

「不錯,你是個明白人。」

李燕月道︰「我還是不夠明白,因為我認為我要是不想去,我就不相信有誰能勉強我,夜深了,我要歇息了,失陪。」

話落,他邁步就要往後去。

黑衣老者冷然一笑,轉向黑衣壯漢道︰「你沒說錯,這種人果然沒有必要跟他羅嗦。」

有了這句話,黑衣壯漢立即像奉到了令諭道︰「讓屬下來收拾他,也好試試他那打死人熊的身手。」

話落,跨步,正面擋住了李燕月的去路,五指如鉤,當胸就抓。

這一招平淡無奇,而且一上來就踏中宮,走洪門未免也太不把李燕月放在眼里。

不過,他這一抓力道極猛,如鉤的五指帶著絲絲的勁氣,手未沾衣,勁道已然逼人,顯然是個不俗的好手。

他沒把李燕月放在眼里。

李燕月更沒把他放在心上,微一笑,飛起一指,疾點掌心。

黑衣壯漢神情一震,沉喝聲中,沉腕就要變招。

李燕月沒容他變招,右手疾進,食拇二指閃電般搭上了黑衣壯漢的手脈,一緊一松又一現黑在壯漢悶鳴聲中,陰蹌暴退,兩眼暴射驚駭,一張臉都嚇白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打死人熊的身手怎麼樣?打死人熊費了半天事,對付你只消一指,看來你還不如人熊。」

黑衣壯漢臉色大變,暴喝一聲,就要再動。

黑衣老者兩眼寒芒電閃,冷喝一聲;「好身手。」

左掌一揮,劈向李燕月頸項,右掌直伸,硬插李燕月左肋,一式兩招,一上一下,互為呼應著,而且出手疾快如風,立將李燕月左半身罩住。

李燕月不躲不閃,不進不退,右掌封住黑衣老者左掌,左掌格開黑衣老者右掌,黑衣老者門戶大開,一驚之余就要怞身。

李燕月的右掌由上而下,疾苦奔電,輕輕地按在黑衣老者心口上,同時,左掌的食中二指則點在黑衣老者的小月復之上。

黑衣老者魂飛魄散,心膽欲裂,硬是沒敢動。

李燕月微一笑︰「不管我哪只手,只消力加三分,閣下還會有命在麼?不管我是不是讓兩位為難,兩位最好別再煩我,失陪。」

話落,收手,邁步往後而去。

向著李燕月的背後,黑衣壯漢神色怕人,要動。

黑衣老者一把扯住道︰「咱們差得太遠,走。」

一聲走,兩人疾快出了客棧。

櫃台後嚇煞了掌櫃的跟伙計,定過了神掌櫃的出櫃台就往後跑。

在燕月前腳進屋掌櫃的後腳跟進來,李燕月回過身便道︰「掌櫃的,你看見了,我本不想惹事。」

掌櫃的白著臉,也苦著臉︰「我看見了,也听見了,您還進過宮,見過大後跟皇上——」

「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李爺,您不知道,那位索大人,是內大臣,也是顧命輔政大臣,他們,他們的權勢比皇上還要大啊!」

李燕月道︰「那怎麼辦,掌櫃的你想趕我走。」

掌櫃的都要哭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請您走,小號準慘,請您走嘛,又怕得罪神力鷹王爺——」

李燕月看得不忍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還是走,鷹王爺那兒自有我替你說話去。」

「謝謝您,謝謝您!」

掌櫃的沒口的道謝,直想爬下來叩頭。

李燕且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往手里一提,一塊碎銀扔在桌上,道︰「掌櫃的,這算我的店錢,多了的不用找,城里有什麼不打擾人可以睡一宿的地方嗎?」

「怎麼,您還不走?」

「我想走,可是我還有事,不能走。」

「那-一南下窪的陶然亭——」

「好有人找我,就讓他們上陶然亭去吧」

他提著簡單的行李走了。

口口口

南下窪在「右安門」內,不遠。

沒一盞條工夫,李燕月就到了。

把行李往亭里一放,藉著昏暗月色舉目四眺,只見陶然亭居高臨下,亭下數頃均為沼澤之地,遍布蘆葦,這時候看上去,寂靜空蕩,有點驚人。

正看間,陣陣衣袂飄風聲隨風飄來,凝目再看,遠處十幾條人影疾如鷹隼,劃破夜色,向著陶然亭撲來。

不用說,是該來的人到了。

只一轉眼工夫,十幾條人影已撲到亭外,一起收勢停住。

影定人現,共是十二個除了剛才那黑衣老者、黑衣壯漢之外,另十名是兩個黑衣老者八名黑衣壯漢。

一十二個人,三名黑衣老者手里空空如也,似乎沒帶兵刃,而九名黑衣壯漢則人人手里提著單刀。

先前黑衣老者抬手一指李燕月︰「就是他。」

居中一名馬臉陰森的瘦高黑衣老者冰冷道︰「膽子不小,居然還敢留下地方……」

李燕月道︰「要不是怕給人家客棧惹麻煩,我連地方都不換。」

先前黑衣老者厲喝一聲要動手。

馬臉瘦高黑衣老者抬手攔住了他,森冷目光緊盯李燕月︰「你是不是接受了別人什麼差事?說!」

李燕月道︰「我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裝什麼糊涂,我是說你是不是接了皇家的差事?」

這些人才是夠大膽的,居然肆無忌憚。

李燕月笑道︰「皇家憑什麼給我差事,我又憑什麼要接皇家的差事?」

「既不是為賞你差事,讓你為皇家效力,皇上為什麼秘密召見你?」

「這個索大人也知道,只是為我打死了那只人熊——」

「這就夠了,足證你身手不凡,皇家怎麼會放過你這種能用有用之人。」

「我或許能用有用,可是我為什麼要供人驅策讓人用,江湖生涯逍遙自在,我為什麼非找個人管著不可。」

「你真沒有接皇家的差事?」

「話是我說的,信不信還在你們。」

「好,那還不算太遲,索大人愛惜你是一個人才,現還就跟我們走,剛才的事,可以不去計較。」

「剛才有什麼事,值得索大人計較?」

「剛才你在客棧拒不奉召,而且出手傷了專差,論罪只有死路一條。」

李燕月笑道︰‘我不想去見索大人,也犯王法麼?」

「當然,索大人召見任何人都得去。」

「偏偏我就不想去。」

「所以說索大人對你特別寬容,所以說你現在跟我們走還來得及。」

「我就不明白了,索大人為什麼非見我不可?」

「難道你沒听見,索大人愛才。」

「索大人愛才又如何?」

「索大人打算賞你個差事。」

「這麼看來,我說的話你們也沒听見?」

「什麼話?」

「我為什麼要供人驅策讓人用,我為什麼非找個人管著不可。」

「這麼說,你仍然不願去?」

「不錯。」

「你要明日,不為索大人用的人,索大人也不會讓他為別人所用。」

「這一點索大人可以放心,誰也別想用我。」

「奈何索大人信不過。」

「索大人信不過我?」

「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一樣,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沒能用上的人,索大人絕不會讓他有被別人所用的機會。」

李燕月「呢’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沒能用上的人,索大人一律格殺勿論。」

「對了,你不失為一個明日人。」

「這也就是你們諸位的來意?」

「不錯,不過京大人對你特別寬容,願意先給你個機會!」

「也就是說,我若是知機識趣,馬上跟諸位去,還可以保住這條命?」

「不錯,一點也不惜。」

「如果我這個人不識抬舉.好意心領,情願放棄這個稍縱即逝的不再良機呢?」

馬瞼瘦高老者兩眼寒芒暴閃︰「那你是死定了。」

李燕月微一搖頭道︰「不然,那也得你們諸位能把我的性命拿去,才能算定數。」

「你以為我們拿不走你的命,你以為你還活得成?」

李燕月道︰「不信的話,何妨試試。」

馬臉瘦高老者冰冷道︰「你以為我們不試?」

他抬手一揮,只見人影疾閃,只听衣袂飄風,九名黑衣壯漢行動如電,立即圍住了整座陶然亭。

李燕月像是沒看見,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馬臉瘦高老者又一揮手,跟另兩名黑衣老者,還有九名黑衣壯漢,一起腳下移動,緩緩逼近陶然亭。

李燕月仍然沒看見,仍然沒動。

轉眼間,一十二名高手已經離陶然亭僅剩一丈遠近。

「殺。」

馬臉瘦高老者暴出一聲冷喝。

李燕月身立方向,兩名黑衣壯漢騰身掠起,兩把單刀幻起一片森寒光芒,疾撲陶然亭中的李燕月。

李燕月回身躁手。行囊中抓出長劍,抖月兌去鞘揮手出劍,一氣呵成。

悶哼聲中,金鐵交鳴,兩道寒光兒長虹疾射,篤、努兩聲射人柱子中。是那兩把單刀,兩名黑衣壯漢則翻身退回,落地跟蹌,胸前衣衫各破碗口大個洞,又未傷到肌膚。

兩名黑衣壯漢面無人色。

其他的人也嚇白了瞼。

李燕月長劍下垂,淡然道︰「你們應該看得出,我也夠寬容的。」

一時間四周一片死寂,靜得隱隱令人有窒息之感。

一十二名高手恍若一尊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動不動。

突然,馬臉瘦高老者冰冷發話,話聲冷得不帶一點感情︰

「別忘了索大人立下的規法。」

話聲方落,暴喝四起一十二條人影同時騰起,齊撲向亭中的李燕月,刀光劍影幻成了一張光網。

適才那兩名黑衣壯漢,改用了兩把匕首。

三名黑衣老者,用的則是掣自腰間的軟劍。

李燕月容得尖銳勁風遍身,揮手起到,劍光大盛,身軀做急旋,金鐵交鳴聲中,光網破碎,四散激射,一十二名高手翻滾飄退,持匕首的兩名黑衣壯漢突然爬倒在地,背心上插著兩把極奇短小的匕首,不足手握的把子露在外頭把上還各飄動著一方紅綢。

當然這絕不是死在李燕月手里。

如果是李燕月傷他們,他們的致命傷斷不會在背後要害。

馬臉瘦高黑衣老者兩眼寒芒暴射︰‘走。’

一聲「走’,人影騰躍疾射,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亭外兩具尸首,亭柱上兩把短刀。

李燕月不看兩具尸首,不看兩把單刀,目射冷電,耳凝敏銳,從在到右,在十丈內緩慢搜索著。

當他的目光落在亭東北,一堆隆起的黑影上時,停住了,然後他冰冷發話道︰「閣下可以現身。」

只听一縷清音從那堆黑影之後隨風飄起聲音像脆,恍若銀鈴︰「浩浩然,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李燕月听得剛一怔

隨著這縷銀鈴似的清音,那堆隆起物之後,飄起一條嬌小黑影,足不沾地,似隨風飄行,冉冉而來。

好高絕的輕功身法。

李燕月看得心頭方自震動,看似緩慢其實相當迅捷的嬌小黑影已飄進兩丈內,倏然的落地了。

是個身穿長可及地黑衣、雲發高挽的女子,臉上蒙著一塊黑紗,令人難預廬山真面目。

盡管難窺廬山真面目,不過從她那無限美好的身材看,她應該,也一定有一付閉月羞花的絕世容顏。

她足一沾地,立即發活,語氣雖略嫌冰冷,但話聲仍是那麼好听︰「我現身了,就在你的眼前。」

李燕月道︰「芳駕好高明的輕功身法。」

「你以為那是輕功身法。」

「難道不是?’

「難道你沒听說過,鬼都是隨風飄行。」

「這麼說,芳駕是——」

「番家之中,那縷芳魂。」

「芳駕非世俗中人,不該語怪力亂用。’

「你不信?」

「我只相信我看見的。」

「你看見了什麼」’

「大刀會的表記,跡近失傳的‘凌空御虛’身法。」

蒙面黑衣女子身軀一震︰「你懂的不少。」

「好說。」

「從你驚世駭俗的高絕劍術,我原該想到,你懂的一定也不會少。」

李燕月道︰「劈柴劍式,算不得高明。」

「你過謙,一個人,一把劍,能挫神武營一十二名高手的,絕無僅有,至少在京畿一帶,是絕無僅有。」

李燕月道︰「以芳駕凌空御虛的絕世身法,以及傷這兩名神武營高手的高約手法看,挫一十二名神武營高手,應該也不是難事。」

蒙面黑衣女子話聲微沉,很明顯地帶著些不悅地道︰「我向不輕許,說你一身所學高絕,也不是當面擇你,不妨告訴你,當面奉承,玩虛假那一套我不會。」

「姑娘說得好,也教姑娘知道,我跟姑娘一樣,恐怕還有過之。」

「干什麼,你這是跟我抬杠?」

「姑識以為是麼?」

蒙面黑衣女子一听這話,顯然更不高興了。

她說道︰「你這個人通不通情理,我暗中出手,助你一臂之力,你這個謝字都沒有,倒也罷了,怎麼反倒——」

「姑娘要知道原因麼?」

‘當然要,我要知道,我救了人,他有什麼理由這樣對我。」

「就因為姑娘救了我,可也害了我。」

蒙面黑衣女子冷笑一聲道︰「我明白了,你不願跟神武營結仇,你怕他們。」

「倒不是怕誰不怕誰,而是這麼一來,除非我不在京里待下去,否則就會背著一條大罪,永無寧日。」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還打算在京里待下去麼?」

「當然我還有沒辦完的事。」

「還有沒辦完的事,今天晚上這件事就算我沒出手,你以為你能善了,除非你跟他們走,否則你就是死路一條。」

「這個我清楚,可是我還不想傷他們,置他們于死地,事實上姑娘也清楚,假如姑娘不出手我會放他們全身而退。」

「你以為放他們全身而退,你就有寧日了麼?告訴你,你既不為他們所用,他們就絕不會讓你活著。」

「這個我也清楚,但至少我沒有傷人,他們扣不上我罪名。」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天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句話你懂麼?」

「也許他們——」

「也不用怕,算我多管閑事,幫錯了人,你可以告訴他們,人是我大刀會殺的——」

「但願他們肯信,但是我不願意這麼做。」

「為什麼?」

「大刀會救了我,我總不能再害大刀會。」

「大刀會不怕,要是怕,我也就不會暗中伸這個手了。」

「怕不怕,那是貴會的事,做與不做,那才是我的事。」

蒙面女人突然提高了話聲,道︰「你這個人……你怕是不是,容易,跟我上大刀會去,我給你安排吃,住,這樣,神武營的人就找不到你了。」

「隆情盛誼心領,奈何我這個人不願托庇于人,也不允許我躲避風頭,藏在一個地方不露面的,真要是那樣的話,我何如馬上離京。」

「這麼說,你在京里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

「可以這麼說。」

「什麼事?」

「私事。」

「想替皇家效力,跟索尼等輔政四大臣作對!」

李燕月為之一怔︰「姑娘听見了?」

「不妨讓你知道,我並不是剛來。」

「我不妨也讓姑娘知道,姑娘的想法,跟神武營那般人一樣錯了。」

「錯了?你不是想替皇家效力?」

「剛我說過,我為什麼非替誰效力不可,姑娘是江湖人,應該知道江湖人,再說,姑娘如果真認為我應該接受索尼賞我的差事,也就不會暗中出手,傷神武營兩個高手!」

「以你這個人,要是替皇家效力,那也是令人扼腕的事。」

「那麼姑娘認為我應該替誰效力呢?」

「你以為,我是為什麼救你——」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姑娘總不至于,是想讓我投靠大刀會吧?」

蒙面黑衣女子道︰「在京畿,類似大刀會這種漢族世冑,先朝遺民的組織,不在少數,每一個組織都需要人手,更需要高才,不過不管是哪一個組織,他們都不會貿然招羅人才,總要經過一個時期的暗中觀察與考核。」

聞弦而知雅意。

李燕月微微一笑道︰「那麼,我也奉勸每一個組織,不必在我身上費心費力,因為我不可能加入任何一個組織。」

「是麼?」

「姑娘若是不信,盡可以拭目以待。」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說的話我有點相信,可也不敢全信,因為你是個讓人模不透,拿不準的人。」

李燕月「呃」了一聲。

蒙面黑衣女子接著說道︰「因為你進京來的時候是跟洪門天地會搭上了關系,可是你一進來卻又跟滿虜之中的英雄人物神力鐵鷹王搭上了關系,如個你跟洪門天地會的關系似乎月兌了節,反而眼神力鐵鷹王走得很近。」

李燕月心頭震動,道︰「對我,貴會知道得不少啊。」

蒙面黑衣女子道︰「這也沒什麼,在京畿的每一個組織對于進出京城的特殊人物,都會加以注意的。」

「這麼說,貴會對我的一舉一動,一直都在注意之中了?」

「那是當然,因為你是個特殊人物。’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這倒使我頗有榮龐之感。」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不必客氣,在我們看,你不但是個特殊的人物,而且還是個最為特殊的人物。」

「呢!我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

「那是你過謙,其實你自己應該知道,你是個比任何人都特殊的人物。」

「那也許是貴會高抬我了,時候不早了——」

「怎麼,你要走?」

「不走干什麼?難道等神武營再派大批高手來?」

「你要上哪兒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該上哪兒去,從現在起,京城里的每一個角落,恐怕很難再有我安身之地了。」

「大刀會現在就歡迎你。」

李燕月道︰「這算芳駕邀請我到貴會去?」

「不錯」

「芳駕不是還沒模清我麼?」

「我們不急。」

「但是現在貿然邀一個尚未模清的人到貴會去,豈不是太冒險?」

「閣下,你低估大刀會了!」

「那麼,芳駕也不怕我給貴會惹麻煩?」

「我這個大刀會的人已然出了手,而且是傷了神武營兩個高手的性命,我也沒有隱瞞什麼,你閣下認得出大刀會的表記,神武營的人也一定認得出。」

李燕月笑了︰「我現在想通了,芳駕好計謀。」

「你什麼意思?」

「從現在起,我不承認是大刀會的人都不行了,而且芳駕這一著逼得我無路可走,到頭來我非投向大刀會不可。」

瀟湘子掃描,aim-9OCR,瀟湘書院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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