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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 第 4 卷 第 五 章 以文相會

第二天,客主見面,誰都沒說什麼。當然,這種事怎麼好當面再提,何況又沒成,客主都沒事人兒似的。

姜四海也像沒事人兒,昨夜事的結果,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應該知道,芸姑不一定會再去見他,告訴他,姜明卻一定會再去見他,告訴他。

吃過了早飯,高梅找個機會低聲問關山月,是不是該告辭了,該走了。

關山月答了兩個字︰「不急。」

本來說只留一宿的,如今怎麼說不急?

小姑娘為之微怔,為之不解。

關山月已經轉向姜四海說了話,說他有點事要辦,請姜四海派船送他上岸,然後又轉回來向高梅,要小姑娘在船上等他。

原來關大哥是有事要辦,只是,關大哥在這里有什麼事要辦?先前也沒听關大哥說。

高梅自是會問。

關山月這回回答比剛才多了一個字︰「我的事。」

這如同沒說。

小姑娘以為關大哥是當著姜家三口不能說,不便說,沒再問。

姜家三口更是不會問,姜四海忙派了船,把關山月送上了岸。

上岸的地方,是關山月跟高梅昨天上船的地方,關山月謝過那送他的黑壯漢于就走了,等到有棵樹擋住,黑壯漢子看不見他了,關山月身形一閃就不見了。

約莫頓飯工夫之後,關山月出現在一座縣城里,這座縣城叫「鄱陽府」。

姜明沒有告訴關山月縣太爺是那一縣的縣太爺,可是姜明說是本地的父母官,關山月認為那就該是管「鄱陽湖」這一片的縣份。

關山月一進縣城,就知道這個縣的縣太爺官做得不錯了,因為舉目所及,街道干干淨淨,看不見一點不該有的東西。店鋪、住家門口整齊,百姓穿著樸素干淨,看不見有穿著怪異,歪戴帽斜瞪眼的,邋遏骯髒的,更看不見叫花子,要飯的。百姓行走,舉止,言談,也規規矩矩,溫文有禮,看不見走路橫沖直撞沒正形的,也听不見有大聲嚷嚷的。

不是縣太爺治理得好,教化得好,焉能臻此?

能治理得好,教化得好,不是好官是什麼?

然後,關山月找了一家茶館。

不管哪一朝,哪一代,也不管天南地北,什麼地方,茶館永遠都是听消息,打听事的最佳所在。

這一家茶館,關山月進門的時候坐上六成。關山月找對了地方,這是家大茶館,有三、四十付座頭,坐上六成,已經是黑壓壓一片了。

人雖不少,可是听不見高聲談笑,也听不見碗、蓋相踫聲。

茶館里尚且如此,足證這個縣的縣太爺的確治理得好,教化得好。

關山月找了一付靠里,挨牆的座頭坐下,伙計過來招呼,躬身哈腰,滿臉堆笑,有禮,殷勤,和氣,這恐怕不只是掌櫃的敦的。、關山月點了茶,也說了話︰「我走南闖北,東來西往,到過不少地方,只覺得貴寶地與眾不同。」

伙計也說了話︰「客官是說……」

關山月道︰「我這麼說吧!貴寶地恐怕有位好父母官。」

伙計馬上承認,接著就說縣太爺這好那好,不只眉飛色舞,而且神情激動,把縣太爺說得簡直萬家生佛。

如今又多了個人說,夠了。

伙計走了,砌茶,端茶去了。

鄰座一位客人說了話︰「兄台是外地來的?」

說話的客人二十多歲,長得斯文,穿得也斯文。

關山月道︰「是的,路過貴寶地。」

斯文客人道︰「剛才伙計只告訴兄台,本縣的縣太爺是多麼好的一位父母官了,他沒有告訴兄台,本縣這位父母官,還有一位替本縣爭了大光采,舉了孝廉的公子。」

關山月「噢!」了一聲,道︰「是麼?」

斯文客人道︰「兄台只要在本縣多待一天來日就知道了,本縣父母官這位公子,不但好文才,也好人品,遠近皆知。」

關山月道︰「那真是好人家,好父母,出好子弟,這也是貴縣那位父母官的福報,真是為貴縣爭了大光采了。」

斯文客人連點頭︰「好人家,好父母,出好子弟,本縣這位好父母官的福報,兄台說得好,兄台說得好。」

不但他連點頭,在座的客人都連點頭,顯然都听見了,也可見這位縣太爺多得人心。

關山月道︰「好說。」

斯文客人道︰「兄台不知道,更難得的是,這位孝廉公跟他的尊翁一樣,平易近人,一點架子也沒有︰只要有人求見,只要以文相會,不論本縣人、外地人,不論什麼時候,他都見。」

關山月道︰「這倒真是難得,該拜見拜見,瞻仰瞻仰。」

斯文客人道︰「真該,兄台絕對不虛此行,只是,兄台得不急著走才行。」

關山月道︰「這是說……」

斯文客人道︰「遠近慕名來的人多,都排了隊了,得照順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

關山月道︰「是麼?」

斯文客人道︰「兄台去看看就知道了。」

關山月道︰「那更該拜見,更該瞻仰了,能見這麼一位孝廉公,就是多留兩天又何妨?」

斯文客人道︰「擔保兄台值得。」

關山月道︰「閣下想必見過了。」

斯文客人道︰「見過了,是榮寵,也是福緣,足慰平生了。」

還真是把那位孝廉公捧上了天了。

只是,從在座這些茶客的表情、神色看,斯文客人所言不虛。

看斯文客人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他是位文人,絕不會錯。

那麼,「文人相輕,自古皆然」,這句話要改寫了。

話又說回來了,自古皆然,相輕的文人都這麼推祟那位孝廉公,就足證那位孝廉公,確實有讓文人不能,也不敢相輕之處,而且也確實有不但不能、不敢相輕,反而這麼推崇的地方。

關山月道︰「但不知道何處求見這位孝廉公?」

斯文客人道︰「離縣衙不遠,有座‘崇文館’,孝廉公就在那里會見各方來人。」

「崇文館」,是個會見文人的地方。

本來嘛!斯文客人說了,「以文相會」嘛!

伙計送茶來了。

關山月道︰「我這就去排隊去。」

好在他並不是來喝茶的,付了茶資走了,往外走,還听在座的茶客你一言,我一語︰「兄台這一趟到本地來,是來對了!」「兄台絕對不虛此行!」「萬一得多留兩天,也擔保絕對值得。」

關山月沒來過「鄱陽縣」,人生地不熟,可是縣衙好打听,也不難找,沒一會兒就看見縣衙了,看見縣衙也就看見「崇文館」了。

真的,「崇文館」離縣衙不遠,隔有幾十丈,而且,「崇文館」還近些,還沒到縣衙,就先到「崇文館」了。

看見「崇文館」了,可沒見「崇文館」門口有排隊的人。

怎麼回事?是那斯文客人夸大其詞,還是關山月運氣好,今天沒人來見?

都不是!

等到了門口才知道!

「崇文館」兩扇大門開著,進了門是院子,院于不算大,已經擠滿人了。

敢請是在院子里排隊,難怪門外看不見了。

雖然擠滿了人,好在都有位子坐,十幾條長板凳擺得整整齊齊。

那位孝廉公真不錯,知道體恤人,這也是理,是禮。

本來嘛!都是慕名而來的,又不是見官,就算是排隊等著見官,好官也不會讓人站著等。

人滿是人滿,可是鴉雀無聲,一片寧靜。

到底是文人。

談聖賢書所學何事?

談聖賢書學的可不全是大事。

真說起來,修身也不能說是小事。

修,齊,治,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身修而後家齊,而後國治,而後天下平。

身不修焉能齊家,又怎能治國,更遑論平天下?

關山月過去找了個座坐下,他也等上了,而且是安安靜靜的等。

不知道是一向如此,還是今天快;若是今天快,那還是關山月運氣好。人一個一個的走,算是快的就輪到他了。

說是算快,其實已經快午時了,關山月是最後一個。

中午是飯時,誰都得吃飯,再有來見的人,恐怕得等晌午過後了。

孝廉公見來人的地方,就在眼前這座朝南的「崇文館」里,听得里頭有人喊一聲︰「有請下一位。」關山月站起身正要走過去。

里頭出來個人,四十上下個中年人,穿著也挺斯文,言談舉止也相當客氣,只是,他這麼說︰「這位,請等一等。」

這是還不讓關山月進「崇文堂」。

剛才里頭不是明明喊「有請下一位」麼?

關山月停住了,他沒說話,他等那中年人的後話。

那中年人的後話卻是︰「請見諒,你這位不能見我家公子。」

關山月不能……

怪不得他從里頭出來攔住關山月。

關山月微怔︰「我不能見?請明教。」

關山月也客氣,本來嘛,這是「崇文堂」,再說,人家客氣。

那中年人道︰「你這位資格不符。」

關山月又微一怔︰「我資格不符。」

那中年人道︰「我家公子見遠近各位,是以文相會。」

原來如此。

關山月道︰「我明白了,尊駕是看我穿著打扮不像個文人?」

那中年人道︰「確是如此,還請見諒。」

「好說!」關山月道︰「不錯,我是個江湖人,只是,江湖人就不會文事,不能談文?」

那中年人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崇文堂」里又傳出個話聲,這個話聲相當清朗︰「說得好,請這位請來。」

有了這句話,那中年人立即哈腰擺手,讓關山月進「崇文堂」。

關山月揚聲一句︰「多謝接見。」

他登上台階,進入「崇文堂」。

一進「崇文堂」就看見了,既像書房,又像客廳,主座前站著一位,這一位是位白衣文士,二十上下,不高不矮,不胖下瘦,長眉鳳目,不但俊美,而且白皙,不但白皙,而且細皮女敕肉,簡直就跟個姑娘家似的。

關山月抱拳︰「孝廉公。」

白衣文士答禮,一雙手也白皙修長,根根似玉︰「不敢當,請坐。」

關山月謝一聲,走過去。

客主落座,白衣文士自關山月進來,黑白分明的一雙鳳目就緊緊凝視關山月,如今更是深深一眼︰「請教,怎麼稱呼?」

話聲很好听。

關山月道︰「不敢,關山月。」

白衣文士道︰「關壯士不是本地人?」

壯士,關山月承認是江湖人,自是壯士。

關山月道︰「遠從外地來,路過貴寶地。」

白衣文人道︰「只是路過?」

不是慕名專程而來。

關山月道︰「是的。」

白衣文士道︰「只是路過怎麼會……」

關山月道︰「我走南闖北,東來西住,一踏進貴寶地,就覺得貴寶地與其他各地不同;一經打听,我知道貴寶地有位萬家生佛的好官,也知道貴寶地有位眾口推崇的孝廉公,只要是以文相會,無論本地、外來,無論何時,都可見到,所以我來拜見,來瞻仰。」

白衣文士道︰「那是本地父老兄弟錯愛,不敢當關壯士這拜見,瞻仰。」

關山月道︰「孝廉公忒謙,我所遇到的人,都說我絕對不虛此行,並擔保一定值得,足慰平生。」

白衣文士道︰「那就更不敢當了!」一頓,轉了話鋒︰「關壯士是江湖人?」

顯然他是不想再听那些捧他的詞兒了。

或許听太多了。

不過,正人君子本就不喜歡听這個。

關山月道︰「是的。」

白衣文士道︰「關壯士說,也能談文事?」

關山月道︰「那要看什麼樣的文事?」

白衣文士道︰「怎麼說?」

關山月道︰(此處原書月兌落)

白衣文士道︰「關壯士忒謙。」

他還真是說對了,關山月的確是「忒謙」,最好別真把關山月當武夫。

白衣文士開始談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把關山月當武夫,不知道他是不是宅心仁厚,他談的都是些粗淺文事。

關山月能對答,而且對答如流。

白衣文士所談文事由淺漸深。

關山月能對答,照樣對答如流。

白衣文士一雙鳳目瞪大了,緊緊凝視關山月。

關山月像個沒事人兒,從容,泰然。

白衣文士所談文事上自天文,下至地理,諸子百家,旁涉三教九流,甚至談到了幾次鄉試的考題。

關山月照樣能對答,依然對答如流。

白衣文士一雙鳳目瞪圓了,滿臉是驚詫色,簡直驚詫欲絕,久久才說出話來。

「閣下確是江湖人?」

由「壯士」變「閣下」了。

關山月道︰「確是!」

白衣文士道︰「從這一刻起,我才知道我往昔對江湖人的認知是錯誤的,而且大錯特錯,從今往後我要重新認識江湖人了。」;關山月裝糊涂︰「孝廉公這話……」

白衣文士道︰「閣下若赴鄉試,解元非閣下莫屬,閣下若赴會試,會元非閣下莫屬,閣下若應殿試,必是三鼎-之首,」

關山月道︰「孝廉公夸獎了,抬舉了。」

白衣文士一臉正經,甚至肅然︰「不,閣下之高才,當今幾位大儒不過如此,而閣下月復笥之寬,胸羅之廣,更勝當今幾位大儒。」

關山月淡然而笑︰「孝廉公如此抬舉,我怎麼敢當?只孝廉公知道,江湖人也能談文,只孝廉公能從此以誠待人,也就夠了。」

白衣文上道︰「前者,我已知過,而且必改;後者,還請閣下明教。」

關山月道︰「孝廉公不明白,我為什麼請孝廉公今後以誠待人?」

白衣文士道︰「正是。」

關山月道︰「請問孝廉公,貴省哪一年的鄉試允準女子應試了?」

白衣文士臉色變了,沉默了一下才道︰「之前那麼多人都沒有看出來,沒想到卻遭閣下看破……」

敢情,她是個女子,不是那位孝廉公。

關山月道︰「我頭一眼就看出來了,不便馬上說破而已。」

白衣文士低了低頭︰「不敢再欺瞞,我是董孟卿的妹妹,代兄會見各地文士。」

原來那位舉人公叫董孟卿。

關山月道︰「遠近皆知,孝廉公願以文會見遠近來人,遠近來人也都是慕名而來。」

白衣文士道︰「我知道不該,但是不得已。」

關山月道︰「孝廉公沒有親自會見遠近來人,當有理由?」

白衣文士道︰「有理由。」

她並沒有說是什麼理由。

關山月道︰「能否賜告?」

白衣文士沒說話。

顯然,不能。

關山月道︰「孝廉公不在?」

白衣文士道︰「不,他在。」

關山月道︰「那麼,孝廉公欠安?」

白衣文士道︰「也不是,他很好。」

關山月道︰「那是有要事纏身,不能……」

白衣文士道︰「不是,都不是……」

關山月道︰「芳駕恕我,孝廉公怎能,又何忍不親自來見遠近來人,總該說個理由。」

白衣文士美而白皙細女敕的臉上浮現陰霾,凝重的神色中帶著焦慮,又沉默了一下,才道︰「家兄他不見了。」

關山月一怔︰「芳駕是說……」

白衣文士道︰「家兄失蹤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

關山月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白衣文士道︰「昨夜。」

關山月道︰「在什麼地方?」

白衣文亡道︰「家里。」

關山月道︰「在府里怎麼會……」

白衣文士道︰「昨晚臨睡前,家兄還曾向家父母問安,所以家父認為家兄是遭人劫擄……」

關山月道︰「孝廉公會不會是急事外出?」;」

白衣文士道︰「家兄外出,不管赴何處,為何事,由來必稟明家父家母;昨晚他只是問安,別無稟告。再說,家兄他也不可能有那時必得外出的事,即便有,今天早上他也該回來了。」

關山月道︰「照這麼看,孝廉公恐怕真是……只是,以令尊的為官,孝廉公的交往,為人,什麼人又會劫擄他?」

白衣文士道︰「這就不知道了。」

關山月道︰「府上跟衙里的人都知道了?」

白衣文士道︰「也只是家里跟衙里的人,家人不許張揚,所以家兄會見遠近文土的事,只好由我易釵而弁暫代了。」

關山月道︰「可曾派人找尋?」

白衣文士道︰「已派出捕房差役,只是,至今還沒有消息。」

關山月道︰「可否容我略盡棉薄?」

白衣文士道︰「謝謝閣下,不用了,自有縣衙捕房差役。」

關山月道︰「府里可有人巡更值夜?」

白衣文士道︰「有,宅外有人巡更,宅內有人值夜。」

關山月道︰「巡更值夜之人,無所見?也無所聞?」

白衣文士道︰「捕房問這巡更值夜人,都說無所見,無所聞,也沒有任何異狀,平靜一如往昔。」

關山月道︰「倘若孝廉公確是遭人劫擄,那麼劫擄孝廉公之人,必非庸手,恕我直言,恐怕不是縣衙捕房……」

白衣文士道︰「家父身為縣令,必得配用,也必得信任縣衙捕房;若是連個人都找不到,救不回,還怎麼偵辦境內其他大小案件?怎麼衛護百姓的身家性命,縣衙還要捕房何用?」

是理!

可是,理只是理。

關山月道︰「芳駕生長官宦人家,不知江湖事。孝廉公若是遭人劫擄,那劫擄孝廉公之人,必有重大理由,孝廉公既是縣令之子,本身又舉孝廉,非有重大理由,非萬不得已,那劫擄孝廉公之人,不會甘冒這個大險,既冒了這個大險,為他自身安危,孝廉公的安危就可慮,救人如救火,芳駕……」

白衣文士道︰「我懂閣下的意思,也知道閣下的好意,只是素昧平生,緣只一面……」

關山月道︰「芳駕如今還顧這個麼?」

白衣文士道︰「那倒不是,只是……」

關山月道︰「我明白了,令兄甫遭劫擄,我這個江湖人第二天就來拜見,聞知令兄事又毛遂自薦,芳駕是信不過我吧?」

白衣文士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她竟然承認了,而且神色平靜,從容,泰然。」

關山月道︰「我若有惡意,或者別有用心,芳駕還能安穩坐在此地麼?」

白衣文士道︰「話是不錯,可是……」

關山月道︰「芳駕還是信下過我?」

白衣文士道︰「我不得已,換誰誰都會跟我一樣。」

關山月道︰「令兄已遭劫擄,倘有凶險,府上還會有更大的損失,更大的傷害麼?」

白衣文士肅然道︰「我兄妹不足惜,我兄妹堂上還有兩位老人家,尤其家父的安危更關系‘鄱陽’百姓的福禍。」

不同于一般,是位巾幗奇女子,是位孝女,還是位知道為「鄱陽縣」百姓著想的姑娘。

這一家人是好爹,好娘,好兒,好女,還有個好官。

關山月為之動容,道︰「芳駕不知道我,應該知道‘鄱陽湖’姜家。」

白衣文士一怔凝目︰「‘鄱陽湖’姜家?」

關山月道︰「姜四海老人家,有一雙兒女姜明、姜芸。」

白衣文士定了神︰「如何?」

還是不說知道不知道。

關山月道︰「董、姜兩家兒女親家,姜老人家把芸姑許給了令兄。」

白衣文士道︰「這是‘鄱陽縣’十家有九家都知道的事,又如何?」

這是說,關山月知道不稀罕,不足以證明什麼。

關山月道︰「這是姜老的意思,姜老以縣尊帶著公子孝廉公親臨,萬萬不能推辭,不能不答應,而且是好人家,好子弟,就把女兒許給了董家,這卻不是芸姑的意思。」

白衣文上道︰「芸姑她什麼意思?」

關山月道︰「門不當,戶不對,不敢高攀。」

白衣文士鳳目睜大了︰「這閣下怎麼也知道?」

關山月道︰「只問芳駕,這是不是也是‘鄱陽縣’十家有九家都知道的事?」

白衣文士道︰「我不能不承認,這不是,閣下跟姜家是……」

關山月道︰「朋友,正在姜家做客,我說了這件事,芳駕這表示知道姜家,難道府上也知道芸姑的意思?」

白衣文士道︰「不瞞閣下,芸姑曾到縣里來找過我,也這麼說,並要我勸家父、家兄收回聘禮,退掉這門親事。」

關山月道︰「這我倒不知道,恐怕姜家也只芸姑自己知道,芳駕可曾……」

白衣文士道︰「我據實稟知家父,告知家兄。」

關山月道︰「令尊怎麼說?令兄又怎麼說?」

白衣文士道︰「家父說,董家不同于一般官宦人家,否則就不會親自帶家兄登門求親,好姑娘不能放棄,芸姑會有想明白的時候。家兄說,眾志不貳,必等芸姑改變心意。」

關山月道︰「我來對了,也管對了。」

白衣文士道︰「閣下既是姜家的朋友,今日此來,就不像其他遠近來人一樣,只是為來見家兄一面,跟家兄談文的。」、」

關山月道︰「也不瞞芳駕,我是來看看,令尊是不是的確是位好官,令兄是不是的確是位好子弟;要是,我會盡心盡力促成這段好姻緣,讓佳話流傳遠近。」

白衣文士道︰「要不是呢?」

關山月道︰「我會幫芸姑說話,勸姜老退婚。」

白衣文上道︰「那麼,以閣下看,家父、家兄……」

關山月道︰「聞知令兄遭劫擄,我毛遂自薦盡棉薄,並抬出姜家以取信芳駕,芳駕以為呢?」

白衣文士猛然站起︰「敢請閣下這就跟我到縣衙去,我得先稟明家父。」

這是理,也是禮。

這也是願意,也是請關山月伸手偵查,救她的兄長了。

關山月跟著站起。

好在縣衙並不遠。

有白衣文士帶領,關山月進縣衙自是通行無阻,而且,白衣文士帶著關山月直進後衙。

後衙是知縣老爺住家的地方,白衣文士也就是把關山月帶進了家門。

關山月在客廳稍候,白衣文士召來一名僕人伺候,她則匆匆稟告乃父去了。

關山月坐著等,看這間待客廳,也看眼前僕人。

「鄱陽縣」是個小縣,可這個小縣不算窮縣,縣太爺家的待客廳,可以氣派一些,可以堂皇一些;可是這間待客廳簡樸得幾乎寒酸,除了桌、椅、茶幾,什麼都沒有,就連這幾張桌、椅、茶幾,都是油漆剝落,痕跡斑斑,但是到處干干淨淨,窗明幾淨,點塵不染。

僕人也是一樣,穿得樸素,甚至是舊衣裳,但是干干淨淨,待客也殷勤有禮。

這就更能證明是什麼樣的官,什麼樣的人家了。

輕快步履聲響動,不止一個人。

想必白衣文士陪著乃父來了。

關山月站了起來。

僕人躬了身。

進來兩個人,二前一後,前面一位是位瘦削清 老者,一襲灰色布衫,清奇,精神。

後面正是那位白衣文士,仍然易釵而弁,一襲男裝。

本來嘛!這時候哪有工夫換衣裳,還我女兒家本來面目,也沒那個必要。

老者並沒有因為兒子遭到劫擄而驚慌倉惶,鎮定,平靜,從容,泰然。

白衣文士的神情里,也看不出兄長遭難,身在危厄中,甚至安危難卜,不明生死。她輕抬玉手︰「就是這位。」

老者拱手︰「閣下。」

這哪像個縣尊,一地的父母宮?」

關山月抱拳躬身︰「草民拜見。」

老者道︰「此刻我不是縣令不是宮,只是個待客的主人,閣下則是我董家貴客,座上嘉賓,請坐。」

他抬手肅客。

關山月欠身稱謝,等主人先坐。

老者不肯先坐,抬手再讓,這才賓主同時坐下。

白衣文上也在下首坐下。

坐定,老者說話︰「貴姓關?」

關山月道︰「不敢,關山月。」

老者道︰「閣下不像我見過的江湖人。」

關山月道︰「草民初入江湖。」

老者道︰「我剛說過,此刻我不是縣令,不是官,只是個待客的主人;閣下則是我董家貴客,座上嘉賓,還請不要如此自稱。」

關山月微欠身︰「是,在下從命。」

老者道︰「我已經听小女說過了,她對人向不輕許,卻極為推崇閣下。」

關山月再欠身︰「那是姑娘抬舉。」

白衣文士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句句由衷,宇字發自肺腑。」

關山月道︰「謝謝姑娘,我不敢當,也惶恐。」

白衣文士道︰「閣下太謙虛。」

老者接著道︰「我也謝謝閣下的來意,更感謝閣不願賜鼎力,願伸援手。」這是轉了話鋒了。

關山月道︰「理應竭盡心力,但不知捕房諸位搜救如何,可有孝廉公消息?」

老者微現憂色︰「捕頭剛才來報,至今毫無所獲。」

白衣文士也現憂色,道︰「爹……」

老者卻向著關山月說話︰「我感謝閣下,甚至感激閣下。只是,我身為縣令,家人有難卻求助江湖,不大合適。」

原來他不是來請關山月伸援手的。

白衣文士著了急︰「都到了這地步了,您還……」

老者正色道︰「不管到了什麼地步,我總是朝廷命宮,一縣之令。」

白衣文士叫道︰「朝廷的體制,您的兒子,哪個要緊?」

老者肅然道︰「我既是朝廷命宮,當遵朝廷體制。」

白衣文士霍地站起。

關山月適時說話︰「請問,姑娘可曾稟告,在下是‘鄱陽湖’姜家的朋友?」

老者道︰「小女說了。」

關山月道︰「再請問,姜家聞知佳婿有難,托朋友到縣里來協助營救,甚至伸手營救,是不是也不合適?」

白衣文士改顏忙道︰「問得好!」

老者怔了一怔,道︰「那倒不會。」一拱手︰「多謝閣下解我之難。」

白衣文士有喜色,既佩服又感激的看了關山月一眼,又坐了下去。

關山月道︰「這麼說,縣尊是答應在下伸手了。」

老者忙道︰「閣下已解我之難,我豈有不答應之理?其實,閣下,我是求之不得,實在是不得已……」

關山月道︰「在下是不是可以到孝廉公的臥房看看?」

老者道︰「當然可以,閣下打算什麼時候……」

白衣文士已經站了起來。

關山月道︰「在下打算這就去。」

老者立即站起,往外抬手︰「請!」

關山月也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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