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卷 第三十四章 滿天疑雲無頭信
丑姑驚喜交集,顫聲道︰「江公子,你真的知道他?」
江濤點頭道︰「不但知道,我還親眼見到過他。姑娘把令堂遇害的經過說一說,我再告訴你那家伙躲在什麼地方?」
丑姑長嘆一聲,道︰「能得仇人下落,豈非天意!這些往事,必須從頭說起……」接著,便娓娓而述道︰
「三十年前,江南七煞橫行大江南北,無法無天,武林側目。七煞中,論年紀以我爹最小,論武功造詣,我爹卻勝過其余六人。說句難听話,那時候我爹滿手血腥,的確造了許多殺孽。不過,後來神劍雙英出現江湖,‘擎天七式’之下,群邪喪膽!湘江人屠莫騰首逢雙英,慘遭挫敗,匿跡湘南,不敢復出;接著,龜蛇二叟又被落拓書生所傷,從此亡命蠻荒;三凶見機得早,在巢湖創立水寨,也安分收斂,再不敢肆無顧忌‘七煞’也就此星散I。
我爹總算幸運,未曾受到白道武林的膺懲;但眼見為惡之人,一個個消聲匿跡,也起了警惕從善之心。于是,便在晉東玉皇山定居下來,放下屠刀,立意歸隱。不久,就娶了我娘,正式成家。
那時,我爹雖已年逾四旬,我娘才僅十七歲;老夫少妻,卻情感彌篤。婚後第二年,我娘就生下了我;爹爹更是喜出望外,曾因此遍宴附近百姓,好好風光了半個多月。在他老人家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從此將伴著嬌妻愛女,安渡余年。也不知是他老人家殺孽太重?亦或天理報應,該當有此橫禍;就在我周歲第二天,竟會湊巧踫上了奸詐無恥的‘毒手屠夫’王儒通。
王儒通跟我爹同庚,當時也只四十出頭;而且,在我爹退隱之前,彼此又是知交好友。
他鄉遇故知,我爹自是高興,便把無恥匹夫邀來家中作客。據王儒通對我爹說,他當時已經加盟一個勢力龐大的幫會;那幫會正在籌謀階段,亟需人才,因此極力慫恿我爹重入江湖,同往入盟。我爹听了只含笑婉拒;自稱壯志已消,無意再向刀頭舐血;同時,並叫我娘出室相見,示意已作退隱長計。誰知道王儒通那匹夫見說不動我爹,卻起了無恥之心。那天晚上,用迷藥加入酒中,把我爹灌醉;半夜竟潛入內室,企圖污辱我娘……」
江濤听到這里,忍不住恨聲罵道︰「老匹夫滿臉奸笑,原來竟這般無恥下流!」
丑姑嘆道︰「這也要怪我爹交友不慎,引狼入室。好在上天有眼,那老匹夫並不知道我娘也有一身武功……」
江濤關切地道︰「結果怎麼樣了?」
丑姑舉起手來,輕撫著自己傷痕累累的左頰,眼中閃現淚光,幽幽道︰「結果,那惡賊出其不意,竟被我姐抓傷。羞怒之下,取出一種歹毒的毒液噴筒,對準我娘噴射。我娘整個頭臉胸月復,全遭毒液灼爛。我正好睡在附近小床上,也被毒液濺及左臉,從睡夢中痛醒,尖聲哭叫起來。那惡賊心慌,才倉惶奪門逃去。」
江濤不禁恨恨頓足道︰「該殺的老匹夫,被他逃去,真太可惜…」
丑姑卻道︰「不!當時幸虧被我哭叫之聲驚走;否則,那惡賊如趁我父母昏迷受傷,再下毒手,豈不更糟!
江濤謂然道︰「姑娘這話不錯,能使他驚懼逃走,總算不幸中的大幸……」’語聲微頓,問道︰‘令堂當時受傷可重?」
丑姑眼一閉,滾落兩滴熱淚,喃喃道︰「傷中要害,聲吟不到盞茶之久便斷了氣。」
江濤嘆息一聲,又問道︰「那麼令尊呢?」
丑姑道︰「我爹雖未受傷,卻被迷藥迷昏,不省人事;直到僕婦們聞聲趕至,用冷水浸淋了許久,才清醒過來。那惡賊早逃得無蹤無影了。」
江濤沉吟道︰「這麼說,當時可說無人目睹經過,事後又怎知是王儒通下的毒手?」
丑姑霍地揚頭,眼中精光電射,切齒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娘臨死之前,已經抓住那惡賊的證據了。那是一封信,被我娘奮力一抓,連衣襟扯破;緊緊握在掌心里,至死也沒有放手!」
江濤詫道︰「一封信?那是一封什麼性質的信?」
丑姑道︰「王儒通曾告訴我爹,說他是奉了密令,要往晉西白龍山送一封信。我姐抓在手中的,正是那封信。」
江濤听見「晉西白龍山」五個字,心里忽然一動,忙道︰「那封信可是送往白龍山紅石堡的?」
丑姑點點頭道︰「正是白龍山紅石堡……」
江濤忙問道︰「信中說些什麼?」
丑姑想了想,道︰「信中大意,是指責紅石堡堡主羅玉磷做錯了一件事,把羅堡主罵得拘血淋頭!」
江濤詫異不已,沉吟道︰「晤奇怪,羅堡主做了什麼錯事呢?這封信,怎會交由王儒通送去?難道說……」一時委決不下。
丑姑忽然接口道︰「那封信雖然沒有送到紅石堡,但過了不久,江湖上卻傳言紅石堡堡主羅玉鱗突然暴卒。細想起來,只怕跟信中指責的事有關呢!」
江濤猛地渾身一震,焦急問道︰「姑娘,那封信現在還在不在?」
丑姑道︰「自然在。這是我娘慘死的證物,十幾年來,都由我收存著……」
江濤迫不及待地道︰‘能不能讓在下看看呢?」
丑姑反問道︰「你要看那封信做什麼?暮非疑心王儒通跟紅石堡有關?」
江濤道︰「王儒通跟紅五堡雖無關系,但那封信卻可能關系著一件武林巨變。姑娘請取出來讓在下一觀,或許亦能有助于令堂報仇之舉。」
丑姑頷首道︰「好!只要能查悉仇人下落,相信我爹也會感激你。他老人家一定會替你關說,叫別人不再跟你作對!。」說著,便去床頭打開箱子,翻尋好半晌,才從什物底層找出一個小小布包。
那布包顯已收存了不少日子,色澤盡褪,十分陳舊。丑姑仔細將包兒解開,一層又一層;直解到第四層,最後露出一封皺巴巴的信柬和一角破爛衣襟。那破爛衣襟,大概就是丑姑之母臨死前從王儒通身上撕裂的一片;那封信柬也皺成一團,由此當能想見當時用力之猛。
江濤懷著異樣心意,小心翼翼將信柬攤平,封皮上只寫著「紅石堡羅堡主親啟」八個字,此外並無下款。再取出信箋,卻密密寫滿了兩大張。內容是
「玉麟堡主勛鑒︰閣下承父祖余蔭,受萬方景仰,負劍江湖,以俠士自居。然金玉其表,污垢其實。鄂州一游,丑態畢露,見色而起瀅心,羞惱而施暗箭。玷人清白,污人名節,春風一度,葉落花殘!閣下不自慚作,竟拔劍意圖滅口;心狠念毒,辣手摧花!先逞禽獸之欲,復萌狼子之心。似此無恥無德之行,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
江濤戰戰兢兢閱畢,不禁長吁一聲,說道︰「這封信的用處太大了!或許它能揭發一件震撼武林的大陰謀,使天心教奸詐之心,大白于世;使‘神劍雙英’殞滅之謎,由此揭穿丑姑奇道︰「這件事跟天心教有關?」
江濤點頭道︰「不僅此事與天心教有關,就連姑娘令堂大仇,也與天心教有關。」
丑姑駭然驚道︰「真的?」
江濤道︰「讓我告訴你吧!殺害令堂的真凶‘毒手屠夫’王儒通,現在就在天心教總教地牢,擔任執事總管的職務。」
丑姑一聲驚「哦」,猛地站了起來,失聲道︰「難怪我爹找遍天下,七、八年來,始終找不到他的下落;原來老匹夫竟藏身在天心教里!
江濤肅容道︰「在下雖然透露了王儒通下落,但姑娘最好暫勿告知令尊。天心教勢力甚大,尤其天湖總教中,關卡嚴密,高手如雲;假如輕舉妄動,不僅不能替令堂報復大仇,說不定連令尊也失陷了,那時……」
丑姑怒目截口道︰「不!我不怕,任憑天心教是龍潭虎袕,我也要找到那老匹夫;將他剖月復挖心,替慘死的娘報仇」
話聲未畢,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笑,一個嬌脆的口直接道︰「好志氣!不過,替娘報仇雖然應該,瞞著父親私藏要犯,卻有些說不過去吧?」
丑姑霎時變色,月兌口叱道︰‘是誰?」
‘我!窗外竊笑應道︰「好佷女,有了知心人,連阿姨也不認識啦?」隨著笑語聲,窗外珊柵出現一條妖饒人影,可不正是那何四姑。
丑姑冷哼一聲,擰身穿窗而出;江濤連忙將信柬揣進懷中,緊跟著也追了出去。
何四姑扭著腰肢,緩步走了過來,滿臉詭笑,道︰「我說午間那些點心是誰吃的呢!敢情是咱們佷女兒待客用了。江公子,久違啦!能在這兒相遇,恐怕料想不到吧?」
江濤一面提聚功力,一面沉聲問道︰「你躲在窗外有多久?」
何四姑笑道︰「不久,正趕上咱們賢佷女在說當年故事。我見你們談得入神,不便驚擾,在窗外略候了一會兒。」
江濤恨恨道︰「何四姑,我跟你無怨無仇!前次已經手下留情未傷你性命;你想要劍譜,現在也到手了,為什麼還苦苦相逼,不能放過我?
何四姑連連搖手道︰「啊呀!我的公子爺,你可千萬別說這種見外的話。何四姑天地良心,從來就沒對你江公子起過敵意。這次又承情贈送劍譜,雖然不止送我何四姑一個人,這番盛情,我總是感激的。」
江濤冷哼道︰「那你邀約人追截于我,是何用心?」
何四姑吃吃笑道︰「不瞞公子說,那份劍譜實在太深澳了些。公子好心,送佛送到西天,為什麼不成全到底呢?剛才你們的談話,我也听見了。玉姑娘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彼此都非外人。公子放心,咱們只是誠心誠意請教,絕不會為難公子丑姑自出茅屋,一直在運目搜視;這時證實返來的只有何四姑一人,心膽頓壯。趁她分神之際,突然欺身而上,揚掌直劈了過去。掌出之後,才沉聲招呼道︰「江公子,快走!她的意思只求使江濤月兌身,不惜殺死何四姑。等父親回來時,死無對證,就不難托辭掩飾過去了。
詎料何四姑奸詐成精,早有防備。丑姑身形甫動,她業已頓足仰射,飄然退出丈余外;登時把臉一沉,冷笑道︰「玉姑娘,這就是你不對了。我沒有責怪你藏匿江公子,你倒先犯起尊長來。是不是要我把你爹叫回來說話?」
丑始一掌走空,情知不能善罷;織掌連翻,呼呼又攻出數掌,一面罵道︰「你是誰的尊長?我爹淪到如今,都叫你們這些孤朋狗友害的,直到現在你們還不肯放過他老人家。廢話少說,先接我十掌」。她武功得自「鬼手金刀」齊秉南真傳,掌法頗見不凡;一連四掌,竟將訂四姑逼得東躲西閃,險象環生,又退了一丈六七。
何四姑柳眉倒堅,陰聲道︰「好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你既無情,休怪我無義!說著繞步旋身2一聲龍吟,掣出肩後長劍。
丑姑昂然不懼,一面揮掌搶攻,一面催促道︰「江公子,你還不快走!」
何四姑展動長劍,仰天發出一聲厲嘯,哼道︰「想走?只怕沒有那麼容易!你爹轉眼即返,看看你怎樣對你爹交代?」
嘯聲一起,不消片刻,已聞回音。何四姑說得不錯,其余八人已經聞聲趕來了。
丑姑焦急道︰「江公子,你怎麼還不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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