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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蝙蝠 第七章

小蝠子拉住了鮑廷天的衣袖,不讓鮑廷天跳下去,剎那之間,下面三四十人,早已圍住了他們兩人棲身的那株大樹!

鮑廷天回頭向小蝠子望了一眼,道︰「現在不拼命也不行了,算是我累了你,其實,大丈夫男子漢,要是怕死,那實在不像話!」

小蝠子的聲音十分低沈,道︰「誰說我們要拼命?」

鮑廷天陡地一呆,一時之間,他實在不知道小蝠子那樣說是什麼意思,因為照眼前的情形來看,除了拼命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辦法了!

鮑廷天想問小蝠子,他那樣說,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的話還未曾出口,便听得飛刀于彩,在樹下發出了一下冷笑聲,道︰「躲在樹上的朋友,還不現身,卻在等些什麼?」

小蝠子拉了拉鮑廷天,耳語道︰「你若信得過我,千萬照我的主意行事!」

鮑廷天的神色,仍然十分疑惑,望定了小蝠子,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小蝠子立時又道︰「你答應我!」

鮑廷天在那一剎間,想起了小蝠子和自己在一起,見識遠在自己之上,就算依他之計行事,多半也錯不了哪里去的,是以他咬著牙,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兩人耳語幾句之間,已听得列天紅大聲喝道︰「各人後退,我放火彈燒樹,看他們下不下來!」

列天紅才一叫,小蝠子便接口道︰「不必放火彈,我們下來了!」

他一面叫,一面一手拉著鮑廷天,身形輕輕一縱,便自大樹之上,躍了下來。他肩頭的傷口甚大,一縱一躍間,鮮血又泊泊流出。

小蝠子和鮑廷天兩人,一自大樹上躍下,氣氛便大是緊張,各人圍成了一個圓圈,將他們兩人,團團困住,列天紅一看自樹上躍下來的,只是兩個年輕人,一個神威凜凜,手持鐵棍,虎眼圓睜,一望而知,是一個武功極高的少年英俠,另一個卻是貌不驚人,瘦削蒼白,看來只是一個鄉下小子,列天紅也不禁一怔,「哼」地一聲,道︰「就是你們兩個人麼?」

鮑廷天一聲大喝,道︰「就是我們兩個,已鬧得你們雞犬不寧,再多一個,你更受不了!」

小蝠子卻在鮑廷天狂呼之際,面上帶著微笑,道︰「于彩,你還認得我麼?」

于彩就在列天紅的旁邊,小蝠子一現身,他就覺得這個鄉下小子,十分面善,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曾經見過他來,那自然是小蝠子的樣貌,實在太過普通,絕不驚人之故。

等到小蝠子一開口,于彩也已經陡地想了起來,剎那之間,他面上的神色,不禁十分驚訝。

在興隆鎮上,他發飛刀愉襲,小蝠子中了他的飛刀,仍然帶傷逃走,當時于彩就感到十分驚訝,但總不如小蝠子此際仍然活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為甚!

小蝠子走後,于彩和嚴律人已經商議妥當,嚴律人也決定投入金營效勞,並且還要帶幾個武林高手,前來立功,恰好在嚴律人還未曾離開興隆鎮時,曾青雲等三人,卻不知底細,模了上去。

嚴律人一見曾青雲找上門來,心中實是大喜,因為曾青雲的武功極高,在武林中又極有地位,反抗金兵,天下知名,若是能將曾青雲擒到金營,自然是大功一件,是以就和千手如來黃森兩人,在酒中下了毒。

曾青雲等三人,固然是懵懂不知,但是嚴律人卻也將曾青雲等三人,武功估得太低,三人一發覺酒中有毒,立時翻臉,動起手來。

一動手,龍博、龍義兩兄弟,首先遇害,曾青雲身負重傷,卻逃了出來。

曾青雲一直遇到了鮑廷天師兄弟和小蝠子,才行死去,而嚴律人、黃森,隨後趕到,也死在鮑廷天師兄弟之手,這一切,前文已經表過。

而這時,嚴律人、黃森的死訊,也早已傳到了列天紅處,于彩自然也已經知道,是以于彩這時看到了小蝠子,神情更是訝異。

列天紅在一旁,看出于彩的神色有異,便「哼」地一聲,道︰「這小子是什麼人?」

于彩道︰「他是嚴老大的師弟,叫什麼小蝠子。」列天紅雙眉一揚,道︰「有這等事?」

小蝠子接口道︰「怎麼不是。」

列一紅冷笑道︰「你是嚴老大的師弟,如何偷上崖來,你想作什麼?」

鮑廷天大聲喝道︰「廢話作甚,接我一棍!」

他手中鐵棍,「呼」地一聲,舞了起來,眼看他一棍就待向下砸去,可是就在此際,小蝠子突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鮑廷天一棍砸向前,身子向前沖出,勢子十分猛烈,陡然間,身後的衣服被小幅子抓住,「嗤」地一聲響,一件衣服立時被撕裂,他沖向前的勢子,略一受阻,那一棍自然也發不出去了。

鮑廷天立時站住了身子,向小蝠子怒喝道︰「你,你作什麼?」

小蝠子道︰「怎麼啦?我們上崖來作什麼的,你難道忘了麼?」

鮑廷天一呆道︰「我們是來救康王殿下的。」

小蝠子雙眉一揚,道︰「救康王殿下?康王願在金營為質,乃是宋、金兩國朝廷的事,我們理會作甚?誰說我們是來救人的?」

鮑廷天突然之間,听得小蝠子那樣說法,他整個人全都怔住了!

不但鮑廷天發呆,連圍在他們身邊的列天紅、于彩等人,也呆住了出不得聲。

小蝠子又向列天紅一笑,道︰「列朋友,你防守得不夠嚴啊,你以為後崖無人能夠飛渡,現在你可知道,那靠不住了,我們只來了兩個人,便已如此,來得人多了,又當如何,你要好好感謝我才是!」小蝠子話一出口,列天紅還未曾搭口,鮑廷天卻實在按捺不住了!

剎那之間,他只覺得氣血上涌,臉漲得通紅,心頭的憤怒,實是難以形容,那是一個人在發現了自己與人肝膽相照,但結果卻受了欺騙的憤怒!

這種憤怒,一發如江河奔瀉,如何還克制得住,鮑廷天倏地一個轉身,大喝一聲,鑌鐵棍已向著小蝠子,當頭砸了下來!

小蝠子像是早已料到了鮑廷天會向自己一棍砸下一樣,棍風呼呼,鮑廷天才一發動,小蝠子身形一閃,便已在鮑廷天的身邊,掠了過去,到了鮑廷天的背後,伸手在鮑廷天的背後,推了一下。

那時候,鮑廷天心中盛怒,怒火遮眼,那一棍,實是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向下壓去的,就算沒有小蝠子在後一推,他那一棍砸了個空,是不是收得住勢子,也大有疑問,更何況被小蝠子推了一下,他身後陡地向前,跌出了一步,「砰」地一聲綁,鐵棍砸在一塊大石上,只見石屑四飛,火星四冒,那一棍的力道,將那塊大石,砸得齊中裂了開來。

而小蝠子也在那時,疾轉過身來,一腳踢出,踢在鮑廷天的軟袕之上。

鮑廷天一棍砸空,正想轉過身來,腰際一麻,已然全身發軟,再也難以動彈,他身子伏在大石上,手一松,那條鐵棍,也嗆一聲,跌在地上。

小蝠子卻形若無事,又轉過身來,向列天紅道︰「這位鮑朋友,一身武功,極其驚人,就是性子烈些,若能說服他,是一個極好的幫手!」

鮑廷天伏在石上不能動,他的雙眼之中,幾乎噴出火來,他破口大罵了起來,道︰

「他媽的小王八,你竟是這樣的畜性!」

鮑廷天一直在罵,列天紅、于彩等全是一等一的老江湖了,可是一時之間,心中卻也拿捏不定,列天紅是何等老奸巨滑的人,他一聲大喝道︰「先將這姓鮑的小子,拖到石牢去,等我來處置他!」

隨著列天紅的話,只見三四個人走了過來,拉住了鮑廷天的雙手,將鮑廷天拖了開去,鮑廷天還在罵,但是小蝠子走前幾步,一腳踢出,將鮑廷天的鐵棍,踢了起來,順手一拍,將那條鐵棍,拍得向深淵之中,直跌了下去。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互望了一眼,小蝠子道︰「剛才搏斗時,我受了傷,快帶我去裹傷!」

于彩一拉列天紅,兩人退後了些,低聲道︰「列大哥,這小子年紀雖輕,但是輕功卻比嚴老大更好,金太子正在招募輕功絕頂的人,留他在此,大是有用!」

列天紅冷笑一聲,道︰「看他的樣子,分明是來救人的,如何會忽然投順?」

于彩陰側側一笑,道︰「這個我自有辦法,不如先和他敷衍著,等他養好了傷,我自有辦法,逼他投順我們,叫他跳不出我手心去!」

列天紅眼珠轉動,一聲長笑道︰「蝠朋友……」

小蝠子笑道︰「我姓鐵!」

列天紅道︰「鐵朋友,原來你是來投順的!」

小蝠子道︰「你現在自然不信,但是日久見人心,你自然就會明白的,我一個人,難道你們還怕我能將康王救出去麼?」

列天紅「哈哈」一笑,自負地道︰「那怕你有三頭六臂,想要對我們不利,也只有自身難保!」

小蝠子道︰「本來麼!」

列天紅「哼」地一聲,揚首道︰「多派幾個人在這里把守,余人跟我回去!」

小蝠子搖著手,道︰「大可不必了,這道斷崖,舍我而外,還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過得來。」

列天紅瞪了小蝠子一眼,轉身使向大宅內走去,于彩向幾個人一使眼色,七八個人,圍住小蝠子的身邊,一起走向巨宅。

小蝠子卻完全像是沒事人一樣,一路東張西望,不斷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不一會,已來到了巨宅的近前,只見那巨宅的圍牆極高,足有兩丈五六,有一扇門,正洞開著,一行人進了門,是一個看來荒蕪的後園,也有亭台樓閣,一逕向前走去,已然不見了列天紅。

于彩領著小蝠子,來到了巨宅之中,二樓的的一間房間中,道︰「鐵朋友先在此安息,等傷好之後,還要由金太子親自考察你的技藝!」

小蝠子笑道︰「不要緊,反正我已來了,遲幾天早幾天都是一樣的。」

說話之間,已有人拿著傷藥進來,小蝠子裹好了傷,于彩和幾個人就告辭離去。

于彩等人一走,小蝠子躺在一張榻上,四周圍好像很靜,但是小蝠子卻听得出,屋頂上至少有兩個人伏著,每一扇窗外都有人,門口也有人在輕輕踱著步。

小蝠子心中,暗嘆了一聲。

這時候,他心中最難過的事,便是他知道,鮑廷天是再也不會原諒他的了!

鮑廷天是絕不會明白的,但是小蝠子卻明白,要是他們從樹上躍下來的時候,就和對方動手的話,那麼,他們一定已尸橫就地了!

鮑廷天那樣的英雄人物,講的是動不動就拚命,頭可斷,血可流,彷佛斷了頭,流了血,就什麼問題,全都解決了!

或許小蝠子不是英雄,他只知道他是來救康王的,他只知道,人死了,就什麼都完了,就救不出康王來了。所以他要活著。

他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因為他到這里來,是要救康王,他要將康王救出去。

小蝠子又嘆了一聲,現在自然不是行動的時候,他閉上眼楮,睡著了。

小蝠子料得不錯,在他的房間外面,足有十二個人,隱伏著,看守著他,那十二個高手部奉命,一看到小蝠子有走出房間的跡象,立時發信號,所有的人就一起來圍捕他,因為小蝠子的輕功好,容易走月兌。

然而,小蝠子卻不知道,他的來到,使得火神列天紅,面臨了一個很大的難題。

列天紅自投靠金營之後,飛黃騰達,金太子乃是何等驕奢的人,但是對列天紅,也是優禮有加,列天紅在表面上,雖然沒有什麼官職,但是他的權勢卻極大,列天紅倒也知恩報德,著實替金營拉了不少黑道高手來助陣,妖風橫掃,列天紅自然得意非凡。

但自從上兩個月,金太子忽然要他找一個輕功絕頂的武林高手時,列天紅就覺得有點棘手了。

一提起「輕功絕頂」,任何學武之士,第一個想起來的,自然就是嚴律人。

可是嚴律人的行蹤很詭秘,列天紅化了不少心血,才打探出來,嚴律人在輿隆鎮,和千手如來黃森一起,他立時派于彩前往。

于彩見到了嚴律人,許以重利,嚴律人已經肯來了,列天紅上告金太子,金太子著實嘉許了列天紅幾句,說列天紅交游滿天下,不愧是天下武林人物之首。幾句話將列天紅說得輕飄飄。

但是,嚴律人還沒有來,他的死訊卻傳到了!

列天紅還未曾將嚴律人的死訊告訴金太子,因為他雖然還不知金太子為什麼要找輕功絕頂的人,但是卻知道金太子要人要得十分急,如果他交不出人來,那麼就難以在金太子面前交差了!

如果根本沒有小蝠子和鮑廷天兩人闖到了懸崖上來,列天紅或許會替金太子再另找一個人,但這時,他卻看出了小蝠子輕功,只有在嚴律人之上!

一個輕功絕頂的高手,自己送上門來了!這應該是列天紅感到高興的事。

但是這個高手,卻分明懷著敵意前來的,然而,他在被圍之後,卻忽然又改了口,態度不定,難以捉模,他是不是能將小蝠子推薦給金太子呢?

列天紅在他華麗的書齋中踱來踱去,緊皺著雙眉,好久,他才站直了身子。

也就在這時,只听得門外,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接著,門外守衛的黑道高手揚聲道︰「列爺,于爺來了!」

列天紅沈聲道︰「請!」

門推開,飛刀于彩走了進來,列天紅轉過身來,道︰「那小子怎麼樣了?」

于彩皺著眉,道︰「倒真猜不透這小子是什麼路數,他倒像是若無其事一樣,敷了傷藥之後,就睡著了,別無異動。」

列天紅道︰「他真是嚴老大的師弟?」

于彩點頭道︰「是倒是的,但是我看他,決計不是嚴老大一路人物,他……說是前來投順,自然是飾詞,決不可輕信。」

列天紅「哼」地一聲,道︰「太子殿下要找輕功絕頂的人,要得十分之急,你是知道的了,如果我們竟找不出一個令他滿意的人來,豈不是被他小覷了我們?」

于彩沈吟道︰「這個……只是不知道他要那人,去做什麼事?」

列天紅道︰「上次我也曾問過,但他只是說時機未到,等我們找到人之後,自會相告。」

于彩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倒有一個法子,足以考驗那小子是否可為我們辦事!」

列天紅忙道︰「什麼法子?」

于彩道︰「和那小子一起來的那人,已自報名頭,他叫鮑廷天,名門弟子,在武林之中,也頗有盛名,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列天紅有點不耐煩道︰「那又有什麼相干?」

于彩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極其陰森、詭異。他道︰「小蝠子說對我們忠誠,我們可以命他去殺了鮑廷天,他若肯下手,那自是沒有問題了,若不肯下手,他還在我們手中,怕他飛上天去?」

列天紅一听,立時大喜,伸手拍著于彩的肩頭,道︰「于兄弟,你真是智勇雙全,文武全才!」

于彩听得列天紅這樣稱贊自己,心中非但不高興,反倒吃了一驚。列天紅為人,陰險毒辣,他所素知,如果在列天紅的心中,感到了有什麼人本領在他之上的話,那麼這個人就危險了!

是以飛刀于彩一听,立時恭恭敬敬地道︰「列大哥,這不過是小花樣,怎可當得大哥那樣盛贊,我是萬萬不能和大哥相比的。」

列天紅「呵呵」笑著,道︰「他如殺了鮑廷天,我們再派人到江湖上去傳播消息,那麼,這小子在江湖上自然再也沒有立足之地,想要不死心塌地為我們效勞,也是不行的了!」

于彩趁機道!「列大哥明智之見令人佩服!」

列天紅已有了考驗小蝠子的辦法,心中十分高興,他正想令于彩去立時將小幅子叫來,命他到地牢中去殺鮑廷天,可是就在此際,一陣號角聲,卻傳了過來。

那一陣號角聲,才一傳入列天紅和于彩兩人的耳際之時,還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是以飄飄忽忽,若斷若續。但是山上實在靜得可以,所以也還可以听得真切。而在轉眼之間號角聲已近了許多。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一听到了號角聲,便陡地一震,于彩立時道︰「咦,金太子來了!」

列天紅道︰「是啊,他夤夜前來,必有要事,我們快去門口迎接!」

列天紅一面說一面已向門口,走了出去,于彩緊跟在他的身後出了書齋,號角聲听來更是清楚,列天紅、于彩,急急下了樓,到了巨宅的正門口。

那巨宅的後門,面對著斷崖,正門口,是一個老大的石坪,坪前金兵早已排成了隊,數十支火把,明晃晃地照著,石坪之前,是一個頗為陡峭的山坡,在山坡上,有一條盤旋曲折的山路,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山下,金兵營帳的點點營火。

那條路,直通向金兵的大營,數萬精兵,就扎在山下。

有不少武林高手,為了要救康王,拼著命沖金營,也不知犧牲了多少人!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在巨宅門口,略站了一站,巨宅中又有幾個高手跟了出來,列天紅回首叱道︰「還不快回去,各有職守,來望什麼熱鬧?」

那幾個高手受了吃喝,諾諾連聲,一起退了回去,只見那條山路上,有四五個火把,正迅速地向上移來,號角聲一直在持續著。

等到號角聲突然停下來之後,急驟的馬蹄聲,已然清晰可聞,上山的路,雖然盤旋曲折,但也很斜,不是好馬,根本馳不上來。但是來的人既然是金太子,那還怕沒有良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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