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門 第八部︰一扇奇門
我不禁苦笑了起來,我想,每一個人在我如今那樣的情形下,都不免要苦笑的。
那扇門,看來是嵌在火山口的岩壁上,它是通向何處去的呢?是什麼人安了一扇門在這里的呢?這一切,全是不可解釋的事!
但是,不可解釋的事已經呈現在眼前了,那除了苦笑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我看了大約十分鐘,太陽升得更高了,陽光也可以射進火山口的更深處,但自然不能達到火山口的底部,所以向下看去,最底層仍然是一片濃黑,陽光照射的範圍越是廣,反倒令火山口中,更顯得陰森可怖!
我開始小心地向下攀去,我必須十分小心。因為火山口岩壁上的岩石,是岩漿在高熱之下冷卻凝成的。
在火山口內的岩漿開始漸漸變冷的時候,它會收縮,是以有的岩石,看來是和岩壁連結在一起的,但實際上,早已因為收縮之故,而和岩壁分離了,只不過有極小部分維持著石塊不跌下去而已!
在那樣的情形下,如果我不由分說地踏上去的話,那麼我一定會連人帶石跌下去的了。
我在尋找每一塊踏腳石之前,都用手攀住了我已認為可靠的石塊,用力蹬上一蹬。
我才不過落下了五六公尺,已有好幾塊大石,被我蹬得向火山口底下直跌了下去。
我不知那火山口有多深,但是幾塊大石跌下去,我都听不到它們落地的聲音。直到一塊足有一噸重的大石,被我蹬了下去,我屏氣靜息地等著,足足等了好幾分鐘,才听得深得像是已到了地獄的深處,傳來了一下聲響,那聲響空洞得使人發顫。
我足足化了半小時之久,才下落到那扇門前。那扇門是在特別突出的一大塊岩石的上面,像是一個大平台。
我的身子慢慢地移動著,當我終于來到了門邊的時候,我更可以肯定那的確是一扇門了!而且,我還立即發現了那鑰匙孔!
我還看到,那門口本來是有兩行字的,但是卻已經剝落了,變成了許多紅色的斑點,已看不清那是什麼了,我心頭怦怦亂跳,一手攀住了石角,一手取出了鑰匙來,向鑰匙孔伸去。
但是,我卻無法打開那扇門來,因為在鑰匙孔中,塞滿了石屑,我取出一柄小刀來,用力挖著塞在孔中的那些石屑,這並不是一件容易做的工作。
我只能用一只手來工作,腳踏在一塊石塊上,我的另一只手,必須用來固定我的身子,否則我一用力,就會跌下去了。
我在挖除塞在鑰匙孔中的石塊時,發現了十分奇怪的一個現象。鑰匙孔並不大,但是在孔中的石屑,卻比孔要大得多。
是以我必須先用小刀尖,將石屑用力撬碎,然後才將之一粒一粒弄出來。
大石頭為什麼能走進比它體積小的鑰匙孔中去呢?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石頭進去的時候,並不是固體,而是液體。
也就是說,是岩漿流了進去,在鑰匙孔內,凝結成為岩石,所以才有如此現象的。
我發現了這一點,至少使我對這扇不可思議的怪門,有了一點概念。
我所想到的是︰這一扇門在火山口,一定是在那次火山突然爆發之前的事,火山爆發時,岩漿涌了上來,塞住了鑰匙孔!
我費了好久,才算將鑰匙孔中的石塊,一齊清除了出來,然後,我將那柄鑰匙,慢慢地插了進去。
我在插進那柄鑰匙之際,我心情的緊張,當真是難以形容的。老實說,我還感到相當程度的恐懼,我甚至希望那門的門鎖因為年久失靈了,使我打不開那扇門!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我就可以召集多些人來,用別的方法將門弄開,人多些,總比我自己一個人面對著這一扇神秘莫測的門要好得多了。
但是,我的希望,卻並沒有成為事實,當鑰匙插進去之後,我輕輕地轉動著那柄柄上有兩只翼的浮雕的鑰匙,只听得「拍」地一聲響,顯然我已經成功地將那里門打開來了。
門上並沒有門柄,我只有捏著那柄鑰匙,慢慢地向外拉著,那門漸漸地被我拉了開來。
在門被拉開之際,又有好幾塊石塊,向下落了下去,那些石塊,是在門和門框的縫上的,因為門被我拉開,而使它們落了下來。
當門被漸漸拉開之際,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門的里面了。
在那一-間,我的腦中,不期閃過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念頭,我想到那扇門里面,可能是第四空間,那麼我將從此消失在第四空間中,再也回不來了,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飄蕩的小船一樣。
我又想到,那門里面,可能是希世寶藏,就像「芝麻開門」中的那扇門一樣。
我腦中古怪的念頭是如此之多,是以,當那扇門拉了開來,我可以看清門內的情形之際,我真的呆住了,因為門內什麼也沒有!
我說門內什麼也沒有的意思,並不是說門里面是空的,或門內仍然是岩石,在門的後面,是一個小小的空間,像是一只箱子,或者更恰當地形容說,像是一具可以容納兩個人的升降機!
那「升降機」的四壁、上下,也全是金屬的,和那扇門,是同一金屬,可是,就是那樣一個小小的空間,並沒有其它。
我呆了半晌,又不禁苦笑起來。米輪太太信中所指的門,自然便是這一扇,但是她信中說的那扇門,卻是和她有關的。
我滿以為我只是打開了那扇她說的門,就可以得知她的神秘身份了,但如今,我卻只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空間,米輪太太如果是和人在開玩笑的話,那麼這個玩笑,開得著實不小!我因為在未曾打開這扇門之前,心中所想的古古怪怪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是以看到門內只是一個小小的空間,便大失所望起來。
但是並沒有過了多久,當我的腦中又靜了下來之際,我卻感到,即使門後空無一物,那也是一件十分值得奇怪的事情!
看來,那像是一只很大的,可以容納兩個人的箱子,那麼是誰將這箱子搬到這里來,將之嵌在火山口的岩石之中的呢?而且,這樣做的用意又何在呢?
我想著,已然向著「升降機」中,跨了進去,當我站在那「升降機」中的時候,我發現門後,好象有一些文字,為了更好認清那究竟是什麼文字起見,我將門拉攏了些。就在這時,我意想不到的事,突然發生了!
那門顯然是有磁性的,我只不過將門拉近了些,可是一個不小心,「砰」地一聲,那扇門竟關上了,我眼前立時變了一片漆黑!
我不禁大吃了一驚,我被困在這里,如果走不出去的話,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我的第一個動作,便是用力去推那扇門,想將那扇門再推了開來,而且在那一-間,我已下定了決心,一將門推開,我便立時爬出火山口,離開墨西哥,再也不理會什麼米輪太太了!
可是,我只不過推了一推,還未曾將門推開,我的身子,便突然向下沉去!
我不知道我的身子是如何向下沉去的,因為我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我記得我是存身在一塊金屬板上的,我也記得我存身之處,看來像是一具狹小的升降機,如今我既然是在下沉,那麼,它真是一具狹小的升降機了?我下沉的速度十分之快,而且,那是突如其來的,是以在-那之間,我反而像飛了起來一樣!
那只不過是一分鐘左右的時間,然而,這是如何使人失神落魄的一分鐘!
我終于停止了,那是在「砰」地一聲之後,我的身子只感到一下輕輕的震動。
在那之後,我的身子仍彷佛在下沉著,但實際上那只不過是我的感覺而已,就像一個在船上太久的人,上了岸之後,仍然有身在船上的感覺一樣,事實上,我已停止不再下降了。
我伸手在我的額頭之上,抹了一抹,在那短短的一分鐘之內,我已是一頭冷汗了!
然後,我苦笑了兩下,自言自語道︰「如果那的確是一具升降機,那麼現在升降機已停,我應該可以推門走出去了!」
我一面說著,一面用力向前推去。
在我雙手向前推出之際,我心中所存的我可以走出去的希望,不會超過百分之一,但是不寄于太高希望的事,卻往往能成事實的!
我手輕輕一推,竟已將門推了開來!
那時候,一陣新的驚恐,又襲上了我的心頭,剛才我下跌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下跌的速度,卻十分之快,那麼,現在我已由這「升降機」帶到什麼地方來了呢?
但不論是什麼地方,我都不能困在「升降機」之內的,我必須走出去!
于是,我仍然推開了門。
門外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我並沒有攜帶著電筒,否則,要知道門外是什麼,實在太容易了,但現在卻變成了一項無法克服的困難,因為我的身上,並沒有帶著任何可以發光的東西!
我一手推著門,伸一只手到門外,四面揮動著,我踫不到任何東西。然後,我伸出右足來,向外面慢慢地踏了下去。
我是準備在一腳踏空之際,立時縮回來的,但是,我一腳竟踏到了實地!
我踏到了實地,那不是什麼四度空間,我是確確實實,來到了一處地方,如果有光亮的話,我將可以立時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了!
現在沒有光亮,那也不要緊,我可以憑模索和感覺來判斷那究竟是什麼所在的。
我在右腳踏到了實地之後,左腳又跨了出去,一面伸出雙手,向前模索著,我連跨了三步,我的手,突然踫到了一樣東西!
那樣東西一觸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是十分涼的,我肯定那是金屬,我接著,便發現那是一根金屬管子。當我的雙手在那金屬管子上撫模之際,我又發現那是彎曲的,呈一個椅背形。
當我再繼續向下模去之際,我發現那的確是一張椅子的椅背,因為我已模到了那椅子的坐位和它的扶手,我向前走出一步,在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的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而我的腦中,卻是一片異樣的混亂。
當我在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之後,我勉力鎮定心情,將一切事情,都想了一想,我又決定不去想一切事的前因後果,只將如今發生的事歸納一下。
于是,我自己告訴自己︰我是用一柄奇異的鑰匙,打開了一度在火山口上的門,進入了一座小小的升降機,降到這里來的,現在,我坐在一張椅上。
這些事情,歸納起來,十分簡單,一句話就可以講完了,但是接著而來的卻至少有幾十個問題,這張椅子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有一張這樣的椅子的?我如今是不是在地獄中,听候魔鬼的審判呢?
我發覺我自己的手心,在隱隱冒著汗,當我想在椅子的扶手上,抹去我手心的汗時,我發現在椅子的扶手上,有八個突出的物體。全在右邊的扶手,我雖然看不到什麼,但是從我手指的觸覺來判斷,我可以立時肯定,那是八個按鈕!
當我一發現了這一點,我真正躊躇難決了。朋友,任何人和我在同一處境,一定都會有同樣的為難處的。
我根本不知自己在什麼地方,也根本不知那張椅子究竟是什麼來歷,黑暗使得本來已是神秘之極的事,更加神秘莫測!
而那八個掣鈕,當然是各有所用的,如果我能夠知道它們各自作用的話,那麼,我倒不必猶豫了,可是我卻根本不知它們的作用!
它們之中,可能有一粒是令我月兌困的,也可能有一粒是會使我所在處爆炸的,更可能有一粒是會令得火山突然爆發的!
或者,我坐著的那張椅子,可能是「時間機器」,那我如果胡亂按下一個鈕的話,我可能去到一百萬年之前,我可不想和恐龍以及劍刺虎去打交道!
又或者,我按下一個掣後,真會使我到達第四空間去!當然,最好的方法,是我根本不去按那八個掣鈕中的任何一個!
但是,難道我一直坐在這椅子上?我又實在必須明白我的處境和改變我的處境!
我的手指,在那八個掣鈕上移來移去,就是沒有勇氣按下去。
而當我的手指在那八個按鈕上不斷移動著的時候,我的手心中,卻不住地沁出冷汗來,以致我好幾次用力將手心在我的衣服下抹著,將汗抹去。
我心中千百次地問自己︰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呆了怕足有半小時,才突然站了起來,我決定一個按鈕也不去踫它,我要由那「升降機」上去,從火山口爬出去,再不想起這事件。
但是,在黑暗中模索著,我卻根本沒有法子弄開那「升降機」的門,是以,在十分鐘之後,我又在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和剛才一樣。
我咬了咬牙,在黑暗中,自己對自己大聲道︰「不管怎樣,隨便按一個吧!」
雖然我听到的,只不過是我自己的聲音,但是人的心理,就是那樣可笑,听到了自己的聲音,我的膽子居然大了不少,而且也有了決斷力。
我再不猶豫,也不理會我的手指,是停在第幾個按鈕之上,用力按了下去!
隨著我手指向下一沉,在我的左邊,立時亮起了一團光芒來。
那團光芒是白色的,它十分柔和。但是再柔和的光芒,對一個久處在黑暗中的人來說,都是強烈的。我乍一看到光芒,立時轉過頭去,但是在我剛一轉過頭去的一-間,我卻什麼也看不到。
那一段什麼也看不到的時間十分短暫,接著我便看清楚了,那光芒,是由一盞燈發出來的,那盞燈有一個相當長的燈罩,是以使得燈光變成了一個徑可兩-的圓柱形,而顯示在那圓柱形的燈光之下的,卻是一個人!
那自然是一個人,他站著,雙手緊貼著身,雙目閉著,他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偉丈夫,乍一看來,他像是懸空站著,但是幾分鐘之後,我便看清楚,他是在一個透明的圓桶之中的,而那燈光,是從圓桶的頂部,照射下來,罩住了他的全身。
我驚訝得在不由自主之間,霍地站了起來,我的目光定在那人身上,那人是死的,還是活的?是一個真人,還是一個假人?
這些問題,我在-那間,都無法回答。但是我卻立即肯定了一點!我以前,是在什麼場合之下,見過這個人的,他對于我來說,十分臉熟!
而且,我也立時想了起來,他,就是在那本簿子的圖片中,和米輪太太站在一齊的那個男人!
如果我的推斷不錯的話,那麼,他應該是米輪太太的丈夫,米輪先生!
我又立即記起了米輪太太給尊埃牧師的那封信中的幾句話,她說,她的丈夫死了,她將他保存了起來。米輪先生死了至少有十年了!米輪太太是用什麼方法,將他的尸體保存得如此之好的呢?
我像是中了邪一樣,腳高腳低地向前走去,雖然我明知我每一步,都是實實在在,踏在地上的,但是我仍然感到我彷佛是踏在雲端上一樣。
在事後的回憶中,我甚至無法記起我究竟是如何來到了米輪先生的面前的,我只記得,當我來到了米輪先生的面前,當我揚手可以踫到他的時候,我揚起了手來,但是我卻沒有砸到他。
我的手被一透明的東西所阻,那透明的東西是圓桶形的,我不知那是不是玻璃,但至少手模上去的時候,和模到玻璃的感覺不同,它非常之滑,滑到難以形容,米輪先生的身體,就在這圓桶之中。
我也無法回憶起我在那圓桶之前,怔怔地對住了米輪先生究竟有多久。
我只是注意到米輪先生面部的神情,十分安詳,一點也不像一個死人。而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好象是金屬絲織的,閃閃生光。
我在呆立了許久之後,才後退了一步!
當燈光亮起之際,我首先看到了米輪先生,我的全部注意力,也自然而然,為米輪先生所吸引,我根本來不及去注意別的事。
直到這時,我向後退出了兩步,我才看到,那光線雖然集中照在米輪先生的身上,但是也足可以使我看清楚其余地方的情形了。
我無法形容我是在什麼地方,但那決計不是山洞,也不像是房間,我像是在一個極大的艙中,它的四面,全是各種各樣的儀表,在我的左邊,是一幅深藍色的幕。
而我在剛才所生的椅子之旁,另有一張椅子,那椅子之上,放著一頂帽子。
剛才我在黑暗之中亂坐,已將那頂帽子坐扁了。
我還看到,在兩張椅子之前的,是兩座控制台,也有著各種按鈕和儀器。
我看清了這一切之後,不禁發出了一下聲吟聲來,我知道我是在什麼地方了,我是在一艘十分大的太空飛行船之內。
那毫無疑問地是一座宇宙飛船,而且我還知道,那是由米輪先生和米輪太太駕駛的。現在,我更可以確知米輪太太口中的「在一次飛行中死亡」的那次飛行,是什麼樣性質的飛行了。
那是星際飛行!
米輪先生和米輪太太,是來自別的星球的高級生物!
當我自以為終于有了米輪太太來歷之謎的時候,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本來,我對米輪太太的身份,對火山的突然爆發,便有著如此的假設的,現在又獲得了證明,自然更是深信不疑了。
我在太空艙中踱來踱去,我知道了那是一艘宇宙飛船,對于那些按鈕,自然不再感到恐懼,我反而連續地按下了幾個。其中的一個,令得那藍色的幕,大放光明,那幅幕本來是深藍色的,一放光明之後,變成了明藍色,而且,在幕上還出現了許多金色的亮點,有大有小,有的明亮,有的黯淡。
我再三看了幾眼,便呆了一呆,那是一幅星空圖,我可以立時指出那右下角的特別明亮的一點是太陽,因為有幾個大行星繞著它,那其中的一個,有一個光環,那自然是土星了。
地球當然也在其中,而當我認出了地球之際,我更是疑惑了,因為我看到有一道極細的紅線,自地球開始,向外伸展出去,在那股紅線上,有著表示向前的箭嘴形的符號,那紅線一直越過太陽系,再向前伸展,我可以清晰地辨認出,那股紅線,繞過了幾個大星座。
那幾個大星座是昴宿星座、金牛星座和蜈蚣星座。然後,那股紅線直穿過獵戶星雲,和阿芬角星雲。那個阿芬角星雲究竟有多大,誰也說不上來,科學家曾估計過,如果以光的速度來行進,一萬萬年只怕也穿不過去,但是那股紅線卻在當中穿過!
而且,那股紅線還在繼續向前,又穿過了一大堆我叫不出名堂的星雲,然後,才折了回來。
如果那股紅線是代表著航線的話,那麼它的「歸途」,倒是十分簡單的。
它的「歸途」並沒有什麼折曲,幾乎成一直線,自遼遠的天際,回到了地球那股紅線,標明在那樣一幅龐大的星空圖之上,而且又有著箭嘴的符號,我說它是航線,那本來是不必加上「如果」兩字的。
但是,我卻仍然非要加上這兩個字不可,因為事實上,根本不可能有一條這樣的航線的。要完成這樣的航線,以光的速度來進行,也要幾萬萬年。而我們現今知道,用光的速度來行進是不可能的。那麼,這股紅線怎可能是一條航線?
尤其,這股紅線的起點和終點,竟都是地球,這就更令人覺得它的不可能了。
我呆呆地看了半晌,才走近去,我發現那一大幅深藍色的幕,像是我們習見的螢光屏,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卻發現,就在那幕的旁邊,有著一系列的控制掣鈕,于是我隨便按下了其中一個。
像是我們按動了幻燈機的鈕掣一樣,一下輕微的聲響過處,突然,幕上的形象轉換了,那是一幅十分巨大的相片,我要後退幾步,才看得清楚。
而當我後退了幾步之後,我不禁呆住了。
在那奇大無比的「照片」上,我看到一望無際的平原,而站在近處的,則是米輪先生和米輪太太。他們兩人的身上,都穿著奇異的衣服,在頭上,則套著一個透明的罩子,從那罩子上有管子通向背部。
在那巨大的平原之上,是一個極大的光環,那光環作一種異樣的銀灰色。
在右下角,有著好幾行文字,顯然是說明那是什麼地方的,但是我卻看不懂那些字。但我不必看懂那些字,我也可以知道,這是土星!
只有土星,才會有那麼大的光環!那樣說來,米輪夫婦,至少是到過土星上的了!
問題在于他是不是到過土星,從那艘如此龐大的宇宙飛船來看,他們兩人到過土星,那並不是什麼不可以接受的事實。
而問題是在于︰他們兩人,是從何處啟程,去到土星的。是從地球麼?那實在太可笑了。
我的腦中十分混亂,我之所以想到他們會從地球啟程的,那並不只是因為那股紅線的起點和終點,都是在地球上。而更因為當我和米輪太太一齊在潛艇上之際,我曾和她談過話。
米輪太太在談話之中,曾向我問及一個十分奇怪的問題,她問我,我們叫那發光的大圓球,是不是叫太陽,然後她又問我那個行星,正是我們的地球,她又說她的確回到地球來了。
從那一番話中來推測,她倒的確是從地球出發的——然而如果她是從地球出發的話,那麼,不是她瘋了,就是我瘋了,兩者必居其一。
我使勁地搖了搖頭,想使我自己比較清醒些,但是我一樣混亂不堪,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來。我繼續不斷地去按那個掣,每當我按一下那個掣之際,畫面便變換一樣。我看到米輪夫婦,不斷地在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星球之上拍著「照片」。
也有的「照片」,是沒有人的,只是奇形怪狀的星球和星雲,看來他們的旅程,的確是如此之遙遠,以致有些「照片」,看了之後,令人根本看不出所以然來,心中則產生出一股奇詭之極的感覺。
我不斷地按著,「照片」一共有兩百來幅之多,到了最後的一幅,卻令我發怔。
那幅照片上,有許多許多人,大多數是金發的,有男有女,那是一個極大的廣場,廣場上,則停著一艘銀灰色的宇宙飛船。
那艘宇宙飛船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我至少看到它停在古里古怪的星球之上六七十次之多,我知道,那就是米輪夫婦的宇宙飛船。
也就是說,我如今就在這艘宇宙飛船之中!
在那「照片」上,那艘宇宙飛船,停在空地的一個發射台上,那發射台十分大,倒有點像是巨大的祭壇。而那發射台之旁,全擠滿了人。
在那些人中,其中有一個正在振臂作演說狀,別的人也都像是在听他講話。那是一個十分壯闊的場面,我想,這大概是那艘宇宙飛船起飛之前,留下的照片。
而令我震驚莫名的時是,那「照片」的拍攝時間,已是在黃昏時分了,而在「照片」的右上角,有一個圓形的發光體。
那圓形的發光體,是銀白色的,上面有著較深的灰色陰影,乍看去,像是一株樹。
一個銀白色的圓形發光體,在其中有灰色的陰影,陰影的形狀,像是一株樹,各位,那是什麼?
那是月亮!是地球的唯一的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