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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火柴的女孩 舞伴

邱小岫周末往醫院陪祖母.

老人家握住孫女兒的手問︰「沒有人約你嗎?」

「有,同事們搞舞會,我嫌吵。」

「為什麼不去跳舞?」

小岫笑笑。

「女乃女乃不用你陪,我在這張病床上躺了好幾個月,一定會得熬過春天,你去玩。」

小岫懂得祖母心意,「那麼.我去去就回來。」

「不用,」祖母揮著干瘦的手,「你玩得高興我就安樂。」

小岫把頭伏在祖母胸前,「我不舍得離開你。」

「人老了總是要走的。」

小岫暗暗落下淚來。

「生老病死是人類自然循環,避無可避,小岫,你已長大成人兼有事業,為何看不開?」

小岫不語,祖母溫柔地輕輕撫模她頭發。

過良久,小岫終於抬起頭來,「我去半個小時就回來陪你。」

祖母握住孫女的手一會兒才放開。

小岫回到家,批件跳舞衣裳換上,因心中愁苦,也不再添妝,便叫部車子往目的地。

同事一見到小岫,馬上迎上來,人緣好,自然受歡迎。

小岫一台,大家不約而同已換上春裝,彩色繽紛,異常美觀,心懷不禁抒展開來。

「我們玩一個游戲,小岫,你來做第一個嘉賓。」

小岫最伯胡鬧,「且慢,是什麼游戲?」

「別怕別怕,」大家存心叫小岫開心一下,「不過是個跳舞游戲。」

有一位同事說,「我們帶來五位陌生朋友,首先,將小岫的雙眼朦起,然後,派其中一位朋友與小岫共舞。」

另一個活潑接下去,「舞後,把朦眼巾拿開,五位男士再輪流與小岫跳一次,看看她能否辨出,朦眼舞伴是誰。」

小岫笑,虧他們想得出,這樣一來,非跳六只舞不能離場。

「今天,」有人宣布,「我們恢復青春,玩個痛快。」?

小岫坐下來,由得同事輕輕朦上雙目。

音樂響起來,是她可以應付的四步,小岫微笑著站起來,立刻有人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小岫一怔,這是一只大而強壯的手,給她許許多多安全感,似幫她負擔了部分多月來積聚的壓力。

她決定享受這一只舞。

那人的舞步輕盈,又能遷就她,帶著她在舞池轉動。

小岫覺得無比歡愉,不由自主,振作起來,步伐也比往日輕松,臉上露出笑容。

自初中到今天,她跳舞豈止千百次,卻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好的舞伴,她願意結識這位陌生的男士。

看情形跳舞游戲最終目的是好讓邱小岫多擁有幾個朋友。

小帕不禁贊︰「你舞步奇佳。」

同事們馬上叫︰「不準談話。」

小岫漲紅面孔,耳畔似听見男伴輕笑。

許久沒有這樣高興。

一首曲子只不過三五分鐘長,一下子便跳完,小岫有種好夢易醒的感覺。

對方可不理會她的感慨,放下她的手,靜靜退下。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大聲叫︰「小岫,小岫,醫院打來的電話,你祖母——」

小岫猛地扯下朦眼巾,一言不發,劇奔出去。

她如由項至踵被淋下一大盤冰水。

剛才愉快的心情被驅逐得影綜全無,她匆匆在門口截一都車子便趕往醫院。

一路上呆著張臉,心中已作了最壞打算。

祖母病了不止一明一夕,年紀老大,身體衰竭,進進出出醫院也有一段長時問。

這次恐怕未能出來。

小岫穿著舞衣,直奔上病房,只者見病床上白布覆蓋著。

她靠在牆壁上,整個人崩潰下來,淚如雨下,明知祖母靈魂經已安息,所遺下的不過是具軀殼,好比一件無用的舊衣裳,但是這卻是小岫所認識的祖母,感情上她實在舍不下,繼而號吻大哭。

看護過來說︰「老太太一點痛苦也沒有,只不過是心髒怞搐了一下。」

跳什麼舞,竟未能侍候在側。

「邱小姐,我們需要你簽字。」

小岫發誓以後不再跳舞。

同事們幫著小岫辦事。

都知道小岫自幼父母離異,跟著祖母生活。

後來父母又各自結了婚,移居外地,一兩年不回來一趟,回來也見不了多少次,小岫半弟半妹一大堆,真正的親人,只有祖母。

如今祖母已離她而去。

「小岫,我們再舉行跳舞游戲,那次你只玩到一半。」

小岫哪里還提得起興趣來。

「喂.別這樣好不好,老人家也希望你高高興興生活下去,你忍心叫她難過?」

「過一陣子吧。」小岫幽幽說。

「明天在小劉家開花園派對,天氣漸暖,在泳池旁搭個地方野餐燒烤。」

小岫不語。

「你一定要出來,沒人叫你笑,你可以整天不說一句話!但我們要你坐在那里,你看你瘦多少,再這樣下去,做你朋友沒面子。」

都是他們好心。

小岫實在推辭不過,只得由同事接了來干坐。

她一點歡容也無,臉上只看得見一雙憔悴空洞的大眼楮。

吃喝之餘自然少不了音樂,碎碎細細的快拍子,有人起勁地扭起腰來,花傘似裙子飛揚,笑聲一直傳到老遠,連坐在角落的小岫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悄悄打開手袋,取出香煙,點燃一支吸起來。

旁邊有人搭訕問︰「愛靜才躲在這里?」

小岫抬起頭,看到一個陌生的英俊年輕人。

禮貌上她只得說︰「不,我有怞煙惡習,怕蚤擾他人,放躲在一角。」

「我可以陪你坐嗎?」

「當然,別客氣。」

「煙是戒掉的好。」

「誰說不是。」小岫敷衍。

陌生人笑,「我姓劉。」

「阿你是今天的主人。」

小劉欠欠身。

小岫說︰「我有個朋友,她是位導演,對於怞煙,她說得好︰吸煙將來也許會生癌,不吸肯定立刻悶死,毫無選擇。」

小劉駭笑。

小岫輕輕說︰「除出有煙癖,其實我是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小劉只是笑。

小岫按熄香煙。

小劉又忙說︰「不,不,你盡管怞。」

小岫不由得笑出來。

小劉溫柔地問︰「有無意思跳一只舞?」

小岫的心一動,但隨即低下頭︰「我不再跳舞。」

小劉輕輕說︰「何必苦了自己,又於事無補。」

小岫一怔,誰把她的事情都告訴了他?算了,又不是不能見光的事。

「來,試一試,還記不記得舞步?」

這樣諄諄善誘,小岫緩緩站起來,她有點顫抖,側耳听听,音樂照樣是四步。

小劉輕輕握住她的手,小岫略略失望,這只手的確也非常溫暖,但卻不是她想念的那只手,小劉帶她踏出第一步,一不小心,就踩她一腳。

跟著心一慌,又連二接三踏上來。

終於逼看小岫丟開手彎著腰笑。

小劉十分尷尬,「對不起對不起,平時我不是這樣的,今日特別緊張。」

效果卻一樣,小岫終於笑起來。

「我們再來。」小劉說。

這次好些,但小岫忍不住惆悵,她多希望小劉就是那個神秘的舞伴。

可惜不是,小劉的手比較輕,腳步比較拘謹,小岫跳完這只音樂,不想再跳,便回到原來的位子上坐下。

小劉要為她取食物,她搖搖頭。

很快他被另外一堆朋友擁撮著到另一邊去,小岫又靜下來。

她喝完手上的酒,再緩緩吸一支煙,便站起來離開。

到底破了戒,又再跳舞了,小岫吁出一口氣。

她們這一代女性,又與上一代不同.到底封建有封建的好處,孩子一直是老式婦女的資產,好歹生幾個,拉扯看大,一可排解寂寞.二則養兒防老,越苦越能表揚母愛偉大。

所以祖母有子,小岫的母親也生下她,輪到這一代,即使結婚,也不一定養孩子,此刻雖不覺得有什麼損失,但可以想像晚年會是多麼的孤苦。

女同事間也廣泛商談過這個問題,都接受事實︰沒有耕耘,何來收獲,況且辛辛苦苦女乃大的孩子,將來也不一定會侍奉在側,即使他肯,又於心何忍,當然要給他們自由。小岫已經打了電話叫計程車,做現代女性首要條件就是要會照顧自己。車子沒來,小岫踢石子作為消遣。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開蓬車停在她眼前,司機是小劉。

他微微笑看小岫,〔唷.不告而別。」

小岫已是有意外之喜.沒想到他有這分心意,好幾十個客人,卻一眼關七,注意到她的動向,而且,還撇下他們,跟了上來。

現代的男性,同現代的女性一樣,都十分自愛,做得這樣明顯,實在難能可貴。

雖然他跳舞踩人腳趾,小岫也不由得對他產生好感。

「我送你一程。」

「你還有其他的客人。」

「他們才不會發覺我不在場。」

「不大好吧。」

「沒關系,你放心。」

這時計程車來了,小岫塞兩張鈔票給空走一趟的司機,登上敞篷車。

小劉把車子駛得極其暢順,小岫想,至少他是個好司機。

小劉忽然輕輕說︰「家母去世時,我才七歲。」

小岫十分動容,「呵。」

「自此之後,我做夢一直看見她,多年來未曾間斷,幸運的人不會明白我們這種倩懷。」

「她是否好母親?」小岫忍不住問。

「至善至美,她是個畫家,在家工作,成日把教背在身上,我們一起吃飯、睡覺、說故事、看電視,形影不離,我根本不知寂寞為何物。」

真幸運。

「她去世後,我好不容易弄明白母親永遠不會再來,天天哭。」

真可憐。「寡母病逝之前同我說︰兒子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不要懼怕你的命運。」小岫看到小劉淚盈于睫。她伸手輕輕拍他的肩膀。「對不起,我的話說多了,平常我不是這樣的。」小岫莞爾,平常的他,是否風流倜儻,她倒想知道。她口中卻說︰「沒關系,這樣就很好。」車子駛出市區,接近鬧市。小岫笑問︰「你知道我住哪里?」小劉大吃一驚,「什麼,光天白日,你竟要回家?」小岫笑,「我想回去休息。」「我陪你。」「什麼?」「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漲紅了面孔,「唉,陪你在市區走走,喝杯咖啡,看部電影之類,免得你獨自一人傷神。」

小岫假裝看不見他的尷尬相,「謝謝你,我還是決定回家休息。」

小劉看她一眼,他不想十分勉強她,倒底只是第一次見面。

「好。」他把車子轉彎。

由此可知,他完全知道她住在哪里。

在門口,他試探地問她︰「明天?」

小岫點點頭,「明天!我請你吃晚飯。」

「五點半我到辦公室來接你。」

一言為定,他大喜而去。

小岫那夜失眠。

第二天一早回到公司,她想問的問題沒出口,同事已經擠眉弄眼的走過來。

「小劉怎麼樣,很可愛的小生是不是?」一切都有預謀。

小岫且不答,把同事拉到一個角落,「可記得那日你叫我出來跳舞?」

「哪一天?」一時弄不清楚,「我們常常叫你。」

「我祖母去世那天,游戲玩了一半,就被打斷。」

「呵是,那一次,真可惜是不是。」

「那日,」小岫有點緊張,「我被朦著眼,看不到舞伴,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他是誰?」

人家瞪大眼,「什麼,小劉沒同你說?」

「關小劉什麼事?」小岫莫名其妙。

「他就是你該日的舞伴,一舞之後,對你印象深刻,苦苦懇求我們不著痕跡地介紹你給他,我還以為昨日他已對你說明白。」

「是他?」小岫瞪大雙眼。

「可不就是他。」

小岫怔怔地,「真是他?」不,不像,感覺完全不一橡,「你沒有騙我吧?」

「全場廿多人可以作證,的確是小劉。」

小岫嗒然失望。

「怎麼了,你不喜歡他?」

「不,不。」小岫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也許她把那只朦眼舞想像得太好了。

「給他多一點耐心,也給自已一點時間,慢慢習慣了,就會合拍,甚至配合得天衣無縫,相信我,小劉是個好舞伴。」

但是他與當日的水準差了一千八百倍。

小劉準時在下班時分來接小岫。

小岫多想藉故握一握他的手,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由此可知跳舞是多麼親昵的一種社交活動︰一男一女並不熟稔,卻因跳舞而握住手、搭著肩、攬起腰,距離頓時縮近,氣息可聞。

沒有,小岫沒有握他的手,也沒有問他是否就是她當日的舞伴。

該晚的氣氛很溫馨舒服,她不想破壞它。

有人說,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緩緩道︰「我說,周末干什麼好呢?」

小劉福至心靈,馬上回答︰「跳舞。」

「那麼,請你來接我。」

如今跳舞的好地方也不多了,日式夜總會里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大豪客,西式跳舞廳又震耳欲聾、擠逼非常。

且看小劉把女友帶到什麼地方去。

當然,劉家泳池邊是好地方,但已沒有新奇感。

有人喜歡把車開到郊外,借汽車收音機音樂起舞,可是小岫與他又沒有熟絡到這種地步。

要不落俗套地把女友帶出去跳舞,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且看他怎麼辦。

小岫真沒想到目的地是一棟私人住宅的宴會廳。

是小劉表妹生日。

他們到得略遲,主人家已切過蛋糕,華燈初上,自宴會廳的落地長窗看出去,灰系色天空下的燦爛夜景如一張明信片。

小岫要到這個時候,才發覺小劉的家勢非常好,心中不禁略略躊躇。

她自問不是擁物狂,物質過分豐盛,叫她為難,至今小岫連她那分中等收入都花不光,每月尚有剩餘,她是那種覺得兩只手袋三雙皮鞋已經足夠的人。

穿得時髦整潔是應該的,但絕對不是衣飾的奴隸。

倘若小劉本身真正富裕倒也罷了,最怕上頭還有太後父皇,受足人家氣焰,卻享不到福,白遭殃。

一听到太子同什麼民間女子走過兩三次,就忙不迭查根問底掀人家的底揭人家的疤——

這種事小岫听得多了。

小劉注意到小岫瞼上表情細微的變化,不禁莞爾。

他解釋︰「我表妹姓歐陽,姨丈在建築生意上頗具盛名,是以住宅豪華。」

小岫微笑,「你家也不差。」

「你們那天來的,是我外婆的家,亦即是舅舅此刻住的地方。」

小岫不由得奇問︰「你呢,你又住哪里?」

「來,邊跳舞邊告訴你。」

小劉把她自椅子上拉起來,小岫一征,說也奇怪,他的手今日彷佛有力得多,也溫暖得多,有點像小岫向往的那個人。

整支音樂奏完,他都沒有踩到她的腳,舞步雖不如神秘舞伴般出神入比,卻也令到小岫十分愉快。

小劉向她眨眨眼,「有進步?」

小岫嘉獎地向他笑笑。

進步是至大的壓力,對小劉不公平,小岫又補一句︰「是我跳得不好,所以希望舞伴高明。」

同男女關系一樣,懶人才天天希望配偶高中高升,有志氣的人只鼓勵自己做好本分。

對人不宜要求太高。

她握著他的手坐下來,「你還沒告訴我你住哪兒。」

「下個禮拜你來看便曉得了,是一間小小的公寓。」

小岫意外。

他笑說︰「我只不過是一個擁有富裕親戚的窮小子。」

小岫輕輕問︰「養得活自己嗎?」

「那個當然沒問題。」

「已經足夠。」小岫說。

小劉緊緊握住她的手一會兒,已經有了默契。

小岫往露台走去,她歉意地說︰「我要怞煙。」

小劉沒有干涉她。

他第一次同她跳舞的時候,她朦著眼,小劉過去握住她的手,鼻端已經聞到淡淡煙味,混著她身上的茶玫香水,頗使小劉迷惑,這個年輕的女孩子與眾不同,十分獨突。

他一直等著再見她。

再次有機會共舞,因為緊張,大失水準,幸虧她還肯寬限。

不能再使她失望了。

小岫站在露台上看風景,一手持煙,隔一會兒吸一口,一派悠然自得,小劉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真正享受吸煙。

以後恐怕不由他不接受這支煙。

也罷,慢慢才誘便她戒掉。

他們逗留至深夜才迎著燦爛星光離去。

小岫一直期待下一個周末。

他希祈到他家去參觀。

他的王老五公寓到底有多大,用什麼裝修,打掃得可乾淨,有沒有種植物……都使她好奇。

最使她高興的是,他同她一樣都是靠雙手努力的勞動階層,不必抑人口息。

星功六,小劉的敞篷車來了。

據說今日有人管接管送實在不易,小岫好生感激。

小劉的家不算小,也不算大,兩間房間,小的是睡房,大的是書房,睡房里除出床便是一只六寸左右放枕頭旁的手提小電視機,書房內一張書桌卻足足四尺乘八尺那麼大。

沒有裝修,一切都最自然大方不過,小岫覺得舒服得不得了。

房子連天台,種滿仙人掌,還有一張繩網,小岫立刻躺到上面去。

小劉坐在附近欣賞她,陽光直射到她眸子里去,本來漆黑的眼珠此刻染上一絲金光,變成褐色,小岫的神情柔和松弛,與他開始認識她時,大有進步。

小劉取出一具小小收音機,放石欄上,扭到一個電台,輕視的跳舞音樂立刻傳出來。

小劉把小岫自繩網用力拉起,小帕不由得嚷,「是你了。」是他,這只有力的手的確屬于小劉,一點不錯,現在她相信他的確是她的神秘舞伴。

小劉大惑不解,「什麼叫是我不是我?「

小岫微笑,「沒有什麼。」

「那麼讓我們好好跳這只舞。」

小岫閉上雙目,憑感覺踏出第一步,小劉舞步輕盈肯定地帶領她輕輕旋轉,感覺同那天一模一樣,小岫高興之極,睜開眼楮說︰「幸虧沒有放棄跳舞。」

小劉向她笑笑。

小岫忽然主動,把他摟得緊緊。

小劉居然輕輕責備她︰「鄰居看到了會怎麼想。」

他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來。

鄰居是一位中年太太,她的確看到了,那一對可愛的年青人,青春的面孔神采飛揚,分明是在戀愛中,她艷羨地觀賞半晌,思潮飛出去老遠,回到一個五月的早上,當她也年輕的時候,有人對她說他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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