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開眼笑 第十章
薇薇已經沒事,轉進普通病房。
但洪婉婷……誰都看得出來,她泛著紅光的雙頰是回光返照的現象。
她清醒後,沒有問金大猶,沒有提女兒,直說想見韓維森。她實施沒把握能見到他,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的夫妻,但一直以來,不管她發生什麼事,他總是缺席。
她對韓維森又愛又恨,但不管怎麼樣,臨到生命最後一刻,她最想見到的還是他。
她做夢也想不到,他真的來了。是為了她嗎?韓維森也有將她放進心里的一刻……
但當他看到韓維森身後的封妍時,她知道自己錯了,韓維森從來也不會為她停留,他在乎的只有封妍。
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為什麼韓維森就是愛她?論美貌,她嬌艷如花,論身材,她身高一七0,標準的模特兒比例;而封妍,她只能算不丑,穿上高跟鞋,號稱一六0。
她不論哪個地方都比封妍好,為什麼最後她卻失去了他?
她突然好恨,如果當初她不報復韓維森的冷淡,不跟他離婚就好了。
封妍見到她怨恨的目光,也知道自己應該出去了。感情的事太復雜,有時候,連當事人都看不清,何況她這個外人?就讓韓維森和洪婉婷好好談談吧!
「我去看薇薇。」她說。
韓維森僵硬地點頭。他愛薇薇,雖然他沒有來得及迎接她出生,仍然心疼這可愛的女兒。但當他發現薇薇的血腥居然是O型……他不願意再想下去,他的薇薇,他的寶貝……為什麼發生這種事情?
薇薇動手術的時候,他一刻也沒離開手術房外,但之後,他不知道怎麼見女兒,他……還能是她的爸爸嗎?
幸虧有封妍和她的家人,他們願意照顧薇薇,才讓女兒日益康復。
他很高興,尤其是封妍告訴他,薇薇想爸爸時,他開心地落淚。
但正因為這份喜悅,讓他對洪婉婷生出更大的憤怒。她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他?
所以這次他根本不想來,他受夠了無止盡的謊言了。
「維森。」洪婉婷看著自己的初戀情人,哪怕過了許多年,他仍如初見時出類拔萃,他是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所以結婚後,他不停地工作,讓她一個人品嘗無止盡的寂寞,她才會這麼恨他,不擇手段也要報復他。「我以為你不會來的……你一直這麼忙,想不到……謝謝你。」
他不是為她而來,但她快死了,他說不出實話。
「可是金先生……你放心吧,後事我會處理的,倒是薇薇……她沒事了,你想見見她嗎?」他說的結結巴巴的,因為這都不是他心里想說的話。
他真正想問的是——薇薇到底是誰的孩子?他想知道,會不會有個陌生男人突然出現,跟他爭奪薇薇的撫養權?他想知道自己哪里對不起她,她要這樣對他?他想……他有很多想知道,可他說不出來。
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洪婉婷再對不起他,至少,初識、相戀、新婚那段時光,他們是快樂的。
他盡量記住那些美好,忘掉所有悲傷。這是封妍教他的,很難做到,但若他能成功,或許自己就解月兌了。
「你是說金大猶……死了?」她像是驚訝,又似松了口氣,「我那可憐的薇薇……」
「醫生說,她雖然流了很多血,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那就好。」她楚楚可憐地看著韓維森︰「謝謝你,維森,若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們……」他們畢竟曾是夫妻,不是嗎?夫妻應該坦誠,但他們之間為何謊言不斷?看著她痴戀眷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有種想笑又憤怒的感覺。他越來越忍耐不住了。「婉婷,你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你發現了。」洪婉婷回光返照的臉龐更紅了。「維森,哪怕分手、離婚了,我最愛的人依然是你。」
他要听的不是這個,他想知道女兒的身世。
「維森,我曾經用過無數的方法,我溫柔、撒潑、生氣、孝順你母親、照顧你妹妹、生下薇薇……我承認,有些事做得確實超過了,但我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愛你,可為什麼,你最後卻選擇工作而放棄我?」
「婷婷,開一間全世界最大的鞋廠,買座農場、養魚、養牛、養馬,再造一棟像是白宮一樣的別墅,里頭要有一百多間房,每次走進去,就有兩排僕人迎接我們,稱呼我們老爺、夫人;車庫里至少有五輛車,其中保時捷要有三台,因為那是你的最愛。這些夢都是我們一起作的,我只是努力實現我們的夢想,難道也錯了?」
「那只是我隨口說說的夢想,你怎能當真?」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無論什麼時候,我轉過頭都能見到你,那才是我真正的夢。」
「那生活呢?我們吃什麼?喝什麼?用什麼?」
「只要有愛,哪怕是粗茶淡飯,我一樣甘之如飴。」
「只要有愛嗎?」他想大笑,夫妻九年,他自信不能了解洪婉婷十成,但三成還是有的。「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的陪伴,我現在破產了,一文不名,我不會再每天忙著工作,可以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這樣你快樂嗎?」
她整個人呆住了。韓維森破產?怎麼可能?他是個如此有能力的男人,全天下人都失敗了,他也不會走向敗途。
但他的表情又很認真,他確實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了。
想像他們每天擁抱恩愛,卻喝著西北風……洪婉婷不知道,她的腦袋好像突然凍僵了,本來艷紅的臉,現在泛出另一種詭異的顏色。
那是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現象。
韓維森發現了異樣,趕緊按鈴,又跑出去找醫生。
「快點,她情況不對勁!」他捉住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卻沒注意到對方根本沒有識別證,他只是個喜歡穿白衣的人。
不過已有一個醫生和三名護士跑進病房,為洪婉婷急救。
韓維森沒有跟進去,站在外頭看著他們為她電擊、打強心針,施行一切急救程序。
他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救得了她,她還欠他一個答案——薇薇到底是誰的孩子?
洪婉婷終究沒有挺過來。她去世了,也把薇薇的身世帶進了棺木。
韓維森想過找征信社調查,但站在病床前、看著可愛的女兒,他心軟了。
薇薇的頭部受了傷,縫了幾針,所以漂亮的頭發也剃去一半。她的一只腳還打著石膏,胸口有一道大大的傷疤,那是手術留下來的。
她美麗的身體不再完美,但至少,她活下來了。
他想,等她長大一點,便帶她去美容。薇薇畢竟是女孩子,這樣一身的傷疤,要她以後如何穿比基尼和迷你裙?
不過那些手術似乎都不便宜,現在的他負擔得起嗎?
他已經決定結束公司,把所有剩余的錢發給員工和償付貨款、貸款。這樣東去一點、西花一些……接下來,他大概會比兩袖清風更慘。
「嗯……」床上的薇薇發出細微聲響,她似乎快要清醒了。
韓維森立刻轉動腳步,離開病房,他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女兒。
「爸爸、爸爸……嗚嗚嗚……爸爸,好可怕……爸爸……」薇薇發出夢囈。
韓維森突然邁不動腳了。他想起薇薇第一次喊他「爸爸」,說得好像「叭噗」一樣。他工作忙,很少接送薇薇上下學,但偶爾出現,薇薇總是很驕傲地告訴老師跟同學,她爸爸是全世界最帥的人。薇薇很愛漂亮,就算冬天也要穿裙子,有一回不小心感冒了,又吐又瀉,把全加人折騰得差點瘋掉。他跟婉婷鬧離婚時,是他與薇薇感情最差的時候,她還罵他「壞人」……
但那些事情,不管是好、是壞,至今想來,仍然滿是甜蜜。
他從小養大的薇薇,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便不是他的女兒了嗎?
薇薇,她曾經是他的心肝寶貝,現在,他珍愛她如昔。
是不是一定要有血緣關系,才能決定感情?
他走到門邊,回頭看了薇薇一眼,決定將洪婉婷出軌的事永遠深埋。薇薇一輩子都是他的女兒。
「咦?你來啦?」他打開門的時候,看見封妍,她身上還穿著病人服。
「你不待在病房里好好休息,到處亂跑干什麼?」他急著推她出去,怕薇薇醒來,父女相見又要尷尬。
「爸爸……」可惜來不及,薇薇已經清醒。「爸爸……」乍見親人,她開心地想要起來,卻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薇薇!」韓維森跑得好快,一下子接住她。「怎麼這樣不小心?」
「爸爸,你一直沒來看我,嗚嗚嗚……」她已經隱約听說媽咪和爹地都不在了,她只剩爸爸,他卻老是不在。爸爸又變回以前那樣了,光顧著工作,卻不回家。「爸爸,你為什麼總是不在?你又不要我了嗎?」
韓維森的眼淚立刻掉下來。對于薇薇,他有太多的愧疚。
「薇薇,我很抱歉,但爸爸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我會一直陪你,就算你覺得煩了,爸爸也會陪著你。」
「真的,你不會騙我?」薇薇泫然欲泣。「爸爸以前也說要幫我過生日、參加家長會,但你都沒來。那些我原諒你,可是……爸爸是不是不要薇薇?我在這里等好久,我好痛,好想爸爸,但你都沒來……」
韓維森哽咽著,說不出話。他要怎麼跟孩子解釋,他乍然得知他們不是親生父女的錯愕,還有處理金大尤、洪婉婷後事的忙碌。
「薇薇,不只你需要爸爸。」封妍替他們打圓場。「媽咪、爹地的事情也要爸爸處理,你總不能把爸爸切三塊,三個地方各方一塊吧?」
薇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爸爸忙沒關系,只要爸爸依舊愛她就好。
可是媽咪和爹地……想起親人,她眼淚滴滴答答地掉。「爹地和媽咪真的死了嗎?」
韓維森說不出話,他不曉得怎麼跟一個孩子解釋生離死別的問題。
封妍替他解了圍。「我們這樣想,薇薇,爹地和媽咪只是去到別的地方去住而已,不過那里比較遠,我們暫時見不到他們,但總有一天,大家還是會團聚的。」
「那要等多久?」
「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十年,或者一百年也說不定,但薇薇,姐姐可以告訴你一個魔法,只要你每天想著爹地、媽咪,他們就會一直在你心里陪著你喔!」
薇薇一邊听,一邊點頭。「嗯,我會想他們的。」
這是,護士推著推車走進來。「換藥嘍!」
「爸爸趕快出去!」薇薇立刻把隔簾拉起來,她雖然還小,但還是很在意「男女授受不親」的。
韓維森和封妍走道病房門口等著,她突然踮起腳尖,在他頰邊輕啄一口。
他嚇一跳。這是公眾場所,人來人往,她不害羞嗎?
「這是獎勵你。」她笑著說︰「你終于不再拘泥于血緣了。」
他低著頭,想著事發時自己的驚訝,多虧有她幫助,才能擁有如此完美的結局。
「其實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他拉起她的手,細細地撫著,感覺一股溫暖直透入心。「封妍……很多時候,我難免疏忽,像這回,若我保持每天打電話給你的習慣,又怎會連你住院都不知道?我是個粗線條的男人,難免不夠細心,如果我有做錯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改的,你千萬別生我的氣,好嗎?」
「傻瓜。」她緊緊抱著他的腰,就像小時候死纏著他不放一樣。她愛他愛了太多年,習慣了,已經不懂怎樣不愛他了。「這回我也有錯,我應該通知你才對,而不是怕你擔心,隱瞞病情。」
說到這件事,他終于想起來了。「我們認識這麼久,你好像從來沒主動打電話給我。不說簡訊,你為什麼不打給我呢?」
「這個……」她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每次拿起手機,看看時間,想到上午你應該在工作,中午再打好了,但要你一邊吃午飯,一邊接電話,似乎又不好,又想下午打,但你還是在工作啊!晚上,我可以熬夜,但你平常就這麼忙了,我若又每晚纏著你講不停,好像不太好,所以……」不要打擾他、不要增加他的負擔,他就不會覺得煩,反而會更愛她。她是這麼想的。
「封妍!」韓維森抱著她,啼笑皆非。「你的腦袋里到底都裝些什麼?怎會想這麼多?」也算是服了她了。「你是我女朋友,你有權利對我提出任何要求的,下回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哪怕你只是失眠,也可以打給我,好嗎?」
「嗯。」她听著他沉穩有力的聲音,心便安定了。也許有了他,她便能戒除長期服用安眠藥的習慣也說不定。
她笑了,抱得他更緊。他的身體好熱好溫暖,她真希望可以永遠抱著,再也不松手。
小丫頭真的很努力,每天的復健都沒錯過,現在雖然還不能跑跳,但平常走路已經沒問題了。
為了慶祝薇薇康復,大家決定去封家的老家腔窯。那是封妍爺爺留下的一片山坡地,種了很多蔬菜水果,基本上常見的他們都種,拿來打牙祭,大家反正也不指望靠它賺錢。
腔窯的土是封伯父挖地上的泥土和水,捏成四方形,放在太陽底下曬干,這樣搭起土窯來比較方便。
但韓維森還是覺得不對勁,小時候,他們搭窯都是隨便挖土,高興怎麼搭、就怎麼搭,沒這樣講究的。
準備功夫做得太齊全,他反而不會弄了,最後被封伯父趕去摘菜。
所有的高麗菜、茼蒿、大陸妹都是現摘得,當他把整棵茼蒿從土里拔起來,用力拍去泥土時,封妍抱著肚子在那里嘻嘻哈哈笑。
「你笑什麼?」
「你把它連根拔起,它還怎麼長?」
「咦?把根留著,它還會再長?」
「當然,你把上頭的女敕葉摘下來,剩下的根睫過些時候又會長出新葉子,那時候再來連根拔起就好。」
「原來它不是種下去,就長一輩子了……」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種菜?」他奇幻小說看太多了吧?
「明明是你說的——」他話到一半,听見封伯父叫他。「維森,過來幫我燒火。」
「喔!」他放下已經被折騰得不成樣的茼蒿。「不好意思,伯父叫我,這菜只能麻煩你了。」
她哼了聲,現在有能力拔菜、做菜的,除了她之外也沒別人了,不麻煩她麻煩誰?
韓維森跑去幫忙拖些竹竿來燒,原來干掉的竹竿比木頭更好著火,封伯父要他把竹竿劈成一截一截,送入窯中。
「爸爸!」突然,薇薇和豆豆手牽手走過來。
「小心點,別靠太近。」韓維森怕水火無情,傷了她們。
「爸爸,我給豆豆編了個花環,很漂亮對不對?」薇薇說。
「花長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摘了它們?」豆豆含淚,因為花是她種的。
「可戴在你頭上,很好看啊!」薇薇喜歡美麗的東西,她也擅長把它們變成更吸引人的物事。
連韓維森也不得不承認,花環真是非常別致。
「可是你摘下來,它就死啦!」豆豆終于哭了。「我種了好久,它才開花,現在……嗚嗚嗚……我的花沒有了……」
薇薇終于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對不起啦!我不知道花是你種的,不然下次我再種了還給你。」
「真的?」豆豆期待地看著薇薇。「你下次還要來?」
「嗯!」薇薇用力點頭。「這里這麼好玩,我當然還要來玩。」
「但有時候要種菜、種水果、種花生,很辛苦喔!」
「沒關系,那些辛苦的事爸爸會做,我們兩個只要玩就好了。」
「那太好了!」豆豆很高興地拉著薇薇的手。「本來都是我一個人玩,好無聊,現在有你陪我玩,我就不悶了。」
「那我每天都去陪你玩。」
「說好喔。」豆豆對她伸出手。「打勾勾,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
「好。」薇薇跟她勾手指。「我們要一直一起玩。」她們手牽手,又去找別的事玩了,那可愛的模樣就像一對親姐妹。
韓維森忍不住幻想,他現在不止有一個女兒,而是兩個了,薇薇和豆豆都是最貼心的寶貝。
「維森,來幫我提水。」封妍喊他。
「等一下,先幫我把延長線拉出來,不然待會兒怎麼煮湯?」封伯母說。
「你先去吧!不過等一下還要來幫我燒水喔!」封伯父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听見每一個人的聲音,看見他們的笑容,他們待他是如此親切、毫不見外,是不是就像一家人?
「家」,十歲以前,他曾經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十歲以後,他失去了避風港,瘋狂地想要再找到它。
二十五歲那年,他懷著無限興奮,娶妻成家,以為自己的夢想終于實現了。
誰知三十四歲以後,他失去了一切,家庭、事業、妻子、母親,甚至連女兒都差點失去。小妹是還在,不過她對這種「合家團聚」的事沒興趣,她更愛上網、逛街和血拼。
他很感激老天疼惜他,又給了他一個「家」。
這個家有豪氣的封伯父、體貼的封伯母、愛他入骨的封妍、害羞的豆豆,和他最最心愛,永遠不會再去追尋她身世的女兒——薇薇。
家,不是只要有父母、夫妻、子女就好而來。
家更需要的是一群互相體貼、彼此關懷的人。現在他終于懂了。
如今,他又有了一個家,一群可愛的家人。這一回,他會更加珍惜他們,不會再因為外務而忽略他們的感受,等到失去,再來後悔。
「我來了。」他對著封伯母說。
「臭小子,終于讓我找到你了。」一把沙啞的聲音自後頭響起。
韓維森嚇一跳,神情是難以掩飾的驚喜。「老板?」這世上,也只有一個人能讓他這樣喊,就是帶他進入鞋業的老人,陳揚。
十年前,他號稱鞋業大王,十年後,哪怕他已退休,也沒人敢搶他的名號,因為這個老人實在太了不起了。
「老板,你怎麼會來這里?」韓維森驚喜地走過去,扶住已近九十的老人。
「我要你去澳洲找我,結果等了你幾個月,你也沒去,我不來,還能怎麼辦?」原來當初提出無條件資助韓維森的,正是陳揚。
「老板,你——」真沒想到,當年待他出道的老板會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對他伸出援手,可惜……時機已過,來不及了。「謝謝你,老板,但公司已經結束了。」
「虧你有一群好伙計,加上我這個老家伙坐鎮,所以什麼事都解決了,就等你回去主持大局。嘿嘿嘿——」陳揚突然笑得很賊。「你們家的攝影師說了,不是你代言,他不拍,這一季的廣告就讓它開天窗好了。我還真想不到你這麼上鏡頭……嗯,用那些女人的話來說就是——性感死了。」
「老板……」讓一個九十幾歲的老人吃豆腐,韓維森的臉都綠了。
「叫什麼叫?以前對你這麼好,現在虧你幾句不行啊?」
韓維森不知如何是好,尷尬在眼神中浮現。
「老板,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陳揚沒有子嗣,本有意栽培他接班,但當時的韓維森年少氣盛,認為繼續留在台灣發展不會有前途,應該出去走到工資更低廉的地方,創造更多的利潤。為此,兩人吵了一架。
後來韓維森去了大陸,陳揚在台灣又撐了一年半,才漸漸發現韓維森言之有理,也跟著到大陸發展。那時,他便听說韓維森為了報答他,堅持不做女鞋,選擇更辛苦、更挫折的男鞋創業。
韓維森的創業並非一帆風順,畢竟,只做男鞋是件很辛苦的事。陳揚幾次想幫他,都錯過了機會。
但韓維森的行為卻讓陳揚記憶深刻。現在,這麼有義氣、有擔當又有魄力的男人很少了。
為此,陳揚對他印象很好。這回韓維森出事,他早想幫忙,可惜年紀大了,總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毛病,在醫院耽擱了些時間,差點讓韓維森的事業整個完蛋。
不過他總算趕上了。再見這年輕小伙子……他剛認識韓維森時,他才十幾歲,雖然時光過去,重義氣、守諾言的男人依然沒變。
他看著韓維森身邊圍繞的男女老少,這是他的家人吧?而且是很愛他、讓他極為重視的家人。
至于韓維森背後的女孩,清清秀秀的樣貌稱不上美麗,但她神情爽朗,又透著一股不屈的毅力。韓維森發現她來了,迫不及待牽住她的手。看得出來他很重視她。
封妍也大大方方與他十指緊扣。「陳爺爺,你要不要喝雜菜湯?菜都是新鮮摘下來的,沒有農藥、不用化肥,非常好喝喔!」
「好好好……」陳揚很開心,韓維森終于找到一個不只愛他,還懂他而且識大體的伴侶。未來,這個孩子不會再那麼辛苦了吧?他希望他幸福,畢竟,那麼多年的相處,他真當他是親生兒子了。「除了湯外,還有什麼?」
「玉米、地瓜、土窯雞。」封妍說。
「沒有咖啡嗎?」陳揚是咖啡不離手的。
「有。」韓維森迅速地翻找。咖啡豆也是封家人自己種的,他們真的什麼都亂種。
但奇怪的是,收成都還不錯,然後封母舅用炒菜鍋把它……嗯,炒干。
封妍找了研磨機把咖啡豆磨碎、泡咖啡,咖啡嘗起來偏酸,但有一股香氣,喝上一口,整個精神都來了。
韓維森搬出咖啡機,包括杯、壺,什麼都有,獨缺濾網。
「我明明記得昨天有把它放進去啊……」
這是,薇薇和豆豆偷偷地手牽手,準備溜走。
因為昨天韓維森顧著收拾東西,不肯陪她們看海綿寶寶,兩個丫頭不開心,就在旁邊搗蛋,把濾網玩壞了。
她們不敢說,不過封妍發現了,輕哼一聲,兩個丫頭乖乖地道歉。別看她平常脾氣好,這樣的人生起氣來才可怕,光是她三天不理人、不說一句話,就讓人發抖了。
「看來只能‘吃’咖啡了」。封妍笑著說。「陳爺爺沒試過一邊喝咖啡,一邊吐咖啡渣吧?試一次如何?」
陳揚大笑。「敢這麼讓我‘喝’咖啡的,你倒是頭一個,那就來一杯試試吧!」
「老板。」韓維森很怕陳揚跟封妍計較起來。
「怕什麼?我還會吃了你老婆不成?」
「她不是我老婆。」
「你還沒弄到手啊?」陳揚搖頭。「真遜,讓老頭子教你幾招吧!女人呢,上了就是你的了,但也不能亂上,你得知道她的敏感帶在哪里,讓她欲仙欲死。俗話說得好,深入淺出,這是最基本的,其他的像老漢推車、童子拜觀音……」
結果呢……一場溫馨的腔窯大會變成了黃色笑話大全。
但也不能說不快樂,至少,非常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