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到俏娘子 第五章
最近三天,方笑顏都早睡,太陽一落山,她就窩在床上了。
翠墨也不揭穿她,就當她突然改變生活作息。
但今天不行,方老爺傳信說要回家了,她們得等著迎接他。
方笑顏有些焦急。她每晚去探望于百憂已成習慣,突然一天見不到,很不適應。
她坐在妝台前,翠墨幫她梳頭發,她像椅子上被放了跳蚤似的,渾身不對勁。
她動來動去,翠墨一不小心便扯到她的頭發。
「唉喲!」她痛呼一聲。
「對不起,小姐。」翠墨趕緊把梳子丟了。
「沒事,你不要太緊張。」方笑顏的心緒起伏實在太大了,她需要做點別的事好轉移注意。
她自己拿起梳子,用力梳頭發,但動作太粗魯,反而把梳不開頭發。
「唉,這是怎麼回事?」一下兩下梳不開,她著惱,便想把那幾十根黑發扯斷算了。
「別啊,小姐!」翠墨阻止她。她拿了桂花香油替方笑顏抹上,用手掌柔一柔,那糾纏的發結便順利撥開了。
「為什麼我弄不開?」方笑顏無力地掩住臉,她焦躁得不像自己了。
「小姐,你太心急了。」
「是這樣嗎?」方笑顏喃喃地道。她對自己著急、對于百憂著急、對見不到他的日子更感著急。
什麼時候開始,她如此惦記著這個人。
感情像潮水,匆匆地來了,打亂她一片心湖。
「翠墨,爹爹的信里,有沒有說他什麼時辰會到家?」她努力收拾心情,問道。
「沒有耶。」
方笑顏忍不住想,若她現在去看于百憂,再抓緊時間趕回來,來不來得及迎接爹爹?
但也許爹爹下一刻就到了呢?她可以拜見完爹爹,再去看他。那時,她有大半個夜晚,可以躲在他的房頂上,悄然凝望他沉睡的容顏。
自從第一晚進他房里,探視他的病,被他捉到,差點月兌不了身後,她就不敢靠近他身邊。她真的很為自己的衣袖擔心。
不過她更放心不下他的身體,所以她改為偷看,卻越看越將這人放入了心底。他的瀟灑、他在生活細節上的隨興、偶爾冒出的孩子氣……他的每一種樣貌都讓她好生歡喜。
她絞著手絹,總覺得爹爹好慢,怎麼還不回來?
「小姐,你這樣坐立不安的,是不是趕著去做什麼事?」翠墨壞笑地湊到她耳邊問。
方笑顏不自覺地點頭,數著時間,于百憂現在應該在喝藥吧?那個容顏俊美的男人,喝藥卻異常地爽快,總是一口喝盡,教人懷疑他是喝美酒或蜜水。
他的舌頭很靈敏,她不只一次听他說,今天這藥里的柴胡處理不好、曬得不夠透,或者金銀花很討厭,下次別放這個行不行?為此,他總遭到袁清嫵的白眼。
她挺佩服他,那些藥草都被熬成濃黑一大碗、又苦又澀的湯汁了,他還是能從里頭嘗出每一味藥的名字和分量。他天生就是做大夫的料。
她常常看他看到忘我,昨夜,甚至差點被人發現。
她以前不是這麼粗心的,所有的改變,都是從他出現開始的。
「小姐,你發什麼呆?」翠墨推了推她。
方笑顏恍然回神,自己又痴傻了嗎?
也是,她越來越容易想他想到入迷。她只有一點點喜歡他,已經如此失常,萬一她更喜歡他一點……她無法想像,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小姐,你又呆了。」翠墨實在受不了,打趣地道︰「你要真等不及,就先出門吧!老爺那里,我替你擋著,嗯……半個時辰夠不夠?」
方笑顏的臉唰地紅如血染。她沒問翠墨怎麼知道她的想法,她們每天都在一起,她要真沒發現一點蛛絲馬跡,那才奇怪。
但她也沒同意翠墨的提議,爹爹到西域進玉石,辛苦奔波了六個月,好不容易回到家,做女兒的怎能不相迎?
「翠墨,什麼時辰了?」
「戌時。」
「爹爹今晚真的趕得回來嗎?」
「小姐,你是掛心老爺?還是在意那個……他?」
「你認為呢?」方笑顏嗔她一眼。她怎麼可能不想念遠行歸來的父親?不過她也很想于百憂就是。「你不必糗我,反正我是不會讓爹爹回家時看不到人的。」
「可小姐等得很辛苦吧?」
方笑顏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確實坐立難安,難怪爹爹總說女生外向。
翠墨吐了吐舌頭,小聲道︰「這麼難舍難分,等老爺回來,就告訴老爺,請他找媒人去說合嘍!」
「荒唐,有姑娘家這樣急著送上門的嗎?」言下之意,她並不反對這件事,但別這麼著急。
翠墨嘻嘻一笑,就知道方笑顏再扭捏,可天性里還是豪爽,否則她一個閨閣千金,怎會去做盜賊?
「小姐,既然你不生氣了,那他下次再來求見,還要不要賞他閉門羹?」
「你是希望我點頭還是搖頭?」方笑顏本來滿心煩悶,給翠墨三番兩次地打岔,也漸漸撥雲見日了。「你這鬼丫頭,早就滿心向著他了,就算我搖頭,你也會想辦法讓他進來吧?」
「但小姐不會搖頭啊!」
方笑顏抿了抿嘴,還是笑了。「放他進來吧!」
「那傻瓜一定要樂瘋了。」
「你啊,張口傻瓜、閉口笨蛋,動不動就欺負人家,我都搞不懂,你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
「我喜歡他,因為小姐喜歡他。」
「在我喜歡上他之前,你就對他很有好感了吧?」別以為方笑顏不知道,于百憂第一次來訪,翠墨就拚命想拉紅線。
「不是啊!我是發現小姐喜歡他,又覺得他不錯,才想做紅娘的。」翠墨可是把方笑顏觀察得很仔細的。「小姐忘了,那日在醫館,我們本來排在隊伍里,王老虎一惹事,你像風一樣奔過去給他幫忙。你以前一直說,在外頭要小心,不能讓人家發現你會武功,但那一天,你完全顧不著。」
方笑顏瞪大了眼,她是這樣的嗎?情根深種卻不自知?
「于百憂……」她模著胸口,當王老虎開口要找十兩金和三塊玉時,她的心確實揪了一下。于是,她做出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翠墨,為什麼我就這樣動心了呢?」情感來得太激烈,讓她有些迷茫。
「因為于公子是個好人啊!」翠墨回答。「打他們師姊弟在柳城義診、舍藥開始,小姐人前人後常不自覺地叨念這樣善良的人,不多見了。」
「對啊,他們真的是難得的好人。」方笑顏記起來了,她第一次去壽春醫館拿藥,看見于百憂,他雖然不是對她笑,但神采飛揚的模樣,還是一下子便擊中了她的心窩。
「他們跟小姐一樣,都喜歡幫助人,嗯……有一點像書里的大俠。」翠墨下了定論。
方笑顏忍不住就笑了,彎彎的眸里像盛入了甜蜜。
「就我這樣還叫大俠?」
「至少也是個俠盜。」翠墨道。
方笑顏一時無言,于百憂確實跟她一樣,都是俠盜。
唉,這到底是緣,還是孽?她想到「一枝梅」與他的恩怨,無比頭疼。
方笑顏和翠墨等候方老爺,一直等到月落日出,卻只等回一封傳信——爹爹另有要事,半月再回。
主僕倆相視一眼,累得也沒力氣追究方老爺因何事耽誤行程,便拖著疲乏的身子,各自回房睡覺。
結果入眠不到一個時辰,就听門房報說,于公子來訪。
翠墨一直很看好他與小姐喜結良緣,但被吵醒的那一刻,還是狠狠罵了他傻瓜、笨蛋。
她先去通報方笑顏。
方笑顏差點從床上栽下來。
「他來了?這麼早?可是……」她揪著披散的頭發,這一身的狼狽怎麼見人?
「要不趕他回去,要他改天再來?」翠墨好想回房睡覺,便出歪主意。
「那怎麼可以?」方笑顏睨她一眼。標準的新人迎進門,媒人扔過牆。「你先請他到後花園奉茶,我梳洗一下再過去。」
「小姐,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你眼下還黑的呢!」
方笑顏羞惱地捂住臉。見他?可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丑樣子;不見?但她好想他,矛盾情緒在心里拔河。
「小姐,來日方長嘛!咱們何必急在一時?」翠墨打個呵欠說。
這話真是太有道理了,可惜方笑顏終究耐不住相思情濃。
「翠墨,你先讓人打盆冷水讓我敷眼楮,你再去請他到後花園。你告訴他,我不是有意讓他等的,請他別介意。」
小姐都這麼說了,翠墨還能怎麼辦?只得照做。
不過感情真是件可怕的事,小姐幾時這麼優柔寡斷過,就為了于百憂,什麼傻事都做了。
翠墨吩咐人打水後,來到大門口,將于百憂上下打量一遍。真看不出來,這小子除了臉長得好一點之外,平時傻里傻氣的,竟有好手段,令方笑顏為他魂牽夢縈。
「翠墨姊姊。」于百憂一見她不懷好意的目光,也有點緊張了。
「嗯哼……」翠墨就是想欺負他,誰要他擾人清夢。
「莫非小姐還在生我的氣?」于百憂臉色微白,深深地一揖。「請翠墨姊姊教我。」
翠墨還是不說話,她的起床氣一向不小。
于百憂一陣惆悵。情字這條路,為何如此波折?唉!
「既然如此,小生改日再來,還請翠墨姊姊為小生緩頰幾句,小生感激不盡。」說著,他又鞠了個躬。
翠墨當場便心軟了。人生得好就是有這種好處,特別容易惹人疼惜。
「站住,我說讓你走了嗎?」
「啊?」他呆呆地張嘴。
「進來吧!小姐說,讓你在後花園等她一會兒,她梳洗完畢,就去見你。」翠墨說著,便領頭往里走。
于百憂卻愣在原地,這巨大的落差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翠墨行了幾步,發現他沒跟上來,便道︰「還傻著干麼?走啊!」
「小姐真的肯見我?」他來之前,其實做好被拒絕的準備,所以被翠墨刁難時,他難過,卻不意外。可現在,他真懷疑自己還在作夢。
「難道我會騙你?」翠墨噘嘴。
于百憂還在發傻,翠墨氣得又在他腳上踩了一下。
「唉喲!」他抱著腳跳。「好痛……呃,這是真的,不是夢……」
翠墨被這呆子氣壞了。「你啊!不欺負你都覺得對不起我自己。走啦!」她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拉扯。
「輕點輕點,翠墨姊姊,耳朵快掉了——」
「說清楚些,耳朵快掉的是你,不是你家翠墨姊姊。」
「是、是,是小生耳朵快掉了,翠墨姊姊手下留情。」
「傻瓜。」翠墨放了他,兩人走到後花園。她見他還在柔耳朵,便瞪他一眼。「把手放下,去涼亭坐好,不許讓小姐看出端倪,知道不?」
「是,翠墨姊姊。」于百憂不柔耳朵,卻去模自己的腳。唉,到方家拜訪,真是件危險的差事。
結果翠墨又送他一記白眼。「你的手不許再亂模了,乖乖坐正。」這人真是……她轉回繡閣的時候,忍不住一直笑,他實在是一個太可愛的男人。
于百憂走到涼亭坐下,還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受。
他真的又進入方家了……他什麼都還沒做呢,方小姐怎麼就原諒他、肯見他了?
但腳背和耳朵傳來的陣陣痛楚又讓他確定,自己並非在夢中。
方小姐真是個寬容大度的好人,她這麼快就把他的失誤拋卻了,他心里對她的好感越多。
他慢慢喝茶,等待她,風吹動樹枝,帶來一陣春花的香氣,讓這番相候,也摻入一股糖蜜般甘甜。
他看著漫漫晴天,萬里無雲,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片開朗。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也不覺得辛苦。相反地,他在等待中,嘗到了幸福的滋味。
忽爾,一陣環佩叮當的聲響吸引了他的心思。
他抬頭,就見一道鵝黃身影從蜿蜒小道的另一端走過來,滿園春景,登時失色,只有她,燦亮得像誤墜凡塵的日陽。
他看得痴了,心越跳越快。
不知何時,方笑顏來到他面前,福了一禮。
「于公子。」她說,聲嗓帶著一點溫柔,分外媚惑。
于百憂再也移不開目光,怔忡地望著她。
他大概有九成的把握,就是她,在十八年前、槐樹村的森林里,于馬蜂口下,救了他一命。
方笑顏見他眸光痴纏,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她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惆悵、一會兒擔心,竟在這短短一刻,把百種心情都體會了一遍。
又過了好一會兒,于百憂才回過神來。
「小生失禮,見過方小姐。」他急急起身行禮。
方笑顏避過不受。「于公子太多禮了,請坐。」
「小姐也坐。」他們對坐而視,竟都有種手足無措之感。
「公子用茶。」
「小姐也用茶。」
兩個人,你推我讓的好半晌,又不約而同輕笑起來。像這樣的慌張,真的很蠢,卻又蠢得甜蜜。
他們各自取了茶杯,輕抿茶水,又情不自禁,總要找機會偷看對方一下。
這種詭異的情況,讓在小徑邊上偷看的翠墨差點瘋掉。他們是不是就這樣發蠢一整天?她看不下去了!
「咳哼!」她清清喉嚨,端著一盤點心走過來。
于百憂和方笑顏立刻把茶杯放下,縮手縮腳地端坐在椅子上。
翠墨看得下巴險些掉下來。原來不只于百憂是傻瓜,方笑顏在某些時候也很傻。
唉!還是得紅娘出馬,否則好事難成。
她把盤子放在石桌上,一邊向于百憂接近,邊說︰「公子請用、小姐請用。」
方笑顏納悶地看她一眼。什麼時候,這丫頭也如此有禮貌了?
卻不知翠墨正瞄準了于百憂的腿,準備一腳踩下去。
于百憂突然機靈,他起身,作了個揖。「謝謝翠墨姊姊。」
翠墨嚇一跳,差點跌跤。
方笑顏將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低頭偷笑。還以為于百憂被翠墨吃定了,想不到他倒是反攻回去了。
翠墨氣鼓鼓地瞪著他,他卻一臉無辜的樣子。「翠墨姊姊,你還好吧?」
也許,以後的日子都會這麼快樂有趣。
這一日,于百憂約了方笑顏游湖。
翠墨本來也要跟的,但她夜里踢被子,清晨起床有些咳嗽,只好含恨地窩在家里養病。
見三人行變成兩人獨處,于百憂樂得眼眯嘴彎笑不停。
方笑顏不禁嗔他。「虧翠墨以前那麼幫你,她現在生病了,你卻這樣開心?」
「我不是在笑翠墨姊姊生病,不過……」他直勾勾看著她,伸手牽她的手。
她縮了一下,終究沒閃,任由他將她的小手牽入掌中。
他的手掌又軟又厚實,帶著一股熾人的溫度,讓她的心也不由得燙了起來。
他小心地牽著她。「我只是太興奮,終于可以跟方小姐單獨一起。」
她的臉立刻紅了。「你……油嘴滑舌。」
「我是真心的。」他向她靠近一步。「方小姐——不,笑顏,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嗎?」
她顫了一下。不知為何,一听他喊自己的名,她的心湖就陣陣波動。
她好緊張,手心有些冒汗了。
「笑顏?」他又試探地喚了聲。
「嗯!」她輕應,沒有多說什麼,卻是默許了他的言語和動作。
「笑顏,我真高興。」他拉著她的手,人都快飄上天了。
她雙唇抿起害羞的笑。「我也是。」
于百憂霎時呆了,痴痴地看著她好久,才回過神。
「那……那個……笑顏,我們去坐船好不好?」總不能在半道上杵著吧?現在才巳時,距離太陽落山還有好久。他安排了很多事,想跟她一起共度,然後,他還想問她,記不記得槐樹村那個差點被馬蜂螫的男孩?
她點頭,任他拉著走到湖邊,平靜的湖面上,一艘飾滿鮮花的花舫正在湖上隨波飄蕩。
她才走近,便聞到一股清新的香味,淡淡雅雅,讓人整個心頭都甜蜜起來。
「你準備的?」她問。
「嗯!」他扶著她上船,一名船夫把槳交給他之後便離開了。「喜不喜歡?」
她輕輕頷首,坐在船頭,看見幾上已經備了香茶點心,香酥片子、西湖龍井、豌豆黃、核桃糕,還有腌蜜棗,全都是她喜歡的。為什麼他如此清楚她的喜好?
「是翠墨姊姊告訴我,去游湖,一定要準備這些。」他也誠實。
她低喟一聲,翠墨把她「出賣」得真徹底,不過……
「你是第一個讓翠墨這樣幫你的人。」
他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翠墨姊姊說,與其上壽春醫館排隊拿藥,不如把我拐進方家,若有家人生病,也方便些。」只是,為什麼要他進方家?不是方笑顏入于家?
方笑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確實很像翠墨會做的事。」
那個翠墨很刁鑽,但沒有壞心眼,所以于百憂才任由她整治。
「笑顏,你家哪個人生病了?要不要我去看一下?」
她又笑了,他現在這種反應還真像翠墨說的——方便。
「是王管家的父親,他從小就看著我和翠墨長大,我們都叫他王叔,今年九十好幾了,總有些老年病。你和袁大夫剛到柳城義診那時候,王管家就帶他去看過一次,袁大夫說只是體虛,妥善調養就好。本來藥是王管家取的,但春天到了,他上莊子派種,一時回不來,就由我和翠墨代為排隊領藥。」
「如果只是拿藥,我去看一下,再把藥單寫給你,你上其他醫館抓藥,也可以免除排隊的辛苦。」
「藥單袁大夫早就寫給我了,只是去別的地方拿藥,就不能關照壽春醫館了。」
他想起來了,袁清嫵提過,在人人都接受舍藥的時候,她是難得肯掏錢買藥的人。「謝謝你。」
「哪里,你和袁大夫做的事才值得感謝,只是……你們很辛苦吧?」
「二師姊高興,就不辛苦了。」
「但你們每天貼的藥錢那麼多,撐得過來嗎?」
「嗯……還好。」他不好意思說,自己一直在劫富,濟他這個貧。
方笑顏也知道他干的好事,很想問他,這梁上君子的事,他做多久了?這樣長期下去,能行嗎?
但她若開口,很難不暴露自己是一枝梅的身分,幾經思量,還是不說了,話題便斷了下來。
于百憂把船劃離了港口,搖搖晃晃地,漸漸駛到了湖心。
隨著正午的日陽爬上頭頂,原本煙波浩渺的湖面褪去迷蒙,展露出青翠妖嬈的身姿。
春風吹過碧湖,隱隱還帶來幾許絲竹管樂之聲。
于百憂給她介紹,湖的另一邊有一座薈文館,正在舉行文會,文人才子都聚在那里品茶論詩、議文奏琴。
方笑顏閉上眼,沉浸在細微的詩歌之聲當中,心弦也隨著那聲音而撩動。
恍恍惚惚,不知誰唱了段︰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她微微抬眼,便見他風采的笑,在這如畫山水中閃亮著,璀璀璨璨的,一直、一直印入了她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