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格格 第四章
當皓月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
怎會這麼暗，這是在哪里？
模著自己冒冷汗的頭，她的頭好重也好昏，身上有些部位還帶著酸麻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慢慢回想著，憶起自己的轎子遭人突襲，然後她看到久違的翟聲，接下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對了，翟聲，她的翟聲……
她慌忙站起身來，就在這個時候，她感到眼前一亮。她看到自己正坐在一張床上，這是一間看起來像是臥房的地方，門已經被打了開來，一盞油燈讓房間霎時變得明亮。
拿著油燈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翟聲……」她驚訝、出神的看著翟聲。
五年前的翟聲渾身上下髒亂得教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她從來不知道他長得到底是何模樣。
現在，在她眼前的是個英氣勃發的成熟男人，看來爾雅俊朗，就如她夢中所見的他一樣。
「沒想到皓月格格還認得在下這個無名小卒啊！」翟聲把油燈放在桌上，然後與她四目相接。
皓月的心陡地一冷。他的眼神好陌生、好冰冷，她知道他百分之百是翟聲，可是他的眼神卻不是她所熟悉的翟聲的眼神，一瞬間，她和他的距離好像變得好遠。
「怎麼，你認不出我來了嗎？」翟聲微微一笑，「這也難怪，那時你和你大哥羞辱我的時候，我髒得和乞丐沒什麼兩樣，現在則變得比較像個人，你皓月格格當然認不得我了。」
不，她認得的，她一開始就認出他了！
皓月好想對他這麼說，可是這些話她只能放在心里面。
因為現在的她不是五年前她所虛構出來的珊瑚，她是皓月格格，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女兒，是大清王朝的格格。
她一定要沉住氣，不能露出馬腳，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就是昔日的珊瑚，對他將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如果翟聲知道他想見的人竟然就是她，是榮親王的女兒，她不敢想象他會有什麼反應。他也許會崩潰，也許會更恨她，更恨他們一家人。
又或許他會恨自己，總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實情。就讓珊瑚永遠留在他的心中，而她還是她，皓月格格；在現實世界里，他們永遠不可能有交集。
「你捉我來此，是因對當年的事記恨在心，所以要報復我是嗎？」她只能用身為皓月格格該有的表情和態度面對他。
「報復你？」翟聲冷笑著。「你要這麼想也可以，不過，老實告訴你，我這一次劫人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你的丫環珊瑚。」
听到翟聲口中喚著珊瑚的名字，讓皓月的心為之悸動、狂喜而震撼。
但她只能故作錯愕的問道︰「珊瑚？你認識她？」
「我和她怎麼認識的沒有必要告訴你，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我主要的是要找她，並非你。」
「既然你的目標不是我，為何還把我帶到這里來？」皓月想起來了，記得那時她感到有人在自己身上點了幾下，然後她便眼前一黑。她該是暈了過去，那麼應該是翟聲把不省人事的她帶到這里來的。
「我的目標的確不是你，不過既然捉到你，我也沒有理由放你走。別忘了，你父親對我和我的家人做過什麼，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讓你和你的家人全身而退吧？」
「你……」皓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一步。「你真的要報復我們？」
「說報復未免太沉重，我只是為自己討回公道罷了。」翟聲一面說，一面緩緩向皓月逼近。
「你……」此時的翟聲在皓月眼中變得更為巨大，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面對他的迫近，無處可躲的皓月被他逼得退回床邊，並坐了下來。
看著她驚慌的神情，翟聲不由得一笑。「需要這麼害怕嗎？你要知道，我現在要對你做的事，比起當年你們對我做的應該只是小巫見大巫吧！」
「你到底要做什麼？」
「不用急，我馬上會讓你知道。」翟聲在皓月驚愕的注視下伸出他的手，然後用力地握住她尖巧的下巴。
「好、好痛！」皓月痛得皺起秀眉。
「會痛？」翟聲黑亮的眸子直看進她的眼底。「只要你求我對你溫柔點，我就不弄痛你，如何？」
皓月靜靜的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他不會知道她此刻的心情的。
不管痛不痛，不管他怎樣對她，她都會欣然接受。
是贖罪，也是因為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只因為他是翟聲；除了他，她不會讓別的男人對她這麼做。
皓月平靜的表情和認命的眼神讓翟聲有剎那間的怔忡，她怎麼會是這種表情呢？
她應該如他所想的哭泣、發抖、害怕，甚至跪在地上向他求饒！
可是她沒有哭，沒有發抖，絕美的容顏上看不出有害怕的表情，反而表現得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鎮定。
翟聲冷眼看著面前身份高貴的格格，胸口被怒火燒得灼燙。
這個女人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她以為這樣是在贖罪？如果她有這麼天真的想法，那他會讓她知道自己的天真將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翟聲的嘴角出現邪魅的微笑。「我想，你這里應該是還沒讓人嘗過才對吧！」他用手指按按她的紅唇，不錯，相當的柔軟，讓他更想品嘗看看！
不等她開口，他只手捧住她的後腦勺，將自己的唇覆在這兩片散發著香氣的唇瓣上。
離開皓月的翟聲直接往他的「天成寨」大廳走去。
為什麼要說是翟聲的天成寨呢？因為這天成寨的寨主正是翟聲。
五年前，翟聲在皓月的幫助下順利的逃出榮親王府，他知道榮親王一定會派兵馬來追查他的下落，那時他冒險做出一個決定，執意留在京城，並沒有听從皓月的話離開。
當時他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榮親王一定以為他會逃出北京城，而把搜查重點放在城外，他一定沒想到自己竟還敢留在他的地盤上。
事後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榮親王在京城內根本沒有派人搜查，他真的以為他逃到城外去了。
那時的翟聲因為身上還有傷，需要療養休息，可是他不敢投宿一般的客棧，怕會泄露行蹤。
無意間他發現了源亨寺，這個人煙稀少、很少有人到此來進香的小寺廟。
于是他就躲在源亨寺中過著平靜的生活。半個月之後，有一天他走到源亨寺後面的小瀑布，發現小瀑布里頭居然別有洞天。
這令人驚訝的發現讓他起了好奇心，為了一探究竟，他不管是否有危險就走進瀑布里。
這一進去，里面就是天成寨。
五年前的天成寨還只是個僅有二十多人的小山寨，天成寨和一般的盜匪不同，它是天地會的一個小分支，以反清復明為目標。
天成寨雖說是天地會的分部，卻不受天地會管束，所有行動都是出自于寨中弟兄的意願。這十多年來，天成寨就在這個極度隱密的地方從事著反清復明的工作。
發現天成寨，對當時走投無路的翟聲來說，無疑是看到了一絲曙光，他毫不考慮便加入天成寨。
當時天成寨的寨主叫倪紳，他和翟聲一見如故，因為同情他悲慘的際遇，倪紳把所有的武功傾囊相授。在他的幫助下，這五年來翟聲的武功突飛猛進，現在以一敵十對他來說簡直就像吃飯那樣簡單。
他當上天成寨的寨主是上個月的事。因為倪紳突然身染重病，就這樣一病不起，短短三天就撒手人寰。
倪紳在去世前把寨主的位置交給他，天成寨上上下下近百名的弟兄對這個年輕的寨主只有推崇，沒有異議，于是翟聲便順理成章地成為天成寨的寨主。
想當年，他曾經是滿人的階下囚，更差點死于非命；而在短短五年的時間後，他搖身一變成為一寨之主，命運的安排有時就是如此奇妙，讓人意想不到。
當上天成寨的寨主之後，翟聲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和反清復明有關的大事，他想實現在他心中蘊釀已久的事，他要把珊瑚接到天成寨來，他要和自己念念不忘的人在這里共同生活。
原以為這次能順利見到珊瑚，誰知道陰錯陽差，就是這麼湊巧，珊瑚這次沒來，讓他好不失望。
「寨主，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說話的是天成寨的副寨主黃一飛。他是個年約四十的中年人，是寨中的元老級人物。平日的表現差強人意，倒是沒出過什麼大差錯。
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如果不是因為影響了他平常的表現，今日這個寨主的位置應該是屬于他的才對，不可能輪到翟聲這個小伙子。
「是啊，翟聲，我們該怎麼辦呢？」這道嬌柔的女聲出自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是前任寨主倪紳的獨生女，名叫倪為。
倪為長得眉清目秀，頗具姿色，在寨中具有一定的地位，大家都對這位前任寨主的女兒相當敬重。
寨里的兄弟有許多人迷戀著倪為，可惜這位天之驕女只喜歡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翟聲。
「你們不用緊張，接下來我們見機行事就是。」翟聲神色自若地道。
「寨主，現在不是悠哉的時候。」黃一飛緊張兮兮的說道。「本來不是說好目標是珊瑚嗎？怎麼會換成榮親王府的格格？寨主，此事非同小可，綁架格格一定是死罪，萬一榮親王府的人找來……」
翟聲瞪了怕事的黃一飛一眼，「他們不會找來的，我們這里如此隱密，你們說有誰會想到瀑布後面就是我們天成寨呢？」
「寨主說得是沒錯，可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一飛叔叔說得對。」倪為表情嚴肅的看向翟聲，「翟聲，你這次這麼做太冒險，那位格格不是我們惹得起的，我看你還是快放了她吧！」
「我不會放她走的。」翟聲以最堅定的語氣表明自己的決心。「沒錯，我知道我這麼做在你們眼中看來是給自己找麻煩，但這是我和榮親王府的事。現在榮親王的女兒在我手上，這就是最好的籌碼，你們說榮親王會不听我的擺布嗎？」
「原來你還是想報仇。」倪為靜靜地說。
翟聲嘴角動了一下，不過並沒有說話。
他是真的想要報仇嗎？答案是肯定的。只不過他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若他真的要報仇，他要找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榮親王。
但這並不表示他會放過皓月，他不會殺她，但也不會讓她好過，誰教她是榮親王的女兒呢？
因為怨，因為恨，讓他冒險把皓月留下來。
也許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聲音。皓月的聲音和珊瑚的實在太相似，這讓他不禁產生錯覺，仿佛珊瑚就在他的身邊。
他雖然明知道這是假的，但是對他而言也算是一種安慰，因為他是如此的思念珊瑚。
「我明白了，反正你就是要一意孤行，不顧大家的安危就對了！」倪為的眼中閃著對皓月格格的嫉妒。她還沒見過皓月，但她早已听寨中的弟兄們說起過，皓月是他們生平見過最美的女人。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倪為的責怪諷刺對翟聲是沒有用的，他已經決定的事，就沒人可以改變得了。
倪為恨恨地瞪著翟聲，她快被他氣死了！
「那珊瑚呢？」黃一飛不安的又問。「你這次沒有見到珊瑚，打算什麼時候去把她帶出來？！」
翟聲嘆了口氣。「再說吧！現在榮親王府一定戒備森嚴，等過些時候，我們再見機行事。」
听到翟聲這麼說，倪為氣得說不出話來。哼，說什麼過些時候，他的意思就是要把皓月格格留上一陣子?？
果然男人都是喜好美色的，現在來了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翟聲就忘了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了。
「這樣啊！」黃一飛點點頭。「寨主打算怎麼處置這位皓月格格呢？」
翟聲斜睨露出猴急表情的黃一飛一眼，「黃大哥，你好像對皓月格格的事很關心？」
「這個，嘿嘿！」黃一飛搔了搔頭，笑得眼楮都快眯成一直線。「說真的，那位皓月格格長得真是美，我看了實在心動，不知道寨主是否可以……」
「不可以！」不等黃一飛說完，知道他企圖的翟聲就厲聲打斷他。「皓月格格是我的犯人，除了我，誰都不能踫，就連你也不例外，黃大哥。」
「哎喲，好兄弟不用分得這麼清楚吧。」不知道翟聲已經怒火攻心，黃一飛還在死纏爛打。
「我說寨主，這你也是知道的，我這個人既不愛財也不愛酒，唯獨對這個美女我就是……」
「你不要再說了。」
翟聲冷冽的眼神看得黃一飛陡地一寒，就好像有股冷風吹過他一樣。
「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準我以外的人踫皓月格格，要是讓我知道誰去招惹她，我絕不放過那個人。」
「那我呢？」倪為抬高下巴，挑釁地道，「你是指除了你以外的男人吧，我是女人，我對皓月格格……」
「你想對她怎麼樣？」翟聲冷聲地問。
倪為的臉色難看得很，翟聲這麼明顯的表現出他在意皓月，這豈不是存心讓她難堪？
她沒好氣的對翟聲一吼︰「我如果真的對她怎麼樣，你又能奈我何？」
哼，她就是要對皓月怎麼樣，可惡的皓月，竟然讓翟聲對她露出敵意的表情，這都是皓月的錯。
翟聲冷冷的看了倪為一眼。「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做，我不想為了皓月讓我倆不愉快！」
「那麼，你真的會為了她而得罪我？」倪為咄咄逼人的問他。
翟聲沒有應聲，依舊冷眼以對，然後走出大廳。
「可惡！」倪為氣憤的踢著椅子。
「為兒，我看寨主是迷上那個格格了。」黃一飛在一旁火上添油。
可惡，太可惡了！倪為听了黃一飛的話更生氣了，她把全部的過錯都怪在皓月身上。
好，你不許我踫她，我就偏偏要踫她，看你能拿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