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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大當婚 第四章

「之前的腳傷還不見好轉,手上又添了新傷,我這個王爺是不是上輩子有負于你,把你弄到王府來,倒像是專門為了伺候你。」皇甫蒙一邊幫周靜陽包扎,一邊碎念,也不知道是要說給她听,還是只在自言自語。

「對不起。」她盯著他忙不停的手,歉意非常。

他勾起笑,「講這麼小聲,我若是耳朵不好,應該根本听不到吧。」

「我又給王爺添麻煩了。」她苦笑,「我是不是民間常說的掃把星啊?」

「少胡說!」他抬頭瞪她一眼,「小姑娘家,哪有自願當掃把星的?」

她又縮了縮肩膀,抿著嘴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又擔心地問︰「王爺,是不是老有人想殺你?因為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以前沒有,但是最近似乎開始有了。」皇甫蒙把布條打了個結,「行了,一會兒我和張總管說,你現在什麼活兒都不能干了,只能好好休養。」

「我腳上的燙傷其實好多了。」昨天剛搬進來的時候,管家伯伯送了份藥膏給她,說是治燙傷的良藥,果然她擦了之後,傷勢見輕。

「我瞧瞧。」他蹲,微微撩起她的裙擺,順手把她的鞋也給月兌了,托著那縴縴玉足看了看,「看起來的確是好多了,就是還有點紅,水泡都下去了。那是鄰國進貢的一種用水果做成的藥,很珍貴的,父皇那里也只有三瓶,我厚著臉皮要了一瓶,還沒有用,就先給你用了。」一抬頭,看她的臉紅得像隻果似的,疑問道︰「怎麼了,臉又燒起來了?」

她囁嚅著,不好意思說,支吾半天才開口,「你……我的腳。」

「怎麼,不好意思了?」皇甫蒙站起來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小孩子還懂得臉紅?」

「我都快十八了,才不是小孩子。」她立刻還嘴。

「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你快十八,瞧你這身子骨,說十二、三也有人信。」他坐在她對面,慢慢收斂起戲謔的笑意,「好了,現在我要問你正事,那個人拿著劍指著你的時候,問了你些什麼?」

「問上次你殺人的時候我是不是也在場,還問我那個刺客給了我什麼東西,或是說了什麼話沒有。」

皇甫蒙思忖著,「看來當時這個人可能也在場,否則怎麼會知道你。」

「王爺,您要小心。」她一臉憂心忡忡,「您是皇子,有錢又有勢,肯定會有人眼紅。」

他忍俊不禁,「可你知道嗎?想殺我的人,其實比我還有錢、還有勢。」

「那……他為什麼要殺您?」周靜陽更加不解。

「這很復雜,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他模了模她的頭,像安撫小孩子一般。

「不過你以後不要再做那種危險的事了。」

「什麼事?」

「就是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刀劍,上次你也是這樣,做事沒有章法,太危險了,對方如果是窮凶極惡之徒,你這招是沒有用的。」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救您。」她真摯地望著他,那神情,就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澄澈的眼波之下,是一顆再純粹不過的心。

皇甫蒙被她的眼神震懾住,愣了一下,不自覺地伸出手,小心地避開她受傷的手掌,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邊帶,「小咩咩,我也像你朋友那樣叫你吧,讓我告訴你,男人不需要女人保護,這對男人來說是一種侮辱。」

「可是……您需要我的保護。」她輕聲說著,表情卻十分認真。

他托著她受傷的一雙手,怔怔地望著她出神。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動力,能讓這麼瘦弱的她,願意用身體來保護一個跟她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你對誰都這樣好嗎?」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拈著她鬢邊的一縷垂發,望著她那張巴掌大的蒼白小臉,本來看起來很平常的清秀五官,此時正散發著不一樣的光彩。

「我娘常說,受人點滴之恩,當涌泉相報。王爺對我很好,我就應該報答您的。」

「可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對你好,是因為有利可圖,你不怕嗎?」

周靜陽忽地眼神閃爍,「可是我沒有利可以讓王爺圖啊!」

皇甫蒙故意裝出一副很凶的樣子,「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怕不怕?」

她知道他是假裝的,便笑著說︰「不怕。」

「那,我若是這樣呢……」他緩緩欺近她的臉,鼻子幾乎頂到她的額頭,嘴唇輕輕擦過她的鼻尖。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只覺得口干舌燥,呼吸也不自覺變得急促。

「現在,你怕不怕我呢?」他柔聲低語,滿是魅惑。

「……怕。」

皇甫蒙哈哈大笑,退後身子,放開了她,「哪一種讓你比較沒有防備,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想了想,「第一種吧。」

「也許你現在看到我這種和藹可親的樣子,正是我在對你打壞主意。」

她嫣然一笑,「王爺騙我。」

「哦?怎見得我是在騙你?」

周靜陽認真地扳著手指頭說︰「我長得又不好看,家里又沒有錢,我身上沒有任何可以圖謀的,所以王爺一定是在騙我。」

皇甫蒙嘆口氣,「你還真是個天真善良的孩子,就不怕自己看走眼?」

「王爺……您不著急去查剛才那個壞人嗎?」

「不著急。」他伸了個懶腰,看著她,忽然心中一動,「或者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好。」她不假思索,一口答應。

皇甫蒙不禁又嘆道︰「你也不怕我帶你去賣?」

「但憑王爺作主。」她笑眯眯地仰望著他,就像只待宰的小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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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太子正在和東岳國主皇甫博倒苦水,抱怨戶部與吏部不合,導致他現在難以統轄——

「父皇,兒臣不是要和二弟爭戶部的統領權,但人人都知道我是太子,只有戶部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現在要點銀子,父皇批了還不做準,說只有等蒙王點頭才可以,可是我的人每次去找二弟,二弟都推托著不辦,眼看他就快去七台,戶部更得……」

皇甫善正滔滔不絕,殿外突然傳來太監慌忙的聲音,「蒙王,陛下正在和太子說話,請容奴才通稟,蒙王……蒙王……」

殿內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身子,將視線轉向殿門口,只見皇甫蒙氣勢洶洶地徑自走入,根本不理會身後企圖攔阻他的太監。

「蒙兒,怎麼越大越沒規矩?」皇甫博沉下臉呵斥。

但他的神色更難看,右手一抖,將當時刺客留下的劍拋到父皇面前,「父皇,兒臣是不能活了。」

他嚇了一跳,「何出此言?」

皇甫蒙將隨後而入的周靜陽推到他面前,輕壓她肩頭一下,示意她跪下,「這是兒臣家中的婢女,今日一名刺客潛入兒臣的府邸,是這丫頭舍命相救,兒臣才得以月兌險,父皇請看她的雙手都已經被利刀割傷,這一劍若是刺在兒臣身上,不知道兒臣今天是否還有命來見父皇……」

皇甫博難掩驚詫,「堂堂京城,青天白日的,怎有人這麼大膽?」

「其實這已不是第一次有人要行刺兒臣了。」皇甫蒙有意無意地看了皇甫善一眼,「之前就曾有人暗夜跟蹤想殺兒臣,這件事我曾稟告過大哥。」

「是嗎?」皇甫博轉向太子。

「是。」皇甫善只好硬著頭皮回答。

「豈有此理!」皇甫博用力一拍桌案,「是什麼狗黨如此大膽,目無王法,竟敢公然行刺皇室家族?」

「第一次遇刺之後,兒臣只將此事告訴太子,為的是希望偵辦案情時,不要驚動太多的人,更不想父皇知道後為兒臣擔心,沒想到此事居然又再一次發生,而且目標就是兒臣的命,兒臣若再隱瞞,恐會造成終生憾事。」

「太子,刑部歸你管轄,這案子你有何看法?」皇甫博轉頭問向太子,臉色很難看。

皇甫善急忙辯解,「父皇,二弟遇刺之事,我曾交代底下人去查,但因刺客是當場斃命,也沒有人證,所以……」

「難查就可以不查了嗎?是你弟弟遇刺,不是別人,今日如果遇刺的人是你,你辦事也要這樣拖拖拉拉?」皇甫博根本不听他的解釋,陰沉著一張臉,「既然賊人可以再三行刺他,背後必然另有主使者,朕限你在七天之內,必定得找出幕後指使之人,否則刑部……就給你二弟管吧。」

他一听,臉色大變,只能吶吶地答應,便先告退離去。

皇甫博深吸口氣,緩和了臉色,對皇甫蒙招招手,「蒙兒過來,讓父皇看看有沒有受傷。」

「兒臣不孝,讓父皇躁心了。」他微微一笑,走近幾步。

皇甫博嘆道︰「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也別怪你大哥辦事慢,今天朕申斥了他之後,想來他不敢再懈怠了。」

「父皇也不必為難大哥,他有他的難處,他掌管四部,每天日理萬機,兒臣這件事,不過只是滄海一粟。」

他說得越輕巧,皇甫博就越感慨。「當日朕把吏部交給他,本只是想磨練一下他這個老好人、溫吞的脾性,現在看來,真是失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瞥了眼還跪在地上的周靜陽,「這丫頭也真難得,竟然舍身救你,她家父母都是宮里的人?」

「不是,她不是家奴,其實這丫頭也不是第一次救兒臣了,上次兒臣被人跟蹤,就是這丫頭用湯鍋砸傷了那人,助兒臣月兌險,她家境貧寒,有父母要奉養,兒臣憐憫她可憐,就讓她入府伺候,沒想到又連累了她。」

「還是個忠孝之女。」皇甫博點點頭,「朕的兒女如果都像她這樣,不知可以省不多少心思,既然這丫頭立了大功,你也別讓她再干辛苦活兒了。」

「這是自然,若不是礙著皇室規矩,兒臣真想收她做義妹。」

皇甫博眉峰一挑,「皇室規矩怎麼了?是義妹又不是親妹妹,朕還會攔著你不成?」

「父皇同意,那兒臣可就真的認下這個妹妹了。」皇甫蒙笑逐顏開,看向周靜陽。「還不快給你義父蓋頭?」

她沒想到突然從天上掉下這麼大的一個榮寵,一時間慌了神兒,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皇甫博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也不禁笑了,「一會兒你領她去見你母後吧,她必然會喜歡這樣的丫頭。叫什麼名字?」

「自己說。」皇甫蒙輕輕推了推她。

「周靜陽。」

她的聲音細如蚊蚋,皇甫博沒听清楚,又追問了一遍。

皇甫蒙笑道︰「這丫頭叫周靜陽,不過因為說話聲音小,旁人給她取了個小名叫咩咩。」

「光听她說話,真看不出她那麼有膽量,不過咩咩這名字挺怪的,還是叫靜陽吧。」

「是,兒臣這就帶她去見母後。」皇甫蒙興高采烈地拉起她就往外走。

皇甫博忽然想到了什麼,朝他的背影補了一句,「蒙兒……得饒人處且饒人,該放手時須放手,這句話,你要記住了。」

他的腳步驀地一頓,回頭笑道︰「是,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嚇傻了?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在走去後宮見皇後的路上,皇甫蒙見周靜陽一直低著頭走路,忍不住逗起她來。

「王爺……您剛才不應該和皇上提到我……我哪有那麼大的福份?」她滿心不安,胸口還在怦怦跳,剛才見皇上時她萬分緊張,生怕自己說錯話給他惹麻煩,沒想到他竟然會拉著她認皇上做義父,她祖上八輩子積德也積不出這樣的榮寵,她直覺這件事萬萬不可,但又不好開口拒絕。

他又笑著捏捏她的臉,「怕什麼,不願意認我做兄長?還是怕我佔你便宜?難得父皇高興願意認下你,你答應也沒壞處,回頭我差人去你家修繕一下,好歹現在是皇室家的親戚了,也不能住得太寒酸。」

周靜陽忽然停下腳步,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倏然跪了下去,「王爺,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全家難以回報,可是我們家出身低微,不敢高攀……」

「才多大點的事,哪值得你行這樣的大禮。」皇甫蒙一手將她拉起來,摟住她的肩膀,「小咩咩,我和你說句話,你要擱在心上,這件事,就算是給你的榮寵,你也不用戰戰兢兢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只能說你的福份到了,否極泰來,難道你不願意你爹娘跟著你享福嗎?嗯?」

這最後一個「嗯」,讓周靜陽止住繼續爭辯的念頭,低著頭不敢再吭聲。

他太強勢了,自從認識他以來,不論是買湯鍋送給她,還是騎著馬將她送回春滿樓,安排她進王府干活兒,甚至這次竟讓她成了皇上的義女,他的義妹,每一件事,都是他獨斷專行。

她的性格向來逆來順受,總由著別人安排自己的事情,也早已習慣了。但皇甫蒙給她的感覺又與旁人不大一樣,旁人支使她似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他的霸道卻是為了她好。

她何德何能能遇到這樣一個好人?想著想著,她忍不住又悄悄打量起他——這張神采飛揚的俊朗面孔,漂亮得像是畫里的人物,在壞人面前可以陰寒得像把鋒利的刀,但面對她時,卻又溫暖得像朝陽。

忽然發現……她越來越舍不得離開他了。

自從突然從春滿樓的小婢女躍升成為皇上的義女,周靜陽的人生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甫蒙不但讓人在王府內單獨修整出一小片院子讓她住,還信守諾言幫她父母修繕漏雨又灌風的房子,送去了米面錢糧,還叫太醫院的大夫為她母親看了病腿,雖然已無法治愈,但還是鉿她開了些補養身子的藥方,留了些珍貴的藥材,讓其服用,以強健身體。

周靜陽這下子終于知道什麼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而皇甫蒙自從認了她這個義妹後,一直很驕傲地帶著她到處閑晃,就像是在昭告天下似的,還將自己的一干兄弟姐妹全都介紹給她認識。周靜陽雖然單純,卻也看得出每個人對她這個身份特殊的「妹妹」有不一樣的態度——

太子听說皇甫蒙竟然認她做義妹,很是尷尬,在皇甫蒙得意地把她推到他跟前時,他只是哼哼兩聲就繞開了。

皇甫東的態度更是顯得一般,他是個對于身份高低貴賤極其分明的人,不大能接受這種出身貧賤的「妹妹」,但礙于二哥的面子,便假裝和顏悅色的和她說了兩句話,算是給足了二哥面子。

接著她又見了皇甫蒙的妹妹,皇甫楠和皇甫慧。相比之下,皇甫楠心高氣做,眼高于頂,挑著眉,怪腔怪調地問了句,「怎麼我皇兄就看上你了?」

皇甫慧則和善許多,繞著她轉了兩圈之後,笑眯眯地說︰「你長得真白淨,我父皇一直都笑我不夠白,難怪他這麼喜歡你。」

周靜陽听了有些哭笑不得。長得白就是皇上喜歡她的原因嗎?

除了皇甫慧,還有什麼皇甫琳,皇甫嘉,皇甫粱……等等一大堆兄弟姐妹,她被搞得暈頭轉向的。

這就是皇室成員啊,真是大家族,她爹娘養她一個都很辛苦了,皇帝要養這麼多個,豈不是更辛苦?

她實在很不習慣這樣的生活,而且自認沒有資格擁有這種福份,于是向皇甫蒙請求回去陪父母住,但是被斷然拒絕了。

「小咩,你知道為什麼我要把你引薦給父皇,逼你當父皇的義女嗎?」

某天晚上,皇甫蒙很認真地和她在燭燈下深談。

周靜陽搖搖頭,又點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是明白還是不明白?」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你好不好?」她邊回答,邊柔弄著衣角。

這小動作看在皇甫蒙的眼中,真是挺可愛的,忍不住又捏了她的臉,「原來你也是個心思細膩的小孩嘛,不錯,逼父皇認下你,就是為了你的安全,我要讓那個企圖在背後算計你我的人知道,現在不僅我皇甫蒙不是他輕易能動的,就連你周靜陽,也不是他能動得起的。」

她柔了柔自己的臉頰。最近這腮幫子老是被他捏啊捏的,真怕被他捏久了,她會變成包子臉。

「可是,王爺,歹人既然敢三番兩次找您麻煩,就表示他並不怕您,您現在這樣公然護著我,我只怕對方會有更多的想法。」周靜陽認真分析,「是不是對方認錯了人、會錯了意?以為當初被您殺的那個壞人,給了我什麼東西,所以才會來找我要?」

「或許吧。」

皇甫蒙顯得很淡然。其實這也是他一直感到困惑的地方,第二個刺客問小咩的話,似是有什麼誤解,當日他殺了那名刺客之後,並沒有搜身。便移交給刑部去辦了,若是有什麼秘密在那刺客身上,也該是掌握在刑部手里才對,看來他該親自走一趟刑部了。

「對了,我那些妹妹弟弟,有說話不中听的,你不用往心里去。」他安撫她,像是怕她受了委屈。「五妹和四弟都是被父皇母後寵壞了,說起話來有時候會帶刺兒。」

周靜陽卻抿嘴一笑,「我倒是常听他們說,王爺才是最得寵的那個。」

「真是瞎說。」皇甫蒙一挑眉,「對了,不要再叫我什麼「王爺」了,你是我的義妹,叫我二哥就好了。」

「我怎麼敢當?」

「什麼敢當不敢當的,不要再推托了。」他忽然一拍腦門,「對了,還有些事情要去找秋泓談,光顧著和你說話,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

他說著站起來就要走,周靜陽則是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想到他走沒幾步又頓住,回頭看她一臉失落的樣子,笑道︰「怎麼,舍不得我走啊?」

「你……幾時回來?要不要我幫你準備宵夜?」

因為身份的改變,現在她進出廚房比以前自由多了,她沒什麼可以報答他的,只能做一些以前在家常做的家常菜給他吃,她知道自己的廚藝並不算好,每次廚子看了都會皺眉頭,可是皇甫蒙卻吃得津津有味,還時常夸獎她的手藝,這讓她信心大增,把每天給他做宵夜當作一天之中的大事。

皇甫蒙笑道︰「不用了,劉府的點心做得不錯,回頭我帶點回來給你吃,你乖乖等我……算了,你還是早早休息吧,我也不知道要幾時才會回來。」

見他說完就這樣走了,周靜陽的心頭忽然沉下去,並不是因為他丟下她去玩,而是因為他要去見他的未婚妻。

這幾天她偶爾也會見到她,劉秋泓對她忽然成為皇上義女這件事,不如其它人那樣驚訝,只是笑笑說︰「又是他的心血來潮。」

那口氣,就像是笑話自己的孩子般親昵,但她听了卻很不是滋味,仿佛是在告訴她,皇甫蒙是屬于她的,他們之間不容別人插入或覬覦。

那麼,她周靜陽算什麼?一個默默存在于他們世界之外的旁觀者嗎?

驀然,她驚了一下。周靜陽,你想爭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唉……長長嘆了口氣,手撫著牆上的刀鞘,久久不願意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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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蒙來劉府找劉秋泓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來,劉府的管家都會笑眯眯地迎上來,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到後院。

但今天他到的時候,感覺劉府的氣氛很不一樣,管家沒有出現,只有個小家丁給他引路。

「家里有事嗎?」他不禁好奇地問。

小家丁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今天吏部的董大人來找老爺,不知道說了什麼,走的時候董大人臉色很不好,老爺下午也發了半天脾氣。」

「吏部的?」他笑容一斂,已經邁步進了後院的門。

在劉秋泓的臥房中劉夫人正和她說著什麼,皇甫蒙向來不避諱,推門就入,和人家打了個照面。

「呀,蒙王來了。」劉夫人雖然和他很熟,但還是很客氣,今天甚至有一絲絲的緊張。「秋泓,你們先聊,別忘了娘和你說的。」她對女兒使了個眼色,趕快先走了。

「今天府里有事?」他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端起一杯茶就要喝。

「冷茶,別喝了。」拿過他的杯子。她向外面喊︰「綠翹,拿一壺熱水來。」

「跟我還客氣什麼?」皇甫蒙笑笑,斜眼看著她,「瞧你這表情,剛才你娘和你說了什麼?吏部的董源又跑來嘮叨了些什麼?」

「你知道董大人來過了?」劉秋泓坐下,嘆氣道︰「我沒想到爹前年和戶部支取的那一筆銀子,居然一直沒有還上,董大人剛才來給爹送信兒,說太子最近有意清查國庫,要爹小心。」

「太子最近似乎對查別人的銀子很感興趣。」他微微蹙眉,「之前老四就被查了,也是吏部的意思,但顯然是太子的授權這麼做的。」

「太子知道在別的地方斗不過你,所以就要從吏部下手。」她神色一斂,「你要小心這種軟刀子殺人。」

「我知道,明天我去吏部轉一圈,那些龜兒子,這幾年不管他們,他們居然要翻到我頭上來了。」皇甫蒙看著她,又問︰「你娘是不是想讓你在我這里幫你爹說情,還是要我幫你爹先還上錢?」

劉秋泓輕嘆了聲,「我知道這種事你素來不喜歡插手,再說,你之前剛破例幫了四皇子,現在若是再讓你幫我爹,豈不是逼著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

他一笑,「你倒是很了解我的心,不過你啊,哪兒都好,就是這個毛病不好,老是為別人著想,結果苦了自己!今日我若是不答允你什麼,你那個在門外偷听的娘,只怕不會讓你好過吧?」

她的臉色倏地燒紅了,低聲輕斥,「你就不能給我個面子,也給我家一個面子嗎?」

皇甫蒙向門外瞥了一眼,听到一串足音急匆匆地走遠之後,才重新啟口。

「你也不必怕給我添麻煩,最近這些事情我會好好想一想,好歹你爹是我未來的岳丈,就算是太子想讓他倒霉,父皇也未必肯呢,否則豈不是不給他這個媒人面子?唉,本來是想找你商量一下七台駐軍的事,不過你這里一團亂,也未必有心思和我談,那我先走了。」他走沒幾步,忽地轉身,像是想起什麼大事似的叫了聲,「對了——」

「什麼事?」劉秋泓不解地看著他。

他笑著輕輕撫了撫自己的下巴,「你家今天有沒有做好的點心?讓我帶一些回去。」

「在我這里吃不就成了,我讓廚房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做給你的。」

她剛起身,便被他一把拉住,「不用這麼特地,我只是覺得你家做點心的廚子手藝不錯,可以和御廚媲美,所以想帶點回去給她嘗嘗。」

「她?」劉秋泓一臉困惑,「她是誰?」

「小咩啊,哦,就是周靜陽。今天我出門時,特意在她面前夸耀了一下你家廚子的手藝,怎樣,你該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是她啊……」她緩緩笑開,「你先是幫她要到一個皇上義女的名號,又把她留在府里,現在還給她帶點心,我怎麼沒有你這麼好的哥哥?」

「你是羨慕還是嫉妒?」皇甫蒙笑嘻嘻地說,「那丫頭命苦,家里貧寒,自小就去青樓幫忙賺錢,好不容易遇到我這個貴人,還遭遇刺客襲擊差點沒了小命,再不照顧她,我都替老天爺看不下去了。」

「是啊,你是她命中的貴人。」她眨眨眼,「就不知道你命中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我還要貴人嗎?我現在混得挺好的。」他沒听清她話里的意思。

劉秋泓沒有多加解釋,走到門邊,拉開門,吩咐道︰「綠翹,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新鮮沒動的點心,每一樣包幾塊,用食盒裝好了拿給王爺。」

皇甫蒙回到自己的院落時,發現周靜陽在庭院的石桌上趴著睡著了。她的一雙手臂交叉迭放在自己的臉下,一張小臉都被擠壓得皺巴巴的,但最皺的還是她的眉毛,仿佛夢到很不好的事情一般,讓她很不愉快。

他躡手躡腳地走近,將食盒輕輕放到桌上,試探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發現她沒有醒,索性將她一把抱起,轉身走去她的小院。

她在他的懷中睡得很安穩,只是輕輕動了動,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小嘴嘀嘀咕咕地,好似在說夢話。

將她抱上榻上時,府中的丫鬟趕快跑過來道︰「王爺,我幫小姐更衣好了。」

皇甫蒙擺擺手屏退丫鬟,「算了,別驚醒她。」接著貼近她的耳邊,柔聲說,「小咩,月兌了外衣睡覺,要不然起床時會著涼的。」

周靜陽只是翻了個身,嘴上依舊嘀嘀咕咕的,不過這一回他終手听清楚了,原來她說的是——「不行……我要等王爺回來。」

他噗哧一笑,動手幫她解開胸前的鈕扣,為了怕她突然驚醒會不好意思,他刻意把動作放得很輕很輕,只不過他從來沒替人做過這種事,做起來著實不靈活,幸好這丫頭睡得也死,他這樣擺弄她,她居然都沒醒過來。

好不容易幫她月兌去外衣和鞋襪,再替她蓋好錦被,他才悄聲離開。

待他走後沒多久,躺在榻上的周靜陽,忽然輕輕地將被子向上拉,把整顆頭藏到被子里,如果不這麼做,她怕下一刻她的臉就要著火了。

周靜陽啊周靜陽,你幾時變得這麼輕浮了,明明醒了,知道是他幫自個兒月兌衣服,偏要裝睡不肯醒來,你安的到底是什麼心?

她在心中質問自己,拼命鄙視自己剛才的做法,但是另一方面,頸邊、腰上,都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和氣息,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妙了,若是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像剛才一樣,絕不睜開眼楮。

怎麼辦……越來越依戀在他身邊的感覺了,可是他……還能給她多久可以這樣放縱依戀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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