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公子 第三章
于佳立把自己關在屋中,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是氣齊浩然突然回來,沒有事先給她消息?還是氣他如此光鮮亮麗地榮歸故里,對照著她的蓬頭垢面,滿身風塵,讓她太沒面子?
抑或許是氣他剛才在榮華樓的表現,明明是認出自己了,偏裝作不認得,讓她還傻傻的被瞞在鼓里?
或許她氣的還不只是這些,只是她一直沒有想到罷了。
正午時分,丫鬟來請她用飯,她賭氣說自己不想吃,連房門都沒開。
等到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房門又傳來輕叩聲,兩長三短,帶著特有的音韻,讓她的心陡然勾了起來。
「誰啊?」她遲疑著問,又急促地低吼,「我不想見人!」
「小姐,我帶來的是糯米蒸糕和香酥菜團,你真的不要吃嗎?」那清澈如水的聲音透過門縫飄進來,兩道菜名就像有奇異的魅惑力似的,讓于佳立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拉開房門。
齊浩然托著食盤站在門口,微笑看著她,一下子,她恍惚覺得他們還是兒時的樣子。每次她和爹娘拌嘴吵架,賭氣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他就會偷偷從廚房拿這兩道她最喜歡吃的甜點來討好她,而她一看到這兩道甜點,天大的煩心事也會丟到腦後去。
這一次。她沒有錯身讓他進來,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冷冰冰,硬邦邦地嘲諷。「齊大少爺親自給我送飯,真是不敢當。」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這樣不客氣的語氣說話,畢竟齊浩然並沒有做錯什麼,但是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溫柔驚喜的表情來。
他始終以微笑響應。「听說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想來早上那兩屜水晶餃你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該肚子餓了。」
聞言,她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在店里就認出我來了,是嗎?為什麼不說?」
「小姐沒有認出我來,我不知道該怎樣和你相認。」他輕輕巧巧地就將責任推給了她。
于是她更怒。「你不會直接告訴我你是誰嗎?
我認不出你來,那是因為……因為……」
他嘆了口氣,「因為小姐已經忘了我的樣子了。」
「不是!」她斷然否認。
「那麼,又是為什麼呢?」他幽幽笑著,望進她的眼楮。
因為……畢竟過去那麼多年了。她澀澀地想。
九年了,他們都已經長大,他不再是那個和自己身量相當的少年,現在的他,雖然依舊清瘦,但個子已經高過她許多,兒時圓潤的眉眼逐漸長開,鼻翼變得挺秀,眉毛更加俊逸,眼波柔如春水,連牙齒都比兒時還要白淨,除了笑時彎彎的眼形還可以找到兒時的影子之外,他早已不是當年的齊浩然了。
不過,真正讓她沒有認出來的原因,是她根本沒有想到吧。
沒有想到這個翩翩美少年會是兒時那個躲在自己身後的玩伴,沒想到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位佳人……「那個女人是誰?」她終于憋不住了。月兌口就問,問完之後才恍然大悟自己這一天到底在氣什麼。以前他只跟在自己的身後轉,別的女孩子絕不可能讓他多看一眼的。
但是這一回他卻帶了一個美麗少女,顯然兩人關系親密,非比尋常。九年的時間不僅隔斷了兩人的距離,還改變了她在他心中唯一至高無上的地位嗎?
難受,心頭好悶。
「秋雁嗎?」他歪著頭笑,「她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妹,一直在京城里住,這次非要吵著和我一起來東川看看。」
「看看?看什麼?」于佳立蹙著眉心冷笑,「原來是你的青梅竹馬啊!人長得很漂亮,除了是你表妹之外,你們倆沒有別的關系嗎?」
齊浩然笑著反問︰「小姐真的不要吃點心嗎?
我拿了這麼久,有點累了。」
她白他一眼,但還是接過食盤,轉身進了房內。
這間房間,以前他來過無數次,這一次重回舊地,齊浩然站在門口四下打量了一下,「小姐屋中好像變化不大。」
她回頭看他,「你站在門外做什麼?」
他笑了笑,「你我不是兒時了,小姐的閨房不好隨便進,我就在門口等吧。」
「你是變了,變得更加陰陽怪氣!」她不耐地回身來拉他,也不知道是她太用力,還是他早就在等著她的這個動作,所以他一下子就被她拉進屋里。
于佳立早已饑腸轆轆,所以看到點心就立刻大快朵頤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埋怨。「怎麼也不帶點水果過來?」
他像變戲法似的立即從袖子中拿出一個橘子,遞到盤子上。
她見了,順手怞出自己的佩劍在橘子上劃了一個大口子,然後用力一扳,將橘子扳成兩半,留下一半給自己,另一半丟給他。
他接過那半個橘子,看了很久,忽然問︰
「這幾年,你還是習慣這樣吃橘子嗎?」
以前他們上學堂的時候會各帶一個食盒,她的食盒里自然是很精細的小點,他的就差多了,但是他父親每次都會給他帶一個橘子或者隻果之類的東西,說是從書上學來的養生之道,飯後吃一個才可以長壽。
有時候于佳立嘴饞,兩個人就分食一個,不好分的時候,她會找個小刀從中間破開,然後用力扳成兩半,一人一半,歡天喜地。
于佳立當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嘴里含著半口食物,含糊地說︰「習慣了。不過就算切成兩半,最後也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吃掉。」
齊浩然淡笑地看著她,看得她渾身上下不自在的看他一眼,「你這次回來是為什麼?」
「交帳。往年都是我爹來交,今年爹不小心扭了腳,所以才是我回來,順便再帶一批生絲回去。京里的繡房現在急缺生絲。」
她忽然停下來,怔怔地看著他,「這麼說,你馬上就要走?」
他的黑瞳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淡淡地點頭。「是的,大概就停留幾天吧。
「听說小姐經常在外面忙,不見得天天在家,我本來還以為這一次回來未必能見到你,如今見到了,心願得償,這一次回來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你……」一口氣梗在她喉間,她很想發脾氣,卻無從發起。本來就是啊,他回來了,是為了公事,辦完了自然就要回去,她還想怎樣?
默默地吃著那兩個她最喜歡的甜品,卻頭一次食不知味,難以下咽,直到他端起已經空了的食盤,準備往外走時,她又月兌口叫道︰「你站住!」
齊浩然回過頭,「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不許……」
「再叫你小姐?」他一笑,「知道了。但是,可以叫你小姐的機會實在不多,就讓我多叫幾聲吧。」
于佳立覺得,齊浩然這一次回來帶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大,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帶著鉤子,勾住她的心。
兒時的感情在很多人眼里不過是小孩玩家家酒,隨著年紀一大也就淡了,可是她對他的感情卻沒有如一般人所言漸漸淡去,反而一想起來就有種刻骨銘心的痛。
所以這一次與他重逢,她又是驚喜,又是羞愧,還有些惱怒。兒時那種霸佔著他的原來一點都沒有淡過,但是今時今日,又豈是當年讓她為所欲為的時候?
她在家里又悶了自己一天,齊浩然沒有再來,她很是失落。
終于捱到晚上該吃飯的時候,她也不好意思再賴在房里,要不然娘就會和她翻臉了。
走到前堂時,她听見姊姊正在說話,說話的對象正是齊浩然。
「現在京里哪種絲裯賣得最好?」
他答,「這兩年京中的達官貴人們開始熱中于紗質的布枓,所以銀影紗和千鳥絲是賣得最好的。」
「听說你在京里辦了個彩蝶軒,專門出售釵環首飾?」
「是的。這些貴婦人或者小姐們買衣服時,總愛琢磨自己還要搭配什麼樣的首飾,如果能同時賣些配套的首飾給她們,她們也會很樂于花錢。」
「那試衣坊是怎麼回事?」
「慶毓坊每年四季新制的衣服相當受夫人小姐們的喜愛,但是她們並不清楚自己到底穿什麼款式合適,試衣坊里有各種款式可以讓她們試穿,喜歡的就可以訂制,或者當場買下。」
「你這些生意頭腦是從哪里學來的?難怪連京里的慶毓坊名號越來越響亮,連老店的生意也比以前好了許多。」白佳音的語氣雖然平緩,但听得出來對他很是贊賞有加。
于佳立本想默默地走進去,但齊浩然一眼就看到了她,站起身微笑點頭。「小姐。」
一直坐在旁邊興致勃勃听他們說話的白錦霞,看到小女兒就皺起眉,「你這個丫頭,在外面瘋了這麼多天。回到家也不先拜見爹娘,越來越沒規矩了。」
「自家爹娘,還客氣什麼?」她低聲回嘴,一在餐桌旁坐了下來。「你都這麼大了,就算不能幫你姊姊打理家中事務,也該收收心,老老實實在家待幾天,否則怎麼嫁人?到現在都沒有人上門提親,還不是怕了你白二小姐的惡名?」
于佳立不服氣地辯駁。「我有什麼惡名?除暴安良也算是做壞事?江湖上沒人把我當惡人!」
「都是你爹把你慣壞了。女孩子家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但願你將來的夫家是個厲害人物,能替我出口惡氣,好好地收拾你!」
「娘,你怎麼不盼我點好的?」她氣呼呼地抓起一顆饅頭就往嘴里塞。
「吃沒吃相,讓浩然看了都要笑話你!」
她嘆了口氣。「娘,你今天是看我橫挑鼻子豎挑眼,哪里都不好,該不是齊浩然回來了,就把你女兒比到地洞里去了吧?」
白錦霞哼聲道︰「我就恨自己沒有生下浩然這麼好的兒子。」
听見這話,于佳立氣得悶頭吃飯,再不說話,若不是不想當場翻臉和娘鬧僵,她真想起身就走。
這時手邊忽然有個人推過來一碗湯,「小姐,飯前先喝一點湯比較好。」
她听見聲音,因為還在生母親的氣,她遷怒的將湯碗用力推了回去。「誰要你假好心!我現在就想吃飯,不想喝湯!」
下一秒,桌子被人咱地用力一擊,她陡然站起身,直視著母親的眼楮,母女之間的雙眸里都是怒火。
齊浩然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淡聲道︰「是浩然不該越矩和夫人小姐同桌共席,惹得小姐不快,我看我還是……」
「看什麼看?你給我老老實實坐著!」于佳立轉而對他怒吼,「該走的人是我!既然娘看我不順眼,我還是不打擾各位吃飯好了!」
「小姐。」他也站起身,攔在她的退路上,正色說︰「小姐如果憤而離席,浩然此生再不敢進白府大門一步。」
她詫異地瞪著他,「你在威脅我嗎?」
他很鄭重地回答。「我只是憑心說話。我是白家的家奴,若是讓白家上下因我不和,我是無顏再進白家的。」
她咬緊嘴唇,恨聲道︰「是誰讓你這樣低看自己?家奴?這是我爹娘給你的稱號嗎?」
「這是事實。」
他堅定又不卑不亢的表情,讓于佳立在這一瞬間坪然心動。是為他心疼嗎?還是替他生氣?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將他當奴才看,他怎麼可以用這樣低賤的字眼來形容他自己?
此時于從雲終于開口打圓場。「好了,佳立,趕快坐下,爹還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呢。」
「什麼事?」她悶悶地轉過臉。
「未及城的夏城主給你來了封信,你知道他是現任武林盟主,他能給你寫親筆信是你的榮幸。」
一提到江湖事,于佳立立刻神色大震,急切地問︰「他信上說了些什麼?他的信呢?」
白錦霞瞪了丈夫一眼。像是責怪他不該將這件事說出來,但于從雲說︰「佳立已經大了,你不能瞞著她,日後她若知道真相,會更加責怪我們。」
白錦霞氣呼呼地從旁邊的一個花瓶下面拿出被她藏在那里的信函,丟給女兒,「自己看!」
于佳立早已忘了剛才的郁悶和不快,展開信後粗略瀏覽一番,便舉手歡呼。
「哈,夏憑闌居然邀我去參加武林大會!」
齊浩然幽幽地望著她明媚的笑顏許久,然後一低頭,對坐在斜對面的白佳音說︰「不知京中所需的桑蠶絲大小姐是否準備好了?我想明日就動身,起程回京。」
于佳立的歡呼聲,在听到他的這句話時立刻戛然而止。「你干麼走得那麼急?」她的心頭又疼了起來。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兩個人還沒有私下說些體己話,他就急著要走?
齊浩然面容平靜,卻沒有再笑。「此次回來是為了公事,公事若忙完當然是要走的,何況小姐還有別的事忙,我也就不多打擾了。」
白佳音冷眼旁觀兩個人頗顯古怪的神情,眼珠一轉,又問︰「佳立啊,你那個武林大會是在哪里開?」
「京城。」她悶悶地回了句。
「那不是正好嗎?」白佳音難得一笑。「你們可以結伴回京啊!浩然一個人要帶這麼多貴重的桑蠶絲回去,我原本還怕他路上遇上劫匪,有你沿路保護,我就可以放心了。」
這句話讓于佳立雙眸立即一亮,可齊浩然卻微怔。「這……恐怕不好吧?護送桑蠶絲是我的職責,與小姐無關。而且若怕有危險,我們可以另聘鏢師幫忙,小姐要忙大事,不該讓她牽扯進來。」
「你怕我的武功比不了那些只會舉石鎖耍大刀的鏢師嗎?」于佳立不滿地皺著眉,「大姊的提議不錯,就這麼辦好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動身,我護送你回京,把你送到京里我再去武林大會。」
「小姐……」
「你若一定要把我當作小姐,就不許反駁我的意思!」她狠狠地瞪他一眼,那凶巴巴的表情像是在叫他閉嘴。
望著她,齊浩然原本略顯尷尬猶豫的神情慢慢舒展開來,隨即一笑。「若是夫人老爺不反對,那浩然就先謝過了。
飯後,于佳立本來想和齊浩然單獨聊聊,但是他卻起身告辭說要回客棧去,看看單獨留在那里的表妹。
她不滿地抱怨。「你既然回來了,就應該住在府里,把你那個什麼表妹也接進來一起住好了,這麼大的院子,還怕沒有她的房間嗎?」
「我這個表妹自幼嬌生慣養,我怕她住在府里反而會叨擾到府里的人,所以還是住在客棧省心些。」
想起那次見對方吃飯時的講究,她心中鄙夷,不由得嘲諷道︰「是怕我們這里髒了她大小姐的衣服,還是怕我們的飯菜不干淨?」
他只是看著她,笑而不答。
于佳立咬咬牙,恨他提起那個什麼該死的表妹時能笑得這麼恬淡,于是她甚至做出一個讓自己意外的決定。「我送你去客棧。」
從白府到客棧不過幾條街的路,對于她這樣大張旗鼓地要親自送自己到客棧,齊浩然開始並不同意,但是她根本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出了府門。
「不必騎馬了吧?」她回頭問,但並沒有給他回答的時間,徑直往前走。
他在原地輕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她霍然回頭,表情很凶。
「你……還是那麼習慣發號施令啊。」他悠然道。
她一怔,黯然了眼眸。「你是說我現在沒資格對你發號施令了嗎?」
「不,我喜歡听你對我發號施令。」他踱步到她身側,「走吧。」
兩人就這樣並肩走著,齊浩然走得不快,使得她急如火快如風的步伐也變得緩慢了許多。
「這些年在京城里,很難听到小姐的事情。」他說。
她沉悶地回答。「是啊,我沒有你混得有名氣。」
「不,是因為京城里的人很少說江湖事。雖然我一直努力打听,但是得到的消息還是很少。」
他停頓了一會兒,問︰「這些年小姐過得好嗎?」
「很好啊。」她故做輕松地聳聳肩,「你看我爹還是這麼疼我,娘雖然經常罵我,但是也不大管得了我的事情。我在江湖上結交了很多新朋友,都是武林豪杰,還學會了不少新的武功招數,可惜你不懂,我沒法打給你看。」
「這麼說來,小姐的確過得很好了。」他的聲音忽然淡了下去,「那麼,小姐說過的話大概已經都忘記了吧?」
「什麼話啊?」她隨口問,忽然察覺身畔的他停下了腳步,偶一回頭,對視上的竟然是他略帶幽怨的目光,或許那不是幽怨,只是感慨,是遺憾。
「小姐答應過終有一天要接我回來的,你忘了嗎?」他的慨嘆聲一字字敲進她的心坎里,赫然揭開了她最不敢面對的那一個心結。「我一直苦苦地等,但是怎麼也等不到小姐來接我,」
這話讓于佳立的全身都像是僵在了那里,化在了他的目光里,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
「我怕小姐忘了我,所以拚命努力。我想,如果我能站得高一點,名氣再大一點,大概小姐就會想起我來了,可是……我的努力似乎都是白費,小姐始終沒有出現。」
她听了心都揪了起來,如果此刻面前有一片大海,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一頭跳下去。羞愧難當,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覺,不,除了這四個字,還有心疼。
「等不到小姐來找我,我很難過,但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所以,我主動回來了。」齊浩然的眸子閃爍著奪目的光彩,撼人心魄,「既然小姐不肯走到我面前,只有我先一步走到小姐面前。
你問我那天為什麼在榮華樓沒有和你相認,因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把我忘記了。」
她迷迷糊糊地望著他的眼波,全然沒有察覺他們已經站在客棧門前,他專注地望著她,就像是從很久以前便已開始這樣凝視著她,這樣讓她心碎的凝視,她不忍對視,更不忍移開。
「小姐真的把浩然忘記了嗎?」他輕聲問,手在不經意時握住了她的。他的手指修長光潔,而她的掌心指月復早已布滿了因練武而生成的粗糙細繭。
他握得很輕,卻又握得很用心,從他指心傳來的熱度仿佛可以穿透她的身體一樣。
從小到大,他們握手過無數次,比這個再親昵的接觸都曾有過,但沒有哪一次的十指交握可以讓她如此震撼。
「若是小姐決定忘記我,我可以就此離開,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小姐面前了。」
「不要!」她奮力一掙,這兩個字終于月兌口而出,也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急切地搖頭。「我不許你悄無聲息地跑掉!也不許你給我亂扣罪名!你不是我,不知道我這麼多年有多懊惱,多羞愧!多……矛盾後悔!該死的!要是連你也誤會我,胡亂地冤枉我,我告訴你,不是你要離開我,是我以後再也不要你這個朋友了!」
她揮著拳頭,又是表白又是威脅的一番話,惹得齊浩然的表情從詫異到感動,然後是釋懷的一笑。
九年分別所產生的誤解,到了這一刻,算是解開了彼此的心結吧?只是在解開這個結的同時,他這位能讓他犧牲性命、忠心守護的傻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更深更復雜的死結,就系在彼此中間呢?
唉,他剛才說的那一番肺腑之言,她又听懂了多少?
這一次他回來見她,想要帶走的,可不是她的一個歉意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