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你纏到慘兮兮 第四章
太多管閑事了!
離開煙霧彌漫的喧吵PUB,在陰暗黑街中漫步的墨奎,真懷疑自己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為了幾個毛頭小子強拉著一名一看就知嗑了藥的無知少女進廁所,而出手教訓人,把幾個不良少年給痛揍了一頓。
唉……這種趁人意識不清而強行輪暴的事,也不是第一天發生,他也不是首次見到,為何今天會特別心浮氣躁,出手管閑事呢?
不!不只是今天特別心浮氣躁,應該說自從被住在利雅德的母親不斷用電話轟炸,強逼他得代表韋氏石油公司,來台灣和某石油輸入公司洽談,他就一直處在躁悶中。
天知道他是真的對經商沒啥興趣的,可他那精明干練、甚至還能在中東國家那種視女人為財產的沙豬民族中,獨樹一格的接管去世夫婿的油業公司、不讓其它虎視眈眈的旁系親族給瓜分殆盡的母親大人就是不死心,想盡辦法要拐他入去世繼父的公司服務。
本來他是可以斷然拒絕來台灣的啦!但是……想到這里,墨奎心中一軟,嘴角漾起了疼寵微笑……只要那小他十多歲的異父弟弟在電話那頭請求,他就只有舉白旗投降的份了。
「大哥,你的中文好,台灣方面的事務讓你去談,我們才能放心。你也知道,父親才去世不到半年,許多親族都想乘機鯨吞公司,我和媽媽如今最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記得那時納亞稚女敕的請求聲傳來時,他一面暗罵母親老狐狸,竟然推出弟弟來當說客,一面卻只能苦笑地接下工作,大老遠飛來台灣,展開一連串令他厭煩的商業會談。
還好,總算今天將一切的合約都給簽定了,才想趁著明日一大早飛回美國前,好好逛一下自小闊別的台北市。哪知晃著、晃著,竟然晃進了喧鬧的PUB,又不小心地看到那群不良少年的惡行,然後拳頭就自動地拿這些人來發泄這些日子來的悶氣。
思及此,他不禁輕笑出來。說來也該算那群不良少年倒霉吧!若換作平日,他根本懶得去多管閑事的。可偏偏卻在心情最差的時候讓他給撞見,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了。
噙著淡笑暗自思付,墨奎隨意轉進了陰暗小巷中,欲意抄著近路回到下榻飯店。然而敏銳的知覺,卻瞬間發現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跟蹤他。
听腳步聲,有六個人吧!而且制造出這麼大的聲響,一听就知是外行的。
勾起嘲諷笑意,他驟然頓足轉身,冷聲喝斥︰「出來!」
跟蹤的人似乎沒料到會被發現,但仗著人多勢眾倒也不怕,紛紛從遮掩身形的障礙物後,跳了出來。
「是你們!」見是一小時前才被他修理的幾個毛頭小子,濃眉不禁一挑。「想必你們等候我許久了吧?」
「沒錯!」帶頭的少年滿臉凶戾,一頭短發染成金黃,不住甩打著手中的鋁制球棒,狠笑嗆聲。「剛才你毀了我們這些兄弟的樂子,現在我們找你討了。兄弟們,上!」手一揮,眾混混持著棍棒一擁而上。
不知死活!神色冷斂,墨奎動作輕快,俐落閃過眾人的圍攻之際,順勢幾招手刀、腳踹使出,馬上就听到有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哀嚎——
「我的媽啊!好痛……」
「媽的!特地去準備了『家私』過來,竟然還打不過他……」
「哇——」
眾人慘叫不斷,卻依然血氣方剛不服輸的前僕後繼圍攻過去,只有蹲在暗處的兩名少年,不僅沒過去幫兄弟們助陣,還忙著處理手中的長槍。
「喂!好了沒?兄弟們快被打成豆花了!」其中一名少年催促。
「好了、好了!」滿頭大汗舉起長槍瞄準敵人,另一名少年緊張嘀咕。「這可是我從我那在動物園里當猛獸管理員的哥哥那兒『借』來的麻醉槍呢!若讓他發現我拿了這把槍,不被他打死才怪……」
「你還在-唆什麼?快點啦!」
「別催!我正在瞄準。」深吸口氣,少年以著在游樂場練出來的神準目光鎖住敵人,手指往扳機一按——
「啪」地一聲輕響,麻醉針激射而出。
一拳打飛其中一名小混混,墨奎旋身準備踹掉另一個撲過來的人影時,驀地,頸項間宛如被蚊蟲給叮咬了下,他下意識伸手一模——
該死!著了暗算!
瞪著手中的麻醉針,墨奎臉色鐵青了起來……不行!得速戰速決,再拖下去對他不利。
正當他如此盤算之際,那方卻有人興奮地大叫起來。「射中了!射中了……」
「干得好!」眾混混們精神一振,準備等他身體無法控制時,再來大開殺戒。
看透對方卑鄙心思,墨奎不讓他們如意,飛快主動出手展開攻勢,希望能在最快的時間讓他們一一倒下。然而那管射中他的麻醉針也不知是要用來打大象還是猛虎,藥劑量實在太重,讓他在短短的三十秒內立即無法控制身體,腳步踉蹌起來,眼前開始模糊,意識逐漸不清……
「藥效發作了,大家上啊!」帶頭的少年大喊,持著鋁制球棒沖第一。
「時間,乒乒乓乓聲大起,眾人蜂擁而上不停圍毆已經意識不清的對手,各個幾乎都殺紅了眼。
恍惚抵抗的同時,墨奎模糊的視線感覺到一抹亮光,他下意識地抬頭,就見那抹銀亮光芒以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自己當頭落下……
痛!
一陣接著一陣的劇痛不斷襲來,迫使墨奎不得不由昏迷中轉醒,待睜開眼皮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而且還能聞到刺鼻的藥水味。
覺得有些奇怪,他緩緩地坐起身低頭一看,然後發現了趴睡在床沿邊的女人。
她是誰?
納悶瞪視,發現她有大半張臉都被一頭長發給遮掩住,他忍不住地想伸手去撥開黑發,然而卻因扯動了背後的傷勢而聲吟出聲。
該死!為何他全身痛得要命?尤其背後更有如火在燒般。
「唔……」仿佛被他的聲吟給吵醒,女子嬌酣柔著眼挺起身,下意識地往床頭一看,不期然地迎上一雙深沉黑眸時,她先是微微一愣,隨即露出粲笑。
「你醒啦!這兒是醫院,你身上的傷已經被處理過了,醫生說應該沒啥大礙……」好里家在!昏迷兩天的人總算蘇醒了,她還真伯他永遠沒法睜開眼皮子,學人家當植物人去,那她罪過可就大了。
「-……是誰?」他語調遲疑,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的女人。
「我?我叫杜映月,你一定要記得喔!我可是送你來醫院的恩人,而且不介意你報恩。」拍拍胸脯,她笑得很得意。嘿嘿,從一群不良少年手中救出他,有良知的就要買個花籃、禮盒來致謝啦!如果想以鈔票表達謝意,她也不會反對的。
送他來醫院?他出什麼事,為何會被送來醫院?驀地,墨奎腦中一片空白,想不起來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低頭削起昨天晚上買來的隻果,杜映月順口回問。
叫什麼名字?他一愣,斂眉苦思,然後驚恐的發現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耶?有需要想那麼久嗎?」久等不到答案,不禁抬頭覷睇著他,一臉納悶質問。
「我不知道!」驀地,他惶然抓住她。「告訴我,我是誰?為何我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想不起來?」傻眼瞪視,心虛的眸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纏著繃帶的腦袋瓜子。
完了!不會是她那一撞害的吧?杜映月露出極為尷尬的一笑,隨即轉身飛快奔出病房,淒厲驚恐慘叫——
「不好了!醫生,快來啊……」
午後,金黃的陽光威力四射,天空清朗無雲,書店內沒啥客人,小小的空間里只有穿梭在書櫃間「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的女老板,和坐在櫃-內有一搭沒一搭、無聊地翻動字典的高大男人。
翻著厚重的康熙字典,看著里頭密密麻麻堆滿了字的書頁,墨奎厭煩地推了開,眸光不自覺地移到那抹縴細身影上。
一個星期了!從在醫院醒來到被她「認領」回家休養,至今已經一個星期了。而他的記憶依然尚未恢復。
雖然醫生說這種腦部受撞擊而失憶的狀況,很難斷定究竟何時會恢復,可能短短幾天就會想起一切,也有可能好幾年都無法記起過往的一切,但他依然免不了心焦,努力想去回想自己究竟是何人,奈何腦袋內依舊是一片空白。最糟糕的是,他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分的證件,皮夾內只有三張千元大鈔和一些零錢,其余什麼都沒有了,就連信用卡也沒。
在醫院內,當他確定自己真成了身分不詳之人時,一度還在猜自己會不會被送到什麼游民收容所或社福機構去,沒想到她——杜映月,自稱是看到他倒在巷子內、而將他送來醫院的女人——卻熱心地自願把他領回家照顧。
老實說,這幾天來,他應該算是她豢養的「寵物」吧?不但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對他噓寒問暖與悉心關懷的程度,更是好過了頭,令人不得不懷疑,這年頭流行救了人,還得照顧對方未來的生活嗎?
唉……這小女人未免心腸太好了?連他這個受盡好處的人都不免替她擔心。
「這位先生,麻煩你回回神喔!」驀地,她清脆的嗓音響起,將他陷入沉思的神志給喚回。
「抱歉,我出神了。」看著她拿著雞毛-子巧立在櫃-前,燦亮的眼眸笑-成兩輪彎月,幾縷汗濕發絲黏貼在紅撲撲的粉頰上,墨奎悄悄握緊拳,強忍下想幫她拂開的沖動。
該死!她這模樣好誘人,讓人忍不住想踫觸那紅潤臉蛋,是否真如想象中那般嬌女敕欲滴。
「你到底決定了沒啊?」沒察覺他細微的動作,杜映月眼尾余光掃到了一旁的康熙字典,不禁埋怨嘟囔起來。
真是的!從回來的第一天,就把字典丟給他,要他在里頭挑自己喜歡的字來當名字,哪知拖拖拉拉了好些天,竟然還沒決定!這男人真是太不干脆了。
順著她視線一瞄,墨奎立刻明白她在埋怨什麼,心中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唉……是不知道別的被撿回去的失憶人,是怎麼取名字的啦,不過像他這樣被「主人」-來一本字典,隨自己高興去挑的,應該是很少見吧?
「抱歉!可供選擇性太多,反而很難下決定。」搖搖頭,他有些好笑的將難題-回給她。「還是-幫我取?」寵物的名兒不都是主人取的嗎?
要她取?杜映月眼兒一亮。「不後悔喔?」要取名還不簡單。
後悔?她不會給他取個張三、李四之類的吧?墨奎心中開始遲疑了。
「那就叫『素還真』吧!」她最近迷上霹靂布袋戲,不給反悔的空間,馬上-出心中第一個名單。
「素還真?」這是什麼鬼名字?沒看過霹靂布袋戲的墨奎當場傻眼。
「不喜歡喔?那、那『一頁書』也可以啦!」察覺他為難神色,立刻從善如流更改。
「一頁書?」又是什麼玩意兒?
「不然『亂世狂刀』?」
「我想……這都不是正常人會取的名字吧?」墨奎已經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錯愕了。
「你很難伺候耶!叫你自己取,你蘑菇了好幾天沒下文,人家幫你取,你又嫌東嫌西,我不管了!」心中前三名至愛都被排拒,她立刻氣呼呼地丟下雞毛-子,鑽進櫃-內擠開他,打開怞屜抓起錢包就要走人。
「-要去哪里?」捉住她手肘,墨奎忙問道。
「去幫你買換藥用的紗布、繃帶啦!家里的用完了。」瞪著他纏著繃帶的腦袋,杜映月立刻又感到心虛起來,火氣瞬間熄滅。「你好好顧店喔,我會買好吃的回來稿賞你。」
安撫小孩子似的口氣讓墨奎感到有些尷尬,當下只能無言以對。
「我走了!」拍拍他,杜映月蹦蹦跳跳地出了店門外,跨上回廊下的鐵馬飛馳而去。
看著透明玻璃門外,她踩著鐵馬離去的身影消失,墨奎剛毅薄唇不禁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連他也不自覺的輕柔淺笑……
一個小時後,當杜映月提著大包小包的療傷物資與點心,回到小書店時,卻被店內的肅殺氣氛給嚇了一跳。
「怎、怎麼回事?」丟下東西,她飛快跑到臉色沉凝、正與幾個滿臉橫肉的小混混對峙的墨奎身旁,悄聲詢問。
怪了!這些小混混是打哪兒跑來的?現在黑社會也流行「書香運動」嗎?
「他們說是來收保護費的。」墨奎擰起眉頭,解釋這群三分鐘前,突然闖入的小流氓。
「保、保護費?」瞠目結舌地驚呼出聲。「我在這兒住了二十來年,從沒听說過要收保護費啊!」
「現在要了!」帶頭的混混A轉著手中長棍,語帶威脅獰笑。「從今天開始,這條街歸我們『龍虎幫』管轄,每戶店家都要繳交保護費。」
「龍虎幫?沒听過!」若是竹聯幫就有听過了。
「臭女人,我們龍虎幫前幾天才成立,-當然沒听過!」混混B有種被當場削面子的感覺,馬上就老羞成怒地吼了起來。「一個月五千塊的保護費交不交?不交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媽的!這女人再-唆下去,就別怪他們砸店泄憤了。
「原來剛成立啊,難怪需要『創業基金』!」恍然大悟擊掌,杜映月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差點沒讓眾混混們腦血管爆裂。
這女人……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墨奎再次無言。現在都什麼狀況了,她神經還能這麼大條?
「媽的!少-唆這麼多,一句話,交不交保護費?不交就砸店!」混混C再也受不了,額冒青筋地咆哮。
被吼得有些一愣,悄悄點了點人頭,發現對方總共來了五個人,實在人多勢眾,她就算再怎麼笨也深知「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道理,登時趕緊陪笑。
「我交、我交,別沖動!」嗚……五千塊大洋啊!警察大人都在干什麼去了,竟然讓這些小幫派各立山頭劃地盤,四處魚肉鄉民?可惡啊!每年繳稅是繳假的喔?她要向政府抗議啦!
她沒膽地低頭示弱,當場讓一群混混很滿意。然而墨奎卻冷臉出聲了——
「不行!」長指一勾,把她要去找皮包掏錢的身子給勾了回來,臉上淨是不贊同。「連一毛錢也不能給這些社會敗類。」
「靠!你說什麼?」混混A翻臉怒喝。「不怕我們砸店嗎?」
「怕啊、怕啊!」深恐書店被砸毀,杜映月忙不迭地點頭,還驚恐的要求墨奎別再胡亂說話。「喂!你不要亂逞英雄啦!」這男人先前也是被一群不良少年給打昏在暗巷,該不會就是亂逞英雄又沒本事的下場吧?
「這和逞不逞英雄沒關系!-今日若給了錢,以後他們將會食髓知味,三不五時就來討保護費,這樣豈不沒完沒了!」墨奎非常堅持不能給錢。
「可是……可是……」雖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惡煞就在眼前,能不低頭嗎?
「可是個屁!」混混A再也沉不住氣,打算「擒賊先擒王」,手中棍棒不爽地朝那個一直搞破壞的男人,狠狠擊打而去……
「哇——」
「媽的!干架了……」
霎時間,就听各種尖叫、咒罵齊聲驟響,而墨奎卻在混混們撲打而來的瞬間,身體反射性地飛快欺身向前,後發先王的拳頭擊中混混A下月復。趁他痛得哀嚎不斷、手勁一松時,俐落奪過棍棒,在手中舞出一套漂亮棍術,左敲、右打、前挑、後勾的,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五個小混混全受到重創,一字排開地倒在地上哀哀叫。
很顯然的,混混們被目,而氣定神閑收棍的男人大獲全勝。
「滾!」瞪著地上的小混混,他沉聲喝斥,凌厲氣勢甚為嚇人,一看就知不是啥簡單人物。
混混們知道今天踢到一塊超合金大鐵板,方才的威風現在全成了心驚膽戰,連滾帶爬地逃出店門外後,才為了面子問題地抖著聲、留下每回電視劇中,被打得落流水的小流氓都會說的話——
「給我們記住!下次要你好看!」尾音還在嘴邊繞,人已經逃得不見人影了。
這、這是什麼情形啊?
龜縮躲起來的女人,本以為會看到暗巷事件重演,沒想到結局卻出乎意料之外,當場讓她瞠目結舌得說不出話來。良久、良久後,懷疑的視線上上下下不斷地打量著,那似乎也一臉莫名其妙瞪著自己雙手的男人。
「你是少林第幾代的俗家弟子啊?」哇咧——那一手漂亮、勁力十足的完美棍法,簡直像武俠劇里面少林武僧,太厲害了!不過……還真奇怪!這樣的人怎麼還會在暗巷,被一群不良少年打著玩?杜映月百思不得其解。
苦笑搖頭,墨奎也很訝異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下意識地就動了起來,而且……該死的如魚得水,好似這些打斗、武術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究竟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杜映月可沒他想的那麼多,現今她只關心一件事——
「以後就叫你『少林弟子』吧!」興奮擊掌粲笑,看著他高大身材配上五分平頭,幻想著他若換上電視劇中的武僧服,可不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名少林子弟!
少林弟子?墨奎愕愣,發現她取的名字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