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 第五章
「哇--哇--」
隆隆奔騰的馬車內傳出陣陣嬰兒啼哭聲,慕沁-一邊忙不迭地拍撫勸哄,一邊悄悄地偷覷著對面一臉不耐的年輕男子。
這人到底與丁大哥有何深怨?他以為自己和丁大哥關系非比尋常,挾持她是為了要引丁大哥前去啥「李家莊」吧!
深深明白她們母女倆無故失蹤,會讓回家尋下到人的丁魁萬分憂心,就算明知「李家莊」極可能會對他不利,定也會義無反顧地前去。慕沁-不煩惱自己如今處境吉凶未定,倒先替丁魁擔起心來,一張絕俗秀麗臉龐淨是蒼白神色。
這絕美女子在替姓丁的擔心吧?哼!那大老粗是交啥好運道,竟能擁有如此世間少見的柔美女子?枉費他三妻四妾,卻沒一個及得上眼前這女子的天仙姿容。
充滿瀅穢的目光上上下下掃了她身軀好幾回,「李家莊」少主--李勖勝登時心底暗暗下了決定……待他「恢復如昔」後,就讓她成為他的第十二小妾吧!他會好好「疼惜」她的。
「哇--哇哇--」小雪兒似乎知曉自己也是被挾持人質的其中一名,以著綿綿不絕的宏亮啼哭聲,來表達抗議。
「小雪兒,乖,不哭……」抱著小小愛女哄著,慕沁-卻被那道充滿瀅欲的眼光瞅得膽戰心驚,隱隱中,只覺一陣作嘔感不住上涌。
「吵死人了!」這娃兒從方才就哭鬧不休,吵得他頭痛至極。李勖勝不耐煩地怒喝,然而這突如其來的大吼卻讓不解人事的小雪兒再次受到驚嚇,哭鬧聲不止反劇。
「哇哇--」
「小賤種!-老子與本爺作對,-也想惹惱本爺嗎?」李勖勝咆哮怒吼,龐大的積怨索性一古腦兒地全發在被他誤以為足丁魁之女的小雪兒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慕沁-懷中襁褓給奪來。
「你、你干什麼?把孩子還我!」慕沁-大驚,撲身就要搶回愛女。
「還-?」猖狂好邪大笑閃過她的搶奪。「我倒要瞧瞧姓丁的若發現自己女兒死在荒野中,尸身被野獸啃食而支離破碎時是何表情……」尾聲未落,長臂奮力一甩,但見那艷紅襁褓自窗口飛月兌而去。
「不--」泣血哭喊,她亦朝窗口撲去……
「啪!」須臾之間,一道輕響乍起,飛撲的縴細身影驀然倒在鋪滿柔軟厚毯的奢華馬車內,已然昏迷不醒。
「想跳車?沒那麼簡單!」收回手刀,李勖勝陰笑不已……
丁魁,三年前你對我做的,如今我回報謝禮給你了!
日薄西山,天邊雲霞密布,七色霞光從雲中透出,為黑夜前的黃昏增添幾許美麗色彩,原本綠意盎然的林木也披上了金黃衣裳,令人忍不住想要佇足欣賞。不過這些對一心只想快快回到木屋,享受小雪兒天真粲笑的歡迎,與慕沁-一手熱騰騰好菜的丁魁都不重要……
「『大黑』,加把勁!」不自覺露出笑紋地策馬快馳,一想到那對會巧立在門邊、以著溫馨燦爛笑顏歡迎他回家的母女,丁魁心情益發地愉悅。
不一會兒,木屋已赫然出現在眼前,然而當他遠遠地就發現木門怪異地碎裂大開之際,心下驀地一跳--
「慕姑娘、小雪兒?」黑亮駿馬才來到木屋前尚未止住奔勢,高大身影已然以著雷霆萬鈞之姿飛掠、躍下馬背,飛快沖進屋內驚吼喊人。
然而響應他的卻是一室的沉窒默然……
慕姑娘、小雪兒究竟發生了何事?看著因被人破壞而斷好幾塊、散落滿地的碎裂木門,丁魁心中揪緊,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害怕如潮水般不斷襲擊而來,令他全身禁不住微微發顫……老天!有人闖進來,擄走她們兩人了。
究竟是何人要擄走她們?是闖入此片山林、無意間撞見慕沁-絕俗美貌,而起色心的無恥惡徒嗎?還是……
恐慌的心被自己無邊的胡亂猜想驚得更加倉皇不定,驀地,他眼尾掃到了桌上那一方信箋--
江南李家莊
短短五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他厚實大掌眨眼間將信箋柔碎,向來溫煦、平和的沉穩黑眸,生平第一次失去控制,迸出隱含深沉怒意與殺氣的炙人光芒。他隨即轉身竄出屋外,迅若閃電地躍上馬背,追蹤著先前大批人馬所留下的雜亂痕跡,一路朝山下追去。
可惡!若他早一些回去、若他回山時,不走羊腸快捷方式,說不定能在路上攔截到李家莊的人馬!
「駕!駕!」黑夜中,借著銀亮月色追蹤地上雜亂車馬痕跡的丁魁,一邊快馬加鞭亟欲追上李家莊的人馬,一邊心底則不斷責備著自己。
就在他疾馳過一片開滿黃花的平緩山坡地時,一抹極為眼熟的艷紅猛地竄進銳利眼底,讓他本已疾馳而過的身影飛快拉扯韁繩、掉轉馬頭,同時魁梧的身形已自馬背上躍起,飛身竄進黃花叢中,拾起那塊綴滿小花的艷紅包巾。
是小雪兒的包巾!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野地間?丁魁不解擰眉,然而思緒一轉,心中驚駭不已……難道李家莊的人真這麼歹毒,將一個襁褓中的幼兒丟棄在荒野中?然而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釋包巾遺落在此之事?可若真是這樣,小雪兒呢?為何僅剩下包巾,小雪兒卻不見蹤影?莫非……
思及此,他不禁寒栗上竄,飛快蹲子細細搜尋地上足跡,萬分不願心中猜測成真。然而當瞧見那附著在花葉上的細黃毛發與地上留下的猛虎足跡,他知道心中的恐懼成真了!
「小雪兒!」仰天怒聲驚吼,他渾身發顫,不敢去細想小雪兒如今的遭遇究竟為何?虎口下可還會有余生?
那麼慕姑娘呢?當愛女被奪走,丟棄在荒野間,卻無能為力去營救,她一定哭斷肝腸、傷心欲絕吧!
腦中霎時浮起那張柔弱卻又堅韌的臉龐涕淚縱橫的傷心模樣,丁魁胸口驀地發疼緊揪,惱恨的澎湃怒火恨不得將李家莊的人大卸八塊。
可惡!如今小雪兒生死未卜,情況較為危急,他得先追尋這條線才行!
心底明快、果斷地有了決定,他不得不放棄下山追尋李家莊人馬,飛快牽著駿馬追蹤獸跡,朝另一方向的深山林野而去……
三日後,峰巒起伏、綿延千里的崎嶇陡峭危岩間,一方毫不起眼、隱蔽得當的岩洞中,響起一聲聲震撼山林、威勢驚人的渾厚虎嘯。
終于尋到這山中之王的老巢了!
聞得虎嘯,丁魁不懼反喜,小心翼翼地借著巨大岩塊隱藏身形,一步步、慢慢地接近岩洞。這三日來,他憂慮交集,一邊不眠不休地追蹤獸跡,一邊又清楚明白待自己找到小雪兒時,可能已是被猛獸啃食撕裂的殘破尸身。
這個認知讓他連日來心痛不已,然而不見尸首誓不死心。在內心深處,他隱隱還抱著一丁點兒的殘存希望,就盼小雪兒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能夠幸運逃過一劫。
「咿……呼……嘻嘻……」驀地,一串嬌女敕的女娃格格笑聲自洞內飄出。
小雪兒!
隱匿洞外岩壁間的丁魁聞聲欣喜若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小雪兒竟然還活著!
震愕狂喜中,他想仰天長笑,向老天爺表達自己心底的感謝。然而理智制止他這麼做,就怕驚擾到洞中猛虎,反而對小雪兒造成不利。
「嘻嘻……答答……」
嬌女敕娃聲持續不斷,丁魁貼在岩石上,謹慎而迅速地探頭朝岩洞內探去。就見黃毛黑紋、額上有似「王」字斑紋的母虎正匍匐在地,用著大舌不斷恬舐那張粉女敕白皙的小臉。
而小雪兒一邊格格笑地承受著母虎的愛心恬舐,一邊與另一只出生不久的小老虎齊吸吮母虎女乃水。
「小雪兒……-真是飽受老天眷寵的小娃兒!」知曉母虎肯定是叼走小雪兒之時,把她當作自己孩兒來撫育,丁魁忍不住低喃輕笑,萬分不敢相信這種神奇之事真的發生,卻又萬幸它發生在她身上。
暗暗觀察洞內狀況,他不敢貿然闖入,怕驚嚇猛虎而讓小雪兒受到傷害。因而屏氣凝神地暗藏在洞外岩石縫隙間,靜待可乘之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母虎行走無聲地竄出洞外,後頭跟著一蹦一跳的小老虎,一大一小兩只猛獸在陡峭難行的岩壁間行動如風,朝下頭的山林間奔去,不一會兒便消失蹤影,也不知是要去獵食抑或是活動筋骨。
見機不可失,丁魁飛快掠進岩洞中,激動難耐地一把抱起那有些髒亂、然而卻活力十足的小小身軀。
「小雪兒!」嘶啞低叫,他頓時虎目泛淚。老天!直至此刻,他多日來緊繃的心弦這才松下,深深明白這稚女敕娃兒已然侵入他心底最柔軟的深處,教他宛若一個老爹爹般注定要為她牽腸掛肚。
「咿呀……呼呼……」乍見總是陪著她玩兒的心愛臉龐,小雪兒樂得手舞足蹈,發出一連串無人听得懂的歡呼聲。
「小雪兒,-想丁叔叔是嗎?」慈愛淺笑,輕輕在她粉頰上落下一吻。「現在咱們該去找-娘了……」
「答答!」晃著小腦袋,彷佛听得懂似的贊成。
「我知道-也擔心-娘,不過……」微頓了下,他嗅聞著她身上氣味,隨即搖頭嘆笑。「該先幫-洗個熱呼呼的澡才是!」
「不--」哭喊大叫,慕沁-淚流滿面地驚醒,夢中淨是幼女被擲出馬車外的驚恐景象……小雪兒,她被丟棄在荒野中可還有命活?丁大哥回來時,發現她們失了蹤影,一定會追來吧?他會尋到小雪兒吧?如今只能將僅存的一點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茫然起身,透過清淚盈眶的眼眸環視周遭既陌生又熟悉的奢華客房布置,她憶起自己已經被擄來這啥「李家莊」的地方軟禁了好些天了。
當日從東北壯闊、雄偉的白山黑水間,被搶擄至景致秀麗的江南之地,一路上她擔憂女兒安危而不斷想月兌逃。最後被李勖勝索性綁了起來,一直回到李家莊後,才將她松綁放人。
大概瞧她是個沒武功的弱女子,又回到完全是自己人的地盤,李勖勝並沒有將她禁錮在房間內,允許她在莊內隨意走動。只不過她只要出了房門,身後定會有兩名壯漢緊緊跟隨著。
思及自己如今宛若犯人隨時被監視的境遇,慕沁-幽幽地嘆了口氣,拭去滿臉斑駁淚痕後,這才行至房門前,緩緩將門扉開啟。果不期然,兩尊高壯身影一左一右如門神般立在門外。
凝著臉無視兩名壯漢的存在,她徑自出了房門,展開每日不同路線的散步行程。
所謂「天救自救」!縱然深信丁魁終會前來營救,但如果自己能早一步逃離此莊院,那麼丁大哥便不用冒險前來了。所以每日的散步其實就是她勘查逃月兌路線的最好掩護。
唉……真是不明白,丁大哥到底與那總是帶著瀅邪目光瞧她的李勖勝有何深怨;不過倒是可以很明顯地看得出來,那個人是非常憎恨丁大哥的。
心中千折百轉暗暗思忖著,她轉過了一處小巧精致的水石亭台,朝這些日來尚未踏足過的一條小徑而去。不一會兒,竟讓她走到了眾多奴僕、人來人往的忙碌廚房前。
曾久居東方府邸的經驗讓她知道,大戶人家的廚房附近總會開闢一道小門,讓運送新鮮蔬果、魚肉的小販能將食材便利送進來。
不動聲色地悄悄搜尋,果然讓她看到不遠處的圍牆有道小門。然而更讓她驚喜的是,圍牆下竟長有為數不少的紫色小野花。
「啊……」那種花她認得!記得丁大哥曾說過,那種野花的汁液融于茶水中喝下,不滿半個時辰便會讓人陷入昏睡中。
她的輕呼與顯而易見的驚喜,頓時讓身後兩名壯漢警戒起來。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驚愕地發現她已然朝小門邊的圍牆奔了過去。
「站住!」壯漢大驚,以為她要自小門逃離出去,忙不迭地飛身擋住她的奔勢,怒聲叱喝。「-想干什麼?」
「我、我想摘花……」怯懦解釋,神色蒼白不已。「我不是要逃……明知在兩位的眼下不可能逃得了,我怎會去做呢?」
是啊!一個弱女子怎麼逃得出他們兩名練武之人的眼皮子下?任何人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又怎會不明白?再說這些天她確實沒有過月兌逃的舉動。
互覷一眼,兩名男人頓時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了,不由得尷尬了起來。
「我、我可以去摘些嗎?那些花兒好美,我想采些回房插……」
「可、可以!」異口同聲,兩人一臉的不好意思。
「謝謝。」微微一笑,絕美的姿容登時讓兩個男人目眩神迷。
緩緩采著花兒,慕沁-狀若不經意、聊天似地柔笑詢問。「兩位大哥,我可以問你們一件事兒嗎?」
「請。」美女對男人總是有著不少影響力的!壯漢們實在被她柔美的笑靨給迷了心魂,加上這些天來她沉靜、配合的沒有給他們制造麻煩,是以對她印象可說好得很。因此除了必須嚴密看守她的命令不能違背外,其余的一切都很好商量。
「為何李公子要抓我來呢?究竟他和丁大哥有何冤仇?」這是她一直想不透的地方。丁大哥性子穩重、溫和,絕不可能與人生事、結怨的啊!
「呃……這個嘛……」聞言,兩名壯漢霎時間吞吞吐吐。唉……那種事教他們怎麼對個姑娘家開口?多尷尬啊!
「不方便說嗎?」奇怪地瞧了他們一眼,慕沁-更加好奇,不禁鼓吹道︰「說說看沒關系,也許我能幫得上忙呢!」
「嗯……該怎麼說呢……」其中一名壯漢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後看在她說可能幫得上忙的話上,才不好意思地透露。「呃……我們少主性子風流了些,喜歡調戲些閨女……三年前不小心踫上了丁魁……後來就被丁魁給下藥,無法……無法再展……再展雄風……」話說得結結巴巴,三言兩語地帶過。
事實上,他們就算不贊成自家少主的作為,但身為李家莊的人,也不好多說什麼!人總是護短的嘛,而李家莊就是以護短聞名的啊!不僅主子們做了歹事會護短,就算是任何一個人在外惹事,莊內的人一樣會護短。
風流?單憑風流就會讓溫和的丁大哥發怒下藥?听出未臻之意,憑著三言兩語,慕沁-馬上推測出李家莊少主的惡行。
肯定是那李勖勝性好漁色,仗勢強擄民女、毀人清白,才會讓路過的丁大哥憤怒之下,予以痛懲。
想到不知多少無辜姑娘的清白毀于李勖勝之手,又思及他瞧著自己的眼光,慕沁-不禁一陣作嘔……還好他此時無能為力,否則自己豈不險乎。
「我……我知道如何解開李公子身上的藥性。」強忍著作嘔感,她捧著花兒沉靜地說道。
「-知道?」兩名壯漢跳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
「沒錯!找你們少主來和我談,只要他答應了我的條件,我就解開丁大哥下在他身上的藥。」話落,她不理會兩人一臉的驚愕,徑自轉身慢條斯理地走了,看似自信、冷靜。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害怕被看出破綻,胸口的心跳如擂鼓般,幾乎要跳出喉嚨了。
「要我放-走?」客房內,李勖勝瀅穢地瞧了她好幾眼。
「沒、沒錯!」強壓下想吐的沖動,慕沁-點頭,開出自己的條件。「我解開你身上的藥性,你則得答應放我離開。」
「-真解得開丁魁下的藥?」他不大相信。
「當然!我和丁大哥相處許久,他教了我不少。」
「為何我該相信-?」哼!可別當他是笨蛋。
「試試看也無妨,不是嗎?反正我是逃不出這里的,害你對我並無益處。」擠出一抹無害淺笑,藏在袖中的雙手卻微微發顫。
是啊!她說的倒沒錯!聞言覺得甚有道理,李勖勝亟欲恢復睽違了三年的雄風,因此不暇多想便急切答應。
「好!若-真的治好我,我就讓-走!」嘿嘿,先暫且答應下來,待他治愈後,要怎麼反悔都可以!如此極品貨色,怎麼可能讓她逃過自己的手掌心?
「希望你說到做到!」從那低級、髒穢的目光中,慕沁-知道他只是隨口說說,不可能真的實現承諾。不過不打緊,她原本就不寄望。
「來吧!-要如何醫治?」口吻恁是猴急。
取來采來的紫色野花,擠出汁液滴入茶壺中,她倒了杯茶水要他喝下。
「這是什麼?」一臉的懷疑,總覺那紫色小花有點兒眼熟。
「解藥!要喝不喝隨你。」故作淡然無所謂,慕沁-故意加上一句--「我身上僅剩下這朵了,若等到茶水冷卻、失了藥效,那我也沒辦法了。」
聞言,李勖盛大驚失色,顧不得熱呼呼的茶水燙嘴,仰首咕嚕、咕嚕地一口灌下,才盞茶時間,就猴急地不顧丑惡姿態,竟然當著她面前就隔著衣衫搓摩。
「為何沒有反應?為何沒有……」他怒聲大叫,不滿自己依然雄風不展。
紅著臉,既覺嗯心又嫌惡地背轉過身,她冷靜地蒙騙道︰「藥效沒那麼快,至少得等上半個時辰。」
听她說明後,李勖勝松了口大氣,靜待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恨不得半個時辰飛快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背對著他的慕沁-忽聞「咕咚」一聲撞擊,忙不迭地轉身查看。卻見李勖勝的上半身趴倒在桌上,已然昏迷過去了。
丁大哥說的果真沒錯!慕沁-心中大喜,提起茶壺、抓了兩只茶杯,飛快開門出房後,又迅速將門板給關緊。
「慕姑娘,少主他……」守在不遠處的兩名壯漢一見她出房,馬上奔過來關心地詢問。
「正在里頭靜待藥效起作用呢!」緊張一笑,她將兩只茶杯塞進他們掌中,倒了滿滿的熱茶水進杯中。「喝杯茶水吧!你們守了這麼久,肯定渴了。」
「這……」兩名壯漢有些遲疑。
「放心!沒下藥的。」她故意自嘲一笑,神色顯得黯然。「我知道自己是被看守的人質,你們防我是應該的。」
「不!我們沒這意思。」兩個大男人霎時間手足無措,見她落寞模樣,不知為何竟反惱恨起自己惹她不開心,不約而同地忙將茶水喝下,就盼她能再展柔美絕俗的笑顏。
見狀,慕沁-馬上露出一朵美麗笑花。
半個時辰後,地上多了兩個昏迷之人,而她則躲躲藏藏地來到小門附近,尋了個四下無人的空檔、逃出李家莊。
快!她得盡快離開這兒!那藥效不知可以支撐多久?她逃離李家莊之事,想必馬上就會讓人給察覺……
大街上,人潮熙來攘往,一抹柔弱身影氣喘吁吁地奔逃于人群中。不久後,縱然心底知道自己該盡快離城,逃出對手的勢力範圍,然而身子卻不堪長時間奔跑,終于體力不支地癱坐在街旁的大樹下。
喘息中,她怔仲凝望著對街一名衣著華美的嬌俏美婦牽著一歲多,才剛學會搖搖晃晃走路的可愛男童,母子倆家精會神地看著g面人小販,巧手g出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面人女圭女圭,慕沁-不禁想起她那被擲棄在荒野中的可憐女兒……
小雪兒……丁大哥可否找著她了?她可平安?可還活著……
思及愛女,她登時淚眼迷蒙,恨不得能即刻插翅飛回那山脈千里、樹海浩瀚的東北大地,與小雪兒和丁大哥三人過著與世無爭的單純、平靜的山林生活。
蒙-視線中,那讓她怔然凝視的俊美可愛男童驀地松開了娘親的手,被一只翩然飛舞的蝴蝶吸引了注意,追著竄進了街道中央,渾然不覺前方正有一輛馬車隆隆奔駛而來……
「小心!」尖聲驚叫,她不暇多想便飛撲過去。
但听人們刺耳尖叫與馬蹄雜沓嘶鳴聲,慕沁-緊緊護住懷中嚇壞了的小人兒,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想找死嗎?」駕車的粗漢緊急勒住韁繩,差點兒撞死人的驚懼,讓他忍不住轉頭對已經轉了好幾圈、此刻正抱著小男童跌臥在街旁的慕沁-破口大罵。
「哇--」小男童受到驚嚇地哇哇大哭了起來。
「祺兒,你沒事吧?」衣著華美的美婦驚覺兒子不知何時松月兌了自己的手,差點小命不保,霎時間嚇得臉色蒼白地奔了過來,一邊抱著兒子追問,一邊忙著將兒子的救命恩人給扶起。「姑娘,-還好嗎?可有受傷?」
「我、我沒事……」虛弱-笑,慕沁-白著臉、直搖頭。
「還說沒事!瞧,手肘、膝蓋的衣衫都磨破,肯定皮也擦破了!」美婦愧疚地不住叨念。「都是我不好,沒將兒子給看好……」語音一轉,扭頭又對駕車粗漢誠心致歉。「這位大哥,是我們不對,讓你受驚了,真是對不住啊!」
「哪、哪里!」粗漢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見人家一臉歉意,粗糙臉龐馬上露出尷尬笑容。「下次小心點,不是每回都能這麼好地拾回小命的。」話落,「駕」地一聲,駕著馬車走了。
眼見粗漢離去,美婦抱著兒子,笑咪咪地回身。「姑娘,-可是祺兒的救命恩人,不知尊姓大名……」
「我……」慕沁-正要說什麼之際,驀地發現街道的另一端起了蚤動,好似正在找什麼人似的。
難道逃離李家莊之事已經被發覺了?見狀,她心下一驚,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神情倉皇、驚慌。「抱、抱歉!我得走了……」縴手捂唇,她轉身就想逃。
察覺她神色異常,又見街道那方的蚤動,美婦溜眼一轉,大抵已猜出她在害怕些什麼。當下抱著兒子追了上去,不顧慕沁-的詫異,拉著她來到不遠處的一輛精巧馬車前,一古腦兒地將她給塞了進去。
「陳叔,走了!」抱著兒子爬上馬車,美婦嬌聲對駕車的中年男子笑道。
「是的!夫人。」應了聲,陳叔果真迅速地駕著馬車,緩緩行駛于街道上。
「這位夫人……」倉皇地瞅凝著眼前美婦,慕沁-滿眼不解。
「祺兒的恩人有困難,我這當娘親的當然要幫兒子報答救命之恩啦!」微微一笑,美婦逗弄著懷中愛兒,並不多問她在逃些什麼?
「夫人,謝謝-……」明白自己遇到好心人,她眼眶兒不禁紅了。
「別叫我啥夫人,听來怪別扭的!我本姓邾,夫家姓單,-就叫我喜兒吧!」——笑開懷,邾喜兒反問︰「對了,-尊姓大名?」
「我姓慕,名喚沁。」虛弱一笑,透過竹簾,她發現馬車正不徐不緩地駛過了那群沿街蚤擾百姓、四處找人的大漢身旁,並且逐漸遠離,緊繃的心這才稍稍放松。
慕沁-?這名兒有些耳熟呢!邾喜兒總覺得好似听過這名兒。但她懶得去深思,隨口笑問︰「慕姑娘想往哪兒去?」帶著兒子溜到江南也玩夠了,順路的話,還能結伴同行,送她一程呢!
「我……我想回東北……」才開口,驀地清淚滑落。她好想念那片山林、想念小雪兒,想念那一直細心照顧她們母子倆的魁梧男子……
「哎呀!別哭、別哭。」急忙掏出手絹給她拭淚,邾喜兒卻漾著甜笑。「這可不正好!我才想這一路回京城,沒人作伴可無聊呢!如今老天爺可不送了個伴給我!」
「單夫人?」她不解。
「往東北去肯定得經過京城,-就和我一同走吧!待回到京城後,我讓夫婿派個人護送-到東北。」嘻……師兄也在東北呢!她可以順便讓人去探望一下師兄近來的狀況。
「這、這太麻煩-了!」沒想到她好心成這樣,慕沁-雖然感激,卻也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人。
「不會、不會!-可是我兒子的救命恩人,這一點小事不算什麼的!」呵呵嬌笑,邾喜兒可不容她拒絕。開玩笑!這一路到東北,路途不知多遙遠,若讓她孤身一名弱女子上路,能平安抵達才叫奇跡呢!
眼見自己拒絕不了,又思及自己身無分文,若沒她幫助,根本寸步難行,慕沁-只能淌淚感激地接受了。
「單夫人,謝謝-……」
「哎呀!怎又哭了?別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