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ソ玻璃鞋 第五章
坐在咖啡廳的小包廂之中，梁時寅才好不容易的恢復了正常的心跳速度，他是真的沒想到程鳳書會答應和自己共進晚餐。
這算不算是約會？
由女主角的表情與態度看來，答案是相當令人泄氣的。
「你又怎麼了？」程鳳書看向他失了笑容的臉，突然有些不習慣。
「沒什麼，菜好吃嗎？」咖啡廳剛推出熱炒，他也試點了幾道。
「不錯。」程鳳書聳聳肩，她向來對食物的要求不高。
二人間又陷入沉默，梁時寅默默著打量著她進食的模樣，一面記住她的用餐習慣及飲食偏好。
藉由這一餐，他希望能多認識她一點。
程鳳書放下湯匙，一抬頭就看到他專注的臉。
「吃東西也有深奧的道理要思考嗎？」
「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梁時寅很快的轉移了話題，不讓她察覺到自己的「不良」意圖，在低頭的同時，忽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又怎麼了？」正喝著湯的程鳳書翻了個白眼，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麼了，吃頓飯也能吃到發神經嗎？
「沒……只是……」梁時寅難得的笑到上氣不接上氣，難以停止。
程鳳書瞟了他一眼，突然相當後悔和他一起來吃飯，被他這麼一笑，令她食欲全消。
「抱歉。」好不容易控制住月兌離常軌的笑聲，梁時寅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底卻仍然全是笑意。「只是，明明就是相同的碗，拿在你手上就覺得好大。」
自已毫不費力便可抓起碗口的湯碗，她卻要用二手捧著，讓他一見便不由得笑了出來。
程鳳書放下碗，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反正她的手小是事實！
卻沒想到她不想與他一般見識，梁時寅卻主動的前來招惹。他越過桌子，拉住了她的手，為他掌間的柔女敕詫異。
「你都不做事的嗎？」
「很少。」程鳳書用力甩開他的手，小手握拳置于身前，這個舉止卻又讓梁時寅露出著迷的神情。
「你的手好像小孩子的手。」會這麼說，是因為她提成拳的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顆小小的痣，可愛得讓人移不開眼。
「夠了，想知道被小手打到會不會痛嗎？」程鳳書揚起小拳，冷著聲音威脅他。
這時候如果再笑出來，就是相當不智的舉動了，但是，梁時寅卻怎麼也忍不住。
「唔……嗯……啊……哈哈哈……」
終于捂不住出口的笑聲，梁時寅再度招來程鳳書的白眼，而她不留情的一瞪後，起身就打算要走人。
這個男人的確不正常。
「等等。」笑歸笑，梁時寅可沒忘了要拉住她。「真的很抱歉，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擋在她身前，梁時寅慢慢的止住了笑聲，用他那深潭似的雙眸，靜靜的望著眼前羞怒的人兒。
她是如此的美麗，自己又是如此的靠近她，二人間再也沒有隔閡，可偏偏他的理智還在悄悄地告誡他不可躁之過急。
她不算真的認識他，二個人還稱不上熟稔，就算自己現在已有滿腔的情意，卻也絕不能對她傾吐，他真的不想把她嚇跑，把自己逼進絕路。
但，這真是該死的困難，面對著她不服輸的目光，他只覺得自己的理智有如繃緊的弦，隨時有可能斷裂。
二個人就如此僵持著，程鳳書看著那向來溫柔的眼中有一種她沒見過的狂熱，同時又有絲掙扎，她不懂那代表了什麼涵義，她只知道那讓她下意識的想閃躲，閃躲身前的高大身軀，閃躲那溫柔的黑眸。
沒開口的，她微側身想繞過他，卻讓他給輕輕的擁住，程鳳書皺起眉，正想推開他時，梁時寅卻已松手，露出了個無可奈何的笑容。
他的理智終于還是戰勝了情感，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為什麼你會這麼可愛呢？」可愛到讓自己患得患失，可愛到讓自己忍不住的想親近，可愛到讓他只能忍受情感的煎熬！可愛到讓他……氣自己。
程鳳書站在原地，努力的抬高頭，想看清他為什麼會露出這種表情，這時候的他看來……頗無奈，而那抹無力的笑，則讓她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呢？什麼事也沒發生啊。
什麼事也沒發生，除了他那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的輕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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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程鳳書回家的路上，二個人並沒有交談，只有音樂流瀉車內，到了她家樓下，梁時寅停了車，轉頭看向身旁的程鳳書。
程鳳書一閉眼，再睜開時已回復平靜。
「謝謝，再見。」簡單的四個字後，她開門下車，動作一氣呵成。
梁時寅伸手，突地拉住了她的手。
「明天見。」溫暖的笑意又浮現在他臉上。
看著熟悉的笑顏，程鳳書扯了扯嘴角。「明天見。」
她記得，他說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早點去，她回答︰考慮一下。
的確，她是會好好考慮的。是正午的太陽毒？還是下午的太陽傷？
梁時寅抿了抿唇，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只有不舍的放手，朝著她一笑。
「明天見。」還是這麼一句。
「拜。」程鳳書沒再猶豫，關上了車門，隔去那一車子的音樂，還有他身上的干淨氣味。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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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程鳳書一如往常的在十點多起床，不知何時起她的起床時間有日漸提前的趨勢，只是不知道是因為記取了短期投資失利的教訓，還是因為答應了梁時寅。
懶洋洋的稍做梳洗後，她開了電腦，上網看了即時行情後，便相當迅速的關閉了電腦，不想繼續破壞自己的心情。
接近一點時，她換上輕便的外出服，打算出去找吃的。
一下樓，她頓時瞪大了眼。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一眼就看到大門對面坐在車子里的梁時寅。
「剛好經過。」梁時寅笑得很無辜。
「鬼才信你。」程鳳書冷冷的反駁，不相信會有那麼巧的事。
「真的。」梁時寅笑得很自然，看著她的隨意打扮。「你要上哪兒去？」
「找吃的。」程鳳書一揮手。「再見。」
「等等。」梁時寅笑著拉住她。「我剛好買了一些吃的。」
「又剛好？」程鳳書皺眉了。「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剛好？」
他該不會是一直在樓下等吧？為什麼？就因為要她早點出門嗎？忽然間，程鳳書有種沖上樓再睡個午覺的想法。
「就是這麼剛好。」梁時寅將一旁的提袋拿出來。「你看，東西還是熱的，代表我真的是剛來不久。」將袋子交給她，他一臉的笑意，不敢相信自己猜得這麼準。「我只是正好路過，想到你不知道考慮得怎麼樣，所以才繞過來看看，沒料到你真的就下樓來了。」
程鳳書眨眨眼，一臉的狐疑，但是模著仍然溫熱的食物，又不得不承認事情真的就是這麼巧合。
「那這個是？」她晃晃手上的袋子。
「我想你應該還沒吃，就先隨便買了些。」他攤手。「太陽這麼大，你就別走出去買吃的了。」
程鳳書抿起唇，心中是震驚的，不明白這些巧合代表了什麼意思，眼前這個男人對于自己的生活起居、作息時間怎麼會如此了解？
說是猜測，有可能每次都如此神準嗎？
「你在猶豫什麼？都是你不愛吃的？」梁時寅對這點真的沒有把握。「還是你要吃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程鳳書搖搖頭，對于眼前的情況有些反應不過來。
現在呢？拿東西上去吃，和他說聲拜拜？
梁時寅就這麼坐在車內與她對望，氣氛令人有些無所適從。
終于，梁時寅打破了沉默。
「你什麼時候打算過去雲容坊？」
眼見問題回到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內，程鳳書的表情自然了些。
「再一會兒吧，吃完東西、換個衣服就可以過去。」
「那，你先上去吃吧，我在樓下等你，免得你老是坐計程車。」梁時寅對她微微一笑，如果能夠接到她，自己今天刻意來這里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程鳳書看看他，再看了看天色，取決不下。
「太陽大，你上去吧。」由她的行為中推論，她肯定很不喜歡曬太陽。
程鳳書看著他的笑容，感受周圍無邊無際的燠熱，做出了決定。
「你等我一會兒。」看著大太陽，她原先想提前出門的想法都快化了，幸好他來了，有人開車在樓下等的話，她倒是可以勉強接受。
「我吃完就下來。」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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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鳳書再度下樓，坐上梁時寅的車，他卻並非將車開往「雲容坊」，而是直接到預定的會場，里頭可謂熱鬧非凡，除了雲容坊的人員外，模特兒、化妝師與場地、道具組的人也都在，算是一場相當正式的彩排。
「人真多。」程鳳書頭一個拉下臉。
「還好啦。」梁時寅也只能這麼說。「現在是亂了點，當天會比較有秩序些，看起來人就不會那麼多了。」
這個說辭……真的讓人滿難接受的。
「哥。」遠遠的看到他們，梁心妍放下手中的東西。「你來得正好，我覺得第二幕的景有點問題，你幫我看看。」
「好。」梁時寅往舞台方向走，身邊的人卻沒跟上來。「怎麼了？」他回頭看向搖著頭的程鳳書。
「你們去，我坐這兒看，輪到我的時候再叫我就好了。」她找了個位子坐下，不想靠近那人聲鼎沸的舞台。
看著她吃不消的表情，梁時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好吧，你就坐在這兒看看，有事再叫我。」他盯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程鳳書回他一眼，隨便點了個頭算是答應了，梁時寅這才放心的和妹妹一同走向舞台。
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程鳳書遠遠的望著舞台上的梁時寅，他工作時的認真態度是自己未曾見過的，在舞台燈光的映照下，他身上似乎透出了亮光，整個人成了台上最耀眼的一顆星。
一件樣式簡單的鐵灰色襯衫，下擺自然的覆蓋在黑色長褲上，讓他的腿看起來好長，他的手上拿著一疊紙張，正與梁心妍及另外三名男子討論著，在他們後面，是一大片的深藍。
她幾乎看得著迷了，沒有了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他難得一見的嚴肅認真也一樣令她移不開目光。
就這樣，她的視線不自覺的追著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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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真捧場。」看著坐在椅子上睡著了的人，梁心妍忍不住的嘲弄著。
他們一群人在上面改圖、改造型、改位的排了一下午，她居然在下頭呼呼大睡，真是讓人忍不住的想給她一頓好打。
「引人入勝嘛。」梁時寅回妹妹一笑。「你不該意外的。」
「我沒意外，只是發牢蚤。」梁心妍聳聳肩。「看來她應該也睡夠了，輪到她上場了。」
「心妍，清場吧。」
「清場？」正欲回台上的梁心妍一轉頭。「為什麼？我需要個好理由，她不過是先試著走定位罷了，又不是要她月兌光上場，清什麼場？」
「她討厭人多的場合。」梁時寅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卻差點沒讓梁心妍昏倒。
「當天的人數會是現在的幾十倍。」她的表情有點難看了。
「那是當天。」梁時寅還笑得出來。「今天就讓她先輕松一點吧，慢慢適應比較不會嚇到她，反正其他人也排得差不多了，就讓他們先走吧。一些必要的工作人員留下就成了。而且清場還有保密的效果，當天再揭曉答案的話，一定更能得到宣傳效果。」
說來說去，就是同一件事、同一個企圖就是了。
「你是要我喊收工嗎？」梁心妍真是搞不懂兄長的想法，每次一扯上程鳳書，她這位好哥哥就會發揮出無限大的包容力與耐心。
「麻煩你了。」梁時寅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真是拿你沒辦法。」梁心妍無力的一嘆。「反正到時候要是我的發表會出了什麼問題，我一定唯你是問！」
在清場的同時，梁心妍同時也在反省，她是不是找錯人了？
看人散得差不多了，梁心妍拿著玻璃鞋回到梁時寅身邊、就看他已經替程鳳書挪了個好位置，就正好趴在他胸前，睡得相當安穩。
「白費心機。」她冷哼。「叫她起來吧。」
「再一會兒吧。」梁時寅看著她純真的睡容，實在狠不下心把她叫醒，尤其是想到她一睡醒，自己便不可能再這樣擁著她的時候，他更是不願意。
就算目前仍不能直接對她示愛，趁著她睡著的時候偷一些甜蜜也是好的，畢竟若再無一些「甜頭」，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
一直以為自己性子沉穩內斂，一定可以將心思深藏不露，可以慢慢的等她發現，卻沒想到愛上了，什麼也顧不得了，想獨佔她的心思是越來越強烈，幾乎要讓他發瘋。
「梁時寅先生，你也照顧得過頭了吧。」梁心妍取笑他︰「身為妹妹的我也沒見你這麼照顧過我。」也許有啦，不過那肯定是十歲以前的事。
「別這麼說，你永遠是我妹妹。」她卻是自己想廝守一生的人。
「鞋子給我吧。」接過紙盒後，梁時寅開始喚醒自己胸前的人。「程小姐，程小姐？」
梁心妍瞪大了眼，到現在他還是叫她「程小姐」？搖搖頭，她決定還是先閃人，留給他們發展的空間。
真是愛說笑，哥哥眼底的愛意都快泛濫到掩蓋不住了，兩個人居然還以禮相待？說到這個，那位程小姐也真夠狠的，大家都這麼熟了，她卻連他們兄妹的名字也沒問過。
搖搖頭，梁心妍只能暗暗地同情起兄長。
而另一頭，在梁時寅的輕聲叫喚下，程鳳書睜開了眼楮，同時坐直了身子，離開了梁時寅的胸膛，令他相當的不舍。
「什麼事？」
柔著眼，方睡醒的程鳳書純淨天真得令人想咬一口。
但梁時寅再次忍住想擁抱她的，只是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
「沒什麼，輪到你了。」他強壓下心中的失落感，由紙盒中拿出那雙玻璃鞋。淡淡的藍色在陰影下，似乎也顯得暗沉，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哦。」程鳳書才要站起來，卻被他制止了，她腳上的涼鞋一松，冰涼的觸感讓她低下了頭。「你……」
梁時寅一手握住她的腳踝，一手托住玻璃鞋，微傾著身替她穿上了玻璃鞋。
「很漂亮。」是曾想過她穿上這鞋子一定很美，但實際見到後，他才發現任何的形容詞也沒辦法形容這令人別不開眼的一幕。
她縴細的腳踝在自己的大掌下顯得更脆弱，小巧的腳掌與玻璃鞋似乎融為一體，淡淡的藍映照著她的白皙，更有種噬人的美感。
程鳳書覺得自己喉間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哽住了，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口，就連想拍開他的大掌，也沒了力氣，她仿佛被施了魔法，就只能這麼傻傻的與他對視，二人相距不超過十五公分，低頭看他，卻反被他那仿佛具有魔力的目光給奪去了心跳。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好奇怪的他，好奇怪的自已，似乎在這一瞬間，天地都月兌序了，她熟悉的小小世界正在逐漸崩毀中。
她突兀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感覺自己在下沉。
「怎麼了？」
他溫柔的聲音輕輕滑過她耳畔，她感覺到自己的腳被放開，而後看見一雙焦急、關切的眼。
「不舒服嗎？」他伸手輕觸她的額。
她搖頭。她不是不舒服，只是不了解。不了解自己這種陌生的情緒，和完全不受控制的反應。
「怎麼了？」突然殺出個電燈泡——梁心妍小姐。「要開始了，排完就可以回家啦！」
程鳳書一閉眼，拉下了額間的大掌，在梁時寅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掌間的柔女敕時，又放開了。
「走吧。」程鳳書眼睜開，表面上是恢復了正常，可是心中仍是混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等。」梁時寅暗暗嘆氣，也只有怨妹妹不懂得察言觀色，白白破壞了他的好機會。「還有一只鞋。」梁時寅彎著身，替她穿上另一只鞋。
程鳳書低頭看著他細心的動作，抿了抿唇，心跳失速。
「好了。」梁時寅站起身，就看見她微紅的雙頰，他沒說破，只是笑了笑，牽著她，慢慢的走向舞台。
梁心妍站在後頭，深受眼前這對儷人吸引。
即使男的穿得輕松，女的穿得隨意，卻相配得讓人別不開眼。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