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ソ玻璃鞋 第七章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程鳳書懶懶的往床上一倒，想起了那個最近常常浮現眼前的高大身影以及那有如注冊商標似的笑容。
想起他今晚的話、他難解的眼神，和彩排時，他為自己穿上玻璃鞋的那一刻……
她是個極度缺乏浪漫因子的人，卻也為了那一個動作，忍不住的動心，說來好笑，那雙意義重大的玻璃鞋還是自己不屑一顧，以三萬元高價賣出的，現在居然能夠引起她動心的感覺？
抑或，不是由于鞋子的關系，而是那個男人？
一想起他，眼前似乎又浮現他那溫柔的笑容、時而快樂時而陰郁的雙眸，還有偶爾出現的賴皮。
翻了個身，她才發現自己腦子里滿滿的都是他。
這似乎是他強迫輸入的成果，他總是這麼不經意的出現在自已面前，讓人難以相信事情真的是如此單純的巧合，可是他進駐了自己的生活卻是不爭的事實。不管是因為發表會的事抑或是其他因素，自己好像已經相當習慣他的存在、他的陪伴，還有……他的溫柔。
這一切是如此的自然。
為什麼？
仔細想起來，這一切其實充滿著許多不合理之處，對自己而言，他只是個不熟悉的人，就算有交集也很短暫，一如以往的每個人，可是怎麼會漸漸的習慣有他的生活呢？
現在每每下樓，她總是會下意識的找著他，好像他的出現十分天經地義似的，但這種感覺，根本就是不應該的。
還有他的眼神……很難不去在意這一切。
是由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煩躁的一翻身，她腦中忽然躍上一句話——
你未來的另一半，會是寅時出生的男人。你們將會透由這雙水藍色玻璃鞋而邂逅。
玻璃鞋？寅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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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
隔日一上車，程鳳書就問了這個自己想了一晚的問題。
「梁時寅。」
「梁時寅？」她挑眉。「是我想的那個名字嗎？」
「應該是。」雖然有些意外，但他還是以平常心回答。
「你是寅時出生的？」
看著她的咄咄逼人，梁時寅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是，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事。」程鳳書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又想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有什麼好在意的？那個預言她壓根兒就不信的啊！
梁時寅再看她一眼，開車上路，沒再多問。
「對了，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以後就別再叫我梁先生了，听起來真的很見外。」藉這個機會，他說出自己想了好久的事。
「不喜歡我可以永遠不叫你。」
「怎麼了，火氣這麼大？」梁時寅轉頭看向她。「沒睡飽嗎？」
原以為自己要在樓下等一陣子，沒想到她真的起得來。
「不是。」程鳳書的口氣很悶。
「那是為什麼？還是沒吃早餐，餓了？想吃什麼？我們可以先去買。」
「不用。」她低頭，覺得胸口沉重得令她難以呼吸，可是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小書？」梁時寅第一次這麼叫她。反正既然她問起了自己的名字，他就決心舍棄那劃出距離的梁先生、程小姐，去他的禮貌！
他自創的昵稱讓程鳳書皺眉。
「我情願你叫我『大贏』！」小輸？她還不夠背嗎？
「如果你真的想！我可以配合你。」會抱怨總比方才的沒反應好，梁時寅皮皮的一笑，看著她無奈的側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能告訴我嗎？」
今天的她透著詭異，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還是早起的你都是這個樣子？」見她不語，他繼續發問。
「閉嘴。」程鳳書受不了他的多話。「開你的車。」
「我是在開。」梁時寅點點頭，決定由問題點切入，即使會惹她不快，也沒有辦法了。「你是怎麼了？一大早就陰陽怪氣的，還突然對我的名字、出生時辰有了興趣？」瞥了她一眼，只見她抿起嘴，仍是不開口。
「對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記得『愛情大飯店』當初辦活動時，除了送你們這十二位幸運兒一人一雙玻璃鞋外，還有請來預言大師替你們佔卜另一半的事嘛，你該不會是覺得……」
「閉嘴！」不只開口，程鳳書的手也覆上了他的唇，就是不想讓他把話說完就對了。「你給我住口！」
沒那回事、沒那回事，她對那個什麼勞什子的預言從來沒信過，會那麼問他不過是臨時想起罷了，什麼事也沒有。
她的慌亂失常卻讓梁時寅整個人都輕飄飄了起來，他抓住她覆在自己唇上的小手，在她難以察覺的輕吻後，置于自己身側。
「你的樣子有點欲蓋彌彰哦。」他淡淡的取笑著。「還是其實你只是不好意思說？沒關系的，我……」
「你給我閉嘴！」火山爆發了。程鳳書用力的怞回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孩子氣的搖著頭，拒絕再听他的胡說八道。
看著她的可愛舉動，梁時寅忍不住的伸出手柔了柔她的頭。
「不用不好意思啦，大家都這麼熟了，我不會笑你的。」頂多是會故意說些話剌激她，畢竟看著她難得的失控也是一種享受。
唉，他真的是越來越壞心眼了，可是誰教她這麼折騰人，他也是萬不得已才會這麼做的呀！
程鳳書直覺的揮開那只大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開你的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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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個人，在一樓櫃台的梁心妍放下了進貨資料，臉上是十足看好戲的表情。
「你不會還在生氣吧？」跟在一臉不爽的程鳳書身後，梁時寅的態度輕松而自在，臉上還帶著抹微笑，和程鳳書比起來可說是天壤之別。「誰教你一大早就表現得那麼不正常嘛，我只是開個玩笑啊。」
不回應就是不回應，對于身後的「蒼蠅」，程鳳書打定了主意不予回應，管他說些什麼！
「哥，程小姐一會兒要上訓練課，讓她一個人上去吧，老師已經在等她了。」仿佛還覺得不夠熱鬧似的，梁心妍壞心眼的參了一腳，不過絕對不是只幫忙其中一方。
梁時寅分神看了妹妹一眼，目光帶著譴責。
梁心妍無辜的一攤手。「我只是想趁著這個空檔，和你談談那天舞台的換景問題。」
梁時寅一頓，程鳳書已經頭也不回的上樓了，他微微聳肩，來到妹妹身邊。
「你這是在報復嗎？」報復自己的「秘密」。
「沒，我只是……」否認的話在他的注視下變得心虛。「好吧，我是。」她大方的承認了。
「你們怎麼了，很難得看她對你態度這麼差喔。」
這話是真的，雖然剛接觸到程鳳書時，很難不被她率直的言行給刺傷，可是就哥哥而言，程小姐算是相當賣他帳的，剛才那種相應不理的情況，她還真是第一次看到，不知道做事向來沉穩負責、對人自持有禮的哥哥，是怎麼惹毛那尊女魔神的？
「沒什麼，我開了她一個小玩笑。」事實上，他知道若以程鳳書的標準來看，那絕不能以一個「小」玩笑稱之。
「開她玩笑？」梁心妍看他一眼，不太敢相信自己所听見的。「你不是那種會亂開玩笑，把女孩子氣得不說話的人。」
至少在自己一直以來的記憶中，這個哥哥對女孩子向來是耐性十足、溫文有禮，很少說出或做出什麼惹人不快的事。
「還有，你居然敢開她玩笑？」看到程鳳書那拒人于千里的臉，正常人應該是戰戰兢兢的退開吧。
「心妍，你的表情很詭異，小鳳應該沒有那麼可怕才是。」
「小鳳？」梁心妍的驚訝更甚了。「你口中的名字是我腦子里浮現的那位程小姐嗎？你們什麼時候變那麼熟了？」
還小鳳咧！自己現在連「程鳳書」三個字都叫不出來，沒想到哥哥的手腳這麼快，成功的和她混熟了。
「她允許你這麼叫嗎？」她真的很難相信。
「我剛才是叫她小書，不過被罵了，所以我想這次換成小鳳應該會好一點才對。」但方才妹妹的話又提醒了他，恐怕程鳳書听了會冷冷的回他一句︰我還小龍咧。
「小書？」梁心妍呵呵直笑。「這也難怪她會罵了，你說的小玩笑就是這件事嗎？」
如果是，那自己還是乖乖的叫她程小姐好了，反正她不介意，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嘛，而且她又不像「某人」有不良企圖，才會那麼斤斤計較稱呼，惹得人家美女不快。
「不，是別的。」忍不住的，梁時寅往二樓的方向看。
「別看了，今天的課要上二個小時，一點才能給她吃飯。」梁心妍揮揮手，眼神曖昧。「你還是不肯和心愛的妹妹老實講嗎？」
其實也用不著他說了，光憑他們二個人相處的樣子，還有哥哥對她的百般呵護，她就可以確定兄長對程鳳書小姐一定有企圖！
「講什麼？」梁時寅的笑容相當平常，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不講就算了，反正大家心知肚明。」梁心妍也不和他爭辯，反正大家都有眼楮嘛，他的目的明顯到大概只有程鳳書這個當事人不知道罷了，想想他也真是夠可憐了。
「對了，說點進度來分享分享嘛。」
「你是指我的新工作嗎？」梁時寅仍然笑著。
「嘖！」梁心妍一扭頭。「不講算了！」
最後，她還是試探失敗。
抬頭看向二樓，梁時寅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進度嗎？雖然緩慢，但好過于原地踏步了。
想起她的問題，寅時出生……他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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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鐘收了課，程鳳書面無表情的就要離開。
「我們去吃飯？」梁時寅攔住她的去路，臉上是討好的笑容。
「讓開。」程鳳書別開臉，短期間內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你還在生氣？」梁時寅可真是意外。「我和你道歉的話，你會不會好一點？」這句話有百分之五十的認真，他可不想她氣惱自己。
「你讓我打兩拳試試好了。」程鳳書沒好氣的回答。
「如果這能讓你好過一點的話，你就打吧。」立于她身前，梁時寅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
程鳳書瞪著他，好久未見的氣憤浮上心頭。
她握起拳頭，在他面前晃動。「你給我蹲低點，有誠意的話就配合一下！」
梁時寅不禁莞爾，她的意思是要自己送到她面前挨她的打嗎？沒那麼嚴重吧，她是來真的嗎？
雖然心里這麼想，他仍是矮下了身子配合她，心里才猜測著她究竟會不會真的動手，左臉已經傳來些微的痛楚，一時間，他愣住了，不過施暴者的表情比他還精采。
「是你打我吧？」看她盯住自己握著的拳頭的呆樣，梁時寅也忘了自己才是被打的那個。「你的表情活像是受害者。」
「你……沒事吧？」一出手她就後悔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就是有那個沖動想動手。唉，果然人是不能沖動的。
「沒事。」梁時寅露出笑臉。「就憑你那小小的拳頭能夠拿我怎麼樣？」
程鳳書自我解嘲。「看來你終于知道我這小小的拳打人痛不痛了。」
她這麼說，梁時寅也想起了她常扔回給自己的這句話，笑得更開懷了。
「怎麼，不生氣了？」如果這麼不痛不癢的一拳就能讓她泄恨的話，再多來幾拳也不要緊。
程鳳書原本還想故意板起臉，卻在他的笑臉攻勢下，化為低嘆。
唉，為什麼會說不出口？自己以前總把這類傷人的直言直語練得很順口啊。
「這代表我們可以去吃飯了？」
「不行。」殺出來的程咬金正是梁心妍小姐，她塞了個便當給自家兄長。「乖乖的到一旁去吃，程小姐請隨我來。」
「等一下，你拉小鳳要去哪兒？她也還沒吃飯呢。」梁時寅早已顧不得風度了。
「小鳳？」搶在梁心妍回答前挑起眉。「這又是什麼？」
「你的小名。」梁時寅笑得相當自然。
「我拒絕。」她瞪眼。
「你真的要我叫你鳳書嗎？那應該有很多人叫過了吧。」梁時寅很堅持這一點，他想他是淪陷了，壓抑太過的情況下，才會如此計較這種小事。
「沒有。」
「沒有什麼？」他不懂。
「沒人那樣叫過我。」程鳳書警告︰「你最好也別試！」
「那我該怎麼叫你？」梁時寅不相信，除非她有別的綽號。「你的家人好友都怎麼叫你的，總不可能連你爸媽都叫你程小姐吧？」
「你又不是我爸媽，管那麼多！」程鳳書的話有如冰水淋下，拒絕的意味相當明顯。
梁時寅一震，臉上的苦澀已無力掩蓋，她許久未見的排斥神態再度重現江湖，凍得他一身冰涼，對啊，自已什麼都不是，管那麼多做什麼。
「看來你們是討論不出個結果了。」尷尬時分，在一旁听著的梁心妍適時介入。「我解釋一下，主秀的衣服已經完成一半了，所以一會兒程小姐要先試衣，化妝師也在里頭，我們會先把想要的感覺做出來，尺寸可能得邊試邊改，請程小姐先忍忍，完成後再去吃飯可以嗎？」
咬著下唇，程鳳書看著一臉陰暗的梁時寅，想開口，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她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她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樣子的。可是，為什麼她還是忍不住的在意著他的表情、他的反應？
自己明明下過決心，不再在意別人的啊。
「程小姐，可以嗎？」梁心妍再問一次。
程鳳書回神，仍是無話可說，不該在意的，自己說過不再在意的。
「那我們走吧。」梁心妍看著二人，也只能在心底搖頭嘆氣，什麼忙也幫不上。
「嗯。」程鳳書跟著她，卻忍不住的再看了梁時寅一眼。
就在她回頭時，梁時寅也正好看向她，而後，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一如往日。
太好了，他沒生氣，她不禁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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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到梁心妍的工作室後，程鳳書的表現就有如一個會動的木女圭女圭，只是依照梁心妍與化妝師的命令行動，臉上看不出表情變化，也沒有心思理會在自己身前身後忙碌的二人。
她只是在思考，思考著自已看到梁時寅的笑容時，那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生不生氣又如何呢？根本就不該會對自己造成影響吧！
但是偏偏自己就是動搖了，在看到他的笑容前，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氣自己，氣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說。
可是，她向來如此啊！
為什麼？為什麼呢？為什麼那種難過的表情出現在梁時寅的臉上時，她就沒辦法像以往那樣子的漠視。
他能夠影響自己，她得到這個可怕的結論。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又是怎麼做到的？程鳳書思緒紛亂，她從沒預料過有一天會面臨這種問題，她一直以為在說服父母讓她一個人獨留台灣後，她就會一直這麼一個人過下去，沒有人能夠影響她、介入她的生活，她一樣會笑、會哭、會生氣，但都是基于她自己的選擇，不受旁人的干涉！
她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的！對著電視笑、對著書生氣，總好過對著活生生的人，只因為人是多變的。
她的決心是如此的堅定，那梁時寅是怎麼闖入的？他是怎麼辦到的？
她不想，她真的不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