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緣 第五章
「周公子。」大廳到正門口約有一百步的距離,天行親熱地把著周書宇的臂彎,醇厚的嗓音溫煦,低下閃爍著冷淡笑意的眼瞳,倨傲、嘲弄地俯視「情敵」。
「君大爺……」君天行笑時比他不笑時更讓書宇不寒而怵,他小心翼翼地估量他諱莫如深的俊顏。
「我只是想謝謝你來看嫣兒。」他的笑容更加燦爛,眼中的寒意卻宣示著完全相反的意思。「你知道嫣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嫣兒嫣兒的叫,听得周書宇渾身不舒服起來。他擰緊眉,困擾地問︰「你跟宋小姐似乎很……熟悉?」
「你不知道?」君天行狀甚驚訝地掀了掀眉。
「知道什麼?」一顆大石頭突兀地壓向周書宇胸口。
「嫣兒是我的未婚妻。」
「什麼?」君天行得意的笑容在他眼前旋轉起來,書宇腳步踉蹌,一時之間無法承受這個打擊。
「怎麼從沒听人說過?」問話十分軟弱。
「這樁婚事是宋世伯生前訂下的。」
「宋小姐知道嗎?」
「當然。」天行抿唇冷笑。「若不是宋世伯突然身亡,宋夫人將嫣兒送走,我早就找到嫣兒,將她迎娶進門了。嫣兒是天下男子夢想的妻子,你不會認為我會傻得放棄吧?」
末了的尾音,還搭配著他斜睨的濃眉冷眼,更像寒天冰水徹底澆熄了周書宇心里殘余的希望。
怪不得顏榮一再拒絕,原來是……
「成親時,一定請周兄過來喝杯喜酒。」他松開對周書宇的箝制,將他交給門房。「嫣兒還等著我呢。我就不送你了,周公子好走。」
含笑凝睇失魂落魄的情敵,天行輕快地轉身,大步邁向廳門。先前的不快沿路抖去,笑嘻嘻地迎向甜美、可人的未婚嬌妻。
***
甜美?可人?
如果小嘴嘟得像山般高叫甜美,冒火的怒瞳瞠瞪他叫可人,那她真的很甜美很可人。
是氣他將周書宇趕走嗎?
惱人的思緒不受歡迎地襲來。他有哪一點比不上周書宇?
氣憤她錯將明珠當魚珠,天行任由胸臆間狂僥的不知名火焰燃到眼睫,擰眉怒視懷中臭著一張小臉的嫣然。
嫣然倒怞口氣,被他眼中的凶光嚇到,明明就是他的錯,還瞪她!霧氣漸次凝聚眼瞳,小嘴兒一撇,所有的委屈泛上眼睫,淚花亂轉,眼看就要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君天行可不只頭痛了得!
生平最怕女人哭,他忙將酷臉擺一旁,把懷中的嬌弱人兒小心翼翼放在床上,順勢坐在她腳邊。千般溫郁、萬般柔情的蜜語,被胸中的一股怒氣梗在喉頭,半個字也吐不出來。昨日她是那般溫婉順從、半羞還半喜;今日卻像變個人似的盡擺臉色給他看,教他不由得懷疑起周書宇在她心里的地位。頓時五味雜陳在眉睫間,大眼瞪上她的小眼,瞪得那雙水眸里的霧氣更加氤氳,眼看烏雲罩頂,小雨滴滴答答開始落下,天行急得搔頭,卻無計止住她的梨花淚。
慶幸桂兒及時沏了壺茶進來,嫣然忙側轉臉面對床里,趁著桂兒和天行說話,一把抹去臉上的淚痕。
君天行眉一掀,找著法子制她了。
原來她只會對他發脾氣,對旁人一律笑臉相迎,這代表什麼?
「少爺,大夫在偏廳等候。」桂兒戒慎恐懼道。
天行將注意力轉向她,納悶他從來沒跟她大小聲過,怎麼這丫頭同府里的人一樣怕他?難道他長了一張惡人臉不成!
小事一樁,不想理會,但他仍放柔聲音交代,「請大夫進來。」
桂兒受寵若驚,不敢看向主人,餃命離去。
清朗俊眸凝睇佳人曼頰上殘余的一滴清淚,無法抗拒地湊上唇吻去她的淚,嫣然被皮膚上的灼熱輕觸嚇掉魂,看進和她距離不到一掌的溫柔眼眸里,心髒猛地緊縮,想要靠近他,但想起他的妻兒,滿腔柔情頓時化作一地碎琉璃,唇瓣無助地顫動起來。
「走……開,登徒子!」
「什麼登徒子?我是你的未婚夫。」他不滿地抗議。
嫣然氣得全身發抖,見他臉又靠過來,忙用兩只手抵住他的頰。
「誰……承認你了?就算是……也不行!」
「可你昨天不是這樣……」
想起昨天的事,便教她著惱。「昨天我……痛暈了,現在理智正常!」
「我看你現在才是神智不清!說,是不是因為那個姓周的?!」
「什麼姓周的?」嫣然瞪大眼問。任何正常人跟那張俊臉相對太久,都會跟她一樣頭暈目眩起來。若不是清朗的星眸突然露出凶光,她可能會繼續暈下去。
「就是周書宇啊!」
「關他什麼事?」
「若不是他,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跟他沒關系!」
見嫣然一味地撇清周書宇,天行更加火大,她眼里的不馴,激起他心中的一絲野蠻。一把捉住她縴細的手腕,在嫣然的嬌呼聲中用力往懷里帶,還來不及施展男性魅力,便听到一聲呼天搶地的慘叫——
「我的腳——」
他急急忙忙放開她,嫣然已痛得淚珠兒在眼眶轉動,委屈地跌在床里扁起小嘴。
「嫣然……」
「走開,別踫我……」她口齒不清地揮開他,將臉蒙在枕頭上,只想大哭特哭。
「嫣然……」
還想再說什麼,寢室和花廳間的落地罩處傳來一聲輕咳。天行側過頭去,看見桂兒用手指著側轉向花廳方向的大夫佝僂的身影。
「大夫,你來得正好。」天行大跨步將年屆耆艾之齡的老大夫扯到床旁,催促他趕緊幫哭得淚涔涔的佳人看傷。
嫣然看見老大夫在君天行嚴厲的目光監視下抖著手為她里傷,心里過意不去,強忍著痛,投給老人家一個安慰的笑。
大夫松了口氣,很快完成包扎,迅速起身告辭。
「不痛了?」天行柔聲細語地問她,想到他的種種罪行,嫣然心里有氣,背轉過身不理他。
「嫣兒,周書宇究竟有什麼魔力,讓你對所有的人笑,就是不對我笑?難道你忘了從前你有多依賴我?忘了你常沖著我笑得好甜,忘了我倆之間的婚約……」
字字句句摧折肝腸的指控,听得嫣然既心酸又著惱。明明是他先忘的,還把一切過錯推在她身上,怎麼可以?
「我沒忘,忘的人是你!」她逸出一聲哀鳴,悲痛地捂著臉。
「我沒有忘,我一直在找你。」听出她話里的傷心,天行試探地將雙手放在她肩上,嫣然含在眼眶中的淚水,不爭氣地泛濫下來。
「找我做什麼?」她哽咽著,小臉皺成一團。「你已經有了妻兒,還找我干嘛?」
「妻兒?誰說我有妻兒的?」
「你不用解釋了,我都知道。」
「知道什麼?嫣兒,你轉過身面對我,咱們把話說清楚。」听得一頭霧水的天行,堅持要她說個明白。
「你還想騙我?」無法相信他有這麼卑劣,明明有了老婆和孩子,還要哄她!他把她當成什麼了?嫣然心里的幽怨全化作淒厲的憤怒,霍地轉向他,縴縴十指揪住他的衣襟。
「可惡,你為什麼這麼可惡?」淚霧遮迷了她的眼,教她看不清楚他臉上怔愕的表情。「你早就娶妻生子,還想瞞我?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如意算盤打得滴答響,把我當成無知村婦,會傻得被你騙去當小妾嗎?你想都不要想!」
泫然涕淚還要故作強硬的脆弱表情,有說不出來的誘人、令人心疼。天行好想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溫存,可先決條件是得把她小嘴中嚷的什麼娶妻生子、騙她當小妾這些字眼弄個清楚。
「嫣兒,你胡說什麼?我何時娶妻生子的,自己怎麼不知道!你不但是我的正室,還是我唯一的妻子,今生我不會再納進其他妻妾了!」
這番宣示十分令人感動,盡管心情跌到谷底,嫣然還是得這樣承認。可是——他騙人!
「你敢否認昨兒個我救的那兩名孩子不是你的?還有……」憶及高貴少婦溫婉、親蔫的態度,嫣然的兩只淚眸再度蓄滿水氣,捶著胸房哽咽道︰「孩子的娘都向我表示了,她還要我……喊她大姊!」
嗚哇一聲,嫣然投進他懷里痛哭失聲,她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心里埋怨他,還是身不由已地投入他懷中尋求安慰。可是……這副胸膛感覺起來既溫暖又牢靠,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嗚……就是這樣啦,沒別的意思。她就是想在他懷里哭嘛!
天行總算從嫣然沒有條理的哭訴中,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顯然今早大姊來看過她,不曉得她是怎麼跟嫣然說的,使得嫣然產生誤會,以為大姊是他的妻子,禮紅、禮綸是他的一雙兒女,才會對他這麼陰陽怪氣,跟周書宇完全無關。
這樣的結論,令天行松了口氣。
難怪她會這麼傷心,一個笑容也吝惜給他。心里漾起柔情,他決定盡快將事實解釋清楚。
「嫣然,其實……」
嘩啦啦的珠簾被掀起、落下的聲音,細碎的腳步雜沓聲,嘻嘻哈哈的孩童笑鬧聲,加上一兩聲為人母的嬌喝,依次灌進靜謐的睡房。
嫣然自天行懷抱里抬起驚惶的淚眸,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對粉雕玉琢的姊弟從半垂紗帳的落地罩門戶闖了進來,見到天行嘻笑出聲。
「舅舅……」禮綸飛奔向他,短胖的身軀爬到床上,一雙肥女敕的小手巴住天行不放。
舅舅?
嫣然的腦子瞬間轉為空白,吃驚地張圓小嘴,眼光從小男孩俊秀可愛的臉蛋,看向天行深邃的眼眸。那眸心里閃爍的一點光亮是什麼?一抹促狹自他漆黑黝亮的眼瞳擴散向眼角,再擴散到健康的臉頰,然後是向上揚起、含著揶揄笑意的美好唇形。
「舅舅。」禮紅像個小淑女般,踩著端莊、細碎的步伐來到床前,優雅地福了一禮。
嫣然的櫻桃小嘴張得更大,可以吞下一顆鵪鶉蛋了。
「咦?」禮紅訝異地望著嫣然。「姨怎麼在哭?誰欺負她了?
「誰在哭?」君明珠頭上綰著牡丹頭,梳得黑亮亮油光光的蓬松發髻上插了數只金銀珠玉做成的發簪、步搖,粉女敕的鵝蛋臉上柳眉鳳目瑤鼻櫻唇,身穿一襲大袖圓領的紅緞子襖,下著沙綠綢裙,腳上一雙大紅鍛子白綾高底鞋,婀娜多姿地走進來,嬌媚的模樣端的是風情萬種迷煞人。
嫣然見到她,才止住的淚又不自覺地往下流。跟人家一比,她覺得自己像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娘。」禮紅迎向母親,白女敕的小指頭向震驚到極點的嫣然比過去。「昨天救我們的那位姨在哭哩,可不是我們欺負她喔,一進來便見她在舅舅懷里哭了。」
趕緊撇清自己和弟弟的清白,禮紅睜著烏亮圓眸,看到親愛的母親大人如一陣風般朝床上撲過去,人未到,清脆的數落聲像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直落到舅舅身上,罵得他目瞪口呆。
「天行,你是怎麼回事?嫣然妹妹傷成這樣已經夠難受了,你還惹她生氣!娘從小對你的教導都忘記了嗎?女人要哄要疼,不是讓你拿來出氣的!大清早不見人也就算了,才回來便惹得嫣然妹妹傷心,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小嘴兒一張一合,完全不讓受委屈的天行插嘴,哼的一聲,撤下晚娘臉,改換上一張堆滿笑的慈眉善目菩薩臉,轉向嫣然仍掛著淚珠兒、欲說還休、滿漲羞愧桃暈的臉龐。
「妹妹別難過,有什麼事跟大姊說,大姊會為你做主!」她一把將頭低低、楚楚動人的可憐人兒摟進慈母般溫暖的懷抱,輕拍著她的柔肩安慰。
嫣然怯怯地從明珠肩上偷覷向被人冤枉的天行,被眼淚洗得分外清亮的眼瞳盈滿歉意及羞愧,見他似笑非笑地扯動唇角,表情諱莫如深,心里忐忑不安。
他會不會生她的氣?
嫣然握緊小拳頭,粉女敕的唇瓣有如被寒風拂過的梅瓣,顫巍巍地抖了起來。都怪她啦,捕風捉影地誤會了人家,無理取鬧地發了一頓脾氣,看她現在要怎麼跟人家賠不是。
「妹妹,你這樣不吭一聲,叫大姊怎麼替你討回公道?」
「夫人……」她羞怯地抬起螓首。
「還叫我夫人,咱們是一家人,該叫大姊了。」明珠愛憐地拍撫嫣然紅女敕的粉靨,沾染上水氣的無邪眼瞳清楚反映出她的形影。瞳里的人有著一張笑咪咪的臉,看起來賢良高貴。嗯,她就是這樣沒錯。
「大……姊。」嫣然結結巴巴地蠕動小嘴。「你別怪他,是我不好。」
「他對你這樣,你還幫他講話。」明珠不以為然。
「真的是我不對,怪不得他。」女敕澀的嗓音越說越低,歉疚加羞愧助長了胸房的鼓噪,越發不敢抬頭面對受盡委屈的未婚夫。
「妹妹,別一味地往身上攬。男人不能這樣寵,尤其是天行,他是鐵石心腸……」
「大姊,真是我不對。」
「嫣然妹妹,別害怕,太姊會為你做主的。」
「大姊……」嫣然別扭地在她懷里搖頭。她從來不是那種推過諉錯的小人,自己闖的禍要自己負責,不能讓天行替她承擔。「是我誤會他,才會……」
「誤會?」低下頭俯視懷中羞愧摻半的嫣然,明珠半信半疑。「你誤會他什麼?就算真的是誤會,天行是男人,要有男人的胸襟,不該小氣地跟你計較。」
嫣然不曉得天行小不小氣,他根本還來不及跟她計較。
「我不知道。」她怯怯地向明珠央求。「你看他有沒有生氣?」
明珠睨向弟弟,發現他正閑適地倚在床腳,和禮綸玩耍。那張從小就教人看不出情緒的臉龐,仍是那副酷樣,她也搞不清楚。
「有我在,他才不敢生你氣呢!嫣然,你別怕,大姊給你靠。」說完還耀武揚威般地朝天行的方向揚起倨傲的下巴。
「可是……」
「噯,不過是小誤會,天行不至于那麼小氣。對不對啊,天行?」明珠瞪向弟弟,他要是敢說個不,就給她試試。
君天行停下在外甥身上的搔癢動作,瞟了一眼姊姊的夜叉臉,幽深的眼光直視向探出半截頭偷窺他的始作俑者。害他被人罵得臭頭,能這樣輕易地原諒她嗎?
嘴唇扭曲成一抹嘲弄,呶向嫣然。
「她知道錯了嗎?」
「天行!」明珠叱喝聲中,嫣然小聲地道著歉。
「對……不起。」
「就這樣?」顯然他不怎麼滿意。
「不然要怎樣?」明珠挑釁地瞪視弟弟。
天行沒說話,只拿那雙教人莫測高深的漆亮星瞳瞅向有著深切罪惡感的未婚妻。
「到底是什麼樣的誤會,讓嫣然這樣低聲下氣地跟你賠不是了,你還泄成這樣,不肯原掠她?」明珠狐疑地問。
「你何不問問嫣然?」天行雙手交叉胸前,老神在在地倚著床柱。
「嫣然,你說。」明珠輕搖著她的肩催促。
「我……」教她怎麼說呢?粉色桃暈泛染上全臉,再沿著修長柔美的雪頸往領間蔓下。落紅滿腮的嬌態,讓天行看傻眼,先前所受的委屈和眼前的秀色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我把你……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又羞又愧地向明珠道著歉。明珠茫然地瞪視她,不明白何歉之有。
「嫣然,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以為你是他的……」好羞,該怎麼說?大姊一定會以為她是那種愛吃醋、又無理取鬧的無知村婦。羞慚的明眸懇求地投向天行,期望他能幫她。
她可憐兮兮的表情,讓天行無法坐視,只好不情願地替她開口解釋,「也不曉得你是怎麼跟嫣然說的,害她以為你是我妻子,禮紅、禮綸是咱倆的孩子,自己在那里哭得傷心兮兮,連帶地把我也怪進去。」
「什麼?」明珠無法置信地看向嫣然求證,只見她羞愧地點頭。「嫣然,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記得我並沒有告訴你……」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嫣然不曉得該如何表達心里的歉意,只能迭聲道著歉。「你雍容華貴地進屋里來,然後要我喊你大姊。我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把事情想歪了,以為大姊是他的……」
明珠回想起早上來探望嫣然的那幕,她沒頭沒腦地跟嫣然說了一堆話,那種情形難怪嫣然產生誤會。她忍不住格格嬌笑,拍撫著兀自羞慚的少女。
「嫣然,我也有不對,沒將話說清楚。你別放在心上了。」
「大姊不怪我?」所有的擔心誤會都在明珠的寬慰下融化了。嫣然開心地綻開笑顏。
「大姊怎會怪你。」明珠不好意思,忍不住問出心里的最後一絲疑惑。「你真的認為我雍容華貴,像天行的老婆?」
「嗯。大姊美麗動人,舉止優雅高貴……」
「我看起來有比天行年輕嗎?」女人嘛,最怕就是年華老去,難怪明珠急著想知道。
睨向天行眼白向上一翻的無聊表情,再仔細打量他大姊,嫣然點頭贊同,「大姊是比……他年輕。」
嫣然並沒有說謊。君天行常在外奔波,曬得一身古銅色肌膚,又長了一張少年老成的臉,看起來是比養尊處優、善于保養的君明珠年長。
「真的啊,我比他大兩歲呢。」君明珠示威地橫向現出不耐煩表情的君天行。
「喂,你們說完了沒?大姊,如果你跟嫣然達成和解了,麻煩你帶禮紅、禮綸先出去,我還有話跟嫣然說。」
「呵,你別想欺負嫣然。」君明珠宛如母雞護小雞般,維護著她越看越喜歡的準弟媳。
「有你在,我敢欺負她嗎?」天行譏刺地冷笑道。
「知道就好!」君明珠回身用力擁抱了一下噤若寒蟬的嫣然,在她耳邊柔聲鼓勵道︰「別擔心,他不敢對你怎麼樣。」
一直到明珠帶著禮紅、禮綸離開,桂兒也到屋外守候,嫣然仍一動也不敢亂動地維持原來的姿勢,不敢看向另一端的君天行。
陽光悄悄地挪移影子退出窗欞,黃昏的絢彩鎖在窗外,屋里的光線暗沉下來,靜悄悄的教人心慌。
腳好麻,可又不敢隨意移動身體,除了亡故的父親外,在昨天之前,嫣然沒有跟男人獨處一張床的經驗。而昨天,她腳太痛了,沒心思想到這些,現在卻感到尷尬、不安起來。
他到底想怎麼樣嘛,該不會是睡著了吧?
偷偷拿眼覷他,不意間和一對在幽暗室內更形璀璨明亮的眼眸對著。
「呀!」嚇得她忙又垂下眼光。
「你打算跟我這樣坐到天亮?」天行打破沉默。
「對……對不起。」錯在她,她只有拚命道歉的份。但為什麼覺得委屈?一股酸澀情緒再度涌上眼睫。
「我不要你的道歉。」天行嘆口氣,朝她勾勾手指。「過來。」
嫣然想移動,可腳麻得無法動。
「我腳麻……」麻得想哭,她難受地哭喪著臉。
眼角的淚滴,像珍珠般讓人想珍惜。天行從床腳移到她身邊,俯下唇吻住她的淚,她害羞地低下頭埋進他懷里,惹得天行呵呵笑。
「可憐的嫣兒,腳麻得厲害嗎?」沒等她回答,天行伸平雙掌隔著裙裾在她腿上游移,一股熱氣穿透布料、穿透皮膚侵人她的血脈,腿上的酥麻很快消失,她驚奇地睜大眸仰視他。
「你在施魔法嗎?」
「不。」天行好听的笑聲在胸腔震動。「只是用內力疏通你堵塞的血脈而已。」嫣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充滿敬慕的眼光痴迷地凝望著他俊逸的臉龐。他可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有多好看嗎?
「嫣然……」沒有任何男人能在他的女人用這種眼光看他時,繼續當柳下惠。體內的焦灼情緒催促著天行采取行動,他捧著她尖瘦的下巴,呵寵、疼惜的眸光緊鎖住她,緩緩降下唇。
令人心神俱醉的甜美接觸,悸動了天行的心。
嘗遍各色胭脂的他,居然醉在這單純的四唇相接,他甚至還沒開始品嘗她的唇呢。天行眷寵地凝視她羞赧的容顏,在眼瞼上抖動不休的綿密長睫,閃漾著一份屬于未經人事少女的嬌羞,及渴望情郎疼憐的矛盾情緒,令他心神震蕩,激起心田深處的憐惜情緒。
輕吮她濕潤的紅唇,他抵著她的唇輕笑起來。
「嫣然,嫣然,你可知道五年前我即為你神魂顛倒,不能自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