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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舞 第六章

一陣激情過後,美麗的女郎仍親昵地黏在他的胸膛喘氣,諸葛靖疲憊的身心不僅沒有找回自尊,反而更添落寞。

「你今天……好熱情喔。」女郎欲語還休,心滿意足地用手指繞著他性感的胸毛畫圈圈。她就知道他待她是特別的。

「你不喜歡?」諸葛靖輕扯嘴角。

這種意興闌珊的現象持續多久了?三天?五天?

他近日夜夜尋歡,金發美女一個換過一個,名模、明星,張張出色漂亮的面孔,他卻一個也不記得。

該死!他連現在懷里躺的女郎叫什麼都不記得。

「好壞唷,故意笑人家。」女郎嗲聲嗔怪,復又主動送上教人臉紅的熱吻。

「你不就愛我的壞?」諸葛靖沒有阻止,任她盡其所能地取悅自己。

可她的唇嘗起來卻如蠟味。他心不在焉,落寞的心情越發落寞,寸田間總感到缺了什麼?

「你知道只要你一通電話,不論你人在哪一國,人家都會馬上飛去找你的。」女郎總算感到不對,但她排隊排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等到他的邀約,她豈肯放棄這擒服他的大好機會,自是要使出全力。

「嗯。」諸葛靖未做正面的回應。

「靖——人家還想要。」女郎不放棄,她挑逗地含著他的耳朵呢喃,雙腿磨蹭他頎長健壯的下肢,腳鏈上的小鈴鐺「叮叮**」地訴說著赤果的。

諸葛靖突然覺得這個聲音很刺耳,他撈起她的腳踝端詳。

「謝謝你送人家腳鏈,人家好喜歡這個別出心裁的禮物喲。」上頭的那顆鑽石應該值不少錢吧?女郎春風滿面,討好他地舞出更多的鈴響。

「拿掉它。」諸葛靖陰愀著俊臉。

他也搞不清楚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居然會想要借它來助興?只是在見到莊曉筱戴腳鏈之後,他一直以為女人多了那一條圈系,看起來會很性感,哪知現在他見了卻直想吐!

「什……什麼?」女郎惶惑不已。靖怎麼一下子變得好凶喔?

「拿掉!」諸葛靖怒嘯地扯掉它。

不顧女郎的尖叫,也不管外人會怎麼想,他撿起她之前被他剝光的衣服,一路抓狂似地拖著女郎,然後「砰」地將她關在大門外,接著他將自己重重地扔進沙發。

「噢,老天……」忖及剛剛心頭無端煽著的兩把火,他莫名頹喪地扒揪著烏發,像是想要揪出些什麼,卻只揪出一堆鄉愁。

這倒有趣了。

他終年四處奔波,在台灣駐留的時間未必較外地長,每次來此出差!也都固定住這間位于五星級飯店頂樓的總統套房,照說這兒的裝潢設備均屬一流,但為什麼他會想家?

斷掉的鏈條從指縫間垂下,仿佛存心要吸引他的注意,他盯著盯著,滿腦子驀然塞滿莊曉筱的一顰一笑。

「沒道理呀……」不過才幾天沒見,他如今最想听的竟是她的流利叫罵,他甚至不明白他以前何以會喜歡女郎那種矯柔造作的嬌嗲?

但是人家可不領情喔,她沒事見了他還會吐……

他是不是有被虐待狂?

「Shit!我真有病?」諸葛靖未曾這麼自我唾棄過,他又想抓狂了。

想當年在那群等著看他出糗的睽睽眾目下,從父親手中接過總裁之職;或是他不睬公司元老的反對,將老字號的企業改名轉型,他依舊談笑如常、應付自若,幾時有過現在這般混亂的心緒?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也許回去就知道了吧……

「對不起。」惱人的電話剛掛了就響,莊曉筱听也沒听,拿起來便學電腦語音說︰「你現在撥的這個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

 嚓一聲,她掛斷。

「鈴——鈴——鈴——」電話又響,莊曉筱煩不勝煩地猛拍一頓桌子。

好!要耗就來耗。

她索性放下手邊的設計圖,把腳蹺到桌子上。「生命線你好,想自殺的請按1,婚變的請按2……」

諸葛靖推開「布谷鳥」工作室的大門時,見到的便是這種場面。

運動衫、工作褲、海灘鞋,她和他記憶中的完全一樣,還有那迷人的腳鏈……旅途的勞累似乎眨眼皆消。

「嗨,你們很忙呀。」他帥氣地弓著指節敲敲門,懷里捧著當一位大眾情人必備的道具——花束,高大碩軀幾乎擋住從門外吹進來的熱氣,旭日般的燦爛笑靨登及令人如沐春風。

「哈!罪魁禍首!」莊曉筱摔下听筒,咧嘴指著他大叫。

怪怪,這家伙不站,她尚不知她們工作室的門面這麼小哩。

「什麼?」林姊聞聲從電話中抬頭,不禁驚喜交集地捂著嘴。「嗄……諸葛先生?」她的偶像!

不理電話彼端的記者還在「喂」,林姊匆匆掛了電話,笑意泛濫地迎上去。「請、請進……」

「干麼讓他進來?!我們會有今天還不全是他害的!」對那種人何必那麼客氣?莊曉筱嚴重抗議。

大步蹦跳到他的面前,她撇開礙眼的花束,它的香味弄得她直想打噴嚏。

「憑什麼你出國逍遙快活,我們卻要放著一堆工作,蹲在這兒當你的接線生?還害我睡眠不足,長得痘痘都可以來玩‘連連看’。」她吊著眼梢瞪他,大有揪住他領帶的沖動。

自從比賽讓她聲名大噪後,工作室的案子便較往昔激增,單是慕名來的便積如小山!而用腦的人本來就怕吵,偏巧那次她二度由他家出來,令稍微放松的媒體再次緊迫盯人,她能忍到此刻才發飆已算不容易。

「接線生?」是剛下飛機仍有時差的緣故嗎?諸葛靖絲毫不能會意她的控訴,他記得合約上明明寫著要她們當設計師呀。

「曉筱?!」林姊嚇壞地硬擠入兩人之間。她咭咭陪笑,背地里卻用手偷掐身後的莊曉筱一把。「不好意思,童言無忌,她……最愛開玩笑。」

「鈴——鈴——鈴——」

「听到沒?這就是接線生。」莊曉筱指著同時又響的兩支電話,然後一起抓起話筒吼道︰「女警大隊!」

對方緘默了幾秒後,忙道歉。「不、不好意思,我打錯了。」

「听到沒?這些全是記者打來關心我倆進展的耶!」莊曉筱摔上電話,她快嘴炮轟,根本不容旁人有插話的余地。「都是你毀了我的清譽;你習慣鬧笑話是你家的事,可本姑娘還要做人咧!」

「哦——」諸葛靖終于搞懂了。

由于他口風一向很緊,久而久之,記者也知從他這兒套不出啥花絮內幕,故而火力大多集中在每次緋聞的女主角,因此莊曉筱會飽受媒體蚤擾乃正常的事,只是她語不氣人、死不休的反彈未免太烈了吧?

「你還哦?」莊曉筱對他淡然的態度很不爽。

鈴聲緊接著再來,她真的火翻了「唰唰」兩下扯掉電話線,讓眾人的耳根總算能清靜下來。

「我們現在每天來上班都跟演諜報片似的,得東藏西躲還要偽裝;若非樓下管理員幫忙,騙大家說我們已經搬家,不然來迎接你的場面會更可觀。」她假笑地用肘部頂頂他。「如何?我說大情聖,要不要干脆召開記者會,公布咱們婚約之期呀?」

「婚約?」諸葛靖揚揚眉,他一直以為這輩子不會被婚姻套住,但他卻不排斥她剛剛的建議……

為什麼?

心扉深處有著迷蒙的什麼正在形成,他眼看似乎就能抓到答案,卻讓忍無可忍的林姊途中岔斷。

「曉筱!」她警告地推開莊曉筱,然後萬般尷尬地迎進被堵在門口許久的嘉賓。「真的很抱歉,這丫頭是有口無心的,她只要天一熱睡不好又鬧頭痛時,脾氣就特別壞,你別理她。」

「哪里,我該先預約。」這諸葛靖早領教過啦,但倘是他這樣就打退堂鼓,又何必大老遠飛回來了呢?

他笑逐顏開地踱進來,那自信翩然的儀態儼然模特兒在走台步。

「貴客臨門,蓬蓽生輝」形容的大概就是這種景觀吧。

莊曉筱承認他本身就是一個發光體,即使處于她們小小的工作室內,他的鋒芒依舊閃耀,可惜這還不足叫她口下留情。

「本來嘛。」她很快地接腔。瞧他的架式,這家伙在台風上八成苦練很久,由見大眾情人也有他的職業辛酸。

「曉、筱!」林姊灰著臉,搞不明白她今天是吃錯哪門子的炸藥,要是得罪了諸葛靖,就等于是不想在珠寶界混啊!

「沒關系,莊小姐說得對。」諸葛靖將手里的花束送給林姊。「對不起,聊了那麼久還未請教芳名,你想必就是傳說中那位能干美麗的林小姐吧?」

「這……喏……是……你太多禮了。」林姊含羞帶怯地低著眸,平凡的姿色驀然被他的甜言蜜語灌出了好幾分嬌艷。

對嘛,這才是女人該有的反應,哪像那個男人婆……諸葛靖竊竊搖頭。

「應該的。」他風采彬彬執起她的玉手,在她手背印下歐洲的紳士禮。

「喂!你克制一點啊。」虛偽!小人!莊曉筱連忙把桃腮更紅的林姊拉到身後,免得她又遭的侵襲。無意間卻憶及被他奪走的初吻,齒畔仿佛仍殘留著他的氣味,令她莫名地渾身燙了起來。

「曉筱你……」再讓丫頭繼續攪和下去,林姊怕「布谷鳥」工作室從此就要關門喝西北風了。「你趕緊回家洗個澡、睡個覺,剩下的就交給我。」

莊曉筱是求之不得。

她手插褲袋,大搖大擺地晃到諸葛靖的身邊,你奈我何地與他大眼瞪怒眼,話卻是對著林姊說的。「甭被他衣冠楚楚的德行騙啦,這家伙是性饑渴,一心光想著要如何把女人拐上床。」

「嘩……這……」林姊愣在原地,除了尷尬,仍是尷尬。

在她思考該怎麼緩和氣氛時,臉色泛紫的大老板突然綻著微笑說︰「麻煩你為我倒杯水好嗎?」

「呃……噢……好……對不起……」林姊語無輪次,有點不放心兩人獨處地退至狹隘的茶水間。

諸葛靖立刻下滑原是上揚的唇線。

不想大聲張揚,他面目猙獰地靠近莊曉筱耳語。「你不過是在嫉妒。」

他噴出來的暖息有電!莊曉筱倉卒震了一下,蜜色的肌膚倏地竄起不規矩的小疙瘩,心跳也急遽加速。

「你這人的自戀還真不是普通的藥能救耶。」她告訴自己,那是覺得他很惡心的關系,無干其他,而再與他共處一室,她恐怕又要反胃了!

「承認吧,因為我沒送花給你,又吻別人,你——吃醋啦。」諸葛靖傲然揚眉,很得意對她造成的影響。所以他說嘛,不試驗是永遠不會獲悉真相。

「吃醋?錯!我是‘吐’醋。」她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可不願因為你,變成見著任何食物都作嘔呀。」

「你」諸葛靖當下青筋暴露,好半晌氣得發不出音來。

「多多保重吧。」莊曉筱斜眸睇他。她不想再跟他羅唆了,還是快回家補眠要緊。

不行!諸葛靖鎖眉。

他不能每次都這麼便宜她;她越是不屑和他在一起,他就越要和她在一起!他瞄瞄茶水間,決定要改變戰術。

林姊剛好從里面出來,歉疚地拎著罐裝飲料問︰「對不起,水還沒燒開,先喝汽水或……」這幾天一來就忙著接電話,竟連飲水機內的水空了都忘了加。

諸葛靖簇擁著讓人心動的絢爛笑顏接下她手中的幾罐飲料,然後置于一旁。「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媽咪唷,天這麼熱,她要這麼沖回家,不半路就被烈焰烤焦啦?

「難怪當年後羿要射日。」莊曉筱坐在她的寶貝重型機車上望著太陽興嘆。

一輛黑到發亮的保時捷「唧」地煞在她面前,防彈的暗色玻璃窗緩緩滑下,露出兩排白到發亮的貝齒。

「大白天就蹺班呀?」諸葛靖曲著肱,瀟灑地搭在窗沿上獻殷勤。幸好他早出來幾分鐘,否則差點和她錯過了。「你怎麼又來啦?你還真是打不死的蟑螂耶。」莊曉筱甘拜下風;為了扳回顏面,不容尋芳錄上有敗績,這位仁兄簡直已做到不屈不撓的地步。

「你……」她只是一句話,便能讓諸葛靖嘔到岔氣。

要忍著!林姊說她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他要忍。「我找林姊有事。」

「林姊?」何時他也叫得這麼親熱呀,莫非是昨日她回去之後,他倆有啥發展……喝!難怪今天林姊看到她時的神情很邪門。

咦?怎地心里頭感到怪怪的?仿佛突然多了個洞……

「我警告你,少對她出手喔!」林姊是她未來的後娘,她怎能讓他玷污?

「你吃醋啦。」諸葛靖開心極了。

「神經!」莊曉筱輕啐,戴上安全帽遮住她逐漸發燒的秀容。

怪咧,她為何要心虛?她會臉紅是因為太陽曬的關系……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暫且不論他是否居心叵測,但對于他想弄到手的獵物,他向來不會輕易松口,而事實也證明沒有女人招架得住他的快攻,他不信她會例外。

「你不是有事要找林姊嗎?」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好像酸酸的……怎麼回事?

「也不是很急,明天再來找也一樣。」諸葛靖瀟灑地聳聳肩。

「你明天還要來?!」莊曉筱厭惡地撒著嘴。「拜托,你真的很煩耶,是不是成日吃飽撐著沒事干呀?」

「你到底坐不坐?!」說不動怒,諸葛靖仍是忍不住要獅吼。

他桌上堆了一疊要開第四百家門市的評估報告,還有下個月展覽會的計劃卷宗,他怎會沒事干?其實他自己也苦思不解,他要女人還不容易,食指勾一勾便有幾卡車,為什麼總是自己送上門來任她嫌?

而她……蟑螂?她居然把他貶成如此低賤的生物?哼,蟑螂!

「我才不……」莊曉筱迎著車內撲面的冷氣,再舉首看看萬里無雲的晴空,皺眉的拒斥立刻轉成呵呵笑臉。「那怎麼敢當?你是日理萬機的大老板,我區區市井小民,豈能勞你聖駕當司機?」

話雖如此,小妮子早丟下安全帽,跑到另一頭來跳上車。

「叨擾啦。」她漾著膩人的諂笑。現有的資源不用白不用,況且大熱天的,干麼放著保時捷純種跑車不坐,待在外頭和高溫過不去呢?

「到哪兒?」諸葛靖對她「識時務」的個性真是啼笑皆非。

「托你的福,我現在被迫住飯店,因為我有家卻遭記者包圍而歸不得。」莊曉筱頷首揶揄,陡然猶如發現新大陸地嚷嚷︰「怪怪……這車門檻上還有你的簽名耶!」

這人果然病態。

「多花一點錢就有了。」損人之後竟能接著贊美,諸葛靖真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哇!」自動扣上的安全帶令她嘆為觀止,莊曉筱儼如劉姥姥進大觀園,骨碌碌的瞳眸毫不隱瞞地東瞧西模,最後她滿足地貼入雙色調的皮制椅背里。「呵呵,我這還是第一次坐保時捷哩。」

「坐穩啦。」諸葛靖讓她有趣的嘴臉給逗笑了。

「咻」地一聲,跑車飛了出去,莊曉筱立刻拍手叫好的笑靨,樸實得令人莞爾,在看多了世人的裝腔作勢與浮華不實,或許就是這份「真」吸引他一而再地想見她吧?

「這車幾多錢呀?」一定很貴。莊曉筱好奇地撫著全石墨內裝的材質,和全球衛星導航系統。

沒听過這種問法的。諸葛靖笑著說出了個八位數字。

「怪怪!那些錢足以買下一棟豪宅別墅耶。」想想,莊曉筱又喃喃啐道︰「你有的是閑錢,我干啥管你這麼多?神經!」

「我一直想問你,你們的工作室為什麼取‘布谷鳥’?」諸葛靖白了白眼,決定裝沒听到她後面的自言自語心情會好些。

「沒為什麼啊。」又不是國家機密,告訴他無妨。「我在想名字時,隔壁的小朋友正好在彈鋼琴,曲名就是我們小時候唱的‘布谷鳥’,所以我就用啦。」

「那萬一當初彈的是‘小蜜蜂’或‘總統蔣公紀念歌’,你不就……」太不浪漫了,諸葛靖還道有什麼重大典故咧。

「或許吧。」莊曉筱聳聳肩,沒發生的事她哪知道?

「真敗給你。」諸葛靖啞然失笑,如果他倆之間的氣氛始終這麼融洽,其實也不錯。「我請你喝咖啡。」

「不要,我對咖啡因過敏。」莊曉筱抿唇拒絕。她的體質很詭異,哪怕只是吸收了一點咖啡因,就會整夜睡不著且全身不對勁。

「小姐——‘喝咖啡’並不表示你喝的一定要是咖啡;好比‘壓馬路’實際上是‘逛街’之意,它僅是個代名詞。」他真遇到寶了,這年頭會這樣回答的,大概找不到了吧。

「反正我沒興趣……」莊曉筱頓時有了聯想,忙不迭嘖嘖有聲,將丑話放在先。「哦——講好啦你只是司機,我可沒打算還邀你上我房里喝茶坐坐唷。」

「我們就不能成為朋友?」過河拆橋的小東西!她以為他想進女伴的家里,還需要用暗示的嗎?真是太傷他的自尊心了。

「我高攀不起。」莊曉筱一臉客套微笑地劃分界線。

嚇死人!他倆不是朋友,她的生活都已一團糟了;要是真成為朋友,那干脆把她直接解剖,陳列開放給民眾參觀算了。

「為何對我有敵意?」諸葛靖忍不住要問。從他倆認識以來,就屬目前的相處尚稱得上平和,但那是因為他今天特別壓抑脾氣。

「哪有?我崇拜你得很。」仿佛他說了啥大不逆的話,莊曉筱眨著驚慌的杏眼撇清,唯恐一個不慎便被踢下車。只是那不夠熱忱的語調,任誰听了都知道她言不由衷。

「是呀,反正我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嘛。」諸葛靖登及又有氣。

「你不覺得‘蟑螂’一詞用得很鮮嗎?」莊曉筱自我陶醉了起來。「嗯,說不定我有寫作的天分唷。」她接著侃侃而談。「說起蟑螂那玩意兒,它真的很不簡單耶,啪啦啪啦就生了一窩,足跡不僅遍布全世界,搞不好外太空也有它的存在……」

她越說越上癮,諸葛靖卻越听越不是滋味,句句入了他的耳之後,那個「它」字便很自然地換成了「他」。但倘是責斥她指桑罵槐,又等于不打自招承認他確實是「那玩意兒」,故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他只好快轉移話題。

「我瞧你這幾天的身體養得不錯了嘛。」

「你想做什麼?」莊曉筱本能就是雙手護胸,眯著防備的眸子睨他。他該不會獸性又發了吧?

「你忘了我們的‘五天之約’嗎?」諸葛靖哂笑,她如果不是毫無經驗,就是太有心機,她現下那種動作才令人想「做什麼」咧!

「五天之約……」莊曉筱苦思了好半晌方恍然大悟,她放心地把手置回兩側。「哦!你說的是要我在五天內治好所有病痛,否則你會親自來照顧我到痊愈為止的‘那個’五天呀。」

她想他最在意的,應是她動不動就當他面造反的胃吧。

「人家我光是接那些無聊的電話就快煩死了,哪還會記那麼多小事嘛?」她轉過頭來怪他。

「我交代的事居然有人會視為小事!」她的坦白常教諸葛靖嘔血。

「你干麼老是無緣無故凶我?」莊曉筱噘高了紅唇。她又不是聾子,他沒事突然吼那麼大聲想嚇死她呀?

若非人在車檐下不得不低頭,否則她早一腳踹得他狗吃屎。

「你處處忽略我,還敢怨我無緣無故凶你?!」諸葛靖未經大腦斟酌即憤懣宣泄出多日來的郁悶。

「你是我誰呀?我為什麼要在乎你?」莊曉筱插著小蠻腰,兩道蛾眉因為莫名其妙而綁著結。

「我是你……」她說得沒錯,他是她的誰,他為什麼硬要她在乎他?

怒沖沖的咆哮戛然休止,諸葛靖讓自己順嘴月兌出的話梗住了喉嚨。

剎那間,他茅塞頓開。所有糾葛于心頭上的亂碼一一得到正解,他終于明白怞緊的心弦從何而來,他對她的特殊待遇、容忍與思念,還有那些他一直問不出個所以然的為什麼,總括起來的答案也只有一個,那就是——

他愛她!

她的率真在無意中剝去了他在人前戴著的假面具,使他不自覺地放松,而毫不隱瞞地呈現他最真的情緒和不為人知的一面。表面上他是好勝心作祟才處處找她挑釁,其實他想在心儀的人跟前咸魚翻身才是要件,連他會買腳鏈送給別的女人,亦不過是一種反叛的心理。

或許早在他倆為電影爭執不下之秋,她的影子便已強烈地烙在他腦海里,只是他居然蠢到沒有察覺。

「沒話說了吧?」莊曉筱攤開兩手。

「我……」諸葛靖不是沒話說,而是想說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專心開車吧!」莊曉筱促狹性質多于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然後躊躇滿志地望向車外,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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