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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賊王 第二章

十八歲的任翔飛個性乖戾,長年過著擄掠盜奪的生活,東學西偷而成的武藝是他維生的本領,幸而年幼時飽讀詩書,他還不至于是個草包莽漢。

以他聰穎資質,奇佳骨架,該是個允文允武的國家楝梁,但他終身注定只能躲躲藏藏度日子,只因多年一刖他就該冤死見閻王。

沒有明天的通緝犯啊。

緊握著手中那只溫暖圓滑的玉鐲子,任翔飛甩掉令人厭惡的過往,心里盤算待會該如何與玉商喊價,這鐲子該有三千……五千兩,不!像極了無價之寶啊。

萬貫當鋪是出名的黑心老店,痴肥的錢萬貫一見小伙子踏進門便狠心要吃定他,尤其見到他手上的墨綠色的玉鐲,貪婪之心再也無法隱藏。

「小伙子,你這玉鐲子是偷,還是搶來的?」鐲子內緣刻印著季元布莊的標志記,錢萬貫打量粗布衣衫的任翔飛,心里篤定他是個偷兒。

「死老頭,飯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說。」任翔飛擰起劍眉怒瞪眼一刖肥厚的丑臉。

「和氣生財,你打算以什麼價錢……不不……這是贓物,該是我出價才對,就十兩銀子吧。」錢萬貫不待他回應,隨手便丟了十兩銀子在地上。

「你是肥到眼皮撐不開了嗎?」面對欺壓弱者的人渣,任翔飛語氣極度陰冷,俊秀的臉龐浮現陰幫神情。

錢萬貫可不是簡單人物,使個眼神暗示,兩名彪形大漢已經來到任翔飛的身旁,意圖很明顯。

「十兩可是最好的價錢,要是我心情不好,待會可是只剩十錢。」錢萬貫的五官全部擠在一起,若不是好笑聲回蕩,還真分辨不出他在笑。

「給你三個選擇,第一把柬西給我,第二用三萬兩買下,第三……」

「哈哈……不知死活的傻小子,你以為你是哪根蔥?我呸!」錢萬貫狂笑出聲。

「喔……那你是選第三條路了。」

「我管你在胡扯什麼,這十錢應該可以換得三萬兩冥錢,哈哈……」錢萬貫撒下十錢暗示大漢可以送客。

罕見的鳥王鐲,嘖!嘖!今日真是發大財……

巨大的踫撞聲打斷錢萬貫貪婪竊笑,轉身怒斥,「該死的!只不過要你們清理廢物,可沒叫你們拆屋……嚇!你你你……」

染紅鮮血的銳利長刀架在錢萬貫的頸部,利刀來回在頸項磨著,血液不斷滴落在肥胖的身體,只要稍稍一用力人命就消逝。

「大大大……大爺饒命……」錢萬貫瞠n口結結巴巴求饒。

他臉上的神情是如此淡然,渾身散發出的陰寒之氣令人不寒而栗,而橫躺在地上的兩具「活死人」,更讓錢萬貫嚇得心髒幾乎停擺。

被點住啞袕的大漢雙眼翻白,只能怞動軀體無聲哀嚎,傷痕深度可見白骨,鮮血宛如泉水涌出,明明白白表示腿上的肉已經被挖掉……

他不要跟他們一樣啊……

「第三個選擇就是……以你的性命及百萬兩送我帶著玉鐲離開。」壓著刀柄,任翔飛很想看看這只肥豬究竟是油多一點,還是鮮血多一滴。

「不不不……不要啊,求求你饒我一命,我可以給你十兩……十錢……不不!

是十萬兩!」怕死的錢萬貫已經嚇得語無輪次。

「殺了你,帶走鋪子里所有東西,至少可以得千萬兩。」任翔飛冷哼笑著。

「不要啊….︰求求你…︰.啊!」

「吵死了。」任翔飛揮刀割下豬舌,要不是怕豬油弄髒長刀,他還真想讓世間少一個禍害。

哈!說得多麼正義似的,自己何嘗不是已經沉淪,也是個禍害……

血淋淋盜殺案件已經傳開,懸賞告示貼滿整個蘇州城,官兵、百姓齊力尋找嗜血的少年,他們為的當然是懸賞獎金,而關于錢萬貫的下場,眾人全抱持著看報應的心態竊笑。

經過突發事件,他早該遠離蘇州城,但是與季冰柔的約定卻絆著他的腳步,沒道理啊……現在他的身價可是百萬銀兩,豈會將小娃兒看在眼里,她能給的只不過是一點點好處罷了。

「真沒有必要冒險留下來。」任翔飛倚靠在九曲橋下喃喃自語。

這句話重復數次,然而他始終沒有移動腳步,他不只是等了-個上午,生怕官兵阻擋害他不能赴約,昨夜他就已經來到橋下等待。

任翔飛雙手不停撫模玉鐲消磨時間,玉鐲上的標記可以提供官兵線索,間接會讓季冰柔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甚至泄漏他的行蹤,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再見她一面好奇怪的心情啊。

她純真的笑顏深深烙印在心里,任翔飛不禁嘲弄失笑,「哼!想不到干扁四季豆可以迷惑人心。」

「哇!原來你喜歡吃四季豆喔,也不早說……人家沒有準備耶。」秀眉蹙起,季冰柔好懊惱自己粗心沒有事先問過他的喜好。

將她拉至橋下,任翔飛不著痕跡的低頭竊取她發絲的芳香,「我已經吃到了。」

「啊?什麼?我又沒有準備四季豆這菜肴……」她抬起頭來,正巧抵上他的唇瓣,額頭上傳來的氣息令她臉紅心跳,這這……算是親吻嗎?

眼映著眼,彼此臉蛋相隔不到一寸,他明明就比自己高出許多,怎麼兩人臉會貼得如此近?

不尋常的氣氛讓她不自在,季冰柔立刻彎下腰掩飾羞澀,取出大清早就開始準備的佳肴美食,「紅棗糕、桂花糕、銀杏糕、梅香糕、杏仁糕……」

「你是把我當豬仔啊?這麼多束西,我哪里吃得完?」常常有一餐沒一餐,任翔飛的食量並不大。

「啊?我只是想讓你嘗嘗我得意的糕點,一時沒有想到份量的問題。」季冰柔的神色有些傻憨。

她心里想的全是該如何將十二道美食擠進籃子里,該如何才能成功偷溜出來,想像他享受佳肴的表情,其余的全部沒有想到。

「還有,全是女人家愛吃的甜點。」任翔飛一口將精藕吞下,甜蜜好滋味融化在口里,同時也讓孤寂的心感到甜蜜蜜。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對他這麼好,感動讓他恍惚失神。

「噢!對喔,除了人參雞湯,且余全是甜點,我真是胡里胡涂的。」甜點搭配雞湯,她可真夭才,季冰柔好懊惱自己搞砸一切。

「沒關系,你的手藝真的很好,我好久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了。」

怎麼也沒料到千金之軀真有一手好廚藝,不喜歡吃甜食的任翔飛破例一口接一口吃著,他想就算她給的食物像雜草、樹皮,他也會吃得津津有味,只因她的關懷讓人感到窩心。

「真的好吃?」季冰柔眨著閃亮瞳眸,期待他再次贊賞。

「嗯,很好吃。」嘴里塞滿糕點,兩餐沒吃的任翔飛終于感到饑腸植輜。

「那……我明天再準備飯菜給你嘗嘗好不好?」拿著巾帕擦拭他的嘴角,季冰柔深深覺得看他吃東西也是-種享受。

明天兩個字將任翔飛從美食仙境給扯下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明天,接連兩個「明日約定」,讓他的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緒流竄。

那是想停留靠岸的渴望……就為了眼前發育不良的小娃兒停留?是活得不耐煩想找死嗎?他才不會這麼瘋。

「我待會就要離開蘇州城,這玉鐲子你收回去。」任翔飛有些不舍的將藏在懷中的玉鐲戴回她手上。

玉鐲才回到她手上,他就後悔了,吱!果真是瘋了,竟將珍貴的玉鐲子還給她。

「你什麼時候要回來?」彷佛怕他消失,季冰柔扯著他的衣袖不放。

「不會回來。」任翔飛視線仍停留在她的手腕上,雪白肌膚上的朱砂痣真……

搞什麼啊,美的是玉鐲子。

「為什麼?你不是住在蘇州城嗎?」他給予的答案讓她感到錯愕。

「不是。」清純小臉浮上失望的神情,讓任翔飛心中的不舍漸漸擴散,究竟是舍不得玉鐲子?還是舍不得……她?!

「原來分離的時刻還是來得這麼快啊!我才開始學著如何繡鷹…」

「什麼鷹?」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冒出沒頭沒尾的話,正想提著包袱離開的任翔飛停下動作。

「你的名字讓我聯想到傲鷹展翅飛翔,我還以為可以常常見到你,好好謝謝你,昨夜才開始學著繡鷹的圖騰,想為你做件衣裳……鷹都還沒成形,而你卻已經要離開了。」細女敕的嗓音里有著離別的哀傷,說著說著,季冰柔的眼眶有些濕潤。

她早該料到的,傲鷹適合在藍天飛翔,況且她不過只是受他幫助的人,又憑什麼留住他?

「我可以多留一天。」不忍心見到她俏麗容顏覆上失望,任翔飛不由自主的答應留下。

自厄運襲擊任家之後,他再也沒有與人相處這麼久過,那種輕松不必防備的心情真好,他不得不承認她給予的溫暖令他舍不得放手。

再一夭就好,再嘗一回她的廚藝就好……

「真的!太好了,我一定會努力學好繡鷹的。」雖然只有一天的時間,但至少她還能再見到他,明日一定要準備豐盛的菜肴。

「不論繡出來的是鷹還是烏鴉都好,明日我會在這等你。」有東西可以留念也是很不錯,任翔飛心里很期待。

「才不會是烏鴉呢。」季冰柔跺腳抗議。

「哈哈……難說喔。」那鼓著的臉蛋好可愛,任翔飛不禁朗聲取笑。

「別笑得太早,明日定要你刮目相看。」

「好,你快回去,以免你的家人起疑心。」官兵剛剛來橋下搜查過,生怕又會繞回來搜查一次,任翔飛找借口要她離開。

「嗯,你也要小心,方才在大街上听聞有殺人搶匪在城里犯案,我怕是昨日被你打跑的賊子……」

「別胡思亂想,我不會有事,你快回去。」任翔飛再次催促她離開,就怕她瞧出不對勁。

「這約定信物你要帶著,明天不見不散喔。」季冰柔取下玉鐲交到他手中,隨後提著籃子離開。

「約定信物你要帶著,不見不散喔。」

這樣的約定日復一日,每一天任翔飛都對自己說這是最後-次見她,然而那燦爛笑顏讓他-再停留,冒著生命危險就只為短短的相處,直到連續兩日不見她赴約惆悵充斥在心中,任翔飛撫模著玉鐲喃喃自語,「知道真相了嗎?終究還是要離別……」

城里滿是捉拿他的懸賞畫像,他早該遠離,然而身體卻不听使喚仍舊死守在橋下,每當官兵搜查,他遠離躲藏時,總是擔憂因此錯過她,等待讓他焦躁不安,甚至有股沖動想侵入季元布壯探個究竟。

「在傻愣些什麼啊?不來赴約肯定是知道真相。」他揚起嘴角諷刺o口己像個純情小伙子。

「這樣也好………至少不必面對那指責的眼神。」不知過了多久,任翔飛聳聳肩無所謂的笑著,語氣雖輕松,心里卻有著強烈的失落感。

他收起玉鐲、背起奪得的財物正準備離去,不遠處卻傳來細碎腳步聲,對方只有一個人,從呼吸喘息聲听來像個女子,他探頭便瞧見那熟悉嬌小的身影。

季冰柔見到在橋梁下的任翔飛,早已紅了的眼眶再也壓抑不住淚水,加快腳步直往橋下飛奔而去。

不見不散哪……像他如此守信之人,又怎麼會是人們口中的嗜血少年,錢萬貫見到的玉鐲子絕對不會是他們的約定信物。

冒著生命危險等待兩日總算沒有白費,任翔飛很自然的將她拉進懷里「冰柔…」

「你快遠離蘇州城!他們……他們居然說有玉鐲子的人就是殺人盜匪,不斷逼問我玉鐲子是失竊,還是贈予他人,我我……反正你快離開便是。」季冰柔將連日趕繡出來的衣裳塞進他手里,不斷催促他離開,害怕與惶恐讓她連話都說得不完整。

「你……」手里的衣衫像是無價之寶讓他承受不起,她的盈盈水眸漾著信任讓他失神。

「我相信你絕對不會是那種人,但是……錢萬貫出重金懸賞,官兵或是百姓全像是嗜錢如命的狂人,為了錢財,凡是可疑的人全部都遭捉拿拷打,你還是快走吧!」很怕那約定的信物為他引來不幸,季冰柔怎麼也不願立局看著他陷入危險,等待兩日終于有機會溜出布一壯來通知他……

「他們來了。」當任翔飛回神察覺時,大批人馬浩浩蕩蕩逼近,惶恐爬上心頭,而令他害怕的來源則是季冰柔。

「什麼?」背脊發涼,季冰柔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來人啊,將盜匪拿下。」捕頭領著大批人馬圍向前。

「等等!你們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一人的態度很殘忍。」猛然轉身,季冰柔維護身後的人。

「這次絕對錯不了,錢老爺十分確認這家伙就是殺傷他的盜匪。」捕頭指著不遠處的錢萬貫。

「胡說。」順著捕頭所指的方向望去,季冰柔見到肥胖的錢萬貫與父親。

「柔兒,快過來,那人真是殺人盜匪啊。」若不是錢萬貫再三要求施計跟蹤,季元怎麼也不相信寶貝女兒會私會盜匪。

「啊……啊……」被割掉舌頭的錢萬貫像只烏鴉嘶叫,雙手氣憤比畫著,恨不得當場讓任翔飛人頭落地。

「小小姐別再被他給蒙騙,他就是日前襲擊我們的惡匪啊。」佇立在季元身後的白護衛呼喊著。

「什麼?」自護衛的話像是一記問棍狠狠痛打上她。

在季冰柔錯愕發愣時,官匪已展開追逐廝殺,任翔飛為了保命出招凌厲陰狠,眨眼間已經葬送幾條人命。

哀嚎聲扯日神智,眼前的一切讓季冰柔嚇得癱軟在地,怎麼也無法接受一個如陽光般的少年竟會有陰鷙肅殺之氣,他真的是曾經埋伏想搶奪財物的盜匪?而傻憨的自已竟錯將他當成恩公?

「翔飛……」

終究寡不敵眾,任翔飛早已為自口己找了出路,當他縱身躍入湖面之前,呼喚聲讓他轉頭面對季冰柔,從此那失望哀怨、心傷的眼神像灼熱的鐵在心里烙了印。

為了生存,十歲那年開始他學會盜取掠奪,漸漸成了殺人如麻的狂人,而與季冰柔短暫的相處徹底顛覆他往後的人生,哀怨心傷的眼神提醒他還有一絲絲良知,她給予的溫柔關懷像是毒癮吸引他開始與人親近。

然而任何人給予的關懷全不及她的真心,分別的日子愈久愈明白對她的渴望,他想要她,但他雙手染滿血腥又如何才能匹配純淨的人兒?

月影婆娑,夜晚微風涼爽,思緒拉回六年後的現實生活中,倚在樹下的任翔飛表情變化莫測。

如今他不但還是個盜匪,甚至佔地為王升格成了盜匪頭子,一樣掠奪盜殺,只是搶奪的對象縮減為官府、為富不仁的人渣,說他是俠盜太抬舉了,充其量只不過是想贖罪的惡人罷了。

「吱!干麼把自己想得一文不值,好歹也是個王啊!」任翔飛甩去自卑感,笑著自我安慰。

在困苦的百姓眼中他是大善人,但卻是腐敗朝廷的眼中釘、向中刺,其他賊王群雄更是忌諱他的存在,深恐翔鷹寨勢力壯大,進而搶先推翻朝廷成為新君主。

是賊王、善人也罷,他只想當季冰柔眼中的好人,能保護她的強者,不料季家慘遭滅門,這殘酷的消息幾乎粉碎築愛的夢。

任翔飛始終抱持著一絲絲希望,除非親眼見到尸體,否則絕不放棄,終于老天肯垂憐,沒有奪走深愛的人兒,但……

「冰柔怎麼會是個男人?」思及此,心又隱隱作痛,任翔飛忍不住哀嚎。

「不!!只要冰柔平安活著,是男是女又如何?真愛無敵啊。」

那痛徹心扉的苦,提醒著他能再次相逢是上天給予的恩賜,頓時任翔飛豁然開朗,擤擤鼻子、拭去淚水,愛意像熊熊烈火再次燃起。

他絕對不會因冰柔是個男人,而再次錯過愛「他」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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