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爹地 第八章
她應該拒絕、應該推開他的,但就像那個夜晚一樣,她拒絕不了他。
遇到傅宸剛,她有點意外,那天她只是正好幫朋友去夜店代班。
她平常在餐廳打工,認識了不少朋友,JoJo是其中之一,後來JoJo辭掉餐廳的工作,到夜店打工,因為夜店的時薪較高,她偶爾也會拉著她進去幫忙。
不過,她不像長袖善舞的JoJo,所以只好負責幫忙打掃內場,以及在打烊時負責收拾殘局。
那天,傅宸剛正是她的殘局之一。
一般來說,在夜店打工難免會遇上擺爛的醉漢,這時候,店里的男工讀生就會合力把對方扔出店里,叫計程車送他回家。
但那天,她早認出了那人就是傅宸剛,因此多看了他幾眼,思緒飄至從前。
她從小跟在母親身邊工作,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明明家里很有錢,兄弟姐妹個個養尊處優,要什麼有什麼,但那個大哥哥卻偏偏穿家人不要的衣服,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她甚至還記得,幾乎每天晚上,媽媽都會抱她到廚房,說要煮面給哥哥吃。
當時她還小,不懂同樣都是傅家的哥哥姐姐,為什麼這個大哥哥特別瘦小?他的手臂甚至跟她的大腿差不多粗而已。
大哥哥雖然不愛說話,但不像其他傅家人那麼驕傲,連跟她玩一下都不肯,偶爾她在等媽媽煮面時,他會抱著她,跟她說說話,絲毫不介意她說話還有些孩子氣。
有天晚上,他和從前一樣,默默在廚房等著媽媽的一碗面,但那天,他臉有點腫,嘴角也流血了,眼楮旁邊都是瘀傷,雖然他平常也會有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但那天好像特別嚴重。
當媽媽小心翼翼地替他上完藥後,便轉身幫他煮面,她湊到他身邊好奇地問︰「哥哥,痛不痛?」
他冷冷看她一眼,「你被打打看就知道痛不痛了。」
由于他嘴巴還有傷口,她根本不知道他含糊嗚嗚的在說什麼,不過,解讀他凶惡的眼神,應該是很痛的意思。
當時年僅四歲的她,一骨碌地爬到他身上,引來他一陣悶哼。
「痛痛嗎?」
「廢話!」他瞪著她。「快下來啦!」
「軒軒想給你一個抱抱啦!」莊雲美沒轉頭,但她知道小女兒想做什麼。「你就給她抱一下吧。」
「不要。」大男孩別扭地撇頭。
「給軒軒抱抱。」小丫頭張開雙臂,大大方方撲抱著大男孩,小小的頭靠在他肩頭,暖暖的呼吸在他脖子上輕拂。
大男孩的嘴角僵硬地怞搐,似乎不習慣有人和他這麼靠近,細細軟軟的手攀在他脖子上,仿佛他要是不用力點抓住,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掉下來,他使了點力抱住她,這才發現她是那麼溫暖……
回過神時,大男孩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哭了。
「乖乖,不哭喔,痛痛飛走了。」小丫頭拍拍他的頭,以為他是因為傷口痛才掉眼淚……
沒多久,被其他人發現母親私下會煮東西給他吃,過了幾天,母親便帶著她們三個孩子離開了傅家。後來,她曾多次注意到新聞跟雜志報導傅家的事,只知道當年那個酷酷的大哥哥,似乎成為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那……他現在為什麼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喝酒?
這間酒吧說大不大,說小……實在是有點小,像他這種大人物,應該去裝潢高雅的俱樂部借酒澆愁吧?來這種巷弄小酒吧做什麼?
握著拖把,康華軒很好奇,趁他還有幾分清醒時,靠過去問他,「你是……傅宸剛嗎?」
「干你什麼事?」一個抬頭,對方惡狠狠地回話。
她嚇得連忙倒退數步,落荒而逃。
但他抬頭了,那張臉,的確是傅宸剛沒錯,她在雜志跟新聞上看過他。只可惜,喝醉酒的人少了平時那樣的意氣風發,她想。
等到店里收得差不多了,他還賴在吧台上,眼見幾個酒保準備把他丟出去時,她一個心軟,一把拉住酒保大哥的手。
「他是你朋友?」
看著醉癱在沙發上的傅宸剛,康華軒點點頭。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嗎?」
「呃……」
她還在想著要怎麼回話,一旁酒客卻因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酒保們一窩蜂沖向前,幫忙壓住酒後鬧事的客人,就連經理也跑出來了。
「那個……那他呢?」康華軒愣在原地,指指傅宸剛。
「交給你啦!他不是你朋友嗎?」
前頭有難,再也顧不得喝癱的客人,酒保大哥甩開她就跑了過去。
康華軒搔搔頭,心里想著要怎麼把他送回他家——距離她上次到他家,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她怎麼可能記得呢?
她坐到他身邊,試著用手指戳戳他——沒反應?
她嘆口氣,正巧踫上JoJo過來找她,JoJo告訴她,把人丟上計程車,請司機送他去旅館就行了。
「可是……」再怎麼樣,傅宸剛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耶!要是有什麼差池,不就完蛋了嗎?
「你怕什麼?他一個大男人,還會出什麼差錯嗎?」
「很難說啊。現在這個社會,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JoJo翻個白眼,「那你跟他去不就行了!把他丟在旅館再離開總行了吧?」
好吧,總是舊識一場,雖然有點麻煩,不過要是能確保一個人的生命財產安全,這點麻煩對她而言不算什麼。
坐上計程車,她請司機載他們到一間旅館,多虧司機大哥很好心的幫忙她把傅宸剛抬進房間,不然以他跟她身材的差距,只怕她早就被壓扁了。
躺在床上的傅宸剛還有些迷蒙,呼嚕嚕的不知道說了什麼,她替他擰了條毛巾擦擦臉,他卻突然一個睜眼,猛然扣住她的手腕,嚇得她把毛巾丟到地上。
「傅先生……」他醒了嗎?太好了!呃……可他會不會怪她把他帶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啊?
「你是誰……」
「我是……啊——」還來不及回答,康華軒就被他吐了一身,長褲跟上衣都難逃一劫。
她鐵青著臉跳開兩大步,等冷靜下來後,看他躺在床上聲吟,又慌慌張張找來垃圾桶和干淨的毛巾幫他擦干淨。
明明他才是喝醉的人吶,怎麼倒霉事全給她踫上了?他除了渾身酒氣以外,可沒像她這樣一身狼狽。
衣服跟褲子都髒了,怎麼辦?她全身上下都是穢物與酒氣的味道,這樣怎麼回家?
康華軒懊惱地走進浴室,想把自己弄干淨些,瞥見一旁的干衣機,她心生一念,回頭看看外頭的傅宸剛正睡得不省人事……所以,她應該很安全吧?
她月兌下上衣跟長褲,搓洗干淨後丟進干衣機內烘干,站在浴室內,她忍不住冷得哀號,現在冬天可還沒結束啊!房間內有暖氣,浴室里可沒有……她動動腳指頭,心一橫,再探頭看看外頭的傅宸剛——很好,他完全沒動靜。
康華軒一個飛快溜到床邊,抓起一旁的床單裹著身子,把自己包得像麻花般,縮在床角的沙發上盯著他看,確定他一動也不動後放心的轉了身,尋找房間的遙控器,打算看電視打發時間。
夜深了,她幾乎要打盹昏睡過去,原本想關掉電視眯一下的,但畫面一閃,螢幕上卻出現了一張熟面孔——
那不是傅宸剛嗎?最近他上電視了?她朝身後看一眼——他還在睡。
她豎起耳朵,仔細听新聞報導……似乎,是他遠在美國的妹妹傅瑟娜,有意控告他在三年前身為前翔達光電總經理時,不顧職業輪理,將客戶資料與商業機密全數賣給千瑞實業,爾後還將翔達光電改頭換面,成為現在的千譽光電……而傅宸剛,現在是千譽光電的副總裁。
傅瑟娜在鏡頭前面繼續哭訴,她說除此之外,傅宸剛還把中風的父親軟禁在日本北海道,過著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他是傅家養子,傅家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栽培他、照顧他,他卻以這種方式回報他們傅家……
他是一個這麼唯利是圖的人嗎?
關掉電視,康華軒回頭盯著他看。她知道新聞報導不可盡信,不過,他從原本的翔達總經理變成現在的千譽副總也是事實……但如果他真像傅瑟娜指控的那麼喪心病狂,又為什麼會在小酒吧買醉?
拖著身上的被單,她緩緩移動到他身邊,听著他含糊的夢囈,看見他眉頭緊皺,明明是冬天,他的額頭卻冒出豆大的汗珠……
康華軒用被單幫他擦擦汗,她知道他是難受的,因為她明白他從小在傅家的待遇。也許,他並不如外界所說的那麼冷血無情,也許,他只是有點別扭,有點……
唉!
她嘆口氣,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只要知道身邊的人有難,哪怕只是心里不太好受,她就會多事地想去安慰人家。
「好好好,沒事嘍……」她坐到他身邊,彎身在他耳邊低喃。
卻見他悶哼一聲,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康華軒一愣,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抱緊他,全然沒發現自己的身子緊貼在他胸前。
一股源源不絕的暖流在男人體內擴散開來,仿佛頭一次有人用最無私的擁抱溫暖他……原來,一旦擁有,就再也舍不得放手,舍不得離開……
傅宸剛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緊緊抱著她不放,而懷中女子縴細曼妙的身軀很快便勾起他陽剛的,加上酒精的催化,他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翻身將她制伏于身下。
「呃?」當康華軒發現不太對勁,想掙扎月兌身時,傅宸剛已經一個翻身,將自己的體重重重壓在她身上,她一個推拉,正想從他身下溜掉時,他一個覆身,俊顏又埋在她懷里。
「不要走,留在我身邊……」
低悶的嗓音讓她一時之間忘了動作,于是輕易地又被他抓入懷里。
康華軒從未和異性深入交往,對一點抵抗力也沒有,盡管當下察覺到有危險,但光是他充滿熱情與的眼神,就足以讓她酥軟得動彈不得。
當傅宸剛一個吻落下,她便醉在他的氣息與柔情里,腦子殘存的一小部分戒慎恐懼,被他的火熱融化,很快便讓她把唯一的理智丟到一旁……
相較于頭一次的糊里糊涂與不適,傅宸剛清醒時比醉酒時更溫柔、更熱情,雖然今晚的第一次有些急躁,但接下來,他像只慵懶的大貓般,不時蹭蹭她的身子,吻吻她的臉蛋,直至他男性再度蘇醒時,他便一個翻身,將她燃燒殆盡……
光是看著傅宸剛要她的表情,就足以讓她渾身發顫,全身虛軟。
而傅宸剛仿佛迷上她身上的溫暖,總是將她擁在懷中,用近似汲取與膜拜的方式,溫柔的親吻她全身。
「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半夢半醒間,他就這麼說出口。
他要她嗎?他要她什麼?康華軒自認自己沒什麼特色,也沒有什麼迷人之處,他這種人中之龍要她做什麼?
自中清醒後,她才發現自己緊緊攀在他身上,像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是啊,一年多前,是她主動抱他的,後來生下孩子後,還把孩子丟給他照顧。
而她,明明是他聘請來照顧兒子的保母,現在居然也爬上他的床……
康華軒不敢看他,縮回自己的雙手雙腳,才想要轉身回她跟勛哲的房間,卻被傅宸剛一個翻身又壓住。
「等一下,再讓我抱一下。」他的聲音滿足而低沉,雖然仍充滿濃濃睡意,但還是不想放開懷中的柔軟與溫暖。
縮在他懷中不敢有動作的康華軒,任他抱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得回房了,勛哲還在隔壁。」
「他夠大了,可以自己睡。」傅宸剛還是閉著眼楮,但手臂絲毫沒有放她離開的打算。「你每個晚上都陪他,今天就不能陪陪我嗎?」
康華軒啞然失笑,他現在是在和自己的兒子吃什麼醋啊?
呼吸聲漸漸平穩規律,他將她的身子往自己身邊挪了挪,找了個安穩的姿勢,靠在她身邊。「睡吧。」
***
一大早起床,傅宸剛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幸福,他一個翻身——身旁沒有人?
他起身下床,听見樓下傳來的炒菜聲,他輕笑,接著快速盥洗一番,套上干淨的衣服下樓。
他悄悄地溜到康華軒身後,趁著她煮咖啡時,伸手環住她的腰。
「早安。」他將臉埋在她的短發間,下巴的胡碴有意無意地蹭著她的頸窩,搔得她渾身發癢。
「早……」想起昨晚的熱情,康華軒不太敢和他四目相交。
倒是傅宸剛,肆無忌憚的將她轉向面對自己,接著便在她臉頰上落下細碎的親吻。
「別這樣,你等一下還要上班。」
「嗯,那我今天早點回來……」
咬咬唇,康華軒試著去忽略他這句話背後的挑逗意味。「你下禮拜三晚上有空嗎?」
「有什麼事嗎?」
「早點回來。」她神秘一笑,「是勛哲生日。」
「勛哲生日?」傅宸剛微愣,「下禮拜三是勛哲生日?」
「這是我們第一次替勛哲慶生。」她開心地牽著他的手,「早點回來,我買蛋糕,好不好?」
是因為他一個大男人從來不去記人家的生日嗎?他還真的不知道兒子什麼時候生日呢。「下禮拜三,十二號?」
「對啊。」
「……你怎麼知道?」
康華軒愣看著他,不明白他的疑惑,「信上有寫啊。」
他挑眉。
不是嗎?她記得那時候,她應該沒忘記把兒子的生日附在信上才是……難道,她真的忘記了?
「喔。」雖然不知哪里有點古怪,但既然她都這麼說了,那就是吧,女孩子總是比他們男人細心。「原來信上有寫……」只是,他不記得有給她看過勛哲生母留下來的信啊?
「那你要什麼口味的蛋糕?巧克力還是水果?」她趕快轉移話題。
「都依你。」他不再細究剛才的疑惑,模模她的發,「看你想吃什麼。」只要她開心,這點小事,讓她決定就行了。
傅宸剛早上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調查昨天下午在他家前面游蕩的人是誰,對方雖然只是個女人,又或者只是個好奇的狗仔,但他一想到他整天都放著康華軒和勛哲兩人待在家里,就不禁擔心起來。
社區和他家門口都設有攝影機,想找到人並不難,中午,他便接到熟識的征信社通知,說人找到了。
這也太快了吧?他還真佩服對方的效率。
征信社經理在電話那端搔搔頭,用非常不好意思的語氣說︰「今天我們拿到錄影帶時也嚇了一跳……不過,想說還是等確認了才敢跟您報告……她不是什麼狗仔啦!她是我們征信社的員工,昨天去探口風而已。」
征信社的員工?征信社去他家做什麼?
「知道是誰指使的嗎?」
「是……蔣心蕾小姐。」
是她?傅宸剛雖然有點驚訝,但並不意外。「她想打听什麼?」
「據說,是想知道您的交友情況。」
傅宸剛冷哼一聲,他就知道她變不出什麼新把戲。「她查到什麼了嗎?」
經理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把最新進展告訴他——畢竟花錢的是大爺,誰拿得出比較多酬勞,自然得到比較多情報。
「呃,近半年來,和傅先生您互動最頻繁的,自然就是康華軒小姐……然後我們發現,康小姐她……」
「你們去調查她?」傅宸剛低吼,從椅子上彈跳而起,「不準再去打擾她!知道嗎?」
電話那端傳來一陣沉默,征信社經理和傅宸剛認識不算短,知道他很少失控,現在他為了一個小小保母而大吼大叫,的確是不太尋常。
當偵探的,第一要務就是要夠敏感,昨天的女員工夠敏感,所以察覺到了康華軒的不尋常,今天,他擔任一間征信社的經理,要是再輸給一個小小員工,沒發現傅宸剛的失常,他就太不專業了。
「以傅先生和我們的合作關系,我們自然是不會對蔣小姐多說什麼,但是,對于康小姐的過去……傅先生您難道完全不在意嗎?」
傅宸剛喉頭一緊,他這話什麼意思?那個單純的小丫頭會有什麼過去?她不就是努力工作、努力賺錢,呆呆傻傻的,後來為了莊姨的病才到他家工作的嗎?
「什麼意思?」
「……三十萬。」在商言商,再怎麼熟識,還是要講清楚。
三十萬就情報費來說不算便宜,為此,傅宸剛遲疑了一下,他不是心疼錢,而是懷疑康華軒的過去,值得讓對方這麼獅子大開口嗎?
似是感覺出他的疑惑,征信社經理又開口,「為了她,到醫院打通關系,可也是花了我不少錢咧……」
醫院?傅宸剛眉頭一皺,「下午拿東西過來,我簽支票給你。」
***
下午,康華軒在家看書,看累了,就抱著勛哲到花園走走,後來勛哲睡著了,她也回到書房,打開電腦連結網頁到顴鳥聊天室。
紅色大鳥在線上,老實說,康華軒有點怕踫到她,因為她總是很凶,老念她太軟弱,得堅強點。
「最近過得還好嗎?」
「還可以啊……」藍色小鳥說。
「你錢存夠了沒?」紅色大鳥口氣有點不耐煩,「依你現在的情況,應該早就能接你兒子出來了吧?」
「嗯……可是離約定到期還剩一個月……」
紅色大鳥在另一邊翻了個白眼,「一個月?拜托,就快成功了,你還在乎那個支微末從做什麼?趁他還沒起疑前,趕快帶著你兒子跑啊!」
「可是……我……」
「她舍不得他啦!」褐色大鳥突然加入插嘴,「看就知道了,你還一直問。」
「你不會愛上人家了吧?」
「我……他對我很好,也很疼小孩,我想……」她不知該怎麼說,「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既然孩子的生父都對他們這麼好,那把實情告訴他們也無妨?」
「小呆瓜,你被愛情沖昏頭了!」
「告訴他?你想跟他在一起嗎?」褐色大鳥問︰「那你怎麼不早一點告訴他?現在才告訴他,他能接受嗎?」
他能嗎?康華軒猶豫了。她知道傅宸剛對尋找生母的看法,所以,她還有辦法告訴他,她就是那個拋棄勛哲的人嗎?
也許可以說她很孬,但在明白傅宸剛的想法後,她更無法向他坦白,她就是他想像中的那種不負責任的女人……
「所以,為了你跟寶寶好,你還是快帶著他走吧。」紅色大鳥繼續鼓吹。
「別亂出主意。」褐色大鳥頂她一句,「還敢說別人咧!你呢?從那個小男人家離開了沒?」
「說到這個就有氣……我也想早點走啊?可是,我越看越擔心,要我怎麼辦才好?每次都這樣,只好心一軟,又留下來了。」紅色大鳥嘆口氣。
「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你是兒子的媽了?」褐色大鳥說。
「不會吧?」心頭一跳,但紅色大鳥馬上故作冷靜,「知道了也沒差,我又不怕他生氣。」
康華軒愣愣盯著螢幕看,雖然她很怕紅色大鳥,但又不得不佩服她很有勇氣。
「你在用電腦啊?」
「啊!」她一驚,連忙合上筆記型電腦,驚恐地盯著後頭的男人看。
「是我是我,你不用怕。」石譽碩攤攤手,非常自在。
「你嚇了我一跳!」康華軒抗議。
正在午睡的勛哲被她的驚叫聲吵醒,癟起嘴,開始發出嗚嗚咽咽的哭聲。
康華軒只好抱起寶寶,一邊安撫他,一邊試著讓自己平靜。
她不是第一次看見石譽碩,但每次石譽碩來的時候,傅宸剛都在,他從不會留她和石譽碩單獨相處。他還曾提醒她,說石譽碩嘴巴很甜、要小心他。
她是不認為石譽碩會對她做什麼啦,只不過希望他別再鬼鬼祟祟繞到人家身後了。
「有什麼事嗎?宸剛還沒有回來。」
听出她對傅宸剛的稱呼改變了,石譽碩挑起眉,看來,好友的好事將近。
「沒關系,我等他。」他非常自在的找了書房的沙發坐下,接著還親切地拍拍旁邊的單人沙發,「來啊,坐嘛!陪我聊聊天。」
康華軒順從地坐到一旁,原本還專心哄著寶寶,但石譽碩直瞅著她看的眼神,實在讓她覺得不太舒服。
「有什麼事嗎?」
「嗯,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哪一點贏心蕾呢?」小丫頭說長相是不錯,可是清純干淨跟明艷大方還是明顯的有落差,更不用說身材了。真不知道傅宸剛在想什麼,該不會專挑女敕草吃吧?
康華軒心頭一驚,其實,這不止是他的疑問,也是她的疑問。
「我、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石譽碩好奇的問︰「交往的人是你們,你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吧,他都沒跟你說過?」
抬頭,康華軒想了一下,接著非常認真地回答,「我想,可能是因為……擁抱吧!」
「什麼東西?」擁抱?
「因為,我常抱著他,給他鼓勵……嗯,不過,這好像也算不了什麼,我也常這樣抱人……」她邊說邊想。
「抱、抱人?」他有沒有听錯?這是什麼招式啊?
「是啊。」嗯,應該是這樣沒錯。
到底是真的還假的?石譽碩有點半信半疑。
他今天刻意提早一個多鐘頭下班,為的就是來看看這傳說中的小保母……呃,說實在,他和蔣心蕾跟傅宸剛都是老朋友了,他們分手,蔣心蕾拉著他狂問,他雖然沒透露什麼,但其實心里也很好奇那個年紀輕輕的小保母,到底使了什麼手段?
年紀輕輕……他本來想,女人用的手段還不就是青春的?不過一對上康華軒那雙正直純真的眼楮,他的邪惡思想瞬間灰飛湮滅。
放下哄睡的勛哲,康華軒走向前,大方的摟住石譽碩。
剛開始他有些別扭,不過在國外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他,很快就習慣了,她的擁抱不過就像家人朋友間的擁抱,再稍微靠近一點而已……嗯,也不過就那樣而已嘛……
等等,這股暖呼呼的感覺是什麼?
石譽碩喉間突然涌上一股酸澀,當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月兌口而出了,「其實,我今天是因為想看看傅宸剛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才過來的。」
懷中的力道絲毫無所動搖,奇怪的是,他又接著繼續講下去,「當初他會選心蕾,我並不意外,因為她很漂亮,家世又不錯,那我也只好退出……我們是認識多年的好朋友,其實他很像我父親……我是家里最小的兒子,我媽很疼我,可是父親總嫌我不夠努力。
「有什麼辦法?我就是這樣嘛……而宸剛說一不二,對人又嚴厲,這點跟我爸簡直像極了,雖然有點固執,但卻是個不錯的朋友……可是我也知道不可能……唉唉,我到底在說什麼?」
他是不是把深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說出來了?
真糟!照理說,他應該要排斥這樣的狀況,但沒想到,一說出口就像連珠炮般欲罷不能,沒考慮對象是誰,好像憋很久似的,他繼續說︰「我也只有對他才有這種感覺,其實這不是愛情……所以當初我才會幫他做那些不太道德的事……那些都是他的家人,但……唉,該怎麼說呢?他也是一路忍過來的,要是不給他一個出口,他會瘋掉的。」
仿佛是告解完松了一口氣,石譽碩回過神後,才發現他居然把自己對傅宸剛不可告人的想法告訴了她,不由得臉色發青,一把推開她。
他吞了口口水,說︰「你……你怎麼會……」
「有時候忍太久,對身體不好。」她拍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
喔,怎麼會有這種SoSweet的女生啊!
最最神奇的是,就算是親密的擁抱,如他,竟然也不會有任何不良的思想……她簡直就是每個人夢寐以求的心理治療師啊!
拋去功利、、心機、感情……她無疑是一個最神奇的避風港。
一股感動無從宣泄,石譽碩一個傾身向前,再度抱住她,說出自己最大的掙扎,「我不是Gay啊!我只是有點欣賞他而已,我還是喜歡女人的……」
沒想到他會突然抱過來,康華軒有些嚇一跳,但還是溫柔地拍拍他的肩。
石譽碩懂了,原來,這才是她真正讓傅宸剛動心之處。
的確,這種溫暖,在他石譽碩身上絕對找不到,在蔣心蕾身上更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