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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中) 第六章

七月二十八日。

今年參加武林大會的人特別多,幾乎是往年的三倍。

王家為了這次武林大會不惜鏟平後山山頭,硬是鏟出二十畝空地。

但如今這二十畝空地上也見不著多少落腳地,到處都是人!當然,王家也不是白鏟平自己一座後山,如今來這山上參加武林大會近萬人的茶水輕食供應,已經被王家壟斷。

除了吃喝以外,王家小至衣褲鞋襪針線,大到桌椅帳篷兵器,只要你付錢他就能提供出。

大會開始前兩天就熱鬧的一塌糊涂。

王家商號的雇工們忙得滿地跑,就連提供衣褲鞋襪的也跑得渾身是汗!為啥?因為頭一天上擂台的英雄英雌就有上百人,刀劍無情拳腳無眼,爭斗之下衣褲鞋襪是第一個遭殃的。

其中為撐面子臨時買體面衣褲上台的也有。

為了縮短比試時間,上擂台的人先要三關過兩關。

第一、考輕功。

兩丈高的擂台不是誰都上得去。

第二、考內功。

上了擂台,你還得先把放在擂台中央三人合抱的大磨盤,移到指點地點。

第三、考準頭。

擂台上方有兩根高高豎起約有十尺高的柱子,在這兩根柱子之間拴了一塊拳頭大小的銅盤。上擂台的人得想法用東西擊中該銅盤,銅盤發出聲響就代表這個人成為了擂台上新的挑戰者。

順便說一句,頭一天上來的百來位英雄英雌,就有一大半在移動那塊大磨盤時或蹭或掙壞了衣褲。

男的還好,女的怕出丑基本上都放棄了這第二項。

三關過了兩關的人就可以在擂台上接受挑戰。

為了公平,贏的人在輪兩場挑戰後可以輪到第二天。

頭一天的比試,挑戰之前的三關就讓不少人敗北,最後留到第二天比試的也只有六人。

不過第二天又產生了一批新的挑戰者,所以依然熱鬧。

但輪到第三天,除了擂台上站著的少林俗家弟子賀秋以外,等了半晌不見有新的挑戰者上擂台。

七月三十日。

袁正嘯看著擂台上的賀秋,面帶微笑卻眉頭輕皺。

與袁正嘯比肩並坐的少林方丈無盡,側頭輕宣了一聲佛號。

「袁盟主可是在擔心留燕谷眾為何到現在都未出現?」

袁正嘯苦笑,「大師說的不錯,袁某確實在擔心此事。武林大會還剩今日最後一天,留燕谷妖眾如果要來也就在這會兒了。」

坐在一側的王宇听到他們對話,也接口道︰「留燕谷之為犯天下眾怒,如今天下高手齊聚此山,王某想來,就算他們再猖狂也會顧忌一二。袁盟主也許不用如此擔心。」

袁正嘯長嘆,「如果真是這樣倒好了,就怕他們陰謀詭計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正當少林俗家弟子賀秋臉上開始露出笑容,就待詢問自己算不算奪得這屆武林大會魁首的時候,華山齊秀峰跳上擂台,擊響了挑戰銅盤。

看台席上諸人又把目光轉到了擂台上。

華山派掌門看長子上場,與門下弟子一起站起。

缺水看華山派掌門與小兒子齊松雨一般激動的表情,不由莞爾。

轉而想到自己的父親不知道看到他上擂台後,會不會露出這般赤果果的真情?陳默似乎對擂台上的比試毫不關心,眼神飄忽平視著前方荊州城。

王家主人顯然也對擂台上的比試有點漫不經心。

王宇的眼光順著自己的兒子一路瞟過去,袁缺水、陳默、雪山派關門弟子霍風,丐幫幫主也在三日前趕到,外加幾個蠢蠢欲動、都快入土一半還有爭雄之心的各派掌門,真正的高手都還未上場,鹿死誰手誰也不知!另外還有一個不能忘掉的重要人物,雖為黑道巨魁,卻被兩道相互推崇的傾城劍燕無過。

看燕無過似無爭雄之心,對武林盟主之位也不是很感興趣,如今也是坐在飛鷹社看台的最里面,不仔細瞧都看不見他。

一陣喧嘩傳來,王宇抬頭向擂台上望去。

原來是齊秀峰獲勝,華山派的弟子在興奮大叫。

不知道這華山掌門是否有奪盟主之位的意思?王宇捋著三柳文須,盤算在場眾人心思。

華山派高興沒有多長時間,雪山派弟子霍風在五百招後險勝齊秀峰。

敗下的齊秀峰倒沒有多少沮喪之色,反而大呼過癮,對霍風表示佩服。

華山派也一個個興高采烈的迎回大師兄,不知道的人看到還以為是齊秀峰贏了呢。

袁正嘯也不知對誰說道︰「武林三幫六派十一門,華山派今後三十年必定秀于其中。」

無盡點頭,笑而不語。

除了年輕一輩,老一輩人物也不甘寂寞,紛紛上台亮相,擂台上的比試至此進入白熱化。

連續三人幾乎沒有人能等到第三個挑戰者。

霍風被年約四十的神偷吳采月,用特殊兵刃帶天蠶絲的鉤子給扔下台;神偷吳采月又被形意門門主用形意拳打敗;形意門門主接著敗于歐陽世家大公子之手,歐陽勝;歐陽大公子卻出人意料,連敗世敵東方家獨子、四方樓護法。

眾人大驚,直道又出一匹黑馬。

四川唐門派親系第六弟子出陣,唐門的暗器與毒藥天下皆知,眾人以為歐陽大公子必敗無疑,卻沒想到那唐六在用暗器傷了對方後突自稱落敗,就這樣退進唐家陣營。

歐陽大公子苦著臉看著唐六的離去方向,心想你走可以,把解藥留下啊!知道對方肯定不會給自己解藥,也知道自己這次勝之不武,干脆自動放棄下台療傷了。

擂台上突然沒了台主,負責主持的王宇和袁正嘯互看一眼,彼此都在心想︰時候到了。

袁正嘯站起。

「諸位。」

簡單兩個字清晰傳遍整個場地。

近萬人的場地倏地一靜,齊齊望向最高看台席。

「諸位皆知,江湖雖大,能人異士輩出,但大多數門派為怕獨門絕技流傳出去而故步自封,更有許多能人異士不願涉足江湖一生終老山林,故此,造成大多數絕技失傳誤傳漏傳。

「為了能給大家一個武藝交流的機會,也為了防止武林人才凋零,故百年來便每逢三年舉辦一次武林大會,同時也是為了讓一些少年英雄不會就此埋沒。

「今年更加不同往年,今年也是逢二十年一屆的武林盟主推舉期。為此,今年大會奪魁之人除了原定的花紅以外,也將會是最有希望得到下屆武林盟主之位的人。所以袁某及武林盟同仁皆非常注重這次武林大會。

「而現在擂台上因台主自動放棄,無人可以上台挑戰,為了讓比試進行下去,也為表公平,袁某願拋磚引玉接受下一位挑戰者。」

听袁正嘯要親自壓擂,台下喧嘩陣陣,如浪濤般一陣高過一陣。

袁正嘯似乎對這個反應很滿意,轉而望向歐陽家看台。

「歐陽賢佷,你雖自動放棄,可袁某依舊要照規矩問你一句︰袁某上擂,你可服之?」

神色頹廢的歐陽勝挑起眼楮看向袁大盟主,咧嘴苦笑道︰「服。大盟主親自上陣,在下怎敢不服。」

聲音雖有氣無力,也有不少人听到。

袁正嘯望向台下,見沒有反對之人,直飄飄的從他的看台席飄到了擂台正中央。

這一手雲里橫渡的輕功,讓台下幾千人齊齊爆出一個好字!

袁正嘯負手微笑,左腳尖微微勾起,挑起磨盤下方,輕輕一送,也不見用力,那磨盤就飛了起來,下落之處不偏不倚正好是指定地點。

台下又是轟然一聲好!缺水站在陳默身邊看得心情激動異常,心中滿滿的都是對父親的崇拜及尊敬。

陳默看著隨手甩出一枚銅錢敲響銅盤的袁正嘯,嘴角浮起一絲嘲笑,但不等別人發現他臉上的神情有所變動,他的表情已經恢復到剛才的古井無波。

袁正嘯站在台上,等待自己的兒子來打敗自己。

但在這之前,他知道他至少還要應付兩個高手——深藏不露的王家父子,他們誰會先出手?

王宇看向兒子,你的機會來了!如果能打敗當代武林盟主袁正嘯,那比你打敗兩個袁缺水、陳默都要來得強!去吧,讓為父看看你的修為到底到了何種程度。

王清竹站起,月兌去外套,扎緊武衣。

此戰對他至關重要!他不要求華麗,只求不敗!見王清竹躍上擂台,缺水微微緊張起來。

昨晚他已得父親吩咐,如果看見王清竹上台,那麼就到了他在群雄面前一展所學的時候。

父親說王家父子深藏不露,這王清竹是不是父親的對手,會不會打敗父親,身為人子的缺水滿心焦慮。

還有留燕谷,他們今日會不會來搗亂?飛鷹社魁首燕無過到底和留燕谷有沒有關系?煩心事太多,缺水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陳默。

只這麼一會兒工夫,王、袁二人已在台上陷入纏斗。

缺水注意到,自武林大會開始以來就表現得漫不經心的陳默,現正全神貫注看著擂台,隨即也把眼光投向父親。

「缺水。」

「嗯?」

「如果我要你現在離開這里,到陳家村等我,你可願意?」

「……你說什麼?」缺水看到陳默把目光轉向他,眼神認真。

「我說讓你離開荊州城,立刻。然後到陳家村等我,我會去找你,然後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過你想過的生活。」

缺水胡涂了,「陳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現在不能離開這里,我父親……」

缺水話還未說完,擂台上已經有了變化!袁正嘯長嘯一聲沖天而起,九陽神功灌注兩掌向王清竹壓下。

「……王清竹雖然功夫高明也得名師指點,但輸就輸在他內功沒有你父純厚。你父與他比拼內力,而且未做絲毫保留,王清竹如無意外必然落敗。」

缺水還想說什麼,听陳默自動把話題轉開,心中頓覺輕松。

剛才他還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復他才是好,但陳默為什麼突然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番話?

不出陳默所料,在內力比拼之下,王清竹不想受重傷只得被逼落擂台。

看王清竹落敗,缺水深吸一口氣。

他沒有想到父親會上擂,但想起父親昨夜吩咐……現在到了他上擂台的時候!那邊王宇眉目聳動,看樣子頗有上擂之意。

陳默瞟了一眼王宇,忽然笑了笑。

就這麼一笑之間,武林大會會場忽然沸騰起來!隨即又是一靜,看台席上各門各派全部站起。

留燕谷眾,果然來也!也不知道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等人們注意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出現在場地的最外圍。

大約十幾二十人,衣著千奇百怪,神情也顯得散漫,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一圈看過來似乎沒有幾個人像是高手。

但可笑的是,就這麼十幾二十人往那里隨隨便便一站,近萬人的武林大會竟變得一片寂靜。

食嬰老魔!百毒妖婆!陰山三獸!不老鬼童!三江叟……乖乖,江湖上橫著走的妖魔鬼怪都來了!認出幾張熟面孔的人在心中拼命咽口水,腳步也在往後移。

看清那十幾人的面孔,武林盟眾人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這些作孽天下的魔頭怎麼都被留燕谷網羅了去?這十幾二十人無論是誰,都是能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的人物!而今天一下來了十幾個……有人開始暗中叫天。

這十幾人看起來像是在等著誰。

他們在等誰?有誰能讓這些人魔心甘情願站在大太陽底下等待?!

「桀桀桀!」刺耳的笑聲破空響起。

山道上有一個人大搖大擺的走了上來。

一襲大紅披風,隨意用紅巾挽起的長發,鮮紅的衣,鮮紅的褲,甚至連鞋子都是鮮紅色!耀眼至極的顏色,囂張的笑聲,配上那張扎眼的鬼臉,在在表示此人是如何的狂妄無忌!看清那張臉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那張臉無論誰看,都不會說那是一張屬于人的面孔——丑陋到可怕!只能這樣形容。

那十幾個人看到他,皆微微彎身,主動讓開道路宛如恭迎。

留燕谷主!袁正嘯站在擂台上死死盯著那張狂的紅影,心情說不出是緊張還是激動。

來了!終于來了!缺水的臉刷的一下失去血色。

他恨死這個人,卻又無比懼怕這個惡魔,不知道這張臉是他的真面目還是那張臉才是真?

鮮紅的披風揚起,隨即一陣狂風襲來,前人壓後人,一個躲一個,全場一片大亂,等平靜下來眾人才發現,近萬人的會場中間硬是空出一條道來!巧妙的勁道,雄厚的功力,留燕谷主只憑這一手就震懾了全場!堂堂皇皇,這天下間最猖狂的邪魔就這樣一步一步穿過整個會場,走到擂台之前。

邁出的步伐沒有停止,只是略微上抬,一步又一步踩著虛空,萬眾矚目中大魔頭從擂台下走到了擂台上。

縱雲梯!識貨的人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若論高下,雲里橫渡已經輸給縱雲梯一籌!

「留燕谷主?」袁正嘯笑問。

留燕谷主平視袁正嘯,似在打量。

無禮的態度並沒有引起袁盟主不快,相反他仍舊帶笑又問了一遍︰「請問英雄可是留燕谷主?」

「英雄?桀桀桀!可笑之至!可笑你們這幫所謂的正道,個個心中恨不得對本尊殺之後快,卻還非要維持一個假仁假義的面孔!當真是可笑之至!」他臉色一收,「正是本尊!」

「你來為何?如果是來參加武林大會,那麼還請你遵照規矩,三關過兩關才能挑戰袁某。」

袁正嘯不愧作了二十年的盟主之位,不怒自威,面對這個天下第一大邪魔也沒有絲毫畏縮之感。

留燕谷主不屑的掃了袁正嘯乃至武林盟眾人一眼。

「狗屎的規矩!听說你們這個武林大會聚集起來的最大目的,就是為了商議怎麼對付我留燕谷,身為谷主听到這個消息自然要來看看。袁盟主你說可是?」

「谷主可知留燕谷多行不義早已引起天下公憤,如果再不潔身自愛管束下屬,那麼最後也只能落到二十年前天行教的下場!袁某言盡于此,還請谷主三思。」

「桀桀桀!多行不義?引起天下公憤?哈哈哈!」邪鬼仰天大笑,突地收聲,「那又怎樣!」

听得谷主如此回答,留燕谷眾有人放聲大笑,鼓掌大喊谷主說得好!行為之囂張,人人側目。

「想滅我留燕谷,還得看你們這幫當面滿口仁義道德,背後男盜女娼齷齪事干盡的武林盟,有沒有那個分量!」

「住口!你這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你說!我青城派寧虛掌門是否被你栽贓陷害!」發出質問的人是青城派前掌門的首席弟子青陽子。

輕嗤一聲,留燕谷主根本不屑回答。

倒是站在場外的百毒妖婆發出嘿嘿笑聲︰「栽贓陷害?那寧虛還要什麼栽贓陷害?他是什麼貨色我老太婆最是清楚!他那幾手作踐女人的功夫還是老太婆傳給他的呢!嘿嘿嘿!」

「住口!百毒妖婆妳休要血口噴人!妳這個不要臉的死老太婆,年輕時人盡可夫,年老了還是一樣下賤,不但人賤嘴巴也賤!」青城派人人氣憤填膺,不顧面子高聲大罵。

幾個賤字罵得百毒妖婆怒從心頭起,怪笑一聲,騰身撲向青城席位。

「啊——」慘叫連片,不知道百毒妖婆凌空灑下什麼惡毒,青城數十弟子人人滾地慘叫,其樣子慘不忍睹!

袁正嘯心中暗罵青城派不懂時機自己找死,卻也不得不履行自己身為盟主的職責,出聲懇請唐家出面為青城弟子們看看。

百毒妖婆看唐家出面,正要遷怒,突見擂台上的谷主揮了揮手。

百毒妖婆知其意思,任唐家人出面解毒,閃身退下。

台上場下,只見留燕谷眾只出一人就傷青城數十人,又見武林盟眾掌門和袁大盟主不攔不阻,任由那妖異的老太婆離開,個個膽寒三分!有人已經開始打退堂鼓,想要偷偷離開這座小山,離開荊州城。

「袁盟主,」留燕谷主怪笑,「如果你不想今日這武林會場血流成河,本尊勸你還是約束一下你的武林盟同仁,不要輕易招惹我留燕谷的人為好!」

「你來此到底為何?」袁正嘯神情嚴肅。

「本尊今日來此……」說著,留燕谷主竟輕聲一笑,往不遠處的主看台席看去。

缺水暗罵倒霉!目光竟和對方踫了個正著。

陳默眉頭輕皺,不明白那人想干什麼。

「哈哈哈!」留燕谷主似愉快之至,開懷大笑。

袁正嘯不明對方怎麼突然大笑,只是以不變應萬變,凝神戒備對方發難。

「袁盟主,本尊今日來此是特地來化干戈為玉帛也!」

「谷主此言何意?」不光是袁正嘯,全武林大會近萬人沒一個人想到留燕谷主會說出此話。

為什麼不按計劃來?你到底想干什麼?有人眉頭皺成川字。

「自古兩邦相爭,為表友好或為休戰,多用和親之術。袁盟主,你看我們也效仿一二如何?」

什麼?!袁正嘯怔住。

不等袁正嘯有何表示,邪鬼滔滔不絕接了下去︰「本尊雖然年過二十有四,卻因忙著為留燕谷開疆闊土聚財籌資,一直把身邊大事放了下來,同時也是因為一直沒有讓本尊看得入眼的人物出現,故單身至今。

「可約在一年前,本尊與袁盟主公子偶然相遇驚為天人,彼此在不知身分之下約定海誓山盟。那段日子本尊與令公子如膠似漆,夜夜被翻紅浪雲雨難收,床笫之事,本尊身邊侍妾數十人,竟無一人如令公子般能侍候得本尊通體舒爽,唔……令公子當真乃尤物也!」

留燕谷主的聲音不大,還很刺耳難听,但就這不高不低的聲音,恰巧讓小山上近萬人听得一清二楚!留燕谷主縱橫江湖竟然只有二十四歲!這個事實雖然震驚,卻沒有他後來說的事情更讓人張目結舌!很多人知道缺水身分的都向他望了過來,眼光千奇百怪什麼都有。

「你不要胡說八道!」袁正嘯一字一頓,臉色難看至極。

缺水臉上血色盡失,長袖下的雙拳任是怎麼捏緊也無法阻止那份顫抖。

他在胡說!他在胡說!有人注意到,站在袁公子身邊的男人眼神一瞬間變得猙獰萬分!

「後來令公子知道本尊真實身分後,為怕袁盟主責怪悄然離本尊而去。唉,本尊對他一心一意,未想他會離我而去,一怒之下隨便抓了個女人準備成親。還好令公子不忘舊情也不願本尊真娶他人,連夜趕來曲意承歡討得本尊歡心,後與本尊重修舊好。

「袁盟主如果不信可以詢問華山派眾人,本尊如果記得不錯,缺水當時求本尊放的就是那站在華山派里的女子,還有那一干華山小輩。」

眼光齊刷刷的向華山派席位投去。

雖然沒有幾個人相信這狂妄邪魔所言,但人家指出了證人,這就有點值得琢磨了。

還有人想到當時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十萬懸賞,也許……真有那麼回事?

「之後,令公子與本尊一直暗通款曲,就算在這荊州城里他也想盡辦法夜會于我。前幾天,本尊正和令公子顛鸞倒鳳,卻被幾個不知趣的小子打擾。這事想必諸位都是知道的了,桀桀桀!」眾人盯著華山派,華山小輩卻一起看著袁缺水,其中白杜鵑的目光最為諷刺。

我說過,你一定會因為拒絕我而後悔!所以你也別指望我會在此時幫你!這樣想著,白杜鵑似乎想起了那份羞辱一般,紅著臉頰躲到柳如飛身後。

而白杜鵑這番不加反駁解釋的作為也讓眾人浮想聯翩,看向袁缺水的目光也就越發玩味。

王清竹很是驚訝,難道那天晚上在周址園的竟是袁缺水?這樣想著,那撩人的聲吟似乎也在耳邊響了起來……

缺水雙目木直,臉色慘然,萬眾之目讓他恨不得就此一頭撞死!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跟那惡魔拼了!腦中有什麼轟然一炸,身體在意識之前沖了出去!

「缺水!」陳默大急。

凌空撲下的身體,通紅的雙眼,速度之快幾乎肉眼難辨!夾了全身功力的一掌向那惡魔頭頂罩落!缺水同歸于盡的勢頭讓留燕谷主嚇了一跳,心想這小子怎麼這麼拼命,我胡說你就不會反駁麼?大谷主不想受傷也不想那直腦筋送死,轉念之間施展出乾坤大挪移身法,避開了攻勢。

「轟!」塵土木石飛揚而起。

等塵埃落定,眾人才發現擂台中央多出了個直徑一丈深三尺的大坑!如果這個擂台只是木頭搭的也就算了,問題是這個擂台是王家為了讓江湖好漢們盡施身手,在鏟平山頭時特地留下三丈方圓大小的土石堆!之後王家就是在這個土石堆上平鋪了一層木板,架起了如今的擂台。

袁缺水這一掌,讓天下群雄頭一次真正認識到當今盟主少公子的厲害!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一掌的威勢讓很多人心服口服。

有人在台下問歐陽勝︰「如果這掌對你攻下,你有幾成把握?」

歐陽勝嘆息假裝抹淚,道︰「有一個死一個,有兩個死一半。我說小六啊,你再不給我解藥我就真死定了。」

「那你就去死吧!」唐六一腳踹出,把歐陽勝踹了個跟頭。

袁缺水一擊不中,騰身就往鮮紅身影撲去。

「缺水!」「等等!」袁正嘯、王宇的叫聲同時響起。

袁正嘯可能是擔心兒子,王宇又是為什麼?一頓之間,袁正嘯飛身站到了兒子身前。

看台席上,王宇用嘹亮清晰的聲音說道︰「就算留燕谷主所言有虛,袁公子又怎能當天下群雄之面,不聲不響做那偷襲之事?王某身為大會舉辦者也兼監督者,自不能讓袁公子輕易中了敵人的挑撥之計毀了這次武林大會。各位掌門,不知王某說得可對?」一番話既損了剛才震懾群雄的袁缺水,又點出留燕谷主的毒計,再顯出他王宇掌握全局為大局著想的本事,一舉三得,盡顯當年大學士之心機!

武林盟眾掌門頷首稱是。

得王宇提醒才發現,留燕谷主打算借此破壞整個武林大會進行。

袁正嘯表情不動,心下憤怒。

他攔住兒子也是因為想到這點,卻被王宇事先說出,還把偷襲這卑劣之名冠上缺水頭頂。

王宇王宇,你果然在想此盟主之位。

只是你是自己想得還是奉朝廷之命,那就沒人得知了!

缺水不知在心中想些什麼,被父親拉住後一直低頭不語,那樣子就好像已經對外界事物沒有了什麼反應一般!

「如果袁公子心中無鬼,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袁公子何不讓大谷主把話說完?」王宇咄咄逼人,卻佔了一個理字。

無盡看了一眼袁家父子,輕宣了一聲佛號也未阻止。

陳默把看向缺水的目光投到王宇身上,對此人又重新有了認識。

王宇想讓留燕谷主毀掉袁家聲譽,可惜那大魔頭不但不領情還十分不快!

「王大學士,你想做武林盟主,想在皇帝老兒面前立功,本尊也管不著!但我家缺水與本尊嬉鬧關你何事?你沒听打是情罵是愛?我家缺水這是在本尊未來的泰山大人前考驗本尊的實力,你在那雞貓子喊叫什麼!」邪鬼臉色一冷,「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教訓本尊的人!」

一番話說得天下群雄哭笑不得。

這天下第一邪魔果然不能與正常人論之,喜怒無常瞬息劇變!同樣這番話也提醒了不少人,原來這王宇竟和朝廷有關?!

王宇臉色不變,心中怒極。

留燕谷主似極不正經的一句話,卻斷了他想做盟主的希望!要知道江湖人最恨朝廷介入江湖事,更何況是可號令整個武林的盟主之位!

「谷主這是說哪里的話?世人皆知我王宇早在十幾年就已離開朝廷,何來我為朝廷效力之說?眾位英雄眼楮雪亮,谷主想要挑撥王家與武林的關系恐怕是白費心思了。」

「桀桀桀!王大學士說得不錯,是真是假,明眼人自然心中清楚!」怪笑著,留燕谷主忽然向袁家父子走去。

停下腳步,留燕谷主似第一次正眼看向袁正嘯,「袁盟主,本尊仔細想來,既然舍不得令公子又不想見他為難,不如直接向盟主索要,帶回留燕谷盡情疼愛。當然,袁盟主少公子不同一般男坊像姑,本尊自不會輕慢,三媒六證,八抬大轎,聘禮三樣,袁盟主意下如何?」

「聘禮在此。」有人在場外高喊。

眾人不由自主把目光看向那十幾個妖魔。

赫然!三個最可怕的大魔頭手上一人捧了一口箱子。

食嬰老魔笑嘻嘻的打開第一口箱子,「聘禮一,黃金一萬兩。龍盛錢莊金票。」

大太陽當空,威力四射!眩目的陽光照花了人的眼楮,也熱昏了人的腦袋!黃金一萬兩!此數一報,至少有三千人流下口水!當時市價黃金比白銀為一比十六,白銀十六萬兩可養活多少人家?為這個數字,又有多少人會拼得頭破血流?留燕谷主出手,果然是大手筆!當然也有人撇嘴,心中暗罵︰反正是搶來的錢,多少還不給得出!

百毒妖婆扭扭腰,似不好意思眾人眼光,捂著嘴逼出了「銀鈴」般的聲音︰「聘禮二,一千兩百年老山參一根。斷齡者長白參客滿杜拉多波爾。」

一千兩百年的老山參,相信的人並不多。

但對藥物或人參有一定認識的人大多听過長白山采參種參的老家族滿杜拉,而滿杜拉多波爾更是因為找參認參的本領,在同行間有不可動搖的地位。

如果滿杜拉多波爾說這根參有一千兩百年,那麼這根參就絕對有一千兩百年的年齡!參加武林大會的人有不少是行醫郎中,一听有根滿杜拉多波爾斷定的千年以上老山參,眼都紅了!甚至連唐六也頗有饞顏之色。

听了這兩樣聘禮,在場不知多少人在心中幻想︰如果這聘禮是給我家的該多好!其中對袁缺水起了羨慕之心的人也有之。

至于對象是留燕谷主,而且面目可怕又是男人的事倒被不少人忽略了。

每個人,包括武林盟那些大掌門都在伸長脖頸等待第三樣聘禮,前兩樣已是如此,第三樣會是什麼?當然,其中也有些像無盡和三茅老道這樣的人,見到兩樣聘禮,比起驚訝更多的則是憂慮!人性貪婪,留燕谷抬出三樣寶物安的是何居心?第三個玉盒被高高捧起。

捧的人是白發童顏的不老鬼童。

不老鬼童眼看那些貪婪的面孔,冷笑著打開自己手上捧的盒子。

「聘禮三,藥聖齊凜王所著,藥典——《彖志》。《彖志》一書分上下兩冊,上冊包含了藥聖齊凜王一生所學,下冊是對各種植物、動物、藥物相克性的詳盡記載……」

江湖人瘋了!不等不老鬼童說完,已經有五個人沖出,目標直指不老鬼童手中所捧玉盒!錢,江湖人可以不要;參,江湖人可以放棄;但傳說中的藥聖寶典起死人而肉白骨,不管是真是假,先搶了再說!五人動,千人動!每個人都想混水模魚,但留燕谷那些魔眾又豈是好瞧,搶奪的人手還沒踫上盒子就已經死了一片。

滿場大亂!袁正嘯手中扣著兒子的脈門,心思急轉。

傳聞《彖志》一直被供奉在皇宮,所藏之處也只有當代皇上才可得知,太醫院的大夫們想要閱覽《彖志》也必須得到皇帝的親筆諭旨,《彖志》現于人前時必有一等侍衛四人守護。

這樣嚴密的防守,《彖志》又是如何流落到留燕谷主手中?這本《彖志》是真是假?

同樣的問題王宇也在考慮。

武林大會眼看就要崩潰,留燕谷主根本不管那片混亂,只管一個勁死盯著被其父扣住的袁缺水,眼中包含的褻瀆之意清楚的讓人不好意思!武林盟人多心不齊,就連盟主也有別樣心思。

二十年一屆的盟主更替、三年一屆的武林大會難道就這樣完蛋了?

突然!一聲長嘯沖天而起!渾厚嘹亮的嘯聲掩蓋了所有的聲音。

武功低微的人頓時捂著耳朵蹲下,武功高強的人也被迫運功自保,搶奪爭斗的人停了下來。

就連留燕谷的魔眾也住手,望向嘯聲傳來的方向。

王宇大驚失色!那陳默果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無盡方丈、三茅老道等人面露喜色,還好!武林正道後起有人!就連袁正嘯也微微露出了笑容。

嘯聲震動下,缺水似清醒了過來,抬頭就去尋找他唯一可以依賴的那人。

陳默,我還有你,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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